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吃

第12章 放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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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出了門才知道剛剛放晴的天氣有多冷。物理原理他都知道，是水在吸熱，可足不出戶的他拿捏不住初秋。溫度雖不算太低，但風從毛衣的孔洞鑽入體內，也夠他打幾個冷顫。

此前他從來沒有關注過小區裏的景色，他搬來的時候這個樓盤才剛剛開始售賣，配備設施還不算齊全，如今竟然能在小區中央看到噴泉和人工湖，植被也從最開始的樹苗長成綠葉掩映的大樹，搬入的住戶越來越多，整個社區也更有人氣。章儒柏見他對這些景致目不暇接的樣子，問道：“你多久沒有出門了？”

“不算上上次取快遞的話，快五個月了。”

“五個月了？！”章儒柏從前只在電視上見過日本那些從不出門的老人，都是性格古怪行動不便，家裏垃圾堆成山的，看來如果沒有生活助理，多爾也要過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多爾倒沒覺得這件事有所驚世駭俗：“夏天那麽熱，難道你願意出門嗎？”

這倒也是。夏天能把章儒柏叫出去的是工作和社交，如果沒什麽要緊的事，她也不願意出門。章儒柏說：“那你難道不需要呼吸一點新鮮空氣嗎？監獄裏的犯人也要放風呢。”

多爾答道：“我會去陽臺上轉一轉，也不至于太悶。”

章儒柏想到那個被廢棄的陽臺，不知道多爾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在那裏放風的。

她上一次買菜只買了一個人的量，因為那時候還沒考慮到多爾；然而現在兩個人常在一起吃飯，之前買的菜量很快就不夠用了。因為那個購物袋和多爾的聲名遠揚，賣菜的老太太已經記住章儒柏的臉了，憐惜她服侍着一個刁蠻少爺，還會給她抹零頭。章儒柏把多爾帶到超市，讓他自己挑喜歡的菜品。

多爾根本認不的這些菜都叫什麽名字，在他眼裏都是白白綠綠的，雖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模樣都差不多。所以他的心思根本沒放在菜品上，而是去瞧冷櫃裏的肉。他喜歡吃生的三文魚，但是身體變差後每一次生冷的食物都會拉肚子；還喜歡吃蝦，可水煮的做法太單一了，吃多了就膩。不過他很久沒有吃過這些食材了，随便抓了一些放進章儒柏的購物袋裏。

章儒柏其實不太會料理比較高級的食材，平時最多用到牛肉，海鮮的腥味她不會處理，加上價貴，所以很少吃。她打眼一看，多爾這一抓抓走了近兩百塊。

“我的小少爺啊，”章儒柏差點把那些魚呀蝦呀從購物袋裏再擺出來，“你可真會挑啊。”

多爾沒聽出來這句話是在損他，還謙虛道：“沒有，我不會，我随便拿的。”

章儒柏無語凝噎，她還想在做卧底的期間多攢點錢，看來這個夢想達成的幾率不大。

多爾甚至分不清豬肉和牛肉，他脾胃脆弱，吃多了肉容易消化不良，不僅外形，味道上也難以區分。他認識的只有海鮮和水果，還淨撿貴的挑，什麽蘋果香蕉他看不上，一定要吃草莓和荔枝。章儒柏沒見過這麽挑食的人，問題在于按照多爾的說法，油膩的食物如豬肉他生理性反胃，清淡的苦瓜生菜又棄之無味，只有固定的幾樣愛吃的食物，否則寧願餓上一天。

章儒柏後悔帶他來超市了，還不如自己買什麽就讓他吃什麽，她開始擔心多爾在非法組織垮臺之後該怎麽活下去。

他們把滿滿一袋的商品交給老太太，老太太剛要和章儒柏打招呼，就看到站在她身後拿巧克力的多爾。

老太太驚呼：“這孩子是你什麽人啊，這麽俊啊！”

章儒柏笑說：“您認得啊，我就是給他做保姆的。”

老太太更驚訝了：“怎麽是他啊！”

章儒柏将多爾拉到來太太面前，說：“奶奶誇你好看呢，要說謝謝。”

多爾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說，說他長得好看不過是陳述一個事實，但章儒柏讓他說謝謝，他還是照做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與人的交流上，轉完了超市，就向門外看，廣場上有幾個小孩趁着剛下完雨風大，在放風筝。

老太太瞅着多爾的舉動，悄聲對章儒柏說：“這孩子俊是真俊，怎麽就看着有點傻。”

多爾一定想不到自己也有被說傻的一天，章儒柏忍笑道：“他不傻，他聰明着呢，就是太久沒見過生人了。”

別過了老太太，章儒柏就想着往回趕，可是她發現多爾一直在觀察周圍的人，眼神流連在各樣的景色上。她問多爾：“你是不是還想在外頭多轉一會兒？”

多爾沒說想，也沒說不想，只說：“我剛才看到人工湖那裏有鴨子。”

章儒柏牽着他的手腕說：“那我就帶你去看鴨子。”

臨近人工湖，章儒柏才知道怪不得多爾想來看，今天湖畔圍了很多人，往常這裏是沒這麽用擁擠的，她也覺得奇怪。走近了看才發現，原來是鴨媽媽帶着一群小鴨子游水，和其中一只走散了，那只羽翼未豐的鴨寶寶鑽過網格的空隙進入了另一片水域，現在游不回去了。一群孩子和青少年站在岸邊替小鴨子着急，想盡辦法把它引回媽媽身邊，正用竹竿趕它，可小鴨子害怕竹竿，離得更遠了。

身邊的多爾得屏氣凝神，章儒柏還不知道他除了面對工作還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她慫恿他：“你要不也去幫忙？”

多爾不願意：“那邊哪裏站得下我。”

他嘴上不願意，可章儒柏看他操的心不比那些孩子少，遲遲不肯離去，甚至還環顧周圍看還有沒有什麽趁手的工具，只可惜別說打撈網，連鏟子都沒有。孩子們還在努力，章儒柏覺得有些無聊了，可多爾的注意力依舊在那些鴨子上面，她忽然覺得這樣的多爾很乖、很新奇，還想再多看一會兒。

又過了五分鐘，小鴨子終于在孩子們的幫助下鑽過網格游回了媽媽身邊。鴨媽媽帶着寶寶們搖搖晃晃向湖中心去了，岸邊的人也都散開了。多爾的目光意猶未盡地随着鴨子們遠去。

“你喜歡看這些？”章儒柏問。

多爾不覺得自己喜歡，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被這群鴨子定住了，就是看不夠。他說：“還好吧。”

“我看你定力不錯，周六我帶你去釣魚？”

“釣魚？”這個活動多爾也從未進行過，“在哪裏？”

“城郊有一家農家樂，我以前常去，可以釣魚，飯菜也很好吃。”非要說的話章儒柏也是一個喜歡山野的人，她平時和朋友聚會就回去農家樂，或者X市周圍的山，山裏涼爽還有許多野生動物，四季皆宜。

多爾卻問：“那很遠吧。 ”他自從回國，就沒有出過遠門。這裏是城市，如果要到城郊，那要開好久的車吧？

“還好？”章儒柏平時開車差不多半個小時，坐公交的話一個小時頂天了，“你要不要去嘛。”

多爾還在思考，他對未知和不在計劃內的事情感到恐懼和不安全。章儒柏給足了他思考的時間，回去的一路上都沒有再追問。直到打開了房門，多爾才說：“我要去。”說完又不确定地問：“你也要去對吧？”

章儒柏不知道他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我當然要去了，不然把你一個人丢外面啊？”

多爾沒接話，這次沒有直接回實驗室，而是留在廚房看章儒柏挑菜。章儒柏實在不處理這些食材，只能用樸素的方法去烹饪：“我給你做個三文魚蝦餅行不行？”

多爾對于吃什麽沒意見，他只會在做好之後考慮吃不吃。

三文魚蝦餅的做法也很簡單，只是章儒柏找了半天沒找到打肉泥的工具，只好用刀自己剁。多爾家裏的不是中式菜刀，而是那種西式的長刀，用起來費勁，等她把食材都鎖剁碎了，竟然少有的手臂發酸。不過到這一步蝦餅也成功了大半，接下來只要加入雞蛋和澱粉，再調味就足夠了。

章儒柏正準備着，聽見多爾在餐廳說：“你的手機響了诶。”

章儒柏擦淨手去拿手機，竟還是上次陸丞用來聯絡她的號，問這次還是把快遞放在老地方嗎。章儒柏條件反射地拿着手機到了離多爾遠一些的地方，回複道還是上次的地址，這次她明天下午兩點到。其實明天一整天都沒什麽事情，她完全可以約在早上，但考慮到要給多爾做飯，還是調整了時間。

等她回到原來的位置，多爾已經在喂小垃圾了。小垃圾本來在跑輪，看到多爾給他投遞吃的，立馬跳下來蹦到籠子邊緣。

“你真的好喜歡它。”章儒柏感嘆。不論是面對小垃圾還是面對小鴨子，都能看得出多爾很喜歡動物。

“還好吧，我都撿到了，總不能不養。”他還是那一套說辭。章儒柏不明白多爾為什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喜好，可能有些人就是這樣，你說他壞，他能連答好幾個是；你要說他好，說他喜歡些什麽東西，他就要連連否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