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朱爺可能覺得你能力不夠,管不好我,所以想幫幫你而已。”全然沒了剛才的驚慌失措。
“能力不夠?這話可是男人的大忌,你也敢說。”厲景行屈起手指敲了一下顧雪夏的額頭。
“這……”朱爺看着兩個人打情罵俏,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不是說這厲二少鐘情于一個姓沈的女人嗎?現在又是怎麽回事?氣氛有點僵。
“哈哈哈!”朱爺幹笑幾聲。
“二少,是個誤會,誤會。既然她是二少的人,朱某人又豈敢奪人所愛呢。”趕緊打起圓場。
“是嗎?我怎麽不這麽覺得呢。既然朱爺這麽看得起我——的女人,那就送給你好了。”握着她的腰的手突然一用力把顧雪夏推了出去。
如願地看到她眼裏一閃而過的害怕。男人深邃的眸更加讓人看不清了。
“這恐怕不好吧。”朱爺僵硬地扯扯嘴皮,露出一個如狐貍般奸詐的笑。腦子卻在認真地思量着厲景行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要是真的,那是再合他心意不過了,畢竟,這個的女人着實是個稀罕物,夠狠夠辣夠勁。
“那好吧,就讓雪夏自己選吧。”掐着她的腰,站在她身後。
在她耳邊輕輕道:“寶貝兒,你願意跟朱爺走還是我?”狹長的眼帶着笑意微微眯起。
“你。”顧雪夏斂了笑直視他的眼睛,不避不躲。毫不猶豫道。
“真乖。”笑着摸摸她的頭,“朱爺,真是不好意思,既然雪夏不願意,我就沒辦法了。”
“二少真是說笑了,說笑了。”不甘心地看了看顧雪夏,但最後只能暗自咬咬牙作罷。
“今天就是誤會一場,那我就不打擾二少了。先走了一步了。”
“請便。”
“等等。”顧雪夏叫住他們。
“我朋友還在他們手上。”顧雪夏看着厲景行。
“朱爺我們也是舊識了,如此好客我還真是有些過不去,不然改天我帶雪夏親自拜訪。”
“厲二少,這件事恕我不能答應你。這蘇楠打傷了我好幾個兄弟,這筆賬我要好好跟唐銘算算。”這次再不是剛才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了。
“可是……”顧雪夏正要站出去,卻被厲景行拉住了。
“那朱爺慢走。”
“告辭。”
厲景行點點頭。
“厲先生?”待那些人走遠,顧雪夏不解問道。
“如果我是你,現在馬上給唐銘打電話。”厲景行說完這句話轉身往外走。
本來是想來喝酒的,但是被這麽一鬧,什麽興致都沒了。
“厲先生,今天謝謝你。”身後傳來她的聲音。
厲景行頓了一下腳步,微微側臉,“我送你回家。”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顧雪夏一怔,旋即明白過來。朱爺怕是對他們的關系半信半疑,難保不會殺個回馬槍,思及此,趕忙跟了上去。
然而,當車開離那條街後,顧雪夏就下了車,蘇楠還在朱爺手上,她得趕緊和唐門那邊聯系。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蘇楠以前存進她手機的電話號碼,備注名寫着:阿K。
……
顧雪夏原以為她和厲景行之間至此便沒了交際,但是誰又料想到弄人的命運會讓他們這麽快再相見呢。
厲氏珠寶頂層的總裁辦公室。厲景行坐在落地窗前的黑色真皮沙發上批着文件。臉上是罕有人見過的嚴肅認真。
“砰砰砰。”有人敲門。
“請進。”頭也不擡。但眼底的深沉像是雨天的烏雲,風過,瞬間散去,代之以一副什麽都淡然處之的表情。
“總裁,顧小姐到了。”一身職業裝的秘書走了進來。
“讓她進來吧。”
“好的。”秘書退了出去,沒一會兒又回來了,
“顧小姐請。”面帶微笑,彬彬有禮地對顧雪夏道。
“謝謝。”顧雪夏點點頭,然後走了進去。
“來了。”厲景行合上手裏的資料,随意地扔到一旁。然後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雙手順勢□□口袋裏,唇角微揚看着門口的顧雪夏。
“嗯。”
“坐吧。”厲景行指了指實木書桌前的椅子,然後自己繞到書桌後坐下。
顧雪夏不語,依言坐下。
“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顧雪夏從包裏拿出自己所有作品的設計圖,放在書桌上。
“這麽快就考慮好了。”男人傾身,手壓在那本手稿上,然後往自己面前一帶。然後随意地翻翻。
“嗯。”淡淡一個字。
四周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紙張翻動的聲音。這樣的氛圍裏,顧雪夏恍然覺得耳邊又響起那個叫唐銘的男人的冰冷的聲音。
“唐門不需要一個連自保都做不到的廢物。”短短的一句話,出口的瞬間每一個字都變成沉重冰塊,噼裏啪啦地砸在她的心上。
五年的誓死追随,五年的死心塌地,最終,蘇楠只等到這樣一句話。
廢物?!是啊,一個沒有腦子的廢物。
最近道上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唐門的四當家蘇楠被青龍幫的朱爺“請”回了家,開出條件要唐銘用唐門勢力範圍內的興盛街來換。而唐銘當天就放了話,蘇楠任由青龍幫處置,唐門會為她安排好一切身後事的。
這個現實的世界啊。顧雪夏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夠冰冷、夠狠心了,沒想到和唐銘比起來,自己簡直小巫見大巫。或者說的更準确些,世上本就沒有誰比誰善良,只是誰比誰更在乎一點。
在這個世界上,她可以對任何人殘忍,惟獨蘇楠不行。所以,她通過淩菲找到了厲景行,求他救蘇楠。
兩人約在厲氏珠寶樓下的一家咖啡館見面。
顧雪夏開門見山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幫你我有什麽好處?”對方也同樣是單刀直入。商人永遠是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厲先生的公司主要經營珠寶,這幾年的快速發展,厲氏珠寶的設計風格卻漸趨單調,市場發展進入了一個瓶頸期。這樣的話,我用SherryGu未來三年的作品的所有權跟厲先生做交換,不知厲先生意下如何?”
男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優雅地放下,謙謙一笑,卻毫不客氣地獅子大開口,“五年。加上你以往所有的作品。”
“成交。”同樣毫不拖泥帶水。
“明天,請顧小姐帶着你的誠意來我辦公室一趟。”
……
“顧小姐還真是深藏不露。ROSEINTHEBLOOD,果然名不虛傳。”合上手稿,
“不過,我很好奇,顧小姐為何會想讓我幫忙,而不是求助于淩菲或者齊信磊?”
“厲先生過譽了。至于為何找您幫忙——厲先生想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如何說,假話又如何說?”厲景行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手肘順勢撐在扶手上,十指交叉,似是慵懶地打量着她。
“假話就是,厲先生您的能力遠比淩菲和齊信磊要強,您出面的話,勝算比較大。真話就是,我和厲先生沒有絲毫感情的交往,這樣的關系更适合做交易。”
男人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待細看的時候,已經無影無蹤。
“是嗎。”唇角笑意更深一分。“不得不說聲佩服。這麽多年,顧小姐還是第一個無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我都愛聽的人。”
“……”
“既然如此。”身體往後一靠,倚在椅背上。
“我可以幫你,只不過你用你現有的和未來五年的作品跟我換——那個人值得嗎?要知道這些加起來可是比那條什麽破興盛街貴了不知道多少。”厲景行拿起桌上的畫冊揚了揚,注視着她,就像是獵豹靜靜看着自己的獵物,不放過她的一舉一動。
“無所謂值不值得,只有想不想。”
似是沒有料到她如此爽快,厲景行的眼底泛□□點欣賞。
“好,我們在商言商。幫你可以,但是條件得改改。”止住話頭,閑閑地打量着她。
“厲先生是要出爾反爾?”聲音微沉。
“哦?我不記得我有答應顧小姐什麽。”
顧雪夏一回想,發現自己竟因為對方的用詞而掉進了陷阱。
“你……”忍了又忍,才沒有破口大罵。
“都說厲先生為人雷厲風行,還沒聽說過厲先生還有把人當猴耍的癖好。”譏諷道。
對面的男人甚是謙虛地笑笑,
“那是因為我從來只有把猴當猴耍的癖好。”
顧雪夏被回的啞口無言,臉色難看無比地“霍”一下起身。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也沒什麽好談的了。正要憤然離開,但剛走兩步就因為身後的人的聲音而停了下來。
“這就是顧小姐的誠意嗎?”說了一半又停了下來。
顧雪夏回頭,默然,迎上他的目光,等着後文。
“厲氏不乏優秀的珠寶設計師,而且以厲氏的財力,我相信我也可以聘請比顧小姐你更優秀的設計師為厲氏工作。所以,顧小姐口中的‘瓶頸期’想來只不過是杞人憂天。”寥寥幾句,完全占據上風。
顧雪夏臉色微微一僵。
十分随意地把顧雪夏的設計稿扔在書桌上,
“不過,顧小姐為人着實讓我欣賞。雖然你開的條件實在是沒什麽吸引力,但我可以幫你救你朋友,而我的條件就是——和我結婚。”
最後一句話一字一頓,一個字一個字重重地打在顧雪夏的心尖上。
作者有話要說:
☆、嫣然
意料之中地,厲景行從她的眼裏看到驚訝的神情,繼續道:
“不過,你放心,我不缺女人。只是我的公司剛上市,我需要一段穩定的婚姻。我們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
“……”一時靜默,他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也就是說我們除了一張結婚證明,什麽也不會有對嗎?”聲音平平,臉上也沒有情緒的波動。
“我會給你一個婚禮的,當然鑽戒也不會少。”
“好。”毫不猶豫答應,顧雪夏清晰地聽見自己對厲景行說了這個字。
好,有什麽不好。她本就是失去了愛人的能力的人,婚姻對于她跟一張白紙無異。現在能用一個自己毫不在乎的東西去換回蘇楠,何樂而不為。
“顧小姐真是爽快人,既然這樣,我們的婚禮就定在一個月後。以上帝的名義起誓,我不會愛你,但是我可以幫你救出你朋友。”
陽光從落地窗照了進來,驅散了角落裏的陰暗。顧雪夏看着逆光中的厲景行,只覺得好像所有的陽光都被擋住了,心裏寒意陣陣。
從厲氏出來後顧雪夏就去了店裏。站在門口,看着斜上方的吊燈,愣愣出神。
在唐銘放棄蘇楠後,她原想賣掉這家店去救蘇楠的。可是朱爺想要打壓唐銘的目的沒有達到,便放了話,蘇楠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了,叫唐門備給她的葬禮隆重些,免得她因為死無全屍戾氣太重讓唐門上下不得安生。
不得安生啊……
……
厲景行的能力遠超出了顧雪夏的想象。當天晚上,顧雪夏就接到他的電話,讓她馬上去醫院。她知道,肯定是蘇楠被救出來了。急急忙忙地趕到醫院。還沒到蘇楠的病房,遠遠地一個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朝她走了過來。步履沉穩。
“顧小姐?”
“是。”氣喘籲籲。
“您好,我是韓森,厲氏珠寶總裁特助。少爺已經等了您好一會兒了,顧小姐請跟我來。”說完在前面帶路。顧雪夏跟在後面。
“顧小姐,請。”男子為她打開病房的門。
“謝謝。”顧雪夏道了聲謝,趕緊走了進去。
寬敞的病房分內外室,外間沙發上,厲景行正在看報紙,面前的茶幾上還放着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
“厲先生。”
“嗯。”厲景行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合上報紙,看看表,站了起來,
“時間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你朋友剛剛做完手術,麻藥還沒過,現在還在昏迷中。雖然傷得不輕,但是痊愈是沒有問題的。我請了特護,你也可以現在回去休息一下,明早再過來。當然,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讓韓森留下來,有什麽事交給他處理。”
今晚男人的話意外地有些多,不知道是因為兩人現在的關系不一樣了,還是……因為得知蘇楠是女人。
“好。謝謝您厲先生。”由衷道。
厲景行不語,走了出去。
待他一邁出門,顧雪夏立馬朝內間跑去。在看到病床上那個臉上毫無血色的女人,牙關不由顫了顫。慢慢地走過去,在她的床邊坐下,視線落在她露在外面的右手,手掌和手腕嚴嚴實實地纏着紗布,手腕處隐隐還有血色透出來。
小心翼翼地握住她唯一只是完好的小指。
淚,悄然滾落。
不由自主地想起很久前的一段對話。那年她九歲,蘇楠十二歲。
“咦,蘇楠你的小指沒有受傷诶。”今天有小朋友欺負她,蘇楠為了幫她出氣,又跟人打了一架,雙方都負傷不輕。她和往常一般,蘇楠打架,她幫她包紮傷口,意外地發現她的右手小指竟然連破皮都沒有。
“啊,這個啊。我小指沒有受傷,這樣以後晚上起來上廁所的時候,你可以牽着我,就不會害怕了。”
“我才不怕。”小聲嘟囔。
“那上次我不小心弄傷了手,是哪個家夥晚上因為不敢上廁所,偷偷哭了一場的啊……”
她大大咧咧笑着的樣子還是那麽清晰,就好像發生在昨天。
“蘇楠……”哽咽着喚了一聲她名。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早就不恐懼一個人了,而她竟還留着這個習慣。
拇指輕輕摩挲着蘇楠的小指,就像小時候每天晚上要抓她的手睡覺那樣。
于她,蘇楠就是上帝在這個世界上留給她的唯一一點溫暖了。像媽媽、像姐姐也是最好的朋友。
……
上午的陽光正好,蘇楠吃了藥現在睡着了,顧雪夏小心翼翼地撿出自己剛才手忙腳亂扔進垃圾桶的報紙。
打開,今天的頭版頭條就是,
厲氏珠寶總裁厲景行宣布婚訊,新娘身份對外保密。
還好她手快,蘇楠才沒有看到這份報紙。
她本來就在問自己是怎麽救她出來的,好不容易才糊弄過關。淩菲訂婚宴那天,厲景行送她回去,蘇楠是看見了他。再退一步說齊信磊和厲景行的關系也不是什麽秘密,要是她看到了這個消息,以她的敏銳,一定會知道這中間到底是怎麽回事的。
拿着報紙匆匆地走了出去,走出好遠才找了一個垃圾桶扔掉。終于松了一口氣。不過,厲景行的确是個君子,答應了她暫時不會對外公布她的身份就真的沒有。
“嗡嗡嗡——”電話響了。
“厲先生。”
電話那頭是男人的輕笑聲,“還有半個月我們就要結婚了,還稱呼厲先生是不是太過生疏了?”
“……”顧雪夏愣住。不這麽稱呼,該怎麽稱呼?可以直接叫他名字嗎?猶豫不決。
“好了,這事不急,慢慢來。只要有人的時候,你不給我難堪就行。”
“嗯。”
“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跟你說一聲,明天上午九點我會過來接你去試婚紗,你準備一下。”
“好。我知道了……不過能不能暫時不讓蘇楠知道這件事?”言語間帶着一絲懇求。
“真是傷心,我有那麽見不得人嗎?”淡淡哀怨的語調。
“……”顧雪夏一怔。
不過對方很快又調整過來,“我知道了,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謝謝。”
挂了電話,顧雪夏心情微微沉重地回了病房。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對蘇楠說她要結婚了,嫁給一個她根本一點都看不清的男人。
B市最大的婚紗店。
“厲先生。”店員看到來人,恭敬道。
厲景行看都沒看一眼,攬着戴着帽子的顧雪夏徑直上了二樓。
“诶,看到了沒?看到了沒?那個應該就是厲先生的太太吧。”店員看着顧雪夏的背影,興奮地對另一個店員道。
“我有眼睛,那麽大個人怎麽會看不見。”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酸意。
“我們可不可以上去看看啊。我剛才沒看清。”
“你不怕店長開除你,你就上去吧。”
“啊。”小店員頓時沮喪不已,蔫頭耷腦地回去工作。
“嘩”一聲,試衣間的簾子被拉開了,顧雪夏輕輕拎着裙角走了出來。
厲景行從面前的財經雜志裏擡起頭,視線在觸及到顧雪夏的那一刻,眼裏閃現出驚豔之色,只不過被随後慣性的笑意瞬間淹沒。
兩人是視線在大大的穿衣鏡中相遇。片刻,顧雪夏垂下眼簾。
這件婚紗最大的亮點就是後背的綁帶式設計,絲質的綁帶交錯穿插,一直延伸到女子的腰間,那一頭長長的卷發随意地披散着,加之婚紗貼身的剪裁,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極了童話故事裏的人魚公主。
“厲先生。”店長沖厲景行笑着打了聲招呼。顧雪夏在鏡中看到他走了過來,緩緩轉過身來。
厲景行在顧雪夏面前站定,嘴角輕揚。修長的食指挽起她的一縷發絲輕輕地為她別在耳後,然後在她的眼角落下一個不帶任何感情的吻。
在他湊近的瞬間,她聽見他說:“有記者。”于是她沒有退開,乖巧地配合着他。
“很美。”厲景行退開一點,看着她。
“你喜歡就好。”巧笑嫣然。
看着面前這個女人,厲景行真的不得不佩服。不僅反應快,而且演技也不錯。有時候連他都看不清她到底是在演戲,還是已經假戲真做了。然而,他沒料到的是,有一天他會恨死了她的巧笑嫣然。
作者有話要說:
☆、初進厲家
蘇楠那邊,她知道終究是瞞不過去的。只是,她沒想到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像往常一樣,顧雪夏一大早就帶着剛剛熬好的雞湯來醫院看蘇楠。進了病房後發現沒有人在,問了一下值班的護士,才知道蘇楠由特護陪着出去散步去了。顧雪夏拿出畫冊,一邊畫設計稿一邊便在病房裏等她回來。
“嘭!”門被大力推開,然後狠狠地甩在牆上,發出很大的聲音,顧雪夏被吓了一跳。一擡頭,見到蘇楠拄着拐杖站在門口,顧雪夏趕緊放下畫冊,朝她走了過去,走了幾步才發現蘇楠的臉色特別難看。
“怎麽了?”擔心詢問道。
原本想要加快的步伐在觸及到蘇楠怒不可遏的目光之後,反而放慢,最後在離蘇楠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
“你……”
“啪!”一個字還沒說完,一沓報紙劈臉甩了過來。顧雪夏不避不躲,只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嘩啦”一聲,報紙落在了腳邊,臉上火辣辣地疼,呼吸間似乎還能聞到報紙的油墨味。
“這是什麽?!”蘇楠盯着顧雪夏,指着地上的報紙,咬牙切齒地問。
顧雪夏低頭,她和厲景行在婚紗店裏親密的那一刻被定格在那散落的報紙上。雖然她只有一個側臉,想要糊弄過其他人或許還有可能,但是蘇楠,她們從小一起長大,怎麽可能不知道那個穿着婚紗的女子是誰。
顧雪夏緩緩蹲下身,一邊撿起報紙一邊輕聲道:“不是已經知道是我了嗎?”
“顧雪夏,你是瘋了嗎?!”聽到她承認,蘇楠原本隐忍了一路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歇斯底裏。沒有拄拐杖的手用力地握住顧雪夏的手腕,往上一帶,逼着她只能擡頭看着她。
平靜地注視着她情緒翻滾的眼眸,“我沒有,蘇楠,我很清醒。”
“你清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顧雪夏你給聽好了,馬上去跟他取消婚約!”
“我知道!”不容置疑地回答,“我……。”
“不要跟我說你愛他這類的屁話,從來都不認識的人,你就要跟他結婚?!我就是說,憑你一個人怎麽可能讓朱爺放手。原來如此。顧雪夏你好樣的,竟然學會對我撒謊了!你好樣的!”
“……”顧雪夏默然。
“我再說一遍,馬上去給我把婚約取消掉!”不容置否的堅決。但是有人就是偏要往槍口撞,
“我做不到。”顧雪夏直視着蘇楠的眼睛,同樣是不容置否的堅決。“出爾反爾的事我做不到。而且,這事不是我說了算。”
“你……你以為他是好惹的人嗎?!你以為憑你那點小心思就可以在他手裏活下來嗎?!你到底有沒有長腦子啊?!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是死是活也不需要你插手!我叫你救我了嗎?我求你了嗎?如果這就是救我的代價,我寧願死也不要你多管閑事!”
“是!是我多管閑事!是我下賤求着你讓我救你的這總行了吧!”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對!你就是下賤!把自己賤賣給一個男人!顧雪夏,我告訴你,我就是死無全屍也不稀罕你拿自己去換!——你給我滾!滾!”蘇楠指着門口的方向。
“……”顧雪夏看着怒不可遏的蘇楠,沉默一會兒,然後轉身去拿上自己包,走到門口的時候,顧雪夏停了下來,背對着她輕聲道:
“蘇楠,你說你寧願死無全屍也不稀罕我救你。”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但是我也想跟你說,只要我活着,就不會讓你有事。桌上放着雞湯,記得趁熱喝。”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聽着漸行漸遠地腳步聲,噠噠地落在心頭,蘇楠順着單拐慢慢滑了下去,死死地捂着嘴巴壓抑地哭了出來。
……
挑完鑽戒天色已經全黑了。顧雪夏坐進他的車裏,當司機關上門的時候,聽見他說:“跟我回趟家。”完全不是商量的語氣,已然是為她做了決定。
“好。”顧雪夏垂下眼睑,輕聲回答。見家長這種事她知道怎麽都躲不過的,而且,看他的樣子也沒準備給她機會躲。
而後車裏一片寂靜。顧雪夏心不在焉地看着車窗外,好讓自己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中能自在點。深色的車窗上映出身旁人的影子,此刻的厲景行一只手撐在車窗邊上,下巴輕輕地放在微微曲起的手上,也在看着窗外。
車窗上的身影看起來是那麽冰冷和……孤獨。
腦子裏冒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顧雪夏自己都吓了一跳,為什麽她會覺得他孤獨呢?B市可以呼風喚雨的人物,厲家二公子,在商場如魚得水。還有什麽是他不如意的?
回頭看了厲景行一眼,心裏不由自嘲一笑,眼前的人衣着光鮮,就算不說話,也是意氣風發,哪有什麽文藝小青年矯情的孤獨。只怕不過是車窗的顏色黯淡了他的氣場吧。
視線移動,又落到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景物。
黑色的賓利滑進一棟別墅裏。
司機把車門打開,厲景行先下了車,顧雪夏緊随其後。
“來。”前面的人突然轉身,朝她伸出手,嘴角又帶着那熟悉的淺笑。
顧雪夏遲疑一秒,才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仿佛迫不及待般,手一下被握住,幹燥的溫暖從手上傳來。顧雪夏稍稍擡頭,回以淺淺一笑。
“走吧。”牽着她往別墅裏走,轉身的瞬間,顧雪夏隐約聽見他的聲音,“希望你出來的時候還能笑出來。”
顧雪夏看看他的背影,什麽也沒說。
“二少爺您回來了。”一進門,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表情嚴肅的中年男子恭敬地問候道。
“嗯。方管家。”厲景行禮貌地回應。
方管家在看到厲景行身後的顧雪夏時,以同樣的語調問候:“顧小姐。”
“您好。”顧雪夏微笑地朝方管家點點頭。雖然最近這段時間她一直忙着照顧蘇楠,但是外界關于厲氏珠寶總裁即将結婚的消息早已是炒得沸沸揚揚,所以被方管家猜出身份,她也沒有什麽好驚訝的。
“我媽呢?”厲景行牽着顧雪夏一邊往客廳裏走一邊問。
“夫人在二樓書房,華小姐來了。”方管家不急不慢地跟在他們身後,沉穩道。
聞言,男人的眸色不由深深。華蓉也來了?!今天熱鬧了。
徑直走向客廳裏寬大的深棕色皮沙發上,剛坐下,就有人端了熱茶上來。方管家則上了樓去請厲景行的母親了。
“二少爺,顧小姐請喝茶。”
“謝謝。”顧雪夏沖着這個眉目清秀的女傭微微一笑。
小女傭微怔,然後有些慌亂地低下頭退了下去。
厲景行端起面前的杯子,先是放在面前聞聞茶香,在喝的前一刻,似是不經意地道:“不要把自己善意随便給別人,這樣只會打亂別人的生活。”然後将茶杯遞到唇邊,小啜一口。
顧雪夏看向他的時候,視線裏只有優雅地喝着茶的男子,她都快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了。打量他片刻,對方卻一個眼神沒有給她,似乎是料到她會對他的話有這樣的反應吧。
沉默一會兒,想起那個小女傭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亂樣,顧雪夏小聲道:“知道了。”然後也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确是好茶,清雅的茶香沁入肺脾,讓人舒坦地不由想長舒一口氣。
“噠噠噠。”高跟鞋踩在大理石樓梯上發出清脆地響聲。
顧雪夏一邊放下茶杯一邊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個穿着旗袍的氣質高貴優雅的婦人朝着他們這邊走來,這應該就是厲景行的母親。而後視線落在那個眼睛直直地盯着厲景行的年輕女孩身上,一身名牌,應該就是方管家嘴裏的華小姐無疑。只是那投向厲景行炙熱又大膽的目光,着實與她那一身乖巧的裝扮十分不搭。
作者有話要說:
☆、你真惡心
厲景行站了起來,“媽。”
顧雪夏也站了起來,安靜地站在厲景行身後。只見厲夫人說道:
“嗯,不是叫你早點回來嗎?蓉蓉都等了你好幾個小時了。”言語間帶着一絲不滿,眼裏是一片冷淡疏離,全然沒有母親對兒子的那種親近。甚至這冷淡疏離背後還帶着一絲絲的厭惡。
又是一個她看不懂的人物。
“這位就是報紙上的神秘新娘吧。”話題突然落在顧雪夏的身上。兩雙眼齊齊落在自己身上。
“伯母您好,我叫顧雪夏,您叫我雪夏就行。”顧雪夏毫不怯場,彬彬有禮。
“你叫雪夏啊。也怪景行太心急了,讓你懷上了他的孩子,不然我不會連即将進門的媳婦叫什麽都不知道。”似是有些自責,但是那雙精明的眼裏卻暗藏試探。
懷孕?!顧雪夏心頭一跳,但是卻不露聲色地回答。
“伯母您言重了,我們也沒想到會突然有了孩子。不過也是我的疏忽,應該早點了拜訪您的,不然就不會因為這些事太突然,給您造成的困擾。”避重就輕。
“這麽看來顧小姐也是知書達理之人。”
聽完這句話,顧雪夏心裏不由冷笑,這句知書達理換成是有自知之明才對吧。
只見宋碧婉回頭對身後的華蓉溫柔道:“蓉蓉,怎麽了?剛才不是還說着想見景行嗎?現在見着了,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
“宋阿姨。”華蓉嬌羞地低下了頭。
“好了好了,阿姨不逗你了,剛從德國回來一定有好多話要說,你們年輕人一起聊聊天吧。”
“來,都坐下吧。”厲夫人一邊說一邊把華蓉往厲景行身邊推。
于是,最後就有了她和華蓉分別坐在厲景行兩側的情景。華蓉從坐下就拉着厲景行說個不停,顧雪夏樂見其成,不過要是厲夫人把她當成透明的就更好了。不知道她是真的出于關心還是再次試探,有一句沒一句地問着她。
“……雪夏啊,你和景行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啊?”
聞言,顧雪夏心裏“咯噔”一下,又是一個棘手的問題。不知道他有沒有跟家裏人提起過她,萬一和他說的不一樣,後果……不知後果才是最可怕的。
顧雪夏努力地保持鎮定,微笑着回答,
“我們啊,我們是……”突然止住話頭,“對了伯母,上一次我生日他都忘了,我看看他還記不記得我們的相遇是在哪一天。”
宋碧婉打量她好一會兒,似是确定了她沒有撒謊的嫌疑了,才露出剛才那雍容華貴的笑容,順着她的意思,“景行啊是個工作狂,有時候一忙起來就什麽都忘了。”此刻的宋碧婉真的像一個慈愛的母親,面對兒媳婦的抱怨為自己的兒子說好話。
“我知道的,伯母,要是這次景行又想不起來的話,您要幫我說說他。”
“好,要是他這麽不成體統,伯母我幫你做主。”
顧雪夏眉開眼笑,“謝謝伯母。”
“德國那邊好玩的地方特別多,下次我們一起去吧……”華蓉興致勃勃地跟厲景行說着自己在德國的見聞。
顧雪夏伸手握住厲景行放在沙發上的手,“景行,還記得我們什麽時候認識的嗎?”
厲景行扭頭,看着一臉期待的她,笑笑,“別以為你跟媽的話我沒有聽見,想考我?——我們是在巴黎的一家咖啡館裏遇見的,因為當時服務生把我們兩點的東西剛好弄反了。快一年了,沒錯吧。”眼裏的深情好像他的世界裏只有一個她。
“一年嗎?我怎麽覺得沒有這麽長。”認真回想的模樣。
“剛才說我答不上來有懲罰,現在答上來了,有獎勵嗎?”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