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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回頭,楚莫白的臉近在咫尺

眼淚奪眶而出,卻在下一秒被雨水淹沒。

“啊!”突然腳下一絆,摔倒在地。小臂,膝蓋被擦破了皮,鮮紅的血一下冒了出來,和着打在身上的雨水慢慢淌下。

顧雪夏忽而大哭起來,不顧傷口擡手就将耳朵死死捂住。她不要聽!不要再聽他的聲音!但是那聲音仿若是從心底鑽出來的,手捂得越緊,那聲音越是清晰。

——“雪夏,我在這兒……”

“雪夏,我會陪着你的……”

“說‘我知道你會一直在我身邊’……”

“……雪夏,你答應過的,你說過你不會忘的……”

“唔~”心口傳來的鈍痛讓她蜷縮起身子,右手緊握成拳一下一下重重地捶在心口,咚咚悶響,仿佛這樣便能讓那幾欲讓人窒息的疼痛松緩一些。

張張嘴,想要喚他的名字,但嗓子卻像被刀刮過般再發不出來一個音。

在這個世界上,會有一個人,喚你的名直到聲嘶力竭。

……

一間明亮的房間裏,一個臉色毫無血色的男人被一堆維持生命的儀器簇擁着。窗外大雨傾盆,屋裏卻是一片安靜,連儀器運轉的聲音都聽得清楚。房間裏靠內的一面牆幾乎全是玻璃,玻璃牆外靜靜站着一個身材高挑的戴着金絲眼鏡的外國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病床上的男人。

安靜的走廊上突然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盧卡斯恍若未聞,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羅密歐等走到盧卡斯身邊才壓低了聲音問了一句,“老大現在怎麽樣了?”難掩焦急,卻又不失沉穩,一改平常吊兒郎當的模樣。他本來在幫老大打理莊園的事,卻突然聽聞老大中槍身亡的消息,當時驚得他都忘了該怎麽反應,等回神之後第一時間聯系了盧卡斯,确認了老大中槍的事實,但是卻并沒有身亡。當機交代了一下手上的事之後就急忙趕了過來、

“還在昏迷。”盧卡斯頭也不回,言簡意赅。

“那什麽時候會醒?”追問道。

“不知道。”

“誰動的手?歐洲那邊已經得了消息,布諾現在被纏得脫不開身。”

“厲子軒。”

聞言,羅密歐不由擰眉,面露不解,以自家老大的能力,怎麽可能會被傷得這麽重。

“那老大夫人埋的是誰?”若不是那場葬禮,他也不會在乍然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方寸大亂。

“王文,趙東天的主治醫師。”聲音平靜無波,扭頭看了羅密歐一眼。

“王文?”羅密歐喃喃,這個名字他聽過。前段時間他問布諾盧卡斯在B市磨叽什麽,不早點回來幫忙的時候。布諾提到過這個名字,說盧卡斯在幫老大處理一個叫王文的男人。

盧卡斯點點頭,“景城名苑出事的時候,趙東天受了傷,本不足以致命,但王文受了厲子軒指使想要害死趙東天在把栽贓給小夏夏,被老大發現了,就将他帶了回來。後來因為趙東天的女人報複導致小夏夏丢了孩子,那時老大就知道厲子軒想要他的命,而且老大知道他身邊有厲子軒的人,卻一直查不出來。所以便想順水推舟,做出假死的樣子,将那個藏在後面的人找出來,也好給厲子軒致命一擊。而王文就被我整成了老大的樣子,本想做老大的替死鬼,但是不料厲子軒竟先動了手。”說到這裏,眸色一沉,閃過一絲陰鹜。

羅密歐總算是了解了個大概,臉色微沉,良久不答話。突然想起了什麽,驚乍道:“那老大夫人知道這些事嗎?!”

盧卡斯略一沉吟,“老大說生日的時候會跟小夏夏說,應該是說的了,不然依小夏夏的性子,現在怕是要鬧翻天了,不會這麽安靜。現在還不知道背後的那個人是誰,所以暫時不便聯系她。”

顧雪夏在葬禮上扇了一個女人耳光的事羅密歐也聽說了,的确不太像一個死了丈夫的女人的正常反應。但是不知為何他卻莫名有些不安,正要開口的時候——

“老大!”盧卡斯驚叫。

羅密歐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病床上的男人已經睜開了眼睛,先是一喜,而後轉身就往病房裏沖。

“雪夏……”醒來的第一個字眼,厲景行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呵出的氣在氧氣罩上蒙上一片白霧。

夢裏聽見她在叫他,一邊哭一邊叫,痛得他心都揪在一塊了,卻動彈不得。好不容易才睜開了眼,入目的卻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老大!”盧卡斯和羅密歐已經沖了進來,站在他床邊,欣喜不已。

“雪……夏呢?”剛剛醒來,吐字還有些艱難。

“老大夫人在家裏呢。”羅密歐急忙回答。

聞言,厲景行不由松了口氣,虛弱地閉上眼睛,養着神。

“老大,現在除了你,老大夫人就是我最佩服的人了。你是不知道,那個替死鬼的葬禮上,老大夫人還扇了別人耳光。其實以前沒發現,老大夫人演技這麽好。直到現在都能忍住不來看你。”看見厲景行醒來,羅密歐一高興話就有點多。

話音未落,病床上的人突然睜開眼。

“你說什麽?”

“我……”羅密歐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一時語塞。

看着羅密歐一臉茫然的表情,男人似乎确認了什麽,不顧身上的傷便掙紮着想要坐起來,卻生生扯裂了傷口。

看着厲景行心口迅速漫開的鮮紅,盧卡斯和羅密歐臉色一僵,齊齊出聲,“老大!”

白色的病服上瞬間綻開一朵妖冶,一如那天晚上,讓人心驚也讓人害怕。

……

作者有話要說:

☆、恨你一輩子

雨勢漸漸收住,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正悄悄退去。

楚宅。

“叩叩叩——”楚莫白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些許不悅地對着門外問道:“什麽事?”

“爺,我是老吳,厲家那邊來電話了。”

一聽“厲家”兩個字,楚莫白一下翻身而起,光着腳兩步邁下床,朝着門口走去。

“咔嚓”一聲,門從裏面打開。老吳見楚莫白出來,趕忙把手裏的電話遞了過去,楚莫白接過,對着電話幹脆道,“說。”

老吳聽不清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自家爺的臉卻因此陡然一沉,幽藍的眸閃過一絲深色,然後一字不答挂了電話,顧不上換衣服就朝樓梯口走去。

“爺。”老吳見勢趕忙追了上去,小心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楚莫白腳下不停,走到一半,便對客廳裏的人喊了一聲,“備車!”

話音未落,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已快步走了出去。

見楚莫白急急忙忙的樣子,老吳隐隐感覺到厲家那位怕是出了什麽事,不再多話。等将楚莫白送走之後,立即通知了自家的私立醫院,然後叫人上去取了一套楚莫白的衣物。

安靜的盤山公路上,一輛白色的法拉利飛馳而過,劃破了山間清晨的寧靜。楚莫白死死地盯着路面,車速趨近極限,修長的指緊緊地握着方向盤,将主人此刻焦躁的心情昭示無疑。

顧雪夏,你要敢死,我一定會讓你後悔!一定會!

……

另一條通向厲家的柏油路上,一輛黑色賓利幾乎以相同的速度壓過濕漉漉的路面,一路疾馳濺起無數小水花。

羅密歐不斷加速,深怕慢了一分,一切便都來不及了。

老大夫人,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

由于下了一夜的雨,海水變得有些渾濁,現在都還沒澄清。遠遠看去,海天相接的地方透着紅色的霞光,太陽就要噴薄而出。清晨時分,海邊除了海浪聲一片寂靜。不遠處的濱海路上走下來一個穿着米色裙子的女人,光着腳走在軟潤的沙灘上。看樣子是淋了雨,及腰的長發還未幹透,米色的裙子還有腳踝上泥印點點。手臂和膝蓋上的傷已經開始結痂,但是由于傷口沒有處理,血淌到何處便凝固到何處,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顧雪夏迎着微涼的海風往前走,每一步都邁得那般莊重那般虔誠,仿若她走向的不是大海,而是靈魂的救贖安息之地。

腳踏着漾上沙灘的薄薄的海水慢慢往前走,她不知道為什麽要走,只記得有人曾說過,如果看到了地獄,要相信物極必反,要相信地獄深處一定會有陽光。這句話說得真對,不信你看,海的盡頭太陽不是已經冒了出來嗎?

海水漫過膝蓋……

萬丈霞光穿過遼闊的海面,落在女人身上,但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

雙臂無力地垂着,微微蜷起的指尖觸到冰涼的海水……

視線直直落在海的盡頭處,不知想起了什麽,漠然的臉上閃過一絲動容。

救贖?她是他的救贖,那她的救贖又在哪兒呢?——啊,她怎麽忘了呢,她的救贖就是那大海盡頭的太陽啊,地獄深處的陽光呢。

及腰的長發在海水裏微漾……

“顧雪夏——”楚莫白從車裏沖了出來,沖着那個被海水淹沒到後心處的身影大喊到。但是對方卻恍然未聞,頭也不回,繼續朝着海水深處走去。

楚莫白急紅了眼,發足狂奔。視線裏的那抹身影一點點被海水吞噬,而他卻怎麽也快不起來,眼睜睜地看着她慢慢消失。

“顧雪夏!”奮力朝她走去,動作之大,所過之處,水聲不斷。

嘴巴嘗到一絲鹹澀,海水的味道……鼻子,眼睛……終于萬籁俱靜……然而就在海水沒頂的一瞬間,手臂被人猛然拉住,往上一拽,複又得了新鮮空氣。

“顧雪夏,你瘋了!”楚莫白怒不可遏。

顧雪夏對于他的怒氣無動于衷,甚至都沒看他一眼,垂着眼睑,安靜地去掰那只拉着她的手。

感覺到她的動作,楚莫白五指一收将她握得更緊,冷冷道:“跟我回去!”說着便把她往回拽。

“放開。”顧雪夏想要甩開他的手,卻沒能甩開。感覺到海水一點點從自己身上滑落,顧雪夏忽然拼命掙紮起來,仿佛她就是一尾魚,現在卻要被迫離開賴以生存的水。

“你放開我!放開!”一邊想要掙開楚莫白的鉗制,另一只手毫無輕重地捶打在楚莫白的身上,咚咚悶響。

楚莫白也不說話,緊抿着唇,忽而折身将她一把攬進懷裏,兩只手都被鉗制住,再動彈不得。

“楚莫白!你放開!你以為你是誰啊!憑什麽來管我的事!你放開!”推拒着他。

“……”繼續往岸上走去。

“楚莫白!別逼我恨你!你以為救了我就會感激你嗎?我告訴你,不可能!只會讓我恨你一輩子!”

扯拽着她的力量突然靜了下來,只見身旁的男人忽然扭頭,目光陰沉得可怕,“……恨我?——好,既然你那麽想死,我今天便成全你!”話音未落,單手放在顧雪夏肩頭,驀然使勁往下一壓。

這一切太過突然,顧雪夏在毫無防備的情況被壓進了海水裏,不小心被嗆住,本能地想要掙開肩上的力道站起來,但是那人卻偏不如她願,又加了一分力。伸手想要去打開他的手,卻在握住他的手腕的那一刻,突然想到什麽,生生止了掙紮,雖然還在嗆水,但是卻順着他的力道往下沉。

感覺到她的掙紮消失了,楚莫白一驚,趕忙将她拉出水面。

“顧雪夏!”

“咳咳咳……”有氣無力地咳嗽着。

“顧雪夏?!”楚莫白見她臉色又蒼白了一分,心頭不由一沉。

這麽久的折騰,顧雪夏的體力被透支得一幹二淨,無力倚在楚莫白身上,低聲喃喃,“還差……差……一點……”話未說完,終抵不過沉沉倦意,暈了過去。

“顧雪夏?!”楚莫白搖了搖她,卻得不到絲毫反應。慌忙抱着她往岸上走。

“顧雪夏,你醒醒!不是說要恨我一輩子嗎?那你別睡啊!顧雪夏!”上岸之後,楚莫白便将她打橫抱起,一邊喊着她,一邊腳步不停向自己的車疾步走去。

……

白管家和薛姨守在大門口,時不時地往路口的方向張望着,滿面憂色。昨天晚上她和白管家守到12點,沒聽見少夫人什麽動靜才去睡了,誰知道今天一大早起來就發現少夫人不見了,打電話去齊家,齊家少爺和少奶奶還未起,是管家接的電話,說少夫人也沒去那兒。也去厲景行的墓地找了,還是沒有人。打電話報警,卻因為失蹤時間太短,警察局不受理。

“要不我去蘇楠小姐的墓地看看吧,興許少夫人去了那兒。”白管家覺得這麽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提議道。

薛姨想了想,少夫人的朋友不多,既然齊家和少爺的墓地都沒有,也許真的是去了蘇楠小姐的墓地,畢竟少夫人出門什麽都沒帶,連鞋子都沒穿,應該走不遠。便點了點頭,“那你快去,我在家裏等着。”

“行。”白管家換了雙鞋正要出門,門鈴卻響了。兩個人不由一喜,以為顧雪夏回來了,趕忙去開門。

卻不料門口站着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

“您好,請問您找誰?”薛姨警惕地問。

“您好,我叫羅密歐,是景行的朋友,景行葬禮因為在國外沒能趕回來,今天剛到,就想過來拜祭一下,随便也看看雪夏。”羅密歐這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叫自家老大的名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但面上卻是一派自然。

白管家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眼,隐約記起少爺前年生日的時候,這個人來過,的确是少爺朋友,但一想到少夫人現在還下落不明,也顧不得什麽地主之誼了。白管家上前坦言,“羅密歐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您遠道而來本應好生招待您的,但是我家少夫人……現在并未在家,我正要出門去找。不便招待您,您要不改日再來吧。”

聞言,羅密歐心頭一沉,脫口問道:“她是什麽時候不見的?”覺得自己反應有些大,不由補充了一句,“我在警局有些朋友,興許能幫上忙。”

“大概是今天淩晨兩點左右。”白管家據實以告。

“會不會去了朋友家?”

白管家搖搖頭,“已經找過了,沒有。”

“那有沒有可能是離家出走?”羅密歐抱着一絲希望追問。天知道老大要是知道老大夫人不見了會是什麽反應。

“不可能。”薛姨果斷否掉這個假設,“少夫人連鞋子都沒穿,其他的東西都沒動,不可能是離家出走。”

羅密歐心裏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但知道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急忙對白管家道:“您剛才說您要出門去找雪夏對吧,您先去吧,我去打個電話,多找些人來幫忙找。”

“……那就麻煩您了那。我先去看看。”白管家道了一聲謝,然後便匆匆出了門。

想着既然是少爺的朋友,站在門口也不像樣子,薛姨便把羅密歐請進去了。一進屋,羅密歐突然開口,“您能帶我去雪夏的房間看看嗎?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畢竟現在多耽擱一秒雪夏的情況就可能糟糕一分。”

薛姨考慮了一下,才點頭同意。

打開卧室的門,“這裏便是少爺和少夫人的房間。”

早上的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淺色的紗簾輕輕漾開,羅密歐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眉頭微皺。環視了一圈,腦子飛快地轉着,是什麽原因讓她淩晨時分跑出了這棟房子,手機、包都沒有帶,甚至連拖鞋都沒穿,何以走得這般匆忙?出門之後又是去了哪兒?有沒有可能被人綁架……

正想得出神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拿起來一看是盧卡斯,不由輕嘆了一口氣,避開薛姨接通。

“是我。”電話那頭傳來厲景行的聲音。

“老大。”

“家裏……怎麽樣了?”剛剛做過手術,說話間都會扯到傷口。

“老大……對不起,我來晚了。老大夫人不見了。”

“……”電話裏一片壓抑的死寂。

……

作者有話要說:

☆、再依着你我就不姓楚

楚莫白看着顧雪夏被送進急救室後才稍稍松了口氣,自己的人的醫術還是信得過的。

“爺,您換身衣服吧。”老吳拎着楚莫白的衣服走了過來。

楚莫白這才想起自己現在還穿着睡衣,低頭一看,出門匆忙穿上的拖鞋早已不知所蹤,腳上還沾了不少的海沙。兀自笑了笑,真是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

接過老吳手上的紙袋,“替我守着。”吩咐了一句,不等老吳答話,便找了一間空病房走了進去。

顧雪夏進去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才被推出來。早就換好衣服等在外面的楚莫白看見她出來,急忙迎了上去,

“她怎麽樣了?”

主治醫生摘下口罩,“楚先生放心,已無大礙。病人身上的傷口只是皮外傷,過兩天就沒事了。只是因為病人本身就在發燒,加上嗆了水,肺部中度感染,但是只要配合治療,很快便會痊愈的。”

“嗯。”楚莫白目不轉睛地看着還在昏迷中的人,淡淡應了一句。

跟着護士一起将顧雪夏送到病房,一個男護士正要把顧雪夏抱到病床上時,楚莫白卻搶先一步,将顧雪夏抱了起來,而後輕輕地放在一旁的病床上,順手替她蓋好被子,動作之輕柔,讓一旁準備給顧雪夏挂點滴的護士都不由怔了怔,直到男人直起身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才恍然回過神。熟練地将輸液針紮進顧雪夏的手背,再用醫用膠帶固定好。做完這些之後,一行人便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楚莫白在病房裏。

病房裏一下安靜了下來,楚莫白拎了一把椅子在床邊坐下,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腦子裏不由浮現出那抹執拗地往深海走去的背影,幽藍的眸驀然一深。

顧雪夏,你看命運多麽可笑,我曾經逼着你跳海,現在又被你逼着把你從海裏救起來。你說是不是每個人這一生都會遇到一個讓自己相信因果報應的人?

……

臨近傍晚羅密歐才回到醫院,一回來就徑直朝着厲景行的病房走去,正要推門而入的時候,和剛給厲景行換完藥的盧卡斯撞了個正着。

盧卡斯見是他,便低聲問了一句,“有收獲嗎?”

羅密歐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壓低了聲音問,“老大怎麽樣了?”

盧卡斯用眼角餘光看了看自己身後,似是嘆息道:“很正常。”正常到太過反常。

看到盧卡斯臉上的擔憂,羅密歐也不禁暗自嘆息,老大夫人在老大心目中的地位早已超出了他們的想象,現在老大夫人不見了,尤其是在她并不知道老大還活着的時候不見了,老大的反應越是平靜越是可怕。

兩人相顧沉默片刻,最後,羅密歐先出聲打破這份壓抑,“我先進去看看老大。”

“嗯。”盧卡斯側側身,讓羅密歐進來。

羅密歐輕歩走到厲景行床前,見他閉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便試探性地小聲叫了他一聲,“老大?”

厲景行并沒睜眼,語氣平靜無波地問了一句,“找到了嗎?”

羅密歐沉默片刻才答,“還沒有。不過七爺和齊家的人都在幫忙找,海關那邊也讓人注意着,應該很快就會找到的。”這幾乎是地毯式地搜索,只要老大夫人還活着,應該很快就會有線索的。

聞言,厲景行慢慢睜開了眼睛,卻盯着天花板,“她出門的時候帶走了什麽東西沒有?”

“沒有。”羅密歐搖搖頭,卻沒敢将老大夫人出門連鞋子都沒穿的事告訴給自家老大。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說完又閉上了眼睛。

羅密歐卻沒有動,靜靜地站在一旁。

沒聽到他的腳步聲,厲景行便開口問了一句,“還有事?”

“老大,厲子軒以家族企業的名義準備接管GJ國際,三天後會召開股東大會,我們要不要……”

厲景行突然想到了什麽,猛然睜眼,眼裏的陰鹜讓羅密歐不由一驚。

“雪夏手上有10%的股份,厲子軒也許用得上……羅密歐,監視厲子軒的一舉一動,有任何異常馬上向我彙報。”胸膛大幅地起伏着,傷口不免被牽扯到,男人慘白的臉上隐隐透着薄汗。

“是。”羅密歐幹脆應聲,然後轉身就走了出去。

厲景行虛脫地依靠在枕頭上,咬着牙等着心口襲來的疼痛過去,右手在被下緊握成拳。

厲子軒,你若是敢動她……

……

“雪夏,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楚莫白俯身輕聲問自下午醒來後就呆呆望着天花板的顧雪夏。

“……”他的聲音就在耳邊,但顧雪夏卻連眼波都未動一下。如若不是她睜着眼睛,若有似無的呼吸幾乎讓人以為她已經熟睡。

見她這般,知道她心裏難受,楚莫白生平第一次妥協,“拿走吧。”對端着飯菜的老吳道。

“那你好好睡一覺,有什麽事就叫我,我就在外面。”幫她掖了掖被子。

這下顧雪夏倒是很配合地閉上眼睛。楚莫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後轉身走了出去。

楚莫白本來是想一頓不吃應該也沒什麽事,是以才由着她的性子來,誰知她這不吃接下來的幾天硬是滴水未進——

“啪!”看她一副要死不活作賤自己的模樣楚莫白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一下扔了手裏的碗。

碎裂聲在安靜的病房炸開來,半躺在病床上的顧雪夏下意識地瑟縮了下,但是臉上依舊平靜無波。

本就快消磨光的耐心在看到她無動于衷的樣子瞬間燃盡,揚聲道:“老吳,再去準備一份飯菜。今天再由着你我就不姓楚!”話雖是對老吳說的,但是目光卻從未離開顧雪夏。

“爺……”老吳猶豫着想勸,剛剛說了一個字,楚莫白一記眼刀甩過來,陡然止了聲,輕嘆一聲走了出去。

病房裏又恢複了死寂,只剩男人在女人臉上逡巡的目光。巴掌大的臉上眼窩微陷,讓本就不小的雙眼顯得更大,眼裏的凝滞顯露無疑。曾經飽滿的雙唇已經血色盡失,因為幾天不吃不喝,嘴唇早就幹裂,暗紅的血痕交錯,襯着慘白的唇,看起來讓人不覺觸目驚心。

男人不甚好看的臉色又沉了一分。

“爺。”老吳又端着一碗細粥走了進來。

楚莫白并未急着接過,而是直直盯着顧雪夏沉聲道,“自己吃還是我喂?”明明該是溫情脈脈的一句話,這一刻從他嘴裏出來卻滿是咬牙切齒的意味。

“……”依舊不言不語,一動不動地坐着,仿佛根本沒有聽見楚莫白的話。

“老吳!”語氣不善地叫了一聲。

老吳聞聲連忙走近幾步,畢恭畢敬地将碗遞到自家爺面前。

楚莫白就着老吳的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然後一把捏住顧雪夏的下巴,而後驀地就把勺子裏的粥往她嘴裏灌。

顧雪夏咬緊牙關,搖着頭想要躲開那勺子,手不住地推拒着楚莫白,可是男女之間的力量懸殊又豈是一星半點,更何況她現在還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根本動不了他分毫,倒是勺子裏的粥灑得到處都是。

楚莫白見她雙唇緊閉,一副抵死不屈的模樣,幽藍的眸倏爾一沉,捏住她下巴的手順勢一張,食指和拇指死死掐住她的臉頰,強迫她張開嘴。

掙紮間被灌了食物,呼吸一個不對,顧雪夏就被嗆到了,旋即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聽見她的咳嗽聲,楚莫白先是一怔,而後恍然清醒一般,連忙扔了手裏的勺子,拿起一旁的手帕一邊幫她擦着嘴,一邊輕拍着她的後背。但是,這咳嗽聲非但沒有緩下來反而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似誓是要把五髒六腑咳出來一般。

顧雪夏因為這急促的咳嗽,有些喘不過來氣,蒼白的臉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一只手無措地緊緊揪住楚莫白的衣服。

“老吳,叫醫生!”楚莫白也慌了神,忙吩咐道。

“是。”老吳絲毫不敢耽擱,轉身疾步走了出去。

……

作者有話要說:

☆、你只要敢死

醫生很快就趕了過來,迅速地檢查了一下,然後便開始了救治。

止了咳嗽的顧雪夏安靜地倚靠着疊高的枕頭上半躺着,楚莫白冷着臉坐在床邊,安靜看着她的側臉,臉上那不正常的紅暈已經退下,但是一想到剛才自己害得她差點咳得背過氣去的場景,五官深邃的臉上不禁掠過一絲歉疚。良久,緋唇輕啓,

“顧雪夏,你不是一向最愛惜自己的命了嗎?現在為了一個男人,就這麽作賤自己了?”本想道個歉的,但是話一出口卻變成了這樣。

聞言,顧雪夏一改前幾天的置若罔聞,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呢?”緩緩扭頭看着楚莫白,許久沒有發聲的嗓子似沙刮過般沙啞。

見她有了反應,楚莫白倒一時忘了該怎麽反應,不過只是一瞬,很快便恢複過來。

“什麽?”

“你不也是一向最愛袖手旁觀嗎?現在又為什麽來管我?”

“我……”楚莫白被堵了個結實。感覺得自己有千萬個理由,但是現在看着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眉宇微皺,眉眼間隐隐透着一絲懊惱。一向在她面前油嘴滑舌的人卻在她手裏第一次吃了癟。

見他答不上來,顧雪夏也不追問,收回視線,直直盯着身上的白被,唇邊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作賤?就像你說的,我從不作賤自己。我只是在……尋死罷了……唔~”話的尾音淹沒在他的唇齒間。

顧雪夏瞪圓了眼,反應過來的第一秒,手便朝着他的臉揮去,卻在半道被他截住。雙手手腕被握住,然後被拽至頭頂死死扣住,腿還未擡起來,便被壓了回去,動彈不得。

“嗚嗚嗚……”顧雪夏急紅了眼,聲音細弱地嗚咽着。

而楚莫白卻閉着雙眼,對她的掙紮一律容忍,專心吻着她。但是并沒有深入,只在她的唇上輾轉。

心底騰起一陣濃濃的委屈,鼻尖一酸,“……景行……”淚無聲滑落,跌進枕間,暈開一朵深色。

楚莫白陡然一個激靈,緩緩地離開了她的唇。原本唇上已經結痂的裂口再一次撕裂,鮮血直流。看着身下淚流滿面的女人,楚莫白下意識想要伸手為她拭去淚水,但是手指卻在離她的臉一寸之距的地方生生止住。

起身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冷眼以視,“顧雪夏,你聽好了,你只要敢死,我必定讓你成為楚家的人。就算死,你也沒臉去見厲景行。而且,這裏是醫院,我的人24小時地守着你,你就算尋死也死不了,等你一醒來,你就不再是厲太太而是楚太太。我從來都不是個好人,你若不信大可以試試!”

眼淚凝住,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滾!”顧雪夏抓起一個枕頭劈頭朝着楚莫白扔去,哭喊着。

楚莫白躲也不躲,枕頭砸過來只是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而後便一言不發離開了病房,留下一室哭泣。

……

臨近深夜羅密歐才回醫院,一如前兩天一樣,還是沒有老大夫人的消息,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海關那邊沒有記錄,B市翻了個遍也沒有人……這已經是第三天了,不禁嘆口氣,

“唉……”

朝着那間熟悉的病房走去,遠遠就看到盧卡斯坐在病房外,走了過去。

“老大怎麽樣了?”

頭也不擡,“傷口恢複得很快,再過十天左右因為沒有什麽大礙了。”說完擡眼看了一眼羅密歐,“你那邊呢?小夏夏有消息了嗎?”這個才是他最擔心的事。小夏夏失蹤後,老大表現得很平靜,積極配合治療。看似再正常不過,但是怕是這配合治療不過是壓抑了諸多情感一心想着早點恢複,親自去找小夏夏而已。小夏夏對老大影響怕是只有他們這些一直跟在老大身邊的人才清楚,自從和小夏夏在一起之後,老大下死手的次數越來越少,那種骨子的變化最開始讓他們都不由吃驚。是以他們還經常開玩笑說小夏夏是聖母轉世,感化了老大。——小夏夏已經失蹤三天了,要是被綁架還好,怕就是怕……

“還沒有……”一提到這個,羅密歐也是愁眉不展。

深夜,整座城都安靜了下來。厲景行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目光落在窗外的漆黑裏。露在外面的左手,一枚素戒隐隐流動着銀光。

聽說她在見過“他”一面之後便将“他”的遺體火化了,聽說她在遺體火化的第二天就舉行了葬禮,聽說她在葬禮上的種種,聽說她不曾為他掉過一滴淚……

童話裏那只只會笑的兔子又回來了……

心,驀然一抽,嗜心的痛随着呼吸蔓延到四肢百骸,幾乎奪了他的呼吸。這種痛就像是心口寄生了一只靠血肉為生的蟲子,每每想起她的時候便是它大快朵頤的時候,一口一口地啃咬着,吮吸着,撕裂着,直到鮮血淋漓。

緩緩閉上眼,拇指的指腹輕輕摩挲着無名指上的婚戒。

昨天和楚莫白鬧僵之後,他便再沒出現過了,倒是老吳每隔一段時間便會進來看看。她和楚莫白之間的低氣壓似乎傳染,距離這家醫院一街之隔的G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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