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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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臻站起身,章儒柏看不出他的心情,只能感知到空氣中逐漸彌漫的壓迫感。他的西裝和多爾描述的一樣,是成套的:“玩得還愉快嗎?”
章儒柏不确定自己該不該說話,但多爾向前一步擋在了她身前:“我連出門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當然,當然有,我很高興你願意走出去。”程臻說着,将桌子上的倉鼠籠子也提了起來,“還養寵物了,看來這些天過得不錯。”說完,他看向章儒柏:“你功不可沒啊。”
章儒柏沒想過有一天她要給父母領導以外的人賠笑臉,但現在她需要這麽做:“害,也沒有,是多爾呆久了想透透風,我就和他一起去了。”
“那你們透風的時間也挺長的。”程臻端詳着倉鼠籠。小垃圾在颠簸的狀态不敢跑輪,在墊料裏挖了個坑鑽進去了:“我中午就到了,一直等到了現在。”
多爾還是護着章儒柏的架勢,冷聲道:“你有什麽意見嗎?”
程臻笑着搖頭:“沒有,沒有。”
章儒柏發現了,多爾是真的不怕程臻,他對程臻的态度更傾向于厭煩。多爾和她提到最多的就是程臻,但只是因為程臻與他接觸最多。程臻只是個走狗爪牙,章儒柏得此定論,但同時也是一根連線,如果能抓住程臻,那麽順藤摸瓜也就方便了。如果抓不住,恐怕多爾也不知道上哪裏去找幕後黑手。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章儒柏出來打圓場:“我看時候也不早了,要不你今天也留下來吃飯?”
“不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了。”章儒柏聞言松了口氣,而程臻又說:“張茹百,是吧?你和我下樓一趟吧。”
多爾跨步走到程臻面前搶過小垃圾的籠子,怒道:“你要和她說什麽,就在這兒說。”
程臻斯文的樣子在這時顯得格外可憎,對于多爾,他一向覺得不必多費力氣,不過是個小孩兒,陷入羅網根本插翅難飛,故此才波瀾不驚:“你很在乎她?可別告訴我你要做明憲宗。”
多爾愣住的表情明顯是沒聽懂,也難怪,他應當是沒學過中國歷史的;可章儒柏卻聽懂了其中的諷刺,明憲宗癡戀比自己大十七歲的萬貴妃,只因萬貴妃還是宮女的時候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
程臻知道多爾聽不懂,嘲弄地笑了一聲。
他這副欺負小孩的模樣看得章儒柏氣不打一出來,但也只能忍耐,她把自己隔在程臻和多爾中間,給了多爾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對程臻說:“那個,下樓是吧?好,我和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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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臻頗有紳士風度地給章儒柏開了門,說:“請吧。”
兩人一同坐在電梯裏,氣氛有些尴尬,章儒柏決定掌握談話的主動權:“先生,我,我是有事情要坦白。”
程臻側眼看她,這讓章儒柏很不舒服。
“你說。”
“其實吧,這事兒早就發生了,我一直沒敢告訴您,怕您,怕您解雇我。”章儒柏後悔自己沒有報個表演班什麽的,只會用一臉苦相表達自己的為難。
程臻溫聲說:“你如果不講出來,我才要解雇你。”
多爾曾經将門鎖格式化過,這件事程臻在進門的時候一定知道,還不如自己主動提:“剛開始的時候吧,多爾不知道為什麽,很不喜歡我,可能是我哪裏做得不好了,就把我鎖到門外。我怕您因為他不喜歡就解雇我,才沒敢說。”
這時候電梯到了一樓,章儒柏跟着程臻出了單元樓的門,程臻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這不怪你,多爾鎖過每一任生活助理,不是你的錯。”
章儒柏心想我當然知道,嘴上卻難以置信地問:“真的嗎?”
“是真的,但這都不是重點。我很好奇,多爾為什麽這麽喜歡你?”
說實話,章儒柏并不覺得多爾有多難相處,這句話不是違心的。多爾像只刺猬,貿然觸碰肯定會紮手,但如果順着哄,他是沒什麽攻擊性的,甚至肚皮還很柔軟。她說:“多爾就是小孩子脾性啊,是任性了點,但本性不壞。”為了使自己言辭可信,她還強調了:“他和我弟弟一樣大呢。”
程臻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在你之前從來沒有人這樣講過。”
章儒柏讪笑:“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處不來的人,我和多爾就處得來。”
他們就這樣一路走到程臻的車前,章儒柏留心記下了他的車牌號。雖然這種做法不一定有用,程臻的車牌號很可能是假的,但線索多多益善。
“你知道我這次為什麽來嗎?”程臻停在車旁問。
章儒柏搖搖頭。
“因為你沒有給我發多爾的近況。”程臻翻看着手機,找到和章儒柏的通話框展示給她看,“除了第一天你發過一次,這兩周都杳無音信。”
章儒柏點頭哈腰說:“是,是我忙忘了,我的錯。我以後每天都彙報。”
程臻拉開車門坐進去,章儒柏心想終于要結束這次會面了。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程臻警告道,“少彙報一天,你都會被解雇。”
眼看着程臻已經點燃了發動機,章儒柏趕忙道:“那個,先生,你下次什麽時候來?來的話提前給我說,我給您準備飯啊。”
程臻看也沒看她,說:“這不用你操心。”就關上了車窗,揚長而去了。
程臻的行蹤不定,這是個問題。如果像她猜測的那樣,程臻是多爾與非法組織之間唯一的聯線,那麽抓不到程臻,有了多爾也白搭。如果提前收網,反而會打草驚蛇讓程臻跑掉。她往回走的路上給陸丞的號碼編輯了短信,詳細地講了目前的形勢和自己的猜測,發送出去之後就立刻删掉了通話記錄。
她打開門,看到多爾又光着腳迎面跑過來。章儒柏怕他腳滑伸手扶住他,多爾也焦急地打量她:“他沒把你怎麽樣吧?”
“他能把我怎麽樣呢。”章儒柏換着拖鞋,“他又不是黑社會,能吃了我啊?”
說完,多爾的表情就變得難以言喻了。章儒柏這才想起來程臻好像真的是黑社會。
“那他和你說了什麽?”多爾又問。
“你把拖鞋換上,大冷天的。”章儒柏把多爾的拖鞋也拿出來,“他讓我記錄你的言行給他彙報。”
多爾穿上拖鞋,臉色難看地像吃了苦瓜。
章儒柏捏了把他的臉蛋,手感還挺軟:“放心,我給他彙報假消息。”
多爾“嘁”了一聲,轉身去找小垃圾了:“害得我白擔心你。”
章儒柏笑着跟上去:“你剛才的表現太勇敢了,擋在我前面,我真的很感動。”
“這叫勇敢嗎?”多爾搬了個椅子坐在餐桌前,,“我又不怕程臻。”
“是,看出來了,你不怕他。”章儒柏跟着他來到了餐廳,“可是我在這裏待了這麽久,怎麽只見過程臻,也只聽你提到過程臻。你都不接觸其他人嗎?”
多爾看向她:“你不算嗎?”
“除了我之外。”章儒柏坐在了多爾對面,“你的交際圈也太單純了吧。”
多爾取出小垃圾,在手心逗弄它:“不行嗎?”
這算是間接承認了。章儒柏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也意識到程臻這條線索有多麽難得,斷不能把他放走了。
“沒事。”章儒柏拍拍他的腦袋,“以後我帶你見其他人。”
多爾卻說:“我不要見人。”
“為什麽呢?”章儒柏給他細數社會化的好處,“你看啊,你整天見到的不是程臻就是我,要是誰惹你不高興了,你氣兒都沒處撒。你要是認識更多的人,你的世界就會更大,也不會像這樣整天氣呼呼的了。”在章儒柏眼裏,多爾确實每天都在生氣。社交是人重要的情緒來源,他如果接觸更多的同齡人,說不定會開心一些。
“我現在這樣就很好啊。”多爾不以為然,“我看到程臻就生氣,看到你氣能消一點,達到平衡了就好。”
章儒柏驚訝地張開了嘴:“你說什麽?”
多爾也一愣,這才覺得剛才說的話很難為情,索性把嘴唇抿起來,不去看章儒柏了。
他逗弄小垃圾,章儒柏一心想着逗他:“哇,我好榮幸呀。”
多爾的嘴抿地更緊了。
“你一直抿嘴,嘴周會發黑的哦。”章儒柏講的是真實例子,“我一個弟弟就喜歡抿嘴,後來嘴周黑了一圈,像胡茬。”
多爾終于把嘴松開了,嘴唇因為充血變得比剛才更紅潤,章儒柏注意到,多爾的嘴周沒有青色的胡茬,有的是像女孩一樣細細的絨毛。
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章儒柏拿起來看,是陸丞回信了。裏面說她給的消息已經被彙報給鐘挽青,鐘挽青對此很重視,讓章儒柏給出一個時間,他們随時待命,争取抓住程臻早日收網。
“多爾。”章儒柏叫他,“程臻一般是什麽時候來你這裏啊,那一天咱們盡量就不出門了。”
多爾不疑有他,乖乖回答道:“一般兩周來一次,不是周六就是周天。”
也就是說,程臻今天來過了,下一次出現就要在兩周後。章儒柏覺得等不起,因為既然鐘挽青那邊已經得到了人證,那麽程臻也極有可能會聽到風吹草動及時跑路,兩周的時間還是太長了。
章儒柏看了眼和小垃圾玩得正歡的多爾,給程臻的發了條定時早上八點的消息。
“先生,昨天的事你都知道了,晚上也沒發生什麽,就是我在廚房洗碗的時候聽到多爾在給別人打電話,說文件傳送什麽的,我也聽不懂,剩下的就沒啥了。”這種事情程臻一定格外注意,所以不能現在發,怕程臻晚上就趕過來,所以要留夠時間給鐘挽青他們整隊。
而後,她又給陸丞的號發信息道:“程臻會在明早八點之後到多爾的住處。”
過了十分鐘,陸丞那邊給了回複。
“收到,一切準備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