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異地 (3)
成熟與魅力吧,她不得不承認,蘇墨深好像有了那麽一點大男子主義。
不知想到了什麽,黛藍微微翹起嘴角,掩不住眼角的笑意。
“蘇墨深, 剛我在你床上睡覺的時候, 你是不是要偷親我?”變本加厲的, 她盯着他面部每一個表情,生怕漏了什麽。
聞言, 原本看着車流的眸子眨了下,不以為意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把口水流我枕頭上沒”
換擋的時候, 涼涼的瞥了眼黛藍, 又道了句:“畢竟,你小時候睡覺就喜歡流口水”
“我……”黛藍有些懵, 顯然沒預料到事情發展的方向,被蘇墨深的話啪叽打回了原型,想反駁又找不到任何借口理由。
因為,她的的确确睡覺流口水!
五歲那年,黛瑤因為要出去巡演,把黛藍丢給了杜科長,杜科長恰巧當天值夜班,就把黛藍安頓到蘇墨深的小床上。
一個五歲,一個七歲,只不過當時蘇墨深已經上了小學。
當天睡覺前,杜科長看着黛藍蠢萌蠢萌的小模樣,小胳膊小腿肉乎乎的,大眼水靈靈的,叫出的“姨母”含糊不清,忍不住抱到腿上,拿着小牛肉粒,喂了黛藍幾顆。
許是,進口的牛肉粒太美味了。晚上睡覺,黛藍都做夢自己在吃牛肉粒,一顆接着一顆,香香的,實在是美味。
第二天,睡眼朦胧的小少爺爬了起來,皺巴着自己的小嫩臉,總感覺自己的臉上粘糊糊的,連帶着自己的小枕頭都濕了一大片。
他流口水了?但是他睡覺從不流口水啊!
把視線移到緊挨着他的小身板上,背對着他,睡得小身子一動一動的,還小聲打着呼。
他輕輕的從被窩裏爬出來,繞道另一邊,那幅睡美人的景象,頓時吓住了年僅七歲的蘇墨深。
黛藍嘴角下面的一小片床單,全濕了!小臉肉嘟嘟的,模糊不清的嚷嚷着“姨…母,好吃…”
小少爺不禁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臉,興許還有個小牙印。
醒了的小黛藍,頂着炸毛的雞窩頭,迷迷瞪瞪的。
看着床單枕頭上的一片深色,又弱弱的看了眼旁邊的蘇墨深,大眼瞪小眼,接着,殺豬般的哭喊聲在蘇家的別墅裏響了起來。
至今,蘇墨深都想不明白,當時黛藍為什麽要哭,哭的不該是他嗎?
黛藍才不會告訴他,五歲的她已經通過母親,知道了“形象”這個名詞。
後來,黛瑤為了控制黛藍的體型,開始控制她的飲食,從初中起,她睡覺就沒再流過口水。
現在,黛藍陷入了深深地懷疑,所以,她剛剛睡覺真的流口水了?
蘇墨深用餘光看了眼黛藍,低垂着頭,糾結着一張臉,他抿了抿了嘴角,忍住不讓自己破功。
眼看着走過的路越來越陌生,黛藍低聲道:“蘇墨深,你不是要把我拐賣了吧?”
他嗤笑了聲:“你值幾個錢?”
黛藍笑嘻嘻,“我可是國家級寶藏,價值連城的無價之寶”
蘇墨深漫不經心的打着方向盤,“簡稱,國寶?”
黛藍:“滾,你才是熊貓”
直到邁巴赫緩緩停下,黛藍才緩過神來,蘇墨深把她帶到了蘇家了!
黛藍質問道:“不是說請我吃飯嗎?”
蘇墨深熄了火,“我說請你去哪裏吃了?”
黛藍一噎,瞬間不開心了,賴車裏就是不下來。
蘇墨深站在外面,透着副駕駛的車窗看着裏面的黛藍,這賴皮樣跟富貴兒有的一拼,富貴兒坐車上瘾,每次都用兩只爪子扒着車門,死活不下來。
他哪知道黛藍想的什麽,她上次來蘇家還是穿着一身校服,披着又直又黑的長發,三年沒見了,突然踩着細細的高跟,披着有些騷氣的大波浪卷。黛藍有種,突然從清純的乖乖女,變成喜歡打扮的壞女生的感覺。
何況,她才大三,蘇家人看見,會不會覺得她變壞了?
蘇墨深懶洋洋的站在外面,一手插兜,居高臨下的盯着黛藍,用食指彈了彈車窗。
黛藍無奈,坐在副駕駛上,手伸出車窗,把後視鏡挪過來。
從棗紅色的愛馬仕包包裏拿出卸妝水、卸妝棉,對着鏡子開始卸妝。淺棕桃粉色的眼影,在潔白的化妝棉上攤開,接着,是那玫瑰豆沙色的口紅,小小的化妝棉上,像是盛開了一朵玫瑰花。
蘇墨深手緊了緊,移開了視線,等在一旁。
卸完了妝,黛藍推開車門,饒是穿上了十厘米的高跟,也低了蘇墨深半頭,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頭。
蘇墨深掃了眼那筷子粗細的高跟,也不知道是怎麽撐得起一個成年人重量的,視線上移,呵,也難怪,那成年人本身就瘦的跟筷子似的。
開了門,忙着往外端菜的杜科長,眼尖的掃到自家兒子身後的長頭發,有情況!
連忙放下了手中的盤子,迎了上去,“兒子,這位……”
“藍藍??”看清了兒子身後的人,杜科長的聲音拔高了三個度。
“蘇姨”
“快快快,進來,讓蘇姨好好看看”
随後,蘇老夫人也下了樓,蘇墨深看着沙發上,你一句我一句,聊地不亦樂乎、繪聲繪色的三個人,還真是三個女人一臺戲,就差一桌麻将了。
接着,蘇父和蘇老爺子一前一後進了門。
餐桌上談笑宴宴,可只要蘇父一提及商場上的事情,蘇老爺子就一個目光如電的眼神飛過去,可笑的是,蘇父該說還是說,而且,說的更起勁兒了。
蘇家世代學醫,蘇父本來也是學醫的,甚至當上了協和的院長,可後來,蘇父放飛自我,步入了商場,用那經商頭腦,輕而易舉的打出了一片天地。
蘇老夫人尊重兒子的選擇,喜歡什麽就做什麽,但蘇老爺子可是個老古董,每每聽別人提起他那善于經商的兒子,不是驕傲,是一肚子火。
黛藍看着蘇老爺子淩厲的雙眼,會不會突然冒出個火花,把桌上的涼菜給燒熟了?
蘇父看着對面的兒子,“前天,那個郁氏集團的老總,問起了你,還跟我提及他女兒,說是同齡人多交流交流”
話音剛落,一桌子人都看向蘇墨深,是個明白人,都知道這話什麽意思。
接着,蘇父又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該往家裏領個了吧?”
蘇墨深放下了筷子,無奈道:“爸,你兒子22,不是62,別老把我說的跟個老頭子似的”
“怎麽?你22你驕傲啊,我22的時候都有你這個兔崽子了”
杜科長聞言不樂意了,把筷子一摔,“蘇正成,你怎麽說話的啊?誰兔崽子啊?”
蘇父瞬間變了臉,笑呵呵的看着自己老婆,“我那不是想抱孫子嗎,前幾天,老王還抱着他孫子在門口樂呵呢”
杜科長瞥了一眼她那傻得冒煙的丈夫,也不知道哪來的商業頭腦,這不旁邊就坐着一個知根知底的。
慢悠悠地喝了口湯,杜科長意味深長道:“蘇正成,我兒子的婚姻大事你少管啊,你只管掙你孫子的奶粉錢,別老是幫倒忙”
黛藍當個小透明,低着頭默默的剝着蟹肉,心裏想的是,蘇姨可真棒。
吃完了飯,黛藍陪蘇老夫人在沙發上閑聊着,蘇墨深看了眼挂鐘,拿上沙發上的外套。
杜科長放下懷裏撲騰着的二哈,“兒子,今天住哪啊?”
蘇墨深淡淡道:“水木那邊,離醫院近”
蘇父看了眼護犢子的杜科長,小聲嘟囔道:“還沒結婚呢,就天天搬出去住,這結了婚還了得?”
杜科長白了眼自言自語的蘇父,把蘇墨深拉到一邊,小聲道:“兒子,記得做好措施啊,沒拐到媳婦之前,不回家住也沒關系”
蘇墨深:……
他想知道杜科長腦子裏是不是有一部言情小說?
無奈道:“媽,你真的想多了”
然後,杜科長依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自己兒子,還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後背。
越描越黑,蘇墨深索性安靜的聽着杜科長歪歪。
最後,黛藍看時間不早了,打了聲招呼,跟着蘇墨深出了門。菜幫
蘇墨深懶懶散散的轉着方向盤, “在哪住?”
黛藍低頭刷着微博:“水木春城”
握着方向盤的手動了一下, “哪?”
她擡起了頭,又一個字一個字的重複了一遍:“水!木!春!城!”
蘇墨深頓了頓, 半晌,又把要說的話吞了回去,專心看着路。
到了樓下, 黛藍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她看見蘇墨深也熄了火, 解了安全帶, 一本正經道:“我家就在這樓上, 不用下來送我了”
“嗯”依舊解着安全帶。
進了大廳,黛藍看見蘇墨深也跟着她走了進來,仰着小臉疑問道:“這麽晚了,你要去我家喝茶嗎”
“不是”依舊跟在她後面。
黛藍心想,既然他這麽想去她家參觀參觀, 那就去吧。
兩人乘一個電梯, 上了六樓, 正當黛藍準備把蘇墨深,邀請到她家裏的時候, 她看見,蘇墨深拿着外套, 徑直走向了對門。
她善意提醒, “哎,蘇墨深, 你走錯了,這裏才是我家”,小手還指了指她的家門。
他側頭垂眼,突然開口,“黛藍,我回我自己家”
時間瞬間靜止。
好像有一排烏鴉從黛藍眼前飛過,還留下幾個句號。
黛藍呆愣愣的站在自家門前,看着蘇墨深不急不慢的按指紋,開門,關門。
“砰”的一聲,防盜門的響聲,喚醒了黛藍的意識。
所以,她自戀的自以為是的鬧了個大烏龍?
可是這緣分太他媽奇妙了吧!水木春城上千套房,千分之一的概率讓他們給碰上了?還是蘇墨深知道她在這兒住,故意買了她對門的房子?
黛藍想不通,搖了搖頭,也進了家門。
第二天,打不通電話的王琦,又氣沖沖的奔向了黛藍的小窩。
新家,新門,新門鈴,但這一刻,黛藍多麽希望,新門鈴能加速老化,趕快退休,不再發出刺耳響亮的聲音。
她閉着眼摸到了皮筋,兩手抓了抓頭發,随便挽了個丸子頭,不情願的從床上坐了起來,耷拉着頭。
昨晚因為熬夜看小說,一口氣看到了淩晨兩點,現在困得她睜不開眼。
三兩下套上了吊帶睡裙,下去開了門。
洗漱完的黛藍,再次躺在沙發上昏昏欲睡,沒骨似的,走哪癱哪。
王琦坐在沙發上,看着她這幅樣子,冷嘲熱諷道,“黛藍,你都快吃土了吧?”
“月末了吧,你物業費交了嗎?”
“買包包化妝品刷的信用卡還了嗎?”
“股票裏被套着的錢扛回本兒了嗎?”
“還有你上次在米蘭定下的禮服定金付了嗎”
“……”
黛藍迷迷瞪瞪的躺在沙發上,生無可戀,像條鹹魚一樣,不過,她是條漂亮精致的鹹魚。
她感覺,每當琦姐問一個,戳心窩的問題,她頭上的緊箍咒就緊緊的收縮一次。
琦姐不停的在她耳邊念叨着咒語,她此刻就像那躺在地上打滾的孫悟空一樣,頭疼欲裂,眼脹身麻,手不能擡,只好乖乖地求饒。
有時候,黛藍就糾結着小臉想,為什麽每次琦姐,都能那麽的一針見血,找到她的弱處,死死的拿捏住呢?
難道她道行不夠?可是她記得,她以前在網上看的“西游記高手道行排名”,孫悟空排第九,屬于一流羅漢級,而唐曾壓根沒排上榜啊!
罷了罷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
黛藍正色莊容,“琦姐您說,弟子謹遵教誨”
王琦一頓,顯然沒預料到黛藍轉變這麽快,“…咳”。
接着表情嚴肅道,“最近喬氏招珠寶代言人,我前幾天給你争取了個試鏡的名額,就是和蘇氏齊驅并駕、牛逼哄哄的喬氏集團,喬氏這兩年各行各業都做的風生水起,尤其是珠寶行業,要說其他行業比不過蘇氏,那它的珠寶行業絕對壓蘇氏兩頭”
“但喬氏在挑選代言人這方面很是古怪,至少,它不像其他集團那樣,只用影後級的代言人,甚至還用過群衆演員”
王琦話音一轉,眼神直愣愣的盯着黛藍,“但是,我發現,它的代言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不管美醜,都有一雙桃花眼。這次試鏡落選了也沒什麽,畢竟你在國內的名氣還沒有那麽大,而且,喬氏向來要求高”
黛藍一愣一愣的聽完了琦姐的長篇大論,現在她唯一的念頭就是……
“那它的代言人最後都活的好好的嗎?眼也安安生生的待在眼眶裏嗎?”以及,沒有被做成标本嗎?喬氏的老總是有什麽怪癖嗎?
王琦一巴掌拍到黛藍腦袋瓜兒上,“瞎想什麽!做過喬氏代言人的,現在可不好好的,大紅大紫,吃香喝辣的?”
黛藍撇了撇嘴,“我就是開個玩笑”
抱着海綿寶寶抱枕,接着道,“什麽時候去試鏡啊?”
“明天,今天晚上護護膚,早點睡,明天來接你”
送走了琦姐,黛藍又把自己扔到了床上,睡了個香噴噴的回頭覺,直到肚子發出的咕嚕聲餓醒了自己。
一切收拾妥當,黛藍拿着她的小包包,準備出去覓食。
乘電梯到了一樓,恰巧碰見從車裏下來的蘇墨深,緊接着,她還看見了他手裏提着的青菜,黛藍停了腳步,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蘇墨深從她身邊走過。
然後,黛藍又原路返回。跟着蘇墨深進了電梯。
她看着電梯牆上的倒影,“你一個人吃飯不無聊嗎?”
“有富貴陪我”
“蘇墨深你是豬嗎,一個人吃這麽多菜?”
“還有富貴一份”
黛藍眯縫着大眼,咬了咬牙,使出殺手锏,“富貴能幫你擇菜嗎?會幫你洗碗嗎?”
進了門,蘇墨深把菜遞給了黛藍,像往常一樣,從醫院回來,先進浴室沖澡。
幾乎是喝杯茶的功夫,他出了浴室,邊擦頭邊往廚房走去。
蘇墨深發誓,這是他這一輩子,做過最後悔的決定,沒有之一。
看到廚房的景象,蘇墨深手中的動作滞了一瞬。
一個人頭大小的大白菜,生生變成了蘋果大小的體型。
黛藍把有白菜幫的地方全切到垃圾桶裏去了??
黛藍看見蘇墨深進來了,放下手中的菜刀,笑嘻嘻道,“我弄好了,你開始做吧”
他看着那慘不忍睹的白菜,無從下手,質問:“你為什麽要把白菜幫都切了?”
黛藍理所當然道:“因為菜幫不好吃啊,一股怪味”
他試着和黛藍講道理,“白菜幫的含水量和粗纖維都較高,有助補水和預防便秘”
黛藍揚起小臉,瞪大了眼,一臉不可思議,脫口而出,“你便秘啊?”
蘇墨深:……
飯快要吃完的時候,蘇墨深盯着坐在他對面的女孩兒,毫無預兆的突然道,“黛藍,三年前為什麽突然提出分手?”
當年,他雖然身體狀況不好,但腦子還是清醒的,她毫無征兆的和他鬧分手,而且他隐隐感覺當時的她情緒有些反常。
話音剛落,餐桌上的氣氛瞬間降到了零點。
黛藍一愣,過了三秒,又繼續咀嚼嘴裏的米飯,盯着碗裏晶瑩剔透的米粒,不知怎地,突然就變得食不知味。
像坐過山車般,情緒又瞬間悶了下來。
這三年,就好像是個屏障,把兩人從中間硬生生的隔開。
她記得刷微博時看到的一句話:我不問加你不說,等于誤會;我問了你不說,等于隔閡。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啊,她甚至壓根就不想再憶起三年前,難道要她說,我差點被人□□了,髒了配上不你了嗎?
一陣無力感襲來,像龍卷風樣包圍翻卷着她,讓她喘不過氣兒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不聞不問不好嗎,為什麽非要究根結底呢。
糟糕煩躁的情緒,一瞬間襲擊着她,胸腔裏像悶了一塊重石,黛藍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拿起沙發上的包,轉身就走。
回到了家,黛藍才反應過來,她就這樣不禮貌的扔下了蘇墨深?
不歡而散的一頓飯,不僅讓黛藍心情不好,連着蘇墨深的情緒都一波三折。
下午醫院來了個常客,一個經常打架鬥毆的小混混,估計進醫院的次數比上廁所都勤。
實習醫生在旁邊看着心情不爽的蘇醫生,他縫針的時候,竟然沒有用麻醉劑!聽着殺豬般的叫喊聲,真是得罪誰都不能得罪蘇醫生啊,一萬種死法随便你挑。
第二天清晨,王琦倚着門框咬着吐司,看着正在化妝的黛藍,“我剛進門的時候看到你對門了,那小帥哥怎麽感覺有點熟悉啊?”
黛藍邊塗着清淡的眼影,吐槽道:“只要是個帥哥,您老人家就覺得眼熟”
“去你的,你琦姐我可不是那種膚淺的人”,王琦不緊不慢的翻了個白眼。
車堵堵停停終于到了喬氏旗下的“姹瑤珠寶”,高聳入雲的大廈拔地而起,站在大廈前,瞬間感覺自己很渺小。
和好
大廳裏, 站着十來個身材高挑, 長相精致的女生,一眼掃過去, 竟真如琦姐說的那般,雖各有千秋,但都有雙漂亮的桃花眼。
一個人的試鏡時長約摸五分鐘左右, 大概一小時後,輪到了黛藍。
王琦交代道, “不用緊張, 正常發揮就好”
黛藍點了點頭, 把外面長長的格子開衫脫了下來。
卧室大小的房間裏,坐着三個時尚總監,中間是個簡單的攝影棚。
其中一個年輕的女總監,看着進來的黛藍道,“黛藍, 你好, 你有一分鐘的情感醞釀時間, 剩下四分鐘,請對着鏡頭做出喜、怒、哀、懼, 這四個表情,但每個表情必須維持一分鐘及以上”
說完, 比了一個開始的手勢。
看似簡單的四個面部表情, 實則最能考驗一個人的情感轉變,以及表情轉變的協調力, 若沒有發自內心的情感作為依托,那必然和皮笑肉不笑沒什麽兩樣了,又談何維持一分鐘以上。
黛藍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放電影般把自己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快速過了一遍。
調整好面部表情,走到漆黑的攝影機前。
她的快樂簡簡單單,和蘇墨深一起上學的那段時光,她坐在後車座上,小手拽着他的衣角,不經意的一個急剎車,她抱住了他的腰,坐在後面偷偷咧開嘴角。
她的生氣身不由己,看見他和其他女生并排走到一起、有說有笑,像被奪了玩具的小孩。
……
所以,我的故事還是關于你啊。
三個總監通過牆上的大投影注視着黛藍的每個表情,确切來說,是盯着那雙桃花眼。
喜是彎彎月牙,怒是蛾眉倒蹙,哀是梨花帶雨,懼是大眼圓睜。
這雙桃花眼,當真俗謂“情眼”。
黛藍出去後,三個總監議論紛紛。
“我認為這個可以,相當有感情了”
“有感情又如何,喬總覺得不合适,不照樣pass掉?”
“小姑娘感情但是挺豐富的,就是還有點嫩”
“......”
黛藍剛走出大廳,鈴聲就響了起來,接起電話,“喂,蘇姨”
“藍藍,我跟你媽媽在國貿這邊逛街呢,你忙不忙啊,一會兒蘇姨請你們吃飯”
“不忙啊,你們等我會兒,我馬上就過去”
挂了電話,黛藍攔了個出租,到了國貿樓下,撥了個電話,“蘇姨我到了,你們在哪呢?”
杜科長邊打電話,邊催着自己兒子,“你在樓下等會兒,我已經讓墨深下去了”
蘇墨深也在啊…
黛藍待在涼陰處,站在原地磨着腳下的石子,與地面發出的“咯吱”聲刺耳又難聽。
蘇墨深下了電梯,剛走兩步就看見垂着頭,等在外面的黛藍,腳步停下,他拿出手機撥出了,前兩天她存到自己通訊錄的號碼,他掃了眼備注,“大仙女小藍藍”
看着不遠處的黛藍道,“朝你正前方看”
她擡起頭,一眼就望進那雙漆黑的眸子,隔着來去匆匆的人,隔着周遭的嘈雜聲,和空氣中細小的微粒。
她邁開步子,朝他走去,等黛藍跟上來,兩人并排着朝電梯走去。
杜科長看着相繼而來一高一低的兩人,臉上繃着,心裏早就樂開了花兒,養了這麽大的小藍藍,越看越順眼,這感覺跟她養了個童養媳似的,只是這進展是不是有點慢?
旋轉餐桌上,黛瑤和杜科長把話題扯到了護膚上,兩個風韻女人聊的熱火朝天。
“我最近試了試那個被傳的很火的神仙水,也就一般般啦,沒什麽大作用”
“但面膜還是得多敷的,沒看人範冰冰跟吃面膜似的,一年700多張?”
“哎咱倆明天去做個SPA吧”
“……”
黛藍低着頭默默的啃着小排骨,大眼忽靈靈的看了眼旁邊插不上話的蘇墨深,看他眉眼淡淡的,百無聊賴的幫她們轉着旋轉餐桌。
郁強眯縫着鼠眼,朝這邊看了幾眼,搗了搗自己女兒的胳膊,“寧寧,那是不是蘇氏的大公子啊”
聞言,郁寧拿着筷子的手一頓,順着父親指着的方向看去,蘇墨深旁邊坐着的是黛藍,對面坐着的是他母親,她曾經在醫院裏見過。那,另一個女人是黛藍母親?
他們已經發展到了見家長的地步了?
拿着筷子的手緊了緊,白皙的手背透着青筋。
郁強接着道:“上次我跟蘇總提了句,讓你們小輩多來往來往,當時,蘇總還一臉和善的應下了,是不是我說的太含蓄了?”
她看着那副刺眼的畫面,黛藍喜歡吃蝦仁,每當那盤蝦仁轉到黛藍面前,蘇墨深放在轉盤上的手就停一會。
看着蘇墨深起身去了衛生間,她也跟着站了起來。
對着他的背影,“蘇墨深,從初中高中到大學,我跟在你身後整整10年,你的血是冷的嗎?”
腳下動作不停,蘇墨深繼續朝前走去。
郁寧忍無可忍道,“你喜歡的黛藍差點被人侮辱了,你不覺得她髒嗎”
蘇墨深轉過身子,眼神犀利的盯着郁寧,帶着冰冷冷的溫度,“你知道什麽?”
郁寧添油加火的把她從唐芳那得來的消息道了出來。
眼看着蘇墨深的眸子越來越冰,郁寧聲音越來越小直到說不出話來,淩厲的雙眸像把鋒利的箭,刺地人不敢直視。
所以,黛藍就是因為這才跟他分手的?
可笑的是,前幾天吃飯的時候,他還理直氣壯的質問她‘為什麽分手’。
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真他媽不是個男人。為了自己的夢想出了國,兩人異地了,她高三壓力大的時候,最需要他的時候,都不在她身邊。
留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身板默默承受着。
甚至,有時候,她打來電話述委屈求安慰的時候,他正在實驗室忙着,随便不耐煩的敷衍了事幾句就給挂了,慢慢的,她就不再跟他提負能量的事情,每次通話都笑嘻嘻的。
把委屈壓抑都留給了自己,哪怕開心,也都是強顏歡笑吧?
鳶喜說,我多想擁抱你,可惜時光之裏山南水北,可惜你我中間人來人往。
也許,在天長地久之前,總要先學會如何分開。
不成熟的戀情興許應該被原諒,在青蔥歲月中,稚嫩不足抵擋。
蘇墨深低沉的盯着大理石上的倒影,頹靡的咧開一邊嘴角嘲笑,他還可笑的想要晾她些日子。
回到餐桌上,他看着旁邊吃地沒心沒肺的黛藍。兜兜轉轉,走走停停,幸好又回到了原點。
吃完了飯,杜科長拉着黛瑤就去逛街了,走之前還給自己兒子使了個眼色。
看着黛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低聲道,“吃飽了嗎”
黛藍倚着座椅,舒服的揉着自己的小肚子,邊回答道:“嗯,飽了”
末了,又伸出粉嫩嫩的舌尖繞着嘴角舔了一圈,把嘴角殘留的肉汁卷了進去。
蘇墨深眸子深沉,喑啞着嗓子,“好吃嗎”
“你嘗嘗啊”她小手指指桌上的蝦仁。
接着,一片黑瞬間罩住了黛藍,溫溫熱熱的薄唇貼着她的嘴角,他伸出軟糯濕潤的舌尖,輕輕舔舐着黛藍舌尖掃過的地方。
是那香濃爽口的蝦仁味,晶瑩剔透的蝦仁就好像黛藍飽含露水的玫瑰唇,讓他想慢慢咀嚼,細細品嘗,一點點吞之入腹。
黛藍從被動,逐漸的變成用兩臂纏着他的脖頸,半個身子挂在他身上。
闊別三年的吻,細膩的心尖尖兒發燙,一陣陣暖流從頭澆到尾,舒服的想要哼唧兩聲。
再一輪攻擊襲來,黛藍果真招架不住的哼出了聲,細細的,軟軟的,是因為有雙大手在不老實的動着。
黛藍使出吃奶的勁,巴拉出埋在她衣服裏的手,水汪汪的大眼瞪着摟着她的人,“在外面,別亂來”
“那回家吧”說走就走,拿上黛藍的大衣,拉着她就起身。
車裏,黛藍一動不動的盯着,把車開的像火箭般的蘇墨深,“前幾天還對我那麽冷淡,蘇墨深,你吃加熱包了?”
蘇墨深神情專注的盯着她,“黛藍,我們和好吧”
“都飙到100碼了,你還不看路??”兩邊飛速的景物看地她心驚膽戰。
懶散散的一手把着方向盤,無賴道,“你不答應我,我就不看路”
她仰着小臉,大聲道“和和和!”
喬總
窗外的樹, 不等人看清, 就被抛到了幾十米外。
蘇墨深看着傻得讓人心疼的黛藍,一手扮過她的下巴, 手指摩挲那白嫩細滑的肌膚,“以後不管遇見什麽事,都別自己悶着好嗎”
黛藍微微掙着那雙大手, 可憐兮兮:“我不悶着,但是老司機, 你車能開慢點嗎?我頭暈”
聞言, 蘇墨深意味深長的晲了她一眼, 一臉悶騷道,”“我還沒開始開呢,你就嫌快了?”
小妮子聽不懂那言外之意,瞪着眼、傻傻道“你怕不是行駛在月球上吧?”
看着黛藍一臉單純樣,蘇墨深頓時有種帶壞未成年的感覺, 感覺自己有點猥瑣, 像誘拐小學生的大叔, 腳微動,松了松油門, 把車速降了下來。
車窗半開,徐徐微風吹動着柔軟的發絲, 毛茸茸的纏繞在耳邊頸部, 陽光溫暖惠風和暢,黛藍像貪睡的貓般, 懶洋洋的半躺在車座中,舒服的眯了眯眼。
磨腳的高跟鞋早就被她蹬到了角落裏,露出那白得發光的小腳丫。
履上足如霜,新露繡行纏,足膚如春妍,吳足霜雪白,赤腳浣白紗,一彎新月淩波淺。
讓蘇墨深想起白居易筆下的奢靡畫面,美人蹋上歌舞來,羅襪繡鞋随步沒。
清了清微微發癢的喉嚨,聲音卻還是帶着絲異樣,“把你鞋穿好”
黛藍反抗,“我不,我又沒有腳臭,吹吹風怎麽了”
“那你把頭發紮起來”
總有那麽幾根刁發,想要跑他脖頸間作亂,搔的他渾身發癢。
她仰着臉威脅,“這才剛和好,你就要求我這,要求我那了?”
蘇墨深妥協的深呼吸一口,把腦中的雜念抑制。
說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得到了的也不停在騷動。
喬氏頂層,小霍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喬總,即使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即将步入不惑之年,但那張英俊的臉,卻如剛畢業的學生般招花引蝶。
也難怪那些合作方的千金們,争着搶着撲上來,磚石王老五可不是個香饽饽。
喬亦庭失神地俯視着下面的車水馬龍,和那川流不息的人群,紅綠燈不停的眨巴着眼,送走一群群行色匆匆風塵仆仆的人。
“喬總,試鏡已經全部結束了,三位總監挑出了五個人”自家老總捧出來的明星,好像都有雙潋滟的桃花眼,他真是費解。
喬亦庭看着錄像,一雙雙漂亮的桃花眼,但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愛的人,有雙細膩柔軟的桃花眼,水汪汪的看着你,好像會說話般。但是,他弄丢了,相遇紅塵,卻走散在時光裏。
呼出一口濁氣,倚在真皮旋轉座椅中,他看不得那雙眼被塵世污濁。
小霍看着皺着劍眉,一臉不耐的老總,輕聲道,“還有最後一個,要不再看看?最後一個是李總監推薦的”
夜空般深邃的眸子,又重新看向桌上的錄像機。
他頓時愣住了神情,屏幕中笑魇如花的面容,與記憶裏的不斷重合。
“喬總、喬總?”小霍看着怔了半晌的人,低聲喊着。
緩過神來,喬亦庭喃喃道,“就這個吧”
定下了人,小霍出了辦公室,離開前又看了眼,不停重播回看的喬總,滿身孤寂,但他一直覺得喬總是個有故事的人。
接到琦姐電話的時候,黛藍在浴室裏洗澡,熱水沖下手上的泡泡,她按下免提。
王琦坐在吧椅上,邊做着美甲,“藍藍,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黛藍一臉無奈,“琦姐,你能換個老套牙的開場白嗎?”
王琦不再逗黛藍,直截了當,“喬氏給我打電話了,你試鏡過了”
黛藍拿着花灑的手猛的一滞,“确定是我??”
“确定以及肯定”
“啊啊啊!愛死你了琦姐!”
王琦也垂眸笑着,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給黛藍報了名,竟然給選中了。
真是确認過眼神,遇上了對的人啊。
挂了電話,黛藍三兩下沖掉身上殘留的泡沫,套上她的小吊帶,沖出去按了對面的門鈴。
門一開,她一個蹦起,像樹懶般挂在蘇墨深身上,兩手捧着他的臉,可着勁的吧唧。
蘇墨深用雙臂圈着她的小肉臀,咳了咳喉嚨。
她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你怎麽了?喉嚨發炎了?”
蘇墨深的表情妙不可言,似是無奈,“不是”
接着,她剛擡起頭,就看見了站在兩人後面的杜科長。
四目相對,死一般的寂靜。
黛藍愣在蘇墨深身上,大眼瞪小眼,傻傻的不知所措。
“蘇姨”揪巴着嗓音,她此刻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呵呵,你們繼續親親抱抱舉高高,蘇姨給你們做飯去哈”挂着一臉姨母笑,杜科長笑眯眯的進了廚房。
接着廚房傳來了咚咚嚓嚓珰铛噔蹬的切菜聲,似乎再說:你們随便哼唧,我聽不到、聽不到、聽不到!
看着某鴕鳥把頭埋在他肩窩處,蘇墨深不厚道的悶笑了聲。
黛藍微皺着小臉,“你怎麽不給我提前打招呼啊?這下好了,丢人丢大發了”
“你有給我反映的時間嗎”,橡皮泥般吧唧黏到他身上,揪都揪不掉。
餐桌上,黛藍咬着筷子,時不時的瞅兩眼杜科長。
杜科長噗嗤笑出了聲,“小時候光屁股的時候,蘇姨還給你洗過澡呢,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蘇姨又不是棒打鴛鴦的毒王後,瞧你那揪巴樣,哈哈哈”
蘇墨深也服氣黛藍豐富的面部表情,半斂着的桃花眼留着小部分眼白,深沉的不知瞎想些什麽。
呵,小樣。
杜科長夾着盤子裏的青菜,直往黛藍碗裏放,直到堆起一座小山,“多吃點,看你瘦的,以後生小孩兒有你疼的,我們科室上次接了個孕婦,瘦巴的使不出勁來……”
“咳…”他剛喝了口水,就被杜科長的語出驚人給嗆住了。
杜科長走後,黛藍一臉生無可戀的躺在沙發上,杜科長知道了,就代表她媽媽知道了,她媽媽知道了,她就該去坦白了!
蘇墨深瞧着鹹魚般,癱在沙發上的黛藍,“剛那麽熱情跳我身上幹嘛”
提起這個,黛藍才想起正事,一掃郁悶,小臉又挂上了激動的笑容,“前幾天我去喬氏試鏡了,竟然通過了!”
蘇墨深放下水杯,“蘇氏那麽多公司,随便你想代言哪個,跑喬氏幹嘛”
黛藍瞪大了眼鏡,滴溜溜的盯着蘇墨深,“潛規則啊?”
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你給我潛了嗎?”
說罷,一個大腳丫子踹到了他身上。
一個月一次的返校時間到了,黛藍郁悶的躲在家裏不想回去,一臉糾結,但想着自己被壓的畢業證,她又默默地開始收拾東西。
蘇墨深來的時候,她還在往行李箱裏塞着衣服。
看着滿地的花花綠綠的衣服,他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