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回頭,楚莫白的臉近在咫尺
“顧小姐怕水?”楚莫白将一只手搭在欄杆上,将她禁锢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裏面,目光細細地在她的眼裏探視。
聞言,顧雪夏心裏不由“咯噔”一下。不得不說這個人太可怕,一個一閃而過的情緒都能被他捕捉到。
顧雪夏莞爾,不語。手足無措的時候就微笑是她一貫奉行的真理。
“不說話?那我們試試怎麽樣?”
“……”
“咔噠。”一聲輕微的脆響。
當冰冷的槍口抵上她的心口時,顧雪夏才真正感到了害怕。隔着高檔的禮服,她似乎都能感覺到槍口的冰冷,努力地想要保持鎮定,但是整個人就像被那冰冷的槍口凍結住了一般,完全不聽她指揮。
楚莫白颔首,淺笑着輕輕道:“我現在只要輕輕收緊我的手指……嘭!你就從這個世界永遠地消失了。”那般雲淡風輕,就好像說的根本就不是一條人命,只是一個好玩的游戲而已。
身體一僵。顧雪夏努力地放慢呼吸,好讓自己冷靜下來。
楚莫白直起身體,“但是我說過我對女人一向比較仁慈,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從這兒跳下去,要麽……”心口上的力道加重一分,後面的話不言而喻。
顧雪夏雙手死死握住身後的欄杆,嘴唇緊緊地抿着,目不轉睛地看着那雙幽藍的眼眸,判研着他的話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楚莫白推開兩步,那槍口直接對準了她的眉心。
“我數五個數。一……二……三……四……五。”
“嘭!”一聲槍響。
緊接着是撲通的落水聲。
“咕嚕咕嚕~”鹹到苦的海水沒頂而來,沉重的海水似是要從她的每一個毛孔鑽進身體裏去。嘴裏滿是海水的苦鹹味,顧雪夏下意識地掙紮,揚起手臂,
“救……”剛剛叫完一個字就閉嘴了。這一幕與掩埋在記憶深處的一個場景不謀而合。
那個破舊的小屋子,那個灌滿水的浴缸再一次出現在她的腦子裏,以及……那個差點被淹死的自己。
“救……救命……”
“你去死!你死了我就解脫了!我就解脫了!”
……
身體一點點地往下沉。
解脫?!是啊,在別人眼裏,她就是個包袱、是個不需要任何關心和幫助的人,誰會來救她呢?沒有人,沒有人會來。對于這個答案她不是很久之前都明白了嗎?怎麽突然犯傻了呢。
手臂收了回去。沒有人覺得她需要幫助,所以她也不用期待別人的幫助……
意識漸漸地,漸漸地變得模糊。
厲景行将沈慕雅送上車就急忙往回趕,剛走上舷梯就聽到槍聲和落水聲,一個箭步沖上了船跑到欄杆邊。蔚藍的海面上只剩一圈一圈的漣漪。男人的眼角餘光瞟到甲板欄杆邊的人,視線猛地掃了過去。
只見楚莫白小指上勾着一把槍,沖他一臉無辜地聳聳肩。
游輪裏的人聽到槍聲也跑了出來。
“撲通——”顧不上跟他計較,厲景行毫不猶豫地就跳了下去。
“啊!”見到有人跳海,人群裏不知道是誰吓得尖叫。
顧雪夏完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感覺自己的手被用力的握住,待她想要看清是誰的時候,眼睛卻怎麽也睜不開了。
像是夢,又像是真實。顧雪夏不知道自己怎麽又回到了那個有些陳舊的小區裏,很久很久都沒有回來過了。
樓下的院子裏還有小孩在嬉鬧,裏面還有她認識的小夥伴。那個胖乎乎的小男孩是鄰居家張阿姨的兒子。看着他們玩得高興,顧雪夏也忍不住會心一笑。
繼續往前走,顧雪夏沿着自己熟悉的路走到了一個門前,生了鏽的防盜門半掩着,裏面暗黃色的木門上倒貼着一個“福”字。推了一下木門,竟然也沒關上,顧雪夏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顧雪夏站在客廳裏環顧四周,屋子裏的陳設比較簡單,就跟普通人的家人沒什麽差別。
忽然一間卧室裏傳來嘤嘤的哭泣聲,顧雪夏好奇地走了過去。站在門邊,靜靜地看着卧室裏面。
作者有話要說:
☆、噩夢
小小的單人床上躺着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床邊跪着一個長相出衆的女人。
“媽媽,我疼……”小女孩忍不住哭訴着。
“你乖,再過一會兒就不疼了。”女人輕柔地撫摸着小女孩的額頭。
“媽媽……我害怕……”
“不怕,我在這兒陪着你呢,再忍忍,一會兒就好了。”
“……媽媽。”
“你這麽不聽話!難道希望我不開心嗎?”女人突然變了臉色,厲聲呵斥道。
小女孩頭搖得像撥浪鼓,雖然不停地哭着,卻再沒喊過疼。
不知道為什麽,顧雪夏看着那個小女孩莫名地想落淚。心裏悶悶地發疼。疼痛的感覺一點點地蔓延到全身,然後又像順着血彙集到右手上。顧雪夏忍不住皺皺眉,右手手腕的痛感越來越強烈,顧雪夏不由擡起手,竟發現手腕不知道被什麽劃破了,鮮血如注。
“顧曉楓,你在幹什麽?!”一個身材圓潤的女人從她身邊沖了進去,将蹲在床邊的女人一把拉開。
顧雪夏這才看到已經被鮮血染紅的床單,小女孩的手腕和她一般,不知道被什麽割破了,鮮血不住地流,殷紅的血然後順着血紅的床單滴落在地上,像是一朵絢爛盛開的血紅玫瑰。
“天啊,你這個瘋子!”那個身材圓潤的女人在看到這一幕之後,怒不可遏,伸手就要朝那個被推倒在角落裏的女人揮去。
“張阿姨,我疼……”小女孩終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揚起的手頓住,胖胖的女人看着床上的孩子,計較片刻,趕緊抱着孩子往附近的醫院跑去。顧雪夏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
醫院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冰冷的牆,冰冷的人,就連空氣都是冰冷的。醫生正準備給小女孩縫合傷口的時候,一直安靜的孩子突然開了口。
“張阿姨。”
守在旁邊的胖胖的女人趕忙湊了過來。
“怎麽了?怕疼是不是?張阿姨在這兒陪你呢,不怕啊。”
“張阿姨,我媽媽呢?”
“她……先不管她!”忍了又忍才沒在孩子面前破口大罵那個瘋女人。
“張阿姨,我媽媽待會會來看我的,到時候我要是是睡着了,你幫我跟媽媽說一聲,我睡一會兒就起來,不會賴床的。縫完針我就回家,不會浪費媽媽的錢的。我知道媽媽賺錢很辛苦。你一定要記得啊,我怕媽媽會不開心。”
“……好好好。張阿姨一定幫你說,真是乖孩子。”胖胖的張阿姨趕忙答應了兩聲,背過身就偷偷抹眼淚。
顧雪夏就站在急診室裏,看完了整個小的手術。由于打了麻醉,小女孩手術結束了就睡着了,張阿姨跟醫生說了聲回家給孩子帶點吃的東西過來,也走了。顧雪夏就坐在病房裏的折疊椅子上守着小女孩。那細細的右手手腕上纏着厚厚的紗布,隐隐還有血色透出來。
傍晚時分,小女孩醒了過來。精神剛恢複點就抓住幫她檢查的護士姐姐問,
“護士姐姐,我媽媽呢?”一臉緊張。
“她回家給你帶吃的過來了。應該快回來了。”那護士還以為張阿姨就是小女孩的母親,微笑着回答。
“哦。我知道了,我乖乖地在這兒等她回來。”似是松了口氣般,小女孩乖乖地躺在病床上,眼裏滿是漂亮的光亮。
“嗯,真是好孩子呢。”女護士忍不住揉揉小女孩的頭發。
然而等到晚上,來的人只有張阿姨。
“張阿姨,我媽媽呢?”
“她……我……孩子……”女人看着這個乖巧的孩子,猶豫半天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我媽媽怎麽了嗎?”小女孩突然緊張起來。
“孩子,你聽阿姨說,……你媽媽,你媽媽她走了。”
“媽媽去哪兒了?”
“不知道。阿姨不知道她去哪兒了,但是,你媽媽她應該是不會回來了。”張阿姨擔心地看着她。
“才不是!張阿姨你騙人!我媽媽怎麽可能不回來了,肯定是她出去工作了,說不定她現在已經回來了。我要回家找她。”說完小女孩就翻身下了床,光着腳就跑了出去。
“你慢點!把鞋穿上!”張阿姨拎着一雙小小的鞋子追了上去。
那個陳設簡單的屋子裏,此時已經空了。
“媽媽!媽媽!”小女孩找遍了所有的房間,還是沒有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孩子……”張阿姨就一直安靜地跟在她身後。
“我媽媽肯定是還在工作,張阿姨你帶我去工廠裏找她吧。好不好。”
“我……”
“張阿姨,求求你了。”
“……好,阿姨帶你去。”
走到工廠的時候,大門裏面一片漆黑。連看門的大叔都已經睡了。
“孩子……”看着那個趴在門口盡力地看着裏面的小女孩,女人心疼地喚了一聲。
“阿姨,你說我媽媽是不是去醫院找我了?”
……
再一次回到冰冷的醫院。空蕩蕩的走廊裏一個小女孩呆呆地站着。身邊站着一個身材圓潤的女人。
“孩子,來,跟阿姨回去吧。”
“阿姨,你陪我在這兒等等好不好?我怕我媽媽來找我,要是我回去了,她就找不到了。”
一晚上,小女孩都沒怎麽睡,實在困了就靠在張阿姨身上打個盹,一有什麽聲響立馬就驚醒。兩個人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醫院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人來人往的。
顧雪夏一直安靜地守着那個小女孩,忽然,那個小小的人兒轉過頭,看向她。視線意外相撞,那雙眼睛是那麽的熟悉,熟悉到她每天清晨照鏡子的時候都會看到。
“我們回家吧,也許你媽媽在家呢。”張阿姨實在不忍心,說了個謊。
“張阿姨,我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一時無言以對。
“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就是孤兒了對不對?我是不是該去孤兒院了?”
“誰說的!跟阿姨回家,阿姨養你!以後你就是阿姨的女兒,好不好?”女人抱着孩子哭了出來。
“阿姨不哭,阿姨和叔叔養哥哥也很辛苦的,我可以去孤兒院的,裏面還有很多小朋友,媽媽還帶我去過。”
“雪夏……”女人最後泣不成聲。
“啪嗒——”顧雪夏看着那個被張阿姨抱着懷中不哭不鬧的孩子,眼淚悄然滾落。
作者有話要說:
☆、忘恩負義
厲景行坐在病床邊,看着臉色還有蒼白的顧雪夏。眼眸裏深不見底。
忽然,眼淚從她的眼角不停地溢出,沾濕了雪白的枕頭。
不由自主地,厲景行伸手輕輕幫她擦拭掉。
“是在怪我嗎?”自言自語。
腦子裏突然又冒出自己在水底看到的那一幕,明明不會游泳,明明快要窒息了,但是那雙手卻緊緊地攥成拳頭放在胸前,似是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向別人求救。
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睡得有些不安穩,被子裏的手突然伸了出來,厲景行這才注意到她手上還帶着表。貌似她有一直戴着表的習慣,晚上睡覺都不會摘掉。戴着表睡覺對身體不好,厲景行幫她把表解了下來。
然而,在表帶離開她的手腕的那一刻,男人的瞳孔猛然一縮。那纖細的手腕上,一條醜陋的傷疤橫穿整個手腕。看樣子已經是很久之前的傷口了,但被海水一泡,還是顯得有些猙獰可怖。
停頓片刻,厲景行把表放到床頭櫃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幫她蓋好被子。正要抽回手的時候,突然被抓住。
“不要!不要走……”顧雪夏在夢中呢喃道,眼淚又開始止不住地滾落。
厲景行就這麽被她抓着坐了一會兒,最後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幫她把眼淚擦幹,然後在她耳邊輕聲道:“我不走,別怕。”
似是聽到了他的話,女子原本緊皺的眉頭,一點點地舒展來。
“砰砰砰。”輕微的敲門聲。
“進來。”
“少爺,沈小姐已經醒了。”韓森站在門口,輕聲道。
“嗯,先讓醫生過去看看吧,我待會再去看她。”
“……”韓森愣住,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幾秒鐘後又恢複正常,“好的,我知道了。少爺,您先換身衣服吧,小心着涼。”韓森将手裏的袋子放在沙發上。
“嗯。”男人只是淡淡了應了一聲。
顧雪夏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漆黑,雪白又冰冷的病房裏卻是明亮一片,黑與白,原來只隔着一層薄薄的玻璃而已。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身上軟軟地一點力氣也沒有。好一會兒,精神才好了一點,環顧四周,不出意料地,寬敞的病房裏只有她自己。
顧雪夏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腦子裏全是昏迷前的畫面,忽然閉上了眼睛,卻不料在海水裏那幾欲窒息的感覺只是更加清晰,想要睜開眼,身體卻不聽使喚了。心跳聲越來越快,胸口想是壓着一塊巨石,很悶、很悶,只能靠努力地呼吸來緩解。突然——
在海水裏不斷下沉的自己,手被抓住。
“啊。”不由自主輕呼出聲,猛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是在病房裏,驀然松了口氣。
深呼吸幾次,才慢慢平靜下來。
是誰,救了自己?良心發現的楚莫白?去而複返的厲景行?還是某個不相幹不認識的路人?
兀自嘆了口氣,視線一轉,忽然落在斜對面沙發上的衣服上。她認識,那是厲景行的衣服。不知怎的,顧雪夏突然對它好奇不已,翻身下床,慢慢地走了過去。
然而,當走進之後,顧雪夏完完全全地怔住了。哪怕站着,她也能聞到那衣服上海水的鹹腥味。心頭不由一動。
竟然是他救了自己麽?為什麽會是他呢?她認為最不可能的一種情況出現了,一時間,滿腹疑問。不過轉念一想,要是自己真的出了事,他的投資就血本無歸了,而且這件事要是被媒體挖了出來,沈慕雅怕是也不會好過吧。豁然一笑,厲景行,似乎比她想象得還要厲害。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對于這種不明所以的恩情,她寧願忘恩負義也不要自作多情。
就這樣在沙發前站了一會兒,然後仿佛是走錯了路般,沉默地折身,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剛躺下一會兒,門被推開了。
“少夫人,您醒了?!”一推開門,韓森就看見顧雪夏醒過來了。少爺剛剛過去看沈小姐了,就讓他過來守着。沒想到,少夫人這麽快就醒了。
顧雪夏收回視線,順着聲音看去。
“嗯。”還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少夫人,您感覺怎麽樣?”韓森走了過來,然後摁了床頭的鈴叫了醫生過來。
“還好,就是覺得有點脫力。”
“嗯,您等一會兒,醫生馬上就過來了。”
“好。沈小姐怎麽樣了?”忽然想起來她,顧雪夏随口一問。似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沈慕雅,韓森臉色微微尴尬一下,然後又很快恢複正常,
“沈小姐已經沒什麽事了。”
顧雪夏聞言扯了扯嘴角,不得不說厲景行身邊的人都很厲害,回答了她的問題,而實際上什麽也沒說。不過,厲景行現在在哪兒也就不言而喻了。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尴尬,還好醫生适時出現。
檢查過後,醫生說她可以出院了,最近兩天要注意休息。
“韓森,幫我辦出院手續吧。”顧雪夏坐了起來。
“少夫人,您還是在醫院觀察一晚上吧,再說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韓森勸道。
“嗯。”顧雪夏聽完他的話點了點頭,然後掀開被子,下了床。
“少夫人?”韓森不解。
“我不為難你了,我自己去辦。”要她無緣無故在醫院多呆一晚上,答應了她就不是顧雪夏了。
“少夫人!”韓森準備攔住她。
“咔嚓”一聲,門被推開了。
“你們在做什麽?”厲景行聽醫生說她醒了,就過來看看,一推開門就看到韓森正拉着顧雪夏的胳膊。
看到來人,韓森趕忙放開顧雪夏的手。
“少爺。”
顧雪夏倒是面不改色,“醫生檢查過了,說我沒事了,我要出院。”
“韓森,你先出去。”
“是,少爺。”韓森走了出去,把門順手關上。
“回去躺好。”厲景行朝着顧雪夏走了過來。
“我要出院。”第一次語氣這般強硬地跟他說話。
兩個人都語氣不善,對視着,不甘示弱。
作者有話要說:
☆、針鋒相對
“顧雪夏,你的乖巧呢?怎麽不繼續帶着你的面具了。”厲景行忽然開口,嘴角微揚,似是嘲諷。
“對你這種一眼就可以将人看穿的人,面具戴與不戴又有什麽分別。”面色一轉,莞爾。
“其實,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厲景行走到顧雪夏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縮短。
“彼此彼此,我也很好奇你是個什麽樣的人。”
“為什麽不等我回來?”厲景行突然轉移話題。
“……因為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手上本就是一件自尋死路的事。”嘴角的笑意更濃。
男人的眸色驀然一深,她的話就像是一記重拳,打在心上,悶悶的難受。
“誰教你的?這個人?”厲景行握住她的手腕,擡起來湊到她面前。臉上竟帶着一絲報複的笑意。
顧雪夏的視線避開自己的手腕,沖着厲景行嫣然一笑,
“你說呢?”
厲景行看着面前這個巧笑嫣然的女人,心裏忽然堵得慌。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想把她的面具撕開,看看那緊緊掩藏的背後到底是怎樣一副模樣。
驀然松開她的手,然後什麽都沒說就走了出去。
顧雪夏看着男人離開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地消失,左手不由自主地握住右手手腕,就好像那裏還在流血一般。
“少夫人,司機到樓下了。”顧雪夏換好衣服坐在病房裏,看着牆上的鐘發呆。韓森剛辦完她的出院手續司機就到了。
顧雪夏回神,“嗯,那我們回去吧。”
打開車門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厲景行竟然也在車裏。顧雪夏坐了進去,正要開口問他的時候,視線忽然掃到對面剛剛停下的車,那不茍言笑的男人除了厲子軒還能有誰。心裏一下明白,到嘴邊的話也咽了回去。
難怪他的臉色這麽難看。
一路上,顧雪夏識趣地沒有說話。安靜地看着車窗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路上昏黃的燈光斷斷續續地照進沉悶的車裏,坐在後座的男人落在女人身上的目光在這樣的明滅裏顯得更加複雜。
回到別墅,已經是淩晨三點了。顧雪夏簡單洗漱一下就睡下了,也不管男人從醫院回來就一直有些陰郁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體力消耗太多,竟一覺睡到10點多。要不是被吵醒了,怕是睡到下午也有可能。
“雪夏呢?!”蘇楠滿身怒氣站在大廳裏厲聲問着那些企圖攔住自己的傭人。
今天早上偶然從一個朋友那裏聽到昨天在游輪上發生事情,她氣得想要殺人,當下一路狂飙來到厲家。
這是蘇楠第一次來厲家,家裏的傭人都不認識她,再加上她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聽說她來找他們的少夫人,只好應付着說先去問問少夫人醒了沒,實際上是去通知白管家,讓他處理。
蘇楠那還有耐心再多等一秒,控制不住脾氣硬闖了進來。便成了現在這副情景。
“這位小姐,請你出去,不然我馬上報警了。”白管家聲音沉穩,看着這個硬闖進來的不速之客,臉上絲毫沒有懼色。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蘇楠也不再跟他們廢話,直接朝着樓梯口大步走去。
一看她要上樓,一群人趕緊上去攔。可是這些人哪能跑得過蘇楠,只能追在她後面上了樓。
“薛姨,馬上打電話給少爺。”白管家沉聲吩咐,說完急忙上了樓。看蘇楠的樣子,他還以為是來找顧雪夏麻煩的。
“好。”薛姨也看出情況不對勁,趕忙跑去通知厲景行。
不知道她住那間房,蘇楠就一邊踹開房門,一邊大聲叫着顧雪夏的名字。
“雪夏!顧雪夏!”情緒有些失控,聲音一出來就帶着一絲啞然。
今天她一定要帶她走!不惜一切代價!
傭人想要抓住她,但是又被她身上的戾氣吓住,只得亦步亦趨地跟着。
“咔噠。”一扇房門從裏面被打開。顧雪夏睡眼惺忪,
“發生什麽事了?”剛醒,聲音還嗡嗡的。
“雪夏!”欣喜地。
“少夫人!”白管家驚恐的聲音。
“蘇楠?你怎麽來了?”睡意在看到蘇楠之後瞬間煙消雲散,眼睛不由睜得大大的。
“跟我走!”顧不上跟她解釋什麽,蘇楠幾步上前拉着她就往外走。
“去哪兒啊?”她的步伐太快,顧雪夏幾乎是被她拖着走,
“蘇楠你慢點。”
見兩人似乎真的認識,白管家并沒有急着将她們攔下。只是趕忙跟了上去。
蘇楠并不答話,嘴唇緊抿着,似乎在極力壓制着自己的怒氣。
然而,當走到玄關處時,所有的腳步一下齊齊止住。
厲景行站在門口,上身只穿了件襯衣,微微喘着氣,似乎是一接到電話就匆忙趕了回來。
“少爺。”仿若見到了救世主般,白管家快步走到厲景行身邊,簡單地将事情交代了下。
“你們都先下去吧。”厲景行聽完依舊面無表情,緊盯着對面的兩人。
白管家領着傭人們退了下去。
聽着傭人們漸行漸弱的腳步聲,蘇楠迎着厲景行淩厲的目光,下意識地将顧雪夏護在身後,隔絕了他的視線。
靜默片刻,蘇楠先開口,“我要帶她走。”完全是不容置喙的語氣。
“蘇楠?”顧雪夏不解,但是面前的人對自己的聲音置若罔聞。
“不可能。”對面傳來的聲音淡然,卻帶着不可忽視的淩人氣勢。
“如果我一定要呢?”一字一句地嚼了出來。
“不會有這種如果。”語調依舊。他總是有這種能力,雲淡風輕之間就能将對手置于下風。
“厲景行,你到底想怎麽樣?”蘇楠的聲音沉得可怕。
“不是我想怎麽樣,是我要怎麽樣。我要厲家的女主人是她,”頓了頓,“就只能是她。”
“……你他媽欺人太甚!你憑什麽?!憑你心心念念着另一個女人?!還是憑你親手把她送到別人的槍口下?!或者是憑你讓她任人欺負,逼得她跳海?!”怒不可遏。
顧雪夏一怔,本來還想瞞着她的,沒想到這麽快她就知道了。
男人耐心地聽完,而後眼睛微微眯起,薄唇輕啓,“憑這些怎麽能讓她乖乖待在我身邊……還多虧有你。”話說打蛇打七寸,厲景行總是可以一針見血地踩住別人的痛腳。
果然,蘇楠臉色刷白,渾身輕顫着說不出來一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就是代價
“夠了。”顧雪夏站上前來将蘇楠護在身後,目光深深地看着厲景行。
“不要再說了。”輕聲道,不經意間帶着一絲懇求。
三個人默然片刻,蘇楠率先開口,
“雪夏,跟我走!是我害你嫁給這個人的,今天就算死,我也要帶你離開!”緊緊地握住顧雪夏的胳膊。
顧雪夏一回頭,猛地撞進蘇楠滿是決絕的眼湖中。心頭一驚,沉默片刻,顧雪夏掙開了蘇楠的手。
“雪夏?”蘇楠看了一眼自己空落的手,滿是疑惑。
“蘇楠,我不能跟你走。”顧雪夏低下頭,不再看她,聲音輕如煙。
“為什麽?!”
顧雪夏垂下眼睑,沉然。
“雪夏,你說話啊!”蘇楠着急地催促到。
“……”
“雪夏?”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顧雪夏這才不急不緩地擡頭,看了一眼厲景行,而後又将視線落在面色擔憂的蘇楠身上,
“蘇楠,無論他做了什麽,只要他不放手,我都找不到離開的理由。”輕緩的語調裏透着一絲無奈和苦澀。
話音剛落,蘇楠情緒激動道:“你不走,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着你被他這麽欺負嗎?!”
“蘇楠,我沒事。”顧雪夏目不轉睛地看着蘇楠的眼睛,語氣懇切。
停頓片刻,繼續道:“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就是我們該背負的代價,從一開始就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這就是代價,所以她不恨任何人也不怨任何人。
“叮當——”什麽東西重重地落在蘇楠的心頭,發出悠長的一聲脆響。看着顧雪夏嘴角那一抹淺淺的苦笑,蘇楠無意識地張張嘴,卻一個音也說不出來。
……
淩菲看着已經喝得爛醉卻還在往嘴裏倒酒的蘇楠,忍不住嘆了口氣。
“蘇楠……”擔心地叫了她一聲。
後者置若罔聞又喝了一口酒,然後趴在桌上,似笑似哭,嘴裏念念有詞,
“沒有理由離開?是啊,沒有理由……”說完又灌了一口酒。
聽她自言自語,淩菲誤以為是因為蘇楠不喜歡厲景行,想要顧雪夏離開,但是雪夏卻沒有答應,所以才在這兒買醉。于是勸道:
“蘇楠,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再說,景行其實也挺好的……”
“挺好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厲景行是從小玩大的的朋友。”面露不善。
一聽這話,淩菲也一下來了氣,“就算是這樣又怎樣?難道我會不管雪夏的幸福,偏袒景行嗎?!”
“難道不是嗎?”
“你怎麽知道雪夏不是想要跟景行過一輩子呢?!”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哼。”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蘇楠不屑地輕笑一聲,“過一輩子?!如果不是因為厲景行拿我當籌碼,你覺得依着雪夏的性子會嫁給那樣的人。”
淩菲一怔,“你什麽意思?!”
蘇楠卻突然沉默下來,別過頭,不看淩菲。
“你到底什麽意思?!蘇楠,你倒是說明白啊!”淩菲情緒激動地抓住蘇楠的肩膀。
“……你想知道?好,我就告訴你,讓你看看你口中那個挺好的人究竟是什麽樣的!”
“前段時間,我在酒吧惹了朱爺。雪夏為了救我去求了厲景行,條件就是她嫁給他。——知道了吧,現在你還覺得雪夏是真的想跟他過一輩子?”一說起這事,蘇楠不由紅了眼眶,聲音也微微哽咽。
“怎麽……會這樣……”淩菲一臉不可置信,跌坐在椅子上,神情木然地呢喃。
“厲景行這個王八蛋!”淩菲突然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似是要去找厲景行算賬。但剛走到門口,就被攔住了。
“小菲。”齊信磊在門外聽到了她們的對話,适時走了進來。
“你別攔我!厲景行這個王八蛋,我今天不揍他一頓,我就不信淩!”
“小菲你冷靜點。”齊信磊緊緊地将她禁锢在自己懷裏,全然不顧她的奮力掙紮。
“冷靜?!我怎麽冷靜?!雪夏是我最好的朋友,現在她受了這麽大委屈,我怎麽可能冷靜!她就是個笨蛋!什麽事都一個人扛着!她也該打!”
“你覺得你沖過去大鬧一場之後,她就不委屈了嗎?”
聞言,懷裏的掙紮小了些。
“……什麽意思?”淩菲呆呆地看向齊信磊。
“你過去大鬧一場,除了讓所有人都知道,景行娶雪夏是一場交易,除了讓雪夏更加尴尬,還有什麽。雪夏是什麽樣的人,你們難道一點都不清楚嗎?如果她真的不想呆在厲家,又有誰能讓她留下。”
懷裏的人兒終于安靜了下來。
“她需要的是你們的理解,而不是一味盲目的氣憤。”
頓了頓,“況且,你覺得景行就是一個會随便對女人說結婚的人嗎?”
包廂裏突然安靜地可怕。
……
情人節,美好的節日。顧雪夏看着商場裏濃濃的情人節氣氛,這麽想着。
夜晚是戀人狂歡的時候,而她卻早早地就回去了。
“少夫人,您回來了?”開門的是白管家。
“嗯。”
“您還要出去嗎?”
“不了。怎麽了?有什麽事嗎?”顧雪夏換好鞋子。
“沒有,如果您不出去了,我好讓人馬上準備晚飯。”
顧雪夏看看客廳,空空的一個人也沒有,想來是因為厲景行出門了,但她卻回來了,白管家疑惑了吧。
“嗯,準備吧。”
“好的。”
厲景行家有一個影音室,裏面的裝潢可以和高檔的電影院媲美。顧雪夏回來的路上路過一家音像店,就買了一張光碟回來。吃過晚飯,就一個人在影音室裏看電影。
“嗡嗡嗡~”手邊的電話忽然響了。
顧雪夏拿起來一看,是蘇楠。那次争執後,不知道怎麽就和好了,而且兩個人都默契地不再提那個話題。
“喂。”
“喂,雪夏,在幹嘛呢?”
“看電影呢。”
“你不是吧,又在看《泰坦尼克號》?”電話那頭蘇楠一副受不了的語氣。
“嗯。”
“每年情人節你都看,還看不膩嗎?”
“打電話什麽事?”顧雪夏懶得跟她在電影上扯。
“沒什麽事,今天情人節,祝你情人節快樂!”
“謝謝~”顧雪夏會心一笑。
“對了你要不要出來?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