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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回頭,楚莫白的臉近在咫尺

別過頭看着那幹淨得不染一塵的窗戶。

……

厲氏集團的總裁辦公室裏一個男人面色陰沉地站在窗戶前打着電話。

“趙東天的家屬已經同意接受賠償了?”

“是的。”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

“看來這次厲景行也是花血本去擺平這件事。”為了讓趙東天的老婆堅決起訴厲氏珠寶,他可是開出了不小的誘惑,沒想到厲景行讓趙家人臨陣倒戈……嘴角牽起一絲嘲諷的笑意。這樣的笑出現一向面無表情的厲子軒臉色,不由讓人毛骨悚然。

“接下來要怎麽做?”電話那頭的男人問到。

男人臉色一沉,冷聲道:“像這種貪得無厭出爾反爾的人當然要好好教一教。”

電話裏沉默一刻,然後悄無聲息的挂斷了。

厲子軒将手機握在手裏,微微側身,視線落在茶幾上那杯沒有喝完的紅酒。那麽鮮豔的顏色,紅得……像血。

……

“你們是誰啊?!”肅穆的靈堂突然沖進來一群穿黑色西裝手裏拿着鐵棍的男人,王紅臉上還挂着淚,驚慌地站了起來質問道。

誰知對方一句話不說直接開始砸。“噼裏啪啦”的聲音此起彼伏,花圈,蠟燭,香爐全部被砸得稀巴爛。

一時間靈堂亂成一團,前來吊唁的人見狀趕忙四下躲避。

“你們住手!”王紅企圖去阻止,卻被一把推倒在地。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一個男人一揮手裏的鐵棍将靈堂中間的遺像“啪”一聲砸了個粉碎。

“啊——”看着那碎裂的遺像,女人發了瘋地沖了過去,渾身顫抖地将遺像抱進自己的懷裏,像是護住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王紅雙眼通紅,幾乎崩潰。微微幹裂的嘴唇顫抖着,良久才擠出兩句話,“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但是屋子裏的人卻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似是要将所有的東西毀成粉末。

突然,外面響起了警車的鳴笛聲,那群人停了下來,相互使了一個眼神匆匆忙忙地逃跑了。

等警察進來的時候整個靈堂已經是慘不忍睹了,剛剛死了丈夫的女人緊緊了抱着丈夫的遺像,失了魂一般。招魂幡忽然倒了下來,揚起一地香灰。

逃開的人陸陸續續地又回來了,見那個一向只看錢的女人現在這副模樣也不由面露同情。

警察開始着手調查這件事,給每一個在場的人都記錄口供。

“……我剛剛出去上廁所,然後聽見有人在外面接電話,說什麽‘明白了,二少’,然後就聽到……”一個來吊唁的青年男子還沒說完,王紅突然扔下了丈夫的遺像,驚慌地抓住他,雙眼血紅,“你剛才說什麽?!”

男人明顯被她的反應吓到了,愣了好一會兒,才猶猶豫豫道:“我說我去上廁所。”

“下一句!”死死地抓住對方的胳膊,那力道好像恨不得把他胳膊上的肉給擰下來。

“哎呦!大嫂子,您輕點!”男子吃痛地嚎了一聲。

但王紅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手上一點不放松,“你剛才說聽到誰電話說什麽了?!快說啊!”

“好好好,我說,我說。剛才有人打電話說‘明白了,二少’。”話音未落,胳膊上一松,女人已經松開了他,男子趕忙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大嫂子?”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樣子,男子忍不住叫了她一聲。

王紅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了,二少?要是放到從前,她肯定不知道這號人物到底是誰,但是自從自己男人死了之後,有個姓韓的男人就來找過她好幾次,而他嘴裏經常提到一個人,他稱呼他為——二少。

她打聽過,那個姓韓的是厲氏珠寶的總裁特助,而他口中的“二少”就是厲氏珠寶的總裁厲景行!

忽然,女人的眼底翻湧起一片同歸于盡的決絕。

顧雪夏正坐在飄窗上看書,突然後脊竄起一股涼意,讓她不由打了個寒顫。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雪夏。”厲景行端着一杯熱牛奶走了進來。

顧雪夏壓下心底的不安,換上一臉微笑。放下手裏的書,坐着等厲景行把牛奶端過來。

“小心燙。”厲景行把牛奶遞給她,然後順勢坐在她身旁。

顧雪夏吹了吹,小小了喝了一口,滿口醇香。

“雪夏,明天是媽的忌日,陪我一起去看看媽吧。”

“嗯,好。”顧雪夏擡頭,沒想到和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撞了個正着,将杯子遞過去,“想喝嗎?嘗嘗?”

男人淺淺一笑,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但卻在下一秒吻住她的唇,将嘴裏的牛奶喂給她,

“味道不錯。”意有所指地笑語。

顧雪夏被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幹脆不說話垂下眼簾,安靜地喝牛奶。

外面的陽光柔柔地照了進來,灑下一地溫暖。

然而,人們總是會忘掉,陽光的背後卻是一片陰影……

作者有話要說:

☆、生死一線(下)

青松遍地的墓園。

厲景行将手裏的花束放在墓碑前,順勢蹲下,看着照片裏的女人輕聲道:“媽,我和雪夏來看您了。”

“媽,最近還好嗎?”顧雪夏的臉上挂着淺淺的笑,乖巧地問候。

厲景行站起身,退回到顧雪夏身邊,手習慣性地攬住她的腰,并肩站着。然後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才離開。

鋪得平整的青石路上,厲景行将顧雪夏護在自己的懷裏,慢悠悠地邊聊邊往出口走去。

“景行,明天你有空嗎?”聊着聊着,顧雪夏想起來前明天該去醫院産檢了,于是話題一轉問到。

“嗯。明天可是難得的親子見面會,怎麽能錯過。”語調輕揚。

聞言,顧雪夏也不由會心一笑。

今天的天陰陰的,清晨的露氣還沒散盡,呼吸間隐約能聞到那股露染青松的清香,讓人不由心境平和。

墓園裏寧靜一片,然而,墓園外現在卻是熱鬧不已。

年近花甲的守園人看着那守在出口處的記者們,眉頭緊鎖。這個墓園裏面安葬的人沒一個不是在B市有錢有勢的,也許是想人死了總該找塊清淨地,也許是怕仇人報複,所以這裏從不對外曝光。像今天這樣一大群記者圍在大門口的情形他還是第一次見,不過也奇怪,那群記者卻一個都不往裏走,這也讓他稍稍松了口氣。

顧雪夏和厲景行走在青苔微染的圍牆下,聽見外面好像有很多人說話。顧雪夏不由好奇地問了一句:“外面怎麽這麽吵?”

厲景行也是疑惑,搖了搖頭。說話間兩個人一個拐彎就站在大門口了,還沒看清外面怎麽回事,忽然一大群人蜂擁而來,“噼裏啪啦”地對着他們一陣猛拍。厲景行下意識地将顧雪夏護在身後。

“厲先生……”

“厲先生……”

各式各樣的話筒遞了過來,七嘴八舌地挖新聞。

墓園對面寬敞的停車場裏停着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楚莫白坐在後座,手肘撐在車窗邊沿,透過暗色的車窗看着對面那兩個被記者突襲的人,嘴角不由邪邪勾起,尤其是在看到那個男人面露不悅,笑意便更深一分。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老吳看着對面的情形,腦子裏突然浮現出最近頻頻出現在老宅裏的厲子軒,不由有些擔心。這麽些年,楚家和厲家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厲家兩兄弟現在明擺着是要分個你死我活,爺怎麽要去趟這渾水呢。

“爺?”終是忍不住心裏的好奇,老吳恭敬地叫了楚莫白一聲。不等他回答便繼續說道:“這厲家兩兄弟怕是要打起來了。”

“嗯。”随意地應了一聲。楚莫白保持着原來的那個姿勢,津津有味地觀賞馬路對面的好戲。厲景行的保镖已經将記者攔了下來,而厲景行則帶着顧雪夏朝着停車場這邊走來。

“聽說昨天厲景行讓人去砸了那個在醫院猝死的男人的靈堂……”突然想起一事,老吳随口道。

聞言,楚莫白臉上的笑卻一僵,擡頭,“你剛說什麽?”

“爺?”不解他為什麽這麽大反應,但還是開口繼續,“我說厲景行派人砸了那個在醫院猝死的男人的靈堂。爺,有什麽問題嗎?”

楚莫白猛地看向正在過馬路的那兩個人,安然無事,但在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的時候,眼角餘光突然瞄到馬路的一頭一輛汽車發瘋般沖了過來!

顧雪夏被厲景行攬在懷裏,身後的記者還在不停地追問,閃光燈“噼裏啪啦”地閃個不停。男人的眉宇緊鎖,很是不悅。顧雪夏一擡眼,不期然看到一輛車從厲景行的斜後方直直地開了過來。

呼吸一窒,心跳陡然漏掉!

“顧雪夏,小心!”楚莫白慌張地從車裏沖了出來,朝着顧雪夏狂奔而去。

“小心!”看着那輛近在咫尺的車,顧雪夏下意識地将厲景行一把推開。

“咚——”全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

“雪夏!”厲景行眼睜睜地看着那輛車撞上自己最愛的女人,幾近崩潰,撕心裂肺。

“顧雪夏!”

“雪夏!?”厲景行從地上爬了起來,步履踉跄地走過去,跪在那個倒在血泊中的女人身邊。看到那從她腿間緩緩漫開的鮮紅,心像被片片淩遲。

“雪夏……”哽咽地喚着她,整個人止不住地抽搐起來。

他不知道她傷得有多重,他不敢抱她,不敢碰她,甚至都不敢去試探她的氣息!

“雪夏,你看看我……我求你看看我。我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雪夏……”淚,落在女人滿是血跡的臉上,卻暈不開濃稠的鮮血。

楚莫白站在一步之外的地方,面無表情,仿佛失了魂一般。

血,染了一地。

天,還是陰陰的,沒有太陽。只是風涼得有些沁骨。

醫院裏的牆還是一如既往地白,白得讓人心涼。

手術室外的角落裏,坐着一個穿着血跡斑斑的襯衣的男人。

厲景行就這麽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雙臂無力地搭在屈起的膝蓋上,頭低垂着,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不過,若是仔細看的話,便能看到男人臉頰邊繃得死緊的咬肌。

厲景行直直地盯着地板,耳邊還隐約響起她說明天要一起去産檢,而現在……她卻在生死一線掙紮。一想到産檢,痛得快死的心髒再一次劇烈地收縮着,盧卡斯的話一遍一遍地在腦子裏回蕩。

“老大,寶寶,保不住了。”簡單明了的話語,沒有給人任何可以僥幸期望的機會。

痛苦地閉上眼睛,涼透了指尖輕輕顫了顫,最後死死地攥成拳頭。好像手裏握的不是空氣,而是某個人咽喉。

安靜的ICU病房,只有各種維持生命的機器發出輕微的運轉的聲音。

大大的玻璃窗外站着一個男人,身上血跡斑斑的襯衣已經換下,還加了一件外套,只不過卻穿反了,而當事人絲毫未覺,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女人。

一個戴着金絲眼鏡的身材高挑的外國男人慢慢走近,最後在厲景行身邊站定,猶豫着開口:“老大?”

“……”意料之中的沉默。

“你叫我處理的人已經處理好了。”盧卡斯口中的“人”就是那個在醫院跟顧雪夏有過一面之緣的趙東天的主治醫生。

本來他在自己的實驗室裏忙着前段時間老大交給他的事,今天早上卻突然接到電話,說寶寶媽媽出了事,讓他來醫院。當場他把手上的事扔給下手就趕了過來,但是卻還是沒能保住老大的第一個孩子。

剛剛接到助手的電話,說事情已經辦完了,想了想還是應該跟老大通報一聲,哪怕,他現在完全沒有心思管這些事。

“……”

盧卡斯也不再說話,轉身看着病房裏的人。

羅密歐曾說這是一個與衆不同的女人。

那麽,就請你堅強地活下去吧。不然,他真的無法想象老大以後會變成什麽樣。

兩個人就這麽并肩守在病房外,誰都沒有說話。

盧卡斯沒有說如果她熬不過今晚他也将束手無策;而厲景行也沒問她活下來的幾率有多大。緘默是此刻唯一的安慰和支持。

……

厲氏集團的總裁辦公室。

“嘭!”一聲巨響。楚莫白不顧秘書和保全的阻攔,一腳踹開了厲子軒辦公室的門。

厲子軒正坐在書桌前看文件,聽到聲音,不急不緩地擡起頭,看到一臉怒色的楚莫白絲毫沒有驚訝,似是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出。

“厲子軒!”楚莫白上前毫不客氣地揪住厲子軒的衣領,一把将他從椅子上拽了起來。

“總裁!”秘書驚慌着要上前,保全也沖了進來。卻因厲子軒一個手勢齊齊止住。

厲子軒揚了揚手,然後直直地看着楚莫白道:“你們都出去吧,我和楚先生有點事情要談。”

一群人猶疑片刻,最後還是全部退了出去。

“不知楚先生今日大駕光臨所為何事……”話還沒說完——

“咚!”拳頭撞到肉裏的悶響。

厲子軒被楚莫白一拳打了個趔趄,還好及時扶住了書桌才穩住了身形。口腔裏滿是甜腥味,厲子軒吸了吸氣,臉頰随之陷了下去,然後毫不在意地将血全部咽了下去,面色不改地站直身體。

“楚先生這是何意?”眼神冷冷。

“誰讓你動顧雪夏的?”眼睛微眯,幽藍的眸色閃着深色,仿佛海嘯來臨的大海。

“我的目标是厲景行。但是,我和楚先生的協議裏好像也沒提到說不能動顧雪夏。”

聞言,楚莫白先是默然片刻,然後并沒有發火反而勾唇一笑,“厲先生不愧是商人。”

“楚先生也把生意做得不錯。”

“厲總裁過譽,從今往後還請多多指教。”咬了咬“指教”二字。

都是聰明人,厲子軒又怎麽會聽不懂他的話,直言:“楚先生現在是要臨陣倒戈嗎?只不過楚先生怕是忘了,顧雪夏出事也有您的一份功勞。”

“哼。”楚莫白輕笑一聲。

“厲子軒,要是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要挾我,那你也太不了解我楚莫白了。我們之間的合作,随便你說,你高興告訴誰就告訴誰。但是如果你再敢把主意打到顧雪夏身上,我會讓你見識一下我楚莫白做事的風格。”嘴角邪邪地勾起,甚是随意道。

說完不等厲子軒開口,楚莫白轉身就走出了他的辦公室。留下一眼寒意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一扇門兩個世界

淩晨一點多,醫院裏安靜地掉根針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厲景行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神情晦澀不知道在想着什麽,時不時地擡頭看看病房裏的女人。

顧雪夏感覺自己又回到那個熟悉的醫院裏了,只不過醫院裏好像只有她一個人。

“有人嗎?”有些小心翼翼地探問着,但是長長的走道上除了空蕩的回音,什麽也沒有。

陽光很亮,醫院的牆白得刺眼,擡眼望去都看不清東西。顧雪夏微微有些心慌地往前走,整個走道裏全是她的腳步聲,淩亂空洞得讓人心慌,下意識地,她又加快了步伐。看到一個轉角,顧雪夏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但是在看到轉角那頭站着的人之後,驀然停下了腳步。

還是記憶中的那張臉,看着她的時候永遠帶着她不懂的厭惡和憎恨。

對面的人突然開口,咬牙切齒地說,“你怎麽不去死!你為什麽還活着!為什麽出事的是我的女兒,而不是你!”

看着那個恨不得跑過來一把掐死她的女人,顧雪夏不由苦笑。

呵,看吧,這個女人永遠知道怎麽讓自己痛不欲生。不用任何陰謀,不需要任何手段,簡單幾句話就可以讓她丢盔棄甲,落荒而逃。

畫面陡然一轉,顧雪夏發現自己竟然站在墓園外的馬路上,孤零零地。景行呢?下意識地想要去找那個熟悉的身影,但還來得及擡頭,身後傳來一陣巨痛。

是車禍嗎?因為是至親的詛咒所以終究是逃不過嗎?顧曉楓,如你所願,開心了吧。

身體離地的瞬間她恍然聽到景行在叫她。

“雪夏!”

那麽悲恸,那麽急切地在叫着她。

“雪夏!雪夏!你撐住!不要放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随着男人焦急的聲音打破了淩晨醫院裏的寧靜。

厲景行慌亂地抓住顧雪夏冰冷的手,“雪夏,你不可以這麽殘忍。求求你不要放棄!不許放棄!我不許!顧雪夏,你聽到了嗎?!”

“老大。”到手術室門口,盧卡斯攔下了厲景行,緊握的手被迫松開。

他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她被推進了那冰冷的手術室,離開了他的視線。

盧卡斯重重地拍拍兩眼紅得嗜血的男人的肩膀,一言不發快步跟了上去。沒有承諾,沒有保證,到了這一刻他們都知道情況已經到了最壞的境地。一切,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門關上的那一刻,厲景行只覺得世界都安靜了,唯獨能聽到自己微弱的心跳。

厲景行走到手術室門口,額頭抵在厚重的門上,明明知道她根本聽不見,但還是輕聲道:“雪夏,我在這兒。等你出來,我就帶你回家好不好……”說到最後,聲音竟完全消失。

……

古樸的楚宅。

楚莫白懶懶地坐在二樓陽臺的藤椅上,一只手搭在放在旁邊高腳木桌上的紅酒瓶上,另一手端着紅酒慢悠悠地晃着,然後一飲而盡。酒瓶裏的紅酒已經快見底了。

“爺?”老吳走到楚莫白身邊,微微弓着身體。

“天色不早了,早點歇着吧。”看着從厲氏集團回來就一直喝悶酒的楚莫白,擔心地勸道。

“老吳。”楚莫白擡眼,看着遠山,聲音低低,仿佛自言自語,“你說這個世界上會不會真的有一個人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不會背叛你?”

“……”老吳跟了楚莫白這麽多年,也知道他的脾性,識趣地不答話。

似是想到了什麽,那雙眺望着遠山的幽藍眸子透着一絲不甘,一絲茫然,微微擰眉,“為什麽不是我?”

顧雪夏,為什麽那個會讓你不顧一切的人不是我?

夜很靜,只留下屋外樹林裏寒露滴落的聲音。

……

像灌了水般,頭重重地發疼。顧雪夏難過地慢慢地皺了皺眉頭,意識一點點清醒,感覺陽光有些晃眼,想要睜眼,眼皮卻沉得像鉛,怎麽也睜不開。

“雪夏?”在病床前守了五天的厲景行突然發現她睫毛輕輕顫了顫,握着她的手不由加重了一分力道,緊張不已地壓低了聲音叫着她的名字。

景行?又聽見景行在叫她了,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

“嗯~”突如其來的陽光讓她有些不适應,眼前一片白光,只能聽到景行的聲音,反複好幾次才終于能看清東西了。

“雪夏!”

睜開眼第一個看到就是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眼神是熟悉的,但是深陷的眼眶是陌生的,細細的青茬是陌生的,憔悴得像個病人的臉色也是陌生的。

顧雪夏就這樣定定地看着他,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嘴唇動了動卻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厲景行也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生怕是自己幻覺,一眨眼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了。

感覺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失了往常熟悉的溫度,止不住地輕顫,顧雪夏眨了眨有些澀的眼睛,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從左眼滑落。

……

傍晚,寒冬的夕陽燦爛中帶着一絲清冷,透過玻璃,落在顧雪夏的病床上。

盧卡斯為她做過全面檢查,剛剛還吃了點東西,氣色好了不少。厲景行坐在床邊,安靜地陪着她。好幾次都想說話,但是顧忌她的身體,動了動嘴唇,最後卻是什麽也沒說。

顧雪夏看他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模樣,心頭不由發緊。但是還是努力地牽出一絲淺笑,

“景行。”沙啞的嗓音。

“……嗯?”似是沒想到她會說話,厲景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深吸一口氣,“……寶寶……”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

男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楚清晰地印在她腦子裏。作為一個母親,清醒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雖然現實痛不欲生,但是總該是要面對的。

“對不起……”男人喉頭輕滾,啞聲道。

控制不住地,顧雪夏嘆了一口氣。

出乎厲景行意料的,沒有不能自已的恸哭,而是臉色平靜地看着他。斟酌良久,才輕輕道:“……來年我們再努力吧,争取懷個雙胞胎就好了。”

聞言,厲景行猛地別過臉,咬肌緊繃,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還是壓抑不住心底的翻湧,低低道:“等我一會兒,馬上就回來。”說完也不等顧雪夏回答,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看着那匆忙離開的背影,女人臉上淺淺的笑意像是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在房門關上的那一刻,轟然坍塌。

顧雪夏撐起身體,拔掉手背上的點滴,扶着旁邊的櫃子下了床。淺藍色的病號服穿在她身上有些大,空蕩蕩的。強忍着身體的不适,弓着身子,腳步虛浮地往洗手間走去。

“咔噠”一聲輕響,門被反鎖上了。

“啪。”蓄滿眼眶的淚悄然滾落,顧雪夏虛脫地靠在門板上,貝齒松開了快被咬出血的嘴唇。

“唔……”緊緊地捂着嘴,壓抑地恸哭。

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即将降臨的孩子,就在産檢的前一天、在他們都沒來得及看他這一個月的成長的時候……沒了。小腹的弧度消失了,失去了那份重量的身體好像漂浮懸空着,再找不到腳踏實地的感覺了。

“啊……”心像被細細的繩密密纏繞,然後勒成一小塊一小塊,鮮血淋漓。

“嘩嘩嘩——”厲景行伸手接了水澆在自己臉上,終于冷靜下來了。

粗略地擦擦,然後朝着顧雪夏的病房走去。

推開門,卻發現病床上已經沒了人影,點滴的針頭垂在床邊,還有藥水不停滴落。厲景行一時慌了神,正要折身出門的時候,突然聽到洗手間那邊傳來細微的聲音,毫不猶豫地走過去。

站在門口,正要敲門,擡起的手卻在聽清門那邊壓抑的痛哭聲硬生生地僵在半空中。手攥成拳頭,緊得咯咯作響,胸膛劇烈地起伏。

“雪夏。”

裏面的哭聲戛然而止。

顧雪夏聽到熟悉的聲音,驚慌失措,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任憑眼淚在臉上不住地淌過。

“雪夏,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

門那邊安靜一片。

顧雪夏坐在門邊,蜷成小小地一團,無聲地搖搖頭。不,不可以,看到他,只會讓她變得更脆弱、更崩潰。不要,她不要。

“咚咚咚!雪夏,你把門打開!”厲景行失控地捶打着門,他無法忍受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個人舔舐傷口。

“景行……你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好不好……”聽見他焦急的聲音,顧雪夏聲淚俱下地哀求着。

“雪夏,把門打開!聽話!”

“景行……我只是……只是很難過……我哭一會兒就……就沒事了……一會兒就好……”一說話,情緒完全失控,哭得幾乎斷氣,痛苦地揪着衣服,好讓快要窒息的自己好受點。

“咚!”一聲悶響,男人一拳砸在門上。

額頭抵在門上,聽着女人的哭聲,痛苦地一下一下地重重地撞了上去。心,痛到龇牙咧齒,碎發遮住的眼血紅,紅得好像從那裏滾落的淚不再是晶瑩,而是紅得刺眼血般。

在她看不見的門外,手撐着門,慢慢……慢慢地跪了下去……

……

作者有話要說:

☆、雪夏,跟我走吧

B市最低調奢華的會所。

一號包廂裏,華麗的水晶燈散出柔和的光線,燈下長長的矩形的餐桌只坐了三個人。坐在首位的男人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除了厲子軒還能是誰;緊接下來相對而坐的是兩個一臉谄笑的中年男子。

“日後還需要李董和張董多多幫忙。”

聞言,兩人忙客套地謙虛了幾句。

“哪裏哪裏。厲總客氣,咱們日後還得仰仗厲總您吶。”

“李董這話是說到我心窩子裏了,我們是跟着老爺子打江山的老人了,不中用咯,以後還要厲總多多幫襯。”

聽着這些場面話,厲子軒也順着道:“那是當然。厲氏珠寶那邊也靠兩位了。”

“自然自然,厲總就放心吧。”信誓旦旦地保證。

厲子軒端着手邊的酒杯,“兩位是厲氏的老将了,為厲氏立下了汗馬功勞,厲氏不會虧待二位的。”話中有話。

兩個董事在商場混跡多年,又怎麽會聽不懂厲子軒的意思,忙不疊端起酒杯,

“厲總放心。”

“叮——”酒杯相碰發出清脆悠長的聲音。

……

顧雪夏在醫院呆了快一個月了,厲景行兩周前便回公司上班了,只不過下班之後直接來醫院,都快把這兒當成第二個家了。顧雪夏想出院,但是厲景行一直不許,讓她再多住幾天。知道他擔心自己身體留下後遺症,顧雪夏也不跟他争。

下午六點,平常一般五點左右就到醫院的厲景行卻還沒出現,顧雪夏看着牆上鐘有些心神不寧。

“咔嚓”,病房門被推開,顧雪夏猛然回頭,但視線裏出現并不是那個熟悉的人,還未漾開的笑意全全收斂了回去。

看着像進自己家般自然的楚莫白,顧雪夏淡淡地問了句,“楚先生怕是走錯了地方吧。”

對方絲毫不因為她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而不快,反而沖她勾勾嘴角,邪氣一笑,“這麽久不見,我們雪夏還是動不動就露出小爪子呢。”

聽到那句“我們雪夏”的時候,顧雪夏不滿地皺皺眉頭,“不知今日楚先生有何貴幹?”

“都說了好久不見了,想你了,就過來看看啊。”自然地在顧雪夏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雙手插在褲兜裏,順勢翹起二郎腿。

“楚先生,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冷冷地扯扯嘴角。

“哈哈。”楚莫白仰頭幹笑兩聲,然後突然起身,長腿一邁,直接跨過兩人之間的茶幾,在顧雪夏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坐下,雙腿夾住她的雙腿,修長的手鎖住她的雙肩,隐去唇邊的笑意,幽藍的眸子直直地看進她眼底,

“雪夏,為什麽不論我說什麽,你總是像聽笑話一樣一點不上心呢?”

顧雪夏被他認真的語氣弄得不知所措,不由愣了一下,

“放開!”奮力想要掙開他,不料束縛更緊了一分。

“安安靜靜地跟我說會兒話不好嗎?”臉上一副受傷的表情,眼底透着絲絲委屈。

顧雪夏對于他轉變太快的情緒有些招架不住,一時竟忘了掙紮。

感覺到她的掙紮小了,楚莫白心裏不由泛起一絲竊喜,而後捧起她的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雪夏,跟我走吧。”

片刻的寂靜。

兩個人之間的沉默被顧雪夏嘴角那個習慣性的弧度打破,巧笑嫣然道:“楚先生這又是唱哪一出?”

聽着她不以為意的口氣,楚莫白火氣一下竄了起來,定定地看她好一會兒,似在努力壓制自己的怒氣,最後卻冷不防攫住她的唇。

“唔~”顧雪夏眼睛瞪圓,下一秒發瘋般想要掙開他。

但楚莫白任憑她拳打腳踢,專心地想要加深這個吻,但卻被她緊閉的貝齒拒之在外。

顧雪夏又是氣又是委屈,打他不怕,罵,罵不得。

“啪!”清脆的聲音,慌亂中顧雪夏的手越過他的手臂打到了楚莫白的臉上。

所有的動作停了下來,楚莫白松開她微微紅腫的唇,幽藍的眸子隐隐流露傷痛的情緒,苦澀一笑,“有這麽讨厭嗎?”

顧雪夏氣得兩眼通紅,哪還管他什麽情緒,感覺到他的束縛稍稍松開了些,想也不想了再一次揚起手,但卻在他臉邊被截了下來。

楚莫白聲音沉得滴得出水,咬牙切齒道:“厲景行有什麽好?!讓你這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面對他的怒氣,顧雪夏毫不示弱地揚起下巴,“那是我們的事。”

幽藍的眸子暗了暗,

“你知不知道現在自己的處境!?你以為蘇楠的死真的只是幫派争鬥嗎?那個開車撞你的瘋子早就了收了厲景行的錢答應息事寧人為什麽又反悔,你以為這只是單純的報複嗎?!啊?!”怒不可遏地猛地拽了拽她,顧雪夏失神不由一個踉跄。

愣愣地看着楚莫白,現在她不想知道什麽處境,什麽報複!她只想知道什麽叫‘蘇楠的死真的只是幫派争鬥嗎’?難道不是嗎?不是嗎?!

無措抓住他的衣服,有些艱難地問:“什麽叫‘蘇楠的死真的只是幫派争鬥嗎’?”

楚莫白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抿着唇一言不發。

“你說話啊!你說啊!蘇楠的死到底是怎麽回事?!”失控地搖晃着他。

冷冷地擋開她的手,故作漠然道:“比起蘇楠,你還是關心一下厲景行吧,今天早上厲氏珠寶好幾位董事大肆抛售股票,股價暴跌,厲景行現在怕是已經忙得焦頭爛額。”幽藍的眸子裏,擔心的情緒一閃而過,還沒看清就已經消失的一幹二淨。然後不發一言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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