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回頭,楚莫白的臉近在咫尺
走去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轉身,往反方向走去。路燈将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纖瘦,又帶着一分蕭索。
坐在空無一人的中央廣場的梯階上,顧雪夏雙肘在身後支撐着,仰着頭看着有些灰蒙蒙的夜空。城市的夜空就是這樣,看不見一顆星,不知道是天被城市的喧嚣遮擋住,還是城市的燈紅酒綠讓原本璀璨的星光也黯然失色。
脖子有些酸,顧雪夏收回視線。恍惚間又聽見蘇楠在叫她。
“雪夏,生日快樂!”
“……謝謝!”對這意外的驚喜一瞬間的遲鈍。
“終于等到你十八歲了,以後等你找到自己愛的人之後,我就不用再給你過生日了。”
“什麽嘛,說得給我過生日就像受罪一樣。”
“什麽叫像受罪,明明就是受罪啊。你看啊,每年都想給你不同的驚喜,腦袋都快想破了。”
……
想到這兒,顧雪夏不由輕揚嘴角。人生總是有這麽多出乎意料,原本以為自己會找到一個愛護自己的人,可是命運捉弄,她現在和一個和自己形同陌路的人被捆綁在一起了。
暗嘆一口氣,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好,如果從一開始自己對這個人、對這頓飯沒有期待的話,現在也就不會悵然若失了。
“顧雪夏,生日快樂。”沒有人說,那就自己對自己說吧,這個世界已經這般冰冷了,所以要學着自己溫暖自己。望着寬闊的廣場,會心一笑。
淩晨一點,她還沒有回家,也沒有人來找她。本來蘇楠說要給她慶生的,卻被她自己因為厲景行說要一起吃飯鬼使神差的給推了。
慢悠悠地在街上閑逛,夜越深,寒意越重。顧雪夏給自己手呵呵氣,然後搓搓,好讓有些麻木的手溫暖一些。路過一個街角,竟然還有人在賣紅薯。
“老板,給我一個紅薯。”
“好嘞。”老板是一個長相憨厚的中年男人,看到有人來,臉上滿是笑,熱情地招呼着。
“小姐,您的紅薯,五塊錢。”老板把裝好的紅薯遞給顧雪夏。
顧雪夏接過,然後掏出錢包,正要給錢的時候。
“小姐,你一個人這麽晚了在外面不安全,還是早點回去吧。”
手上微頓,顧雪夏擡眼看着老板,感激地笑笑,“謝謝,我正要回家。”然後把錢包裏所有的紙幣都給了老板。
“小姐,這紅薯只賣五塊,你給多了。”老板看着顧雪夏遞過來的錢差不多他一整天的收入了,但是還是提醒道。
“沒事的,你收着吧,我剛剛過完生日,你送了我第一份生日禮物,所以想謝謝你一下而已。還有謝謝你提醒我回家。”誠懇道。
最後老板拗不過她,還是将錢收下了,但又覺得心裏過意不去,硬塞給她一個紅薯。顧雪夏邊走邊剝開紅薯,吃一口熱騰騰的紅薯,心都暖了不少。
第一份生日禮物……
忽然眼眶微熱,顧雪夏趕緊仰起頭眨眨眼,情緒恢複後才低下來。她要的就是這種對等關系,你給我關心,我用錢去報答你,兩清。然後就不會有任何幻想,不會有任何期待。
看看自己已經痊愈的手,可厲景行貌似不缺錢,她又該拿什麽去抵償。不過,也說不定是她對別人正常的關心太大驚小怪了。
吸吸鼻子,繼續啃自己的紅薯。
“嗡嗡嗡~”沉靜了一整晚的手機忽然響了。不急不忙地掏出電話。竟然那個消失了整晚的人。
“喂。”
“你在哪兒?!”沉沉的聲音,帶着質問和隐隐的怒氣。
“怎麽了?有什麽事嗎?沒事的話,我待會兒會自己回去的。”
“你在哪兒?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在外面亂跑什麽,”
“很晚嗎?”顧雪夏看看手表。繼續道:“剛剛淩晨一點半,距離子夜還有二十多個小時。”
“……”電話那頭忽然安靜,顧雪夏也不說話,一時間氣氛有些僵。
“我讓韓森來接你。”冷冷的語調,說完就挂了電話。
顧雪夏看着電話輕笑一聲,電話再一次響起,是韓森。
“少夫人,您在哪兒?我馬上過來接你。”
顧雪夏幹脆地将地址報給他。沒多久,韓森就到了。上車前,顧雪夏将手裏沒吃完的紅薯包好,然後毫無留戀的扔進垃圾桶。
“少夫人您去哪兒了?打您的手機也一直打不通,少爺擔心你出了事,還讓我查了醫院的住院記錄。要是您的電話再打不通,警察局那邊怕是要忙翻天了。”
“就順便到處逛逛。”顧雪夏看着車窗外,聽完淡淡回答。
“少爺被一點事耽擱了,等到趕到餐廳的時候,經理說您剛離開,我們追出來,卻沒找到您。”
“嗯。”
“少夫人……”
“韓森。”顧雪夏出聲打斷他。“你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我和他的關系你也清楚,他對沈小姐的情誼你也明白,既然你什麽都懂,那就不用跟我說這麽多,我不介意,而他也不介意我是否介意。所以,什麽都不用多說,說多了就虛僞了。我有點困了,先睡會兒,等到了你再叫我。”
“……”
剛進門,白管家就迎了上來。
“少夫人,少爺在書房等您。”
顧雪夏看看樓上,“我知道了,沒什麽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好的少夫人。”
“韓森,你回去自己注意安全。”
“少夫人請放心。”
顧雪夏點點頭,然後徑直上了樓。
推開書房的門,一股煙味撲面而來,顧雪夏忍不住皺皺眉,但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站在窗前的男人聽到門開的聲響,轉過身來。
“回來了。”淡淡的語調,聽不出任何情緒。
“嗯。”
“去哪兒了?”
“就在街上到處逛了逛。”
“商場都關門了,你逛什麽?”
顧雪夏笑笑,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怎麽了?生氣了?”厲景行朝她走了過來,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沒有。”
“對了,你的生日禮物。”厲景行順手拿起書桌上的袋子,遞給顧雪夏。
“謝謝。”顧雪夏也毫不客氣地接過。
“不打開來看看嗎?”
他這樣說了,顧雪夏只得拆開看看。嗯,一條鑽石項鏈,又是大手筆。
“喜歡嗎?”男人又湊近一分,臉色依舊一片冰冷。
“很喜歡,謝謝。”女人嫣然一笑。
而厲景行看見她臉上的笑,不由眯起眼睛。因為她的眼裏又像是最初相見時那樣,一片澄澈,卻什麽也看不清。滿面笑容,卻像是意大利面具,精致美麗卻将自己和別人隔開,清清楚楚地隔開。又一次,厲景行有了想要撕開她的面具的沖動,很想。
行動比想法快了一步,厲景行上前一把将她攬進懷裏,俯身攫住她的唇。
“唔~”顧雪夏對這一切始料未及,雙眸圓瞪,卻忘了反抗。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撬開了她牙關,糾纏着。
“啪。”手裏的項鏈掉到了地上。顧雪夏正要推開厲景行時,他卻比她先一步将她的雙手并在一起死死扣住。
“嗯……”掙紮間雙手突然被束縛,顧雪夏猛地失了重心,差點摔倒,幸好他及時環住她的腰。但是這樣也離他更近了一分。氣憤地想要咬他,但卻被他靈巧地躲過,而且張嘴的瞬間,對方的侵犯更深。
他壓過來的力氣越來越大,顧雪夏恍然有一種要被他生吞活剝了的錯覺,腳下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厲景行卻完全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一下跟了過來。
“唔~”突然撞到牆上,顧雪夏疼得輕哼,一眨眼便被牢牢禁锢在牆和他的身體之間。雙手被他摁在頭頂上,動彈不得。
胸腔裏氧氣一點點被榨幹,呼吸有些困難。近在咫尺閉着雙眼狠吻着她的男人也恍然有些模糊。
“嗯。”難過不已,下意識地想要掙開他。
突然,那炙熱的唇松開了她的唇。得了空氣的顧雪夏急切地深呼吸幾下,而後猛然擡頭,
“厲景行!你……”滿腔怒火在視線觸及到男人直視着她那茫然的目光的時一下齊齊堵在喉間。她從未見過那種不知所措的表情出現在厲景行臉上,也不相信厲景行會有那樣的表情。但是,現在又是怎麽回事?
死死扣着自己雙腕的手驀然松開,什麽也沒說,男人快步離開了書房。
顧雪夏呆在原地,愣愣看着厲景行匆匆離開的背影。若是她再仔細一分,便會發現男人的步伐裏帶着一絲落荒而逃的慌張。
漆黑的夜裏,顧雪夏側躺枕着自己的手心,睜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夜很靜,靜到可以聽到身旁傳來均勻輕微的呼吸聲。忽然,寂靜的夜裏響起男人低啞的嗓音,
“睡了嗎?”
顧雪夏猶豫了一下才輕輕答了一聲,“沒。”
身旁一下又沒有聲音了,良久,就在顧雪夏以為不會有後文的時候,那熟悉的聲音再次打破這份安靜,
“我……”這次只說了一個字就停了下來,而後話題一轉,“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緊接着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翻身的聲音,最後歸于寂靜。
顧雪夏也不回答,枕着自己的手心緩緩閉上了雙眼。
關于剛剛發生的那件事,兩個人都默契地閉口不提。
……
作者有話要說:
☆、祝你們幸福
古樸的楚宅,二樓書房裏。楚莫白坐在舒适的椅子裏,雙腿交疊放在寬大的書桌上,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把玩着自己的打火機。目光落在一個點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砰砰砰。”些許急促的敲門聲。
楚莫白回神,“進來。”
話音未落,門就被推開了,一個身穿黑色中山服的中年男子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
“爺,七爺那批貨被扣了!”
把玩着打火機的手聞言一頓,“怎麽回事?”
“不清楚,過海關的時候突然就被扣了下來。”中年男子一臉焦愁,那批貨可是花了好大力氣才弄到手的,對于他們以後能否在B市立足也是至關重要,這突然出了問題……
楚莫白起身,在屋子裏踱步,然後走到窗邊,一臉凝重。沉思一會兒,“看來我得親自走一趟了。老吳,你幫我跟海關那邊的負責人約一下。”
“是,爺。我馬上去辦。”名喚老吳的人又急忙退了出去。
看着窗外的景物,男人的唇線愈加冰冷。厲景行,到底是你早有預謀,還是,這就是你嘴裏所說的“後果”?
厲家老宅那邊突然來電話,說讓顧雪夏和厲景行晚上一起回家一趟。白管家放下電話就上樓跟顧雪夏說了,
“我知道了,景行呢,跟他說了嗎?”
“還沒跟少爺說。”
“那你先下去吧,我給他打電話。”
“好的,少夫人。”
顧雪夏放下手裏的畫筆,拿起電話找到男人的名字,然後撥了過去。很快被接通。
“喂。”
“媽那邊來電話,讓我們今晚回去一趟,好像是有事要說。”
“嗯,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回來。”
“好。”
挂了電話,顧雪夏就開始收拾,打開梳妝鏡的抽屜,忽然看到自己前幾天買的東西,待會韓森應該會跟厲景行一起過來一趟,剛好可以給他。顧雪夏将深藍色的禮品盒放在了梳妝臺上,免得自己忘記。
大約半個小時後,厲景行到家。顧雪夏已經收拾好了,就去樓下等他。
“少夫人。”看到從樓上下來的人,原本坐在沙發裏看資料的韓森趕忙起身打了聲招呼。
“嗯,對了,這個給你。”顧雪夏從手袋裏拿出禮物遞給韓森。
“少夫人?”韓森不解,也沒敢接。
“後天好像是你生日了吧,我那天剛好要去一趟外地,所以只好提前給你了。生日快樂。”從嫁到厲家來,韓森幫了她不少,一直想謝謝他,但又沒什麽機會,剛好他生日快到了,顧雪夏就挑了一件小禮物給他。
“少夫人,這……”韓森有些受寵若驚,猶豫着要不要接。
“拿着吧,你不收,我也沒什麽用。”顧雪夏将東西塞到他手裏。
“謝謝少夫人!”一向不茍言笑的韓森感謝一笑。
“不客氣。”
韓森剛把東西放好,厲景行就下來了。男人一邊下樓梯一邊扣袖扣。
“少爺。”
“嗯,韓森你把資料拿回去看看,明天到公司之後再跟我彙報。今天就到這兒吧。”
“好的,少爺。”
“走吧。”厲景行走到顧雪夏身邊。
“嗯。”
……
厲家老宅。
剛進門就聽到屋裏的說笑聲,厲景行故意慢下腳步,顧雪夏看到男人微微彎曲的臂彎,會意地上前挽住他,然後兩人一起進了屋。
“夫人,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回來了。”
客廳沙發上的人聞言都看了過來。看到沈慕雅,顧雪夏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景行,你回來了?”宋碧婉滿面笑容地起身朝着他們走來,“來來來,快過來坐會兒,飯馬上就準備好了。”宋碧婉拉着顧雪夏的手往沙發走去,顧雪夏不由狐疑,不着痕跡地看了厲景行一眼,對方也是茫然。
“景行,快過來坐!”有些異常的熱情。
“好的,媽。”厲景行笑笑,走過去坐在顧雪夏身邊。
“好了,都會來了。趁你們都在,你大哥剛好有事要宣布。子軒。”
厲子軒不急不忙地握住身旁的沈慕雅的手,對視一眼,而後緩緩道:“我和慕雅準備結婚了。婚禮定在下個月初三。”
厲景行身體猛一僵,正要有所動作的時候,手一下被握住,厲景行扭頭,只見顧雪夏嫣然一笑,聲音甜甜道:
“是嘛,那恭喜大哥和慕雅了,不過怎麽這麽急,訂婚都省了。”
“是我想早點和慕雅定下來。”罕見地,顧雪夏竟然看到厲子軒笑了,沖着沈慕雅,那般溫柔。
忽略掉心裏小小的吃驚,顧雪夏半開玩笑道:“原來是大哥心急了,不過也好,這樣媽也算了卻一樁心事。大哥,我和景行先祝你和慕雅百年好合,白頭偕老了。”顧雪夏緊緊地握住厲景行,生怕他做出什麽沖動的事。
視線落在她肌肉緊繃的手上,厲景行默然張開手,和她十指相扣,嘴角挂着習慣性的笑意,“大哥,慕雅,祝你們幸福。”聞言,屋子裏的幾雙眼睛都不由在他臉上逡巡幾圈,最後皆不動聲色地一笑置之。
聽到厲景行的祝福,沈慕雅臉上的表情松了松,看不出是安心還是失望。而後道了一聲:
“謝謝。”一臉幸福的笑意,順勢還往厲子軒身上靠了靠。
看着這一幕,厲景行的眼眸不由深深。
因為來的時候沒讓司機跟着,回去的路上,車裏可以說得上是一片死寂。顧雪夏忍不住将車窗打開,夜晚的冷風吹進來,才感覺沒那麽壓抑。開到半路,厲景行突然踩下剎車。
“下車!”冷得掉渣的語氣。顧雪夏看了他一眼,最後什麽也沒說,乖乖下了車。剛把車門關上,厲景行就開車絕塵而去。
看着消失在路口的車,顧雪夏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說不上是輕松,也說不上難過。只是有些淡淡的無奈,厲景行愛的人是沈慕雅,沈慕雅也不是完全對厲景行沒有感覺,可是最後她選厲子軒。而厲景行,則和一個沒有一點感情的自己綁在了一塊。是三個人的悲劇嗎?還是只是一個人的獨角戲?
顧雪夏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回了家,厲景行将她扔在半路,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哪怕沒有沈慕雅,允許陪伴的人也不會是自己。而她,也沒有心思去管厲景行。畢竟,去掉厲太太這個稱呼,她什麽資格也沒有。
光線昏暗的酒吧,激情的電子音樂震耳欲聾。厲景行一個坐在吧臺前喝悶酒,出來玩的都是找樂子的,察覺到他滿身的怒氣,也沒有人上前搭讪。不消一會兒,手邊的空酒瓶已經好幾個了。
厲景行搖搖酒杯,淺黃的威士忌在昏暗的光線中蕩開一波波光圈,酒的顏色就像是泛黃的老照片,将他的思緒一下拉回很久之前。
那是母親離去的第一年,自己黑暗的世界裏忽然出現了陽光。
“景行,你笑笑啦。笑一笑嘛。”綁着蝴蝶結的小女孩捏着他的臉撒嬌道。
笑?他好像已經忘了。
“來,就像我這樣,嘴角上揚,眼睛彎彎的。”小女孩硬生生将他的嘴角扯了上來,擺出一個十分僵硬的笑臉。
“呵呵呵,景行,你笑得好好笑哦。”小女孩開心的笑出聲來。那張笑臉,還有悅耳的笑聲便深深地刻進他的記憶裏。
……
“慕雅,等我長大了,你當我的新娘好不好,這樣我就可以照顧你一輩子了。”
“新娘子?我知道了,那天我聽見子軒哥哥跟煙姐姐說,等她長大了,要她當子軒哥哥的新娘。——感覺好好玩哦,好啊好啊,那你趕快長大吧。”
……
“慕雅,我們在一起吧。”滿心歡喜地。
“……”
“怎麽了?”
“景行,我喜歡的是子軒,而且……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對不起……”
“可他喜歡的韓煙!你不是不知道……”情緒失控。
“我知道!”大聲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煙姐姐已經不在了,現在和子軒在一起的人是我。……景行,你祝福我們好不好?”
……
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顧雪夏回家之後洗漱完就早早地睡了,睡到半夜,忽然身上一重,讓她猛然從夢中驚醒。
“啊——”輕呼出聲。急忙撐起身體起來,打開床頭的燈,一看結結實實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原來是厲景行,不由松了一口氣。
“厲景行?”拍拍他,後者卻毫無反應,賴在她身上睡得安穩。顧雪夏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味,暗自腹诽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
“厲景行,你醒醒。”顧雪夏将他推開一點,有些吃力地坐了起來。
“……”
見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顧雪夏無奈地嘆了口氣,一使勁将他推到旁邊,自己起床去給他擰了塊濕毛巾出來。
男人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安靜地躺着,只是呼出的氣微微泛熱,還夾帶着濃濃的酒氣。
“我也真佩服你,都醉成這樣了,竟然還能找到回家的路。”顧雪夏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幫他簡單地擦洗一下臉和手。
似乎是清醒一點了,厲景行半醒半醉地嘟囔了一句,“好熱……”然後雙手胡亂地扯着衣領,但又不得其法,怎麽扯都扯不開,好看的劍眉不由緊鎖。
“松手,我幫你。”顧雪夏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開。厲景行真的依言拿開自己的手,顧雪夏耐心地幫他解開襯衣的扣子。結實的胸膛一點點露了出來,看着某人超贊的身材,以及現在神志不清的狀況。顧雪夏嘀咕了句,
“還好我是個好人,不然現在把你吃了,明天早上你後悔都晚了。”說完又覺得自己這樣說太惡劣了,下意識地吐吐舌頭,“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顧雪夏又幫他擦擦上身,畢竟他一身酒氣睡覺,遭罪的還是她自己。好不容易伺候完了,顧雪夏趕緊爬上床躺下,忙了這麽久,好困。下次他要再喝醉,她一定不要管他了,直接扔給薛姨和白管家。剛這麽想完就睡着了。
不知什麽時候,顧雪夏忽然聽見有人在她耳邊叫她的名字,她實在是困得慌,眼皮都懶得擡,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然後後面就再沒了聲音。
半夢半醒之間,厲景行伸手環住顧雪夏的腰,将她圈在自己的懷裏。然後叫了她一聲,聽到了她的回答後才繼續沉沉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顧雪夏,你愛過人嗎
厲景行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九點了,穿着白色的居家服下了樓。
“少爺,您起啦。”正在照料客廳裏盆栽的薛姨看到厲景行從樓上下來,放下手裏的花灑問了一聲。
“嗯。她呢?”
“少夫人今早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馬上有新品發行,得準備一下。出門之前吩咐過不要去叫您。少爺,您要吃早餐嗎?”
“好,把早餐端到花園裏來吧。”
“是。”
吃完早餐,厲景行就去了公司。歐洲那邊的投資現在正在關鍵階段,他必須得盯緊一點。
去店裏轉了一圈後,顧雪夏又跑到畫廊來了,上次去看J的攝影展的時候,她看上了一個作品,這一次想要去把它買下來。
J是圈裏出了名的怪人,作品有時賣出天價,有時又會免費送人。可能是心氣比較高,他的作品不會随便賣人。來之前,顧雪夏已經抱好打硬仗的準備了,哪怕要跟J“探讨”一番,她也願意。結果她一說要買作品,畫廊的負責人出去打了個電話,然後回來非常爽快地就把作品送給她了。
照片包好遞到顧雪夏手裏的時候,她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呆呆地看着懷裏的東西,好半天才說了句:“送我了?”
“是的。”負責人微笑回答道。
“你确定?”
“是的。”繼續微笑。
“那我走了?”
“好的,歡迎下次光臨。”保持微笑點點頭。
話音未落,顧雪夏抱着照片快步走出畫廊,生怕那個負責人突然後悔把東西要回去。站到家門口之後,顧雪夏才終于松了口氣,這下追上來也沒用了。
“叮咚——叮咚——”顧雪夏摁了門鈴。
“少夫人,您回來啦。”薛姨開的門。
“嗯。”顧雪夏進了屋,看着薛姨臉上燦爛無比的笑容,不由暗自腹诽,今天是什麽日子啊,大家都這麽開心。
“少夫人,少爺回來了,剛上樓。”薛姨笑吟吟輕聲道。
“是嘛,我知道了。”顧雪夏抱着自己的寶貝上了樓,站在卧室門口,正要推開門的時候,突然想到厲景行。算了還是不要放在卧室了,萬一厲景行一個不喜歡拿出去扔了,她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放到閣樓去吧,那裏厲景行應該不會常去吧。這麽想着,顧雪夏轉身上了閣樓。
一推開門,發現閣樓裏竟有人。
“回來了?”厲景行剛把花插好,聽到推門聲,擡頭看了過來。
顧雪夏看着他面前開得嬌豔的長莖玫瑰,愣了一秒。然後恍然明白,大概是感謝她昨晚照顧他吧。
“嗯。玫瑰很漂亮。”
“是嘛,你喜歡就好。”厲景行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這是什麽?”視線落在她懷裏的長方形扁平紙盒上。
“哦,沒什麽,一張照片而已。”
“那我先下去了。”
“好。”
等厲景行下去之後,顧雪夏才将懷裏的紙盒放下,心情激動地拆開。看到簡單的黑白照片,顧雪夏會心一笑。照片中的白雲堆積成玫瑰的形狀,靜靜綻放在廣袤的大草原上空。那般靈動,似是被草原上的清風吹開,又像是因為那牧羊人的歌聲太美妙而盛開。但當你凝眸看去的時候,那墨玫又顯得些微沉重,就好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顧雪夏愛不釋手地隔着玻璃摸了摸那墨色的玫瑰,視線停留片刻,然後轉向那小木圓桌上的長莖玫瑰上,鮮紅的顏色在暮光中顯得格外動人,顧雪夏走過去,忍不住湊近嗅了嗅花香。
本就很好的心情,因為這真是的玫瑰清香,更加開朗一分。
紅玫瑰,象征着炙熱的愛情。顧雪夏看着紅毯兩邊的紅玫瑰,忽然想起不知在哪兒看到的一句話。
今天是沈慕雅和厲子軒的大喜日子。雖然現在沈家的生意主要在美國,但是沈家在B市也算得上是名門,加上沈慕雅本就是公衆人物,又是和厲家聯姻,前來喝喜酒的人自然不少。
一大早,厲景行就帶着她來酒店幫忙,早上九點左右,賓客們陸續到場。厲子軒去接沈慕雅了,整個會場就靠厲景行和宋碧婉撐着。厲景行忙得腳不沾地,顧雪夏也陪着他。
休息的時候,顧雪夏看到韓森也在幫忙。忽然有些疑惑,韓森和厲家到底是什麽關系?他是厲景行的特助,可以說的上是厲景行非常信任的一個人,現在厲子軒結婚,他也幫忙招呼着,俨然就是厲家的一分子。
賓客們來的差不多了,厲景行閑了下來。看着顧雪夏一個人不知道看着什麽在發呆,厲景行走了過去。
“想什麽呢?”
顧雪夏回神,淺淺一笑,“沒什麽。——沒什麽要忙的了吧,我去趟洗手間。”
“去吧。”
顧雪夏起身走出了會場,只是她沒想到,她前腳剛走,新娘新郎後腳就到了,一起來的還有沈慕雅的父母。如果,如果她慢一步,也許後來的事全部都會被改寫吧。
顧雪夏去洗手間補了個妝,出來的時候,和厲景行撞了個正着。
“大哥他們到了嗎?”顧雪夏問。
“嗯。”淡淡應了一聲。然後毫無預兆地牽起顧雪夏的手,弄得後者一臉茫然。
“主角登場了,沒我們什麽事了。我們先離開會。”臉色平靜。
顧雪夏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暗自猜想怕是還放不下沈慕雅吧。看着喜歡的人嫁自己的大哥,落在誰身上都不好受。
“好。”
黑色賓利在婚禮即将開始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駛離酒店。
“厲景行,我們去喝一杯怎麽樣?”顧雪夏忽然開口建議。
男人看着路面,聞言不由挑挑眉,“好啊,去哪兒喝?”
“山頂怎麽樣?”
“山頂?”
“對啊,老是在酒吧裏喝多無趣,換個地方呗。”
“我無所謂。”
見他這樣說,就是答應了,顧雪夏滿意地笑笑。
“嘭~”罐裝啤酒打開時候的輕響。
聽到易拉罐裏輕微的滋滋聲,顧雪夏有些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
“啊。”心滿意足地感嘆一聲。
厲景行看着她,拿起手邊的啤酒打開也喝了一口,只能說味道還行。
顧雪夏半坐在車蓋上,放眼望去,這個城市都呈現在眼底。
“怎麽突然想喝酒了?”厲景行單手懶懶地拎着啤酒,随口問了一句。
“很久沒喝了,想了。”
深秋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顧雪夏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你說,我們家在哪兒?”看着山下,顧雪夏一邊找着,一邊問身旁的人。
“那邊吧。”厲景行指指城市的東南方向。
“怎麽可能!”斬釘截鐵地反駁,“你的公司在那兒,然後……”手順着公路走,像是在模仿他回家的路線。
“好像真的是在那兒诶。”語氣微微有些挫敗。
“顧雪夏。”
“嗯?”
“我沒事。”厲景行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今天的她異常地活躍,是個正常人只有稍稍動動腦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顧雪夏直視他的眼底,琢磨着他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最後,聳了聳肩。
“那就好。”
厲景行将啤酒放在車蓋上,掏出口袋的香煙。抽出一根,點上。正要放下打火機的時候,顧雪夏突然把手伸了過來,意思再明白不過。
厲景行看看她的手,又看看她,對方一臉自然不過的表情,好像她抽根煙就是很平常一件事。厲景行笑笑,然後遞給她一根煙,顧雪夏纖瘦的食指和中指夾着香煙,然後放到嘴邊。
厲景行将點燃的打火機湊了過去,顧雪夏輕輕吸了一口,煙被點上。顧雪夏吐了一個煙圈,然後像個小孩般笑出聲來。
厲景行目光晦澀地盯着她,“笑什麽?”
“覺不覺得我們兩現在像是叛逆的孩子,躲着家長偷偷抽煙。”說完,顧雪夏卻将手裏的煙扔在地上,然後踩滅。
“……”厲景行依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不語。
“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嗎?”顧雪夏摸摸自己的臉頰。
“我在想,你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哈~這麽說那我還真該放個鞭炮慶祝一下了。”玩笑道。
“嗯?”
“不是說讓別人厭煩的秘訣就是讓別人知道關于自己的一切麽。”
厲景行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移開視線落在山下那片繁華,淡淡道:
“顧雪夏,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先問。”
“為什麽你會說站在我身邊的女人不會是慕雅?”拉回視線。
聞言,顧雪夏不由一笑,
“你竟然還記得。——因為,第一,她太貪心,想要和厲子軒在一起,卻又不願完全放開你。第二,她不夠聰明,愛演又演不好,該放的不願放。這樣的女人,你遲早都會離開她的。當然,這是個人看法,僅供參考。”
厲景行看着她笑而不語。
顧雪夏忽然想到一件事,“對了,韓森跟你們家關系很近嗎?”
“嗯。”男人點點頭,“韓叔叔當時是和爸一起打天下的老臣了。大哥,韓森,韓煙還有我,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吧。”
“難怪。不過韓煙是誰啊?我怎麽都沒見過。”
“韓煙是韓森的親妹妹,八年前去世了。”厲景行轉過頭,不再看顧雪夏。
看他似乎有些回避這件事,“對不起。”顧雪夏抱歉道。
“沒事。”
兩個人突然都默契地不說話。安靜了一會兒,厲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