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回頭,楚莫白的臉近在咫尺
裏的手先握了握被角,抹去手心的冷汗,然後才握住厲景行放在枕邊的手。
閉上眼睛枕在他的掌心,那裏是熟悉的溫度。恍惚的神經終于安定了下來,沉沉的倦意撲面而來。
感覺到手上的重量,厲景行突然停下了所有動作。這麽多天,這還是她第一次表露出對他的依賴,心裏泛起陣陣漣漪。
空着的另一只手幫她理了理淩亂的長發,輕聲道:“雪夏。”
“……”良久沒有反應,湊近一看,才發現她已經睡着了。
男人無聲的勾勾嘴角,俯身輕輕吻了一下顧雪夏的額角,“晚安。”
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然後将屋子裏的燈一一關掉,關好窗戶拉上窗簾之後才去洗漱。
等顧雪夏再一次有知覺的時候,卻是被痛醒的。
“唔~”小腹陰陰沉沉地痛。顧雪夏緊皺着眉,眼睑半阖,額角細細密密地冒着冷汗,下意識地蜷縮着身體。但是這樣并沒有讓她好過半分,呻吟着又翻了個身,小腹的沉痛愈加明顯。
寶寶……
“景行……”嗓子像是被沙狠狠磨過,啞得幾乎沒有聲音。
“嗯~”疼得身體緊繃,腳下胡亂地蹬着被子。
“景行……”牙關輕顫。但是卧室裏除了她的聲音,一片安靜。而她的聲音又那麽細弱,外面的人根本聽不見。
小腹開始沉沉地往下墜,母親的天性讓她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不要……她不要……孩子是她的,不可以……不可以……
瘦得皮包骨頭的手死死拽住床單,牙關緊咬忍住那鑽心的痛,慢慢地撐起自己的身體下了床。腳剛一落地,腿上一軟差點摔倒在地,還好及時抓住了窗簾,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扶着牆站直身體,正要邁開腿,突然一抹濕熱沿着大腿根慢慢地,慢慢地往下淌。
顧雪夏僵硬地低頭,視線觸及到那根細細漫過腳踝的血紅,天旋地轉。
就在這時,卧室的門突然被推開。男人拿着屏幕還亮着的手機走了進來,看到眼前這一幕,呼吸驟停。瘦弱的她穿着米色的睡裙半倚在牆上,低着頭看着自己被血染紅的腳。
聽到開門的聲音,顧雪夏茫然擡頭,四目相對。
忽然,拽着窗簾的手像是已經用盡了力氣,一松,整個人倒了下去。
“雪夏!”驚恐的聲音。
“咚”黑色的手機被扔在地上,而它主人朝着那個倒下的身影沖了過去。
“雪夏?!雪夏!”一只手從她的後頸穿過,将她抱在懷裏。
“老大?”盧卡斯聽到動靜過來看看。
“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雙眼血紅看着他,聲音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盧卡斯這才看到顧雪夏身上的血跡,急忙折身,對着正往這邊疾步走來的白管家沉聲道:
“白管家,馬上叫救護車。十分鐘後趕到,多一秒鐘讓他們自己看着辦。”
“薛姨,把我的急救箱拿過來。”補充了一句。
“好的。”白管家絲毫不敢怠慢地下了樓。薛姨連話都沒回答,直奔盧卡斯的房間。
盧卡斯則趕忙上前查看顧雪夏的情況。
“啪”,手術臺上的無影燈亮了,盧卡斯動了動十指,适應一下新的手套。然後站在手術臺邊,手向旁邊一伸。
“嗒”,身旁的助手會意,将一把不鏽鋼鑷子遞到他手上。
……
安靜的病房裏,厲景行坐在床邊,雙手握着顧雪夏的手,耐心地等着她醒來。親耳聽到盧卡斯說母子平安後,一直懸着的心才終于落了地。
午後有些清冷的陽光照了進來,斜對面的茶幾上的花瓶裏插着一束長莖玫瑰落下一抹淺淺的陰影,空氣裏飄着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香。
傍晚時分,顧雪夏才轉醒。
“醒了?”厲景行輕問,聲音莫名有些沙啞。
顧雪夏看着這個守在病床邊的男人,鼻子突然酸酸的。這段時間她一心想着蘇楠的事,都沒有注意到他瘦了,還憔悴了好多。而且,不僅是他,連寶寶她也忽視了。
兩個人就這麽默默對視着,誰也說話。
在她歉疚的目光裏,厲景行低頭輕輕啄了啄她的手背。然後擡手摸摸她的頭。海藻般的長發因為主人營養跟不上稍稍黯淡,但是男人卻像是珍寶般,愛不釋手。攤開手掌,拇指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額頭。在她臉上逡巡的目光那麽認真,那麽專注。
顧雪夏依戀地輕輕蹭了蹭他溫暖的手心。
明明什麽都沒說,但是卻又什麽都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老公
“來,張嘴。”厲景行端着一碗熱粥,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顧雪夏嘴邊。
乖順地吃下。剛吃到嘴裏,一如昨晚那樣,胃裏一陣泛酸。顧雪夏努力地壓制着,裝作若無其事地慢慢咽了下去。
見她食欲還不錯,厲景行趕忙又舀了一勺喂進她嘴裏。
有些猶豫地張開嘴,然後吃下去,正要下咽。
“嗯……”
慌亂地捂着嘴巴,不顧手上還挂着點滴,身形不穩地直奔洗手間而去。
“雪夏!”厲景行放下手裏的碗急忙跟了過去。
趴在馬桶邊,剛剛的吃的一點不剩的全吐了出來。但是就算胃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還是止不住的惡心。胃酸一陣陣地反上來,食道火辣辣地疼。不由自主地,眼眶有些發熱。
“雪夏。”厲景行蹲在她身邊,拍着她的後背幫她順着氣。看她幾乎是要把五髒六腑給吐出來,臉色僵硬。
最後實在是沒力氣了,才終于消停了下來。
厲景行扯過一塊毛巾,幫她擦擦嘴巴。
顧雪夏淚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突然撲進他懷裏。在他耳邊哽咽道:
“我好怕……景行,我好怕……”
厲景行身體猛地一僵,怕?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顧雪夏竟然說了這個字。努力地仰起頭才能勉強呼吸。
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別急,我們慢慢來。我會陪着你,寶寶知道媽咪這麽努力也會争氣的。我和寶寶都會在你身邊陪着你的。”收緊手臂,幾乎是想要将她整個人刻進骨子裏。
……
長長的飛機滑行道上,一架飛機起飛升空。
厲景行看着枕着自己肩頭已經睡着的人,暗自嘆了一口氣。
盧卡斯說雪夏劇烈的嘔吐狀況并不是妊娠反應,而是她的身體在強烈排斥過食物之後形成了厭食現象。這種病症利用藥物沒有什麽效果,而且她現在是孕婦,藥物使用太多會影響胎兒發育。所以最好的方法是讓她換個環境,暫時模糊蘇楠去世這件事在她腦子裏的影響,也許對改善這種厭食狀況會有幫助。
聽了盧卡斯的建議,厲景行把公司的事幾乎全部扔下,也沒有讓韓森和盧卡斯跟着,單獨帶着顧雪夏出國散心。
……
北半球現在正是初冬,而南半球卻正是天氣怡人的初夏。
廣闊的新西蘭農場,放眼望去滿是令人心曠神怡的綠色。一輛黑色吉普在農場間的柏油路上平穩行駛着,清新的夾帶着青草香的風從半開的車窗吹了進來,好像心裏所有的抑郁都消散在這清風之中,顧雪夏靠在椅背上,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看着車窗外的景色,嘴角淺淺一彎。
眼角餘光掃到她嘴角的那個弧度,厲景行也忍不住莞爾。
最後,吉普停在了一棟別墅前,顧雪夏不等厲景行自己下了車。白色的雪紡裙被微風輕輕漾開一點。不由深吸一口氣,精神一下清醒好多。
“雪夏,過來。”
厲景行從後備箱裏拿出行李,然後叫了她一聲。
顧雪夏依依不舍地再深呼吸一下,然後才朝着厲景行慢慢走過去。
一手牽着她,一只手拉着行李,朝着門口走去。
“先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我再帶你出來逛。”
……
為了能讓她每餐多吃一點東西,厲景行人生中第一次進廚房。而意外地,她也很給面子,每次都能吃下去小半碗飯,厭食的現象慢慢減少。來新西蘭一周多,顧雪夏的情況一天天的在好轉,雖然還是不怎麽跟他說話。
“嗡~”豆漿機高速運作,發出輕微的聲響。
男人穿着一件淺藍色的薄針織衫,正專心致志地守着爐子上的小粥,骨節分明的手握着一把木勺時不時地攪拌一下。料理臺上還放着剛煮好的鮮牛奶,熱氣騰騰,整個廚房都彌漫着一股牛奶的醇香。
突然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男人頭也就沒回,聲音輕揚,“洗漱好了嗎,早餐馬上就好了。昨天晚上忘了問你想吃什麽了,所以就都準備了一點。”
看着粥煮的差不多了,熟練地關火,正要放下手裏的木勺時,始料未及地被人身後抱住。
厲景行身體一僵,以為是她又想起什麽不開心的事了。趕忙放下手裏的勺子,想要轉身,但無奈被抱得太緊。
“怎麽了?”眉宇微鎖。
身後的人還是不說話,感覺她把臉往自己背上蹭了蹭,乖得像個小孩。
“雪夏?”聲音微變,握住她環在自己腰上的手,正要強行拉開的時候,身後的人突然把臉貼着他的後背,語調輕輕地叫了一聲,
“……老公。”
心,漏跳一拍。薄唇微啓,一臉震驚。感覺到她松開了自己,厲景行緩緩轉過身,捧起她的臉,目光灼灼地看進她眼底。
良久,男人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剛剛說什麽?”語調微變。
顧雪夏睫毛輕輕一顫,吶吶重複道:“老公。”
厲景行咬了咬牙,有些氣惱地吻住她。每次都在他舍不得折騰她的時候煽風點火。
生怕廚房的湯水燙着她,厲景行一把把她打橫抱起,大步走進了客廳。
将她放在寬大的沙發上。看到他眼底的深色,顧雪夏清楚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厲景行雙肘撐在沙發上,盡量不壓她。咬着她的唇瓣輕輕說道,
“如果不舒服,馬上跟我說。”聲線沙啞。
“嗯。”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顧雪夏只覺得心裏一片安寧。纖瘦的手慢慢地環住他的脖子,閉上眼睛小心翼翼地主動地吻了吻他。
厲景行已經忍得太陽穴突突地疼了,那還經得住她主動,一個傾身轉瞬就奪回了主動權。
“唔~”
……
極致到來時,顧雪夏摟住男人的後頸,稍稍擡起身體,在他耳邊呢喃,
“景行,我愛你。寶寶,也很愛你。”略帶沙啞的聲音說不出來的好聽。
厲景行肌肉緊繃地回抱住她,嘴唇輕顫,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良久,才俯身咬住她的耳垂,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你是我的。”語氣堅決,不容反駁。
……
作者有話要說:
☆、韓煙
牧場間鋪着彎彎的小路,平緩地蔓延。路的盡頭是橙色的落日,藍天的一角像是被畫家用深淺不一的橘色肆意塗抹了一番,毫無章法,卻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長長的小路上稀稀落落的幾抹身影。厲景行攬着顧雪夏的腰,閑閑地漫步。兩個人邊走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忽然,一個小男孩騎着單車從他們身旁飛馳而過,帶起一陣涼風。兩個人默契地停了下來,看着那個快樂的身影,相視一笑。
身後傳來一個稚嫩的童音,一回頭就看見一個暖金色頭發的小男孩奮力地奔跑着,圓嘟嘟的小臉上滿是焦急。看那個孩子差不多也就五歲左右,腿短短的,跑那麽快,一颠一颠地,總覺得他下一秒就會跌倒。一邊跑,一邊大喊着什麽。似乎在追前面騎車的男孩。
沒一會兒,那個小男孩就跑到他們身邊了。顧雪夏的視線就随着他移動,就在他剛剛經過他們的時候,腳下一拌,摔倒了。
“哇!”小男孩趴在地上,肉嘟嘟的小手攥成拳頭,哇哇大哭。
顧雪夏正要上前去扶起他的時候,身旁的男人已經先她一步将孩子抱了起來,輕輕地拍拍他身上的灰,出聲安慰着。
“呼啦——”一聲,那個騎單車的男孩掉頭飛快地騎到他們面前。
手忙腳亂地把單車扔在地上,趕緊查看小男孩有沒有受傷。用她聽不懂的語言詢問着。看樣子應該是一對兄弟。
顧雪夏安靜地站在一旁,看着厲景行跟兩個孩子說着什麽,然後笑着摸摸弟弟的頭。看着他臉上那般溫柔,由衷的笑容,顧雪夏不由摸摸自己的小腹。
哥哥走過去将單車扶了起來,然後坐了上去。厲景行抱起小男孩把他放在了後座上,等那雙肉嘟嘟的手抱緊了哥哥的腰之後才松開他。
男孩調整了一下身體,然後回頭對厲景行粲然一笑,說了句話,才騎車離開。等着車騎出一小段距離之後,那個小男孩突然回過頭沖着他們咧嘴一笑,露出整齊的小白牙。
厲景行攬着顧雪夏,目送着兩兄弟消失在小路的盡頭。
“什麽時候這麽喜歡小孩子了?”顧雪夏看着他笑語。
“在我有了孩子之後。”坦坦然。
顧雪夏将視線落在兩兄弟離開的方向,輕聲感慨道:“有個哥哥真好。”
良久,才聽到他的聲音,似是無奈的嘆息,“是啊。”
聽出他聲音裏的異樣,顧雪夏才忽然想起厲子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喉間一堵,不知道說什麽好。
沉默了一會兒,猶豫片刻,終是開了口,
“景行,你和大哥……”話說了一半停了下來,但是他也明白她想問什麽了。
攬住她的腰,帶着她慢慢地繼續往前走。
“……其實,小時候大哥對我挺好的。”
“景行,給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
“你想聽什麽?”
“什麽都行,跟你有關就行。”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等回家了我再給你講。”
“好。”顧雪夏笑着點點頭。
兩個人相攜往回走,夕陽慢慢地沉了下去,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剛一洗漱完,顧雪夏就纏着厲景行要他講故事。厲景行被她這般小孩心性纏得無奈了,只好将她抱上床,在自己懷裏躺好,蓋好被子。
“我小時候的事太多了,突然讓我想,什麽也想不起來。你想聽什麽?”
“嗯……”顧雪夏凝眉仔細想想。
“那就講你是如何對沈慕雅一見傾心,死心塌地的吧。”擡頭看他,眼裏滿是狡黠的笑意,邊說邊伸出食指戳了戳厲景行的心口。
男人劍眉一挑,唇邊是掩不住的笑意,“厲太太,這是要算總賬了麽?”
“不是你說我想聽什麽你就講什麽的麽?”
厲景行輕笑一聲,而後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深吸一口氣,徐徐開口,
“我是五歲的時候被爸帶回家的,就在母親過世之後。韓叔那時候是爸的左膀右臂,所以韓森和韓煙是厲家的常客。說到青梅竹馬,韓森和韓煙才算是我和大哥的青梅竹馬吧。我跟你說過吧,韓煙是韓森的妹妹。”
“嗯。”輕輕應了一聲。
繼續說道:“韓煙比我大半歲,一直都像姐姐一樣很照顧我。厲子軒從小就是那麽冷冰冰的,好像對所有人都愛理不理的。但是一旦對象是韓煙,溫柔得讓人吃驚。”說到這兒,男人的眼裏不由染上點點笑意。
顧雪夏也沒有接話,安靜地等着他的下文。
“慕雅,就是在韓煙的生日宴上遇到的。那時候我還很孤僻。讨厭爸,甚至是恨他,恨厲家。是慕雅帶我走了出來。那時候還被爸開過玩笑,說我和大哥以後的終身大事都不用他操心了。”
說完,厲景行故意停了下來,等着她調侃或者最好是吃醋一下。不過等了好一會兒,卻什麽聲音也沒有。要不是看到她睫毛時不時地眨動一下,怕是會以為她已經睡着了。
雖然沒有預料的對白,男人卻忍不住淺淺一笑。原本想點到為止,但卻不知為何一下打開了話匣子,繼續講未完的往事。
“我們都知道韓煙喜歡大哥,但是他自己卻一直不确定。有時候竟然還會誤會我。他那麽聰明的一個人也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因為這個,韓煙還偷偷哭過好幾次。但是兩個人就是倔脾氣,一個不願解釋,另一個也不願問。有時候一冷戰就是一兩個月,每次都要我和韓森出馬才會和好。”說起以前的那些事,不由覺得好笑。
只不過在下一句話到了嘴邊的時候,男人忽然停了下來。臉色也不由凝重幾分,聲線微沉,
“後來韓煙出了事,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
“嗯。”顧雪夏并沒有追問,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表示她還在聽着。
“那是大哥第一次夜不歸家,韓煙打電話給我,知道大哥還沒回來,也沒跟我商量就一個人去找。結果,在酒吧出了事。但是當時她瞞着所有人,誰也沒說。直到她得知自己懷孕了,知道再也瞞不住了,才給我打了電話。本來說好了陪她去醫院的,但是就在那天晚上……她……自殺了。”最後三個字飄渺如煙,仿佛是怕說大聲了就會讓心裏早已沉睡的傷痛再一次蘇醒。
卧室裏突然一片寂靜,靜得仿佛掉根針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兩個人誰也沒動,就保持着這個相擁的姿勢,保持着沉默。
雖然不過十幾分鐘的故事,雖然他盡量以一種很平常的語氣在講,但是她也知道韓煙的死對厲景行來說是個多麽大的打擊。在心裏默認為姐姐的人,在遭遇了那些不幸之後,在他來不及為她讨個公道的時候,在他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選擇了一種凄涼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伸手抱住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拍拍他的後背,輕輕道了一聲,
“睡吧。”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男人的回答,
“嗯。”
然後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厲景行轉身将燈關掉。
四周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顧雪夏此刻絲毫沒有睡意,睜着眼睛看着正上方,雖然只有漆黑一片。
“睡不着?”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嗯?”還以為他已經睡了呢。
“我聽到你眨眼睛的聲音了。”聲音裏隐約帶着一絲笑意。
聞言,顧雪夏不由笑了出來,“眨眼睛哪有什麽聲音。”
環在她腰間的手臂收了收,轉移了話題,“別想太多,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早點睡吧。”
“嗯。”
顧雪夏把額頭輕輕抵着他的肩,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要開始了
別墅的書房很是別具一格。整間書房占地幾十平米,進門的左邊是一張寬大的紅木書桌,而右邊則是一排木質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正對着門的那面牆全是玻璃,暗棕色的木框把整塊玻璃分割成一些很規則的矩塊。
顧雪夏坐在柔軟的墊子上,捧着一本書正看得起勁。而厲景行則在書桌前處理公司的一些重要的事情。兩個人各幹各的,幾乎沒什麽交流。
偌大的書房裏一片安靜,燦爛的陽光透過屋外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樹穿過透明的玻璃牆在書房裏的木地板上灑下一路斑駁。
看完一個章節,顧雪夏感覺眼睛有些澀便停了下來。身旁的玻璃被陽光曬得暖暖的,不由自主地就靠在上面,懶洋洋地曬着太陽,一不小心竟這樣睡着了。
厲景行剛看完韓森傳真過來的文件,不經意地一擡頭,竟發現她靠在書架和玻璃牆的角落裏睡得正香。
男人起身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将她抱回卧室。替她蓋被子的時候,摸了摸她的腳,還好現在是夏天,不然這麽睡怕是早感冒了。
安置好顧雪夏後,厲景行又折身回了書房。剛推開門就發現放在書桌上的手機響了。走過去拿起來一看,是韓森。
摁下通話鍵,
“喂。”
“少爺,是我,韓森。景城名苑那邊出事了,材料出了問題,剛剛出現嚴重的垮塌事故,五個工人受傷。消息走漏,質監局那邊的人已經到了。少爺,韓森失職。”雖然知道事态嚴重卻絲毫沒有慌張。
厲景行邊聽邊看了一眼表,等韓森把事情交代完不急不緩道:“你先和質監局的人見個面,讓秘書給我定時間最近的一班飛機,我馬上回來。”
“好的。”
挂了電話,厲景行并不急着收拾行李。而是走到玻璃牆邊,外面的陽光依舊燦爛。男人的視線不知道落在哪裏,只見那薄涼的唇邪邪一勾,深邃的眸底滿是興奮的光芒。
終于,要開始了。
厲景行把一些必要的東西裝好放到車上後,正準備回來把還睡得正香的顧雪夏抱下去,沒想到她已經醒了。
顧雪夏睡眼惺忪的站在樓梯口,還沒往下走一步,就被迎面走上來的厲景行攬住腰又帶進卧室。
“換身衣服。我們現在回國。”言簡意赅。
“怎麽了?”顧雪夏一下子清醒,有些緊張地問。怎麽這麽突然要回國,出什麽事了麽。
“公司那邊出了點事,我必須回去處理一下。”厲景行把她摁坐在床尾,自己去更衣間裏拿了一套衣服出來,放在顧雪夏身邊。
“乖,先換衣服。其他事我待會再跟你說。衣服不用收拾了,家裏已經準備好新的了,你要是有特別喜歡的,到時候再讓人寄回去。”揉揉她的頭發,說完又折身下了樓。
顧雪夏也絲毫不敢耽誤,也沒多問,聽話地趕緊把衣服給換了。然後匆忙地下樓去找他。
看到她換好了衣服,厲景行将手裏的文件裝進文件夾裏,邊朝着她走過來邊說:“換好了是嗎?還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要帶的嗎?”
“沒了。”顧雪夏搖搖頭。
……
飛機降落時發出巨大的轟鳴聲。
微微一顫,飛機落地,開始慢慢地滑行,此刻廣播裏響起了空姐甜美的聲音。
厲景行将手邊的大衣遞給顧雪夏,
“把衣服穿上,別着涼了。”
顧雪夏依言照做。頭等艙裏就他們兩個人,等她穿好衣服後,厲景行忽然捧起她的臉,額頭相抵,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雪夏,待會兒下了飛機不管出現什麽狀況,都要保持冷靜。韓森先會送你回家。我只要你和寶寶好好的,其他的事交給我來處理。”
公司的事厲景行在上飛機之前就跟她說了,雖然從來沒有接觸這些事情,但是她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不樂觀。
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片刻才輕輕應了聲,“嗯。”頓了頓,補充道:“你自己也要小心。”
男人稍稍勾勾嘴角,“放心。”
飛機已經停穩,解開安全帶的咔噠聲此起彼伏。
“走吧。”厲景行解開安全帶,起身站到過道上然後朝顧雪夏伸出手。
顧雪夏看了他一眼,然後将手放到他手上,被他牽了起來。一前一後地走出了機艙。
顧雪夏挽着男人的手臂,兩人并肩走着。顧雪夏微微擡起頭,嘴角再一次出現了那久違的恰到好處的弧度。
剛進入候機大廳,一群穿制服的人迅速地圍了上來。面色不善,為首的人冷聲道:“厲先生,麻煩您跟我們走一趟。”
男人不語,不露聲色地握了握顧雪夏的手。感覺他的力量,顧雪夏回握住他的手,臉色沉靜。
“少爺,少夫人。”韓森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微微有些喘,一看就是急急忙忙跑過來的。
厲景行看了韓森一眼,等到他點了點頭,才松開了顧雪夏的手。稍稍上前一步,十分配合地伸出雙手。
對面為首的男人似是沒有想到他會如此配合,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掏出手铐。
顧雪夏全程沒說一句話,只是在那手铐铐上厲景行的手發出“咔噠”一聲輕響的時候,臉上微微一僵,不過在別人還沒來得及細看時就恢複了正常。
“厲先生,請。”
厲景行邁開腳的前一秒,用很小的聲音說了一句,“回家等我。”然後頭也不回地走掉。那群人半圍着他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很快,一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候機大廳裏。
候機廳裏來來往往的人都好奇地朝這邊投來視線,臉上的表情更是豐富多彩。憐憫的,嘲笑的,譏諷的,冷漠的什麽樣的都有。
顧雪夏整理一下大衣,然後對韓森說了一句,
“走吧。”說完,率先邁開步子。
“好的,少夫人。”韓森跟着。
顧雪夏今天穿了一件軍綠色的雙排扣大衣,加上她本身就瘦,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她已經有五多個月的身孕。白淨的手上拎着一個黑色的手提包,海藻般的長發紮了起來,露出修長的脖子。
以一種不傲視也絕不卑微的姿态,目光平視前方不急不緩地從那些各種各樣的視線裏走過。
黑色的及踝皮靴踩在米黃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那聲音好像是在向所有人斬釘截鐵地宣告,他們,不需要同情,也不在意嘲諷。
諸多的視線安靜地跟着那抹軍綠色的身影,直到它消失在候機廳的大門。
沒有人注意到在候機廳二樓的貴賓休息室裏,站着一個暖金色頭發的男人,居高臨下着看着樓下發生的一切,嘴角向一側稍稍牽起,似笑非笑。
上了車,顧雪夏問韓森那幾個受傷的工人怎麽樣了。
“有兩個人傷得比較嚴重,但是已經脫離危險了。其他的再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嗯。”顧雪夏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扭頭看着窗外的風景,若有所思。
剛剛還在氣候宜人的新西蘭,而現在卻已經身處在寒冷的B市。那種感覺就好像被人從溫暖的被窩裏拽了出來,然後猛地扔進了雪堆一樣,冷得一個哆嗦。雖然有些茫然,甚至微微氣惱,但是整個人卻一下從那種安逸的混沌裏一下清醒了過來。
看着車窗上自己喝出的白氣,斂了斂眼睑。
如此,熟悉的寒冷。
作者有話要說: 下
☆、猝死
“韓森,你待會兒是不是要去警局?”顧雪夏忽然開口。
韓森半側着身回頭,“是的少夫人。去處理少爺保釋的事。”
遇上紅綠燈,車停了下來。
旁邊大樓上的電子屏傳來一個字正腔圓的女聲。
“……厲氏珠寶總裁厲景行于今天上午10時抵達B市,現已被有關部門拘留等候調查……”
顧雪夏的注意力不由被吸引過去,那巨大的屏幕上還播放着景行被帶走時的場景。畫面中穿着制服冷着臉的執法人員将他圍在中間,閃光燈不停地閃動着,男人面無表情,卻絲毫感覺不出他身上有任何頹廢的氣息,一如既往地于無聲中氣勢淩人。
播報員的播報扔在繼續,
“據悉厲景行這一次是帶着嬌妻去新西蘭度假剛剛歸國。有媒體在新西蘭拍到兩人的照片,照片中顧雪夏的氣色極差。有網友爆料稱顧雪夏身患絕症,厲景行無暇管理公司業務,因此出現了這次景城名苑事故。更有人稱厲氏珠寶拿到景城名苑項目實牽扯行賄受賄。有關部門正在全力調查……”
顧雪夏收回視線,涼涼一笑。
“韓森,你現在就去警局吧。然後派幾個人跟着我去趟醫院。我要去見那幾個病人。”不容拒絕的口吻。
……
“啪!”一只漂亮的花瓶扔在顧雪夏身旁,碎了一地。如果不是保镖及時護着她往旁邊走了幾步,那只花瓶怕是已經砸在她腦袋上,頭破血流了。
“滾!”扔花瓶的中年婦女似是看沒砸到顧雪夏,怒不可遏。
“馬上給我滾出去,誰要你們假惺惺!像你們這種有錢人根本就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現在你男人被抓了才來假惺惺,我呸。”毫不客氣地淬了口唾沫。
顧雪夏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側了側臉。而後深吸一口氣,平複一下心情,轉頭直直地看着對面的女人,
“王女士,該說的我都說了。還是剛才說的那樣,厲氏珠寶會徹查此事,一定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複。您丈夫的醫療費和後期的複建我們也會全部承擔……”話還沒說完,再一次被打斷。
“哼。”滿是不屑。“滿意?要我們滿意啊,那簡單啊,你們公司垮臺了我就滿意了。”冷言冷語。
“被抓了才來假惺惺,我告訴你,像你們這種狼心狗肺的人就該坐一輩子牢,最好是槍斃算了!死了少個禍害!”言辭激烈。
顧雪夏暗自咬咬牙,臉上卻不動聲色,依舊一派自然,
“既然如此就不打擾了。”說完轉身就走,四個保镖兩前兩後地将她護在中間離開了病房。身後女人的咒罵聲卻是一刻沒停過,走出老遠都還能聽見。但是顧雪夏卻置若罔聞,對走廊的人的指指點點也視而不見。
“厲太太。”突然一個拐角出現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
顧雪夏聞聲看去,“您是?”
“哦,厲太太,我是趙東天——也就是您剛才去看的那位病人的主治醫師,我姓王。”
顧雪夏打量他一眼,禮貌地笑笑,“王醫生您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哦,是這樣的,趙東天的家屬一直沒有交醫藥費,說厲氏珠寶會全權負責的,您看。”王醫生面露難色。
“我知道了,請問交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