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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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鼠糧和墊料是昨天下單的,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章儒柏小時候的鄰居養過倉鼠,請她去看過,那只小家夥挑食,最愛吃的是瓜子。所以在倉鼠糧還沒有送到之前章儒柏給它吃無糖麥片和瓜子,沒想到瓜子竟是多數倉鼠的摯愛。倉鼠嗑瓜子大概是無師自通,抱着和自己大小差不多的瓜子從上到下嘎吱嘎吱地咬,殼就自然脫落,露出裏面的果仁來。
“這倉鼠以後就放客廳吧。”章儒柏提議,“你實驗室那麽冷,我怕凍死它。”
“我要放卧室。”多爾說。
“它跑輪可不分早晚,不怕吵到你睡覺啊?”
多爾确實沒想到這一層,昨晚他沒有把倉鼠帶回卧室,于是答應了章儒柏的提議。
章儒柏系上圍裙去廚房做早飯,她問了多爾一個自己關心的問題:“你實驗室為什麽那麽冷,不怕凍感冒啊?”
多爾則說了一個她沒有聽過的知識點:“實驗室的溫度和濕度都是要控制的,不能高于三十度是基本要求。我的實驗室與生物樣品有關,甚至還有抗生素,在陰涼處也不能超過二十度,幹脆就開着十幾度的空調了。”
“抗生素是藥品吧。”其實多爾說了那麽一堆,章儒柏都沒有聽懂,她只認得一句抗生素,“就是說這一類的藥品儲存?”
“不是藥品。”多爾是科學家,沒有那深入淺出的好口才,自知給章儒柏解釋不清,“總之有些成品或者調配出來的東西,都是要求低溫甚至放冰箱的,才能保持它們的活性和效果。”
章儒柏點頭權當自己聽懂了,其實根本就是一知半解。她又問:“那你一天到晚研究的都是些什麽呀?”
“也就是像我說的……算是藥品吧,之類的東西。”
章儒柏能感受到多爾不再每說一句都要怼她一下了,追問也能耐心解釋,這讓她很欣慰。她打開冰箱,想看看還有什麽食材,結果又看到那些礙眼的桶裝方便面。
“你那監護人怎麽買這麽多泡面啊,你不是一直都有生活助理嗎,還怕你餓死嗎?”
“我的吃飯時間和你們不一樣,經常半夜吃東西。”多爾對自己的生活習慣還是心裏有數的,“當我餓的時候,即便可以立馬做飯,也需要時間,還不如泡面方便。”
“原來你知道半夜餓的時候不能打擾別人起來給你做飯啊。”章儒柏對多爾淩晨兩點把她從床上叫起來的事情耿耿于懷,“所以說以前那些生活助理對你來講形同虛設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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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冷哼一聲道:“也不能說形同虛設吧,他們有自己的使命。”
章儒柏裝作是自己的猜測:“你之前跟我說什麽,監視?你覺得他們是來監視你的?”
“他們和程臻是一夥的。‘
“每一個都是嗎?”
“嗯……其實我也不能确定。我的第一個生活助理那都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多爾看小垃圾吃完了章儒柏給的早餐,又投了幾顆瓜子進去,他喜歡看小垃圾嗑瓜子。
“那你怎麽知道他們都是程臻的人,他們總不能見了你就自報家門吧。”這也是章儒柏一直好奇的,年幼的多爾是怎麽分辨出那些居心不良的“監視人”的。
“最開始,他們是自報家門的。”于多爾而言,童年代表着恐懼和屈辱,是他不願回顧的;但十四五歲這一階段卻不一樣,這是他打響與命運抗争的第一槍,他樂于講述,“那時候我未滿十六,有監護人随行合情合理。他們覺得無論如何我都沒有反抗的勇氣,我就是他們手裏随意揉捏的爛泥。所以他們對我說,你知道我是來幹什麽的,你也別在意,你只要聽話就好了。”
“這麽嚣張!”章儒柏打了兩個雞蛋進油鍋,“那你怎麽做的,讓他們退縮了。”章儒柏知道多爾是以命相挾才換來片刻自由。
但多爾不知道出于什麽考慮,并沒有這樣講,反而說:“和你沒關系,總之我有我的辦法。”
章儒柏沒懂的多爾的深意,他是怕牽連自己嗎?
“那後來呢?程臻肯定也派其他人來過吧,你是怎麽分辨的。”
多爾卻另起了一個話頭:“你知道在十個人裏無法分辨哪一個是敵人的時候,該怎麽做嗎?”
章儒柏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做呀。”
“把他們每個人都打一遍。”
章儒柏直接笑噴了,這是一個荒謬中透着幾分道理的可愛回答,她一邊笑一邊說:“所以你最開始并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來監視你的,你就是每個人都懷疑了一遍是嗎?”
“是啊,”多爾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他不知道章儒柏為什麽發笑,“我就對每一個人說我知道你們是程臻派來的,他們就認了。”
“那總不能每一個人都是程臻找來的吧,到後面你對人家說‘我知道你是程臻的人’,人家不會覺得奇怪嗎?”說不定還會直接告訴程臻,那可就暴露了。
“我知道我脾氣不好,”多爾說,“在我那麽刁蠻的狀态下,正常人幹不了一個月就會走人了。不論我再怎麽為難都要留下來的,百分之八十就是程臻的人。”
“那剩下百分之二十呢?”
“實在是太窮了。”
章儒柏自動認領了這百分之二十:“比如說我。”
“後來我發現,程臻讓你們每一個人都給他發我的動态,我幹脆就把人鎖門外了,程臻總不能天天來開門吧?”對于自己的這點小聰明,多爾還有點驕傲,這是他在這牢籠大小的方圓內能做到的最大的反抗。
原來十七個保姆就是這樣換沒的。
章儒柏倒也有點佩服多爾的毅力,換做她說不定早就破罐子破摔了,不就是被監視,自己都在人家手底下捏着,還管什麽自由不自由,到底是年輕氣盛啊。章儒柏在心裏感嘆着,然後将做好的早餐擺上桌:“這麽講,我算是第一個能讓你好好吃飯告別泡面的生活助理了?”
“算是吧。”多爾不願口頭上承認章儒柏的特殊,但又不能否認她的特殊,用警告一般的語氣對她講:“你不會也是程臻找來監視我的吧。”
章儒柏笑說:“我絕對不是,我單純是為了錢。我那天和你發火,是因為你要斷我財路。”
“你不能騙我。”
這只是句玩笑話,章儒柏卻莫名心一慌,她勉強道:“我不會騙你的。”她确實不是程臻的人,卻也沒那麽清白。
窗外雨還在下,天色昏昏沉沉的,讓章儒柏沒有出門的欲望。多爾這幾次表現都不錯,給他盛的飯量雖少,但好歹都吃完了。他身形瘦弱,可看年紀也當得起一句“大小夥子”,老家的男孩子比他年紀小的就可以幹體力活了,但多爾的飯量還不如一個姑娘,像今天這樣的天氣就是把他放門外,章儒柏都怕他被一陣風給吹走了。越這樣想,章儒柏越有想要驗證的心思,她想牽着多爾出去走一圈,看多爾會不會像風筝一樣飛起來,他要是真的飛起來,她就緊緊拉住他的手把她拽回到地面上。
“你今天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嗎?”章儒柏問。
“就是看一些文件,沒有其他的事了。”多爾沒辦法詳細給章儒柏講他工作的內容,他能理解章儒柏的好奇,可這些東西普通人最好不要牽扯。但他也沒辦法直說出“你知道太多是會被做掉的”這樣的話,面對每一次的疑問,多爾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方式就是“說了你也不懂”和“與你無關”。
“我剛才看到你在讀材料,你幾秒鐘就會切換頁面,真的有認真讀嗎?
“當然有,”這方面多爾被不少人質疑過,但他一一打破了質疑,“不僅有認真讀,還能背過要點。”
此時章儒柏的手機正好推送了一條新聞,章儒柏打開新聞頁面,看标題講的是老師猥亵學生的事。章儒柏将手機遞給多爾,問他:“那你能給我講講這條新聞說的是什麽嗎?”
多爾接過手機,章儒柏能看到他一瞬間聚精會神,眼球快速掃動,幾乎只用了不到三秒手指就先下滑動。十幾秒之後,多爾将手機還給章儒柏,用極快的語速說道:“講的就是京大附中的X城分校發生了老師猥亵學生的事,老師姓趙,學生化名言言,稱老師用成績要挾她對她進行長達半年多的性侵犯,然而其中的疑點是……”
“好了好了。”章儒柏只是想考考多爾,沒有真的要他把新聞內容都講一遍,“我相信了,你厲害,你太厲害了。”
證明了自己的多爾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誇獎。
章儒柏端走他的盤子放進洗碗池:“你以後如果不當科學家了,可以當個那種,圖書解說員。現在不是很流行這種快餐文化嗎。你去說書,我做你的經紀人。”
這個聽起來不錯,比當黑心科學家有前景。多爾剛想叫章儒柏的名字問她昨天把奶酪棒放在哪裏了,忽然發現自己還不知道她的名字該怎麽寫。
“張茹百,你的名字是哪三個字啊?”
立早章,儒學的儒,柏樹的柏。
“弓長張,“章儒柏的聲音從洗碗池邊傳來,“草字頭的茹,數字的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