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問答之走近多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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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之前給多爾說了是超市打折,這會兒就必須要買點東西回去。除了一些做飯用的菜,章儒柏還買到了自己好久沒吃過的奶酪棒,是那種兒童奶酪棒,奶呼呼甜滋滋的,說來慚愧,她長到這麽大都還好這一口,一次性買了三袋。
她要按時回去給多爾做晚餐,只能早些告別了陸丞。打開門回到屋子,她總覺得這會兒出奇得安靜,平時倒沒這樣的感覺。頓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有跑輪轉動的聲音,單調的聲響襯得大房子裏格外靜些。原來是多爾已經取到了籠子,把小垃圾放了進去,小垃圾踩着跑輪足下帶風,多爾就趴在桌面上看着它運動。
“我發現自從倉鼠進家門,你工作就沒那麽忙了。”章儒柏脫下外套挂在門後的鈎子上,“怎麽,感情以前是懶得見我啊。”
“不只是你。”多爾掰着指頭着,“之前的……十多個生活助理,還有程臻,我都看得見。”
章儒柏在心裏接了一句十七個。
多爾又為自己挽尊:“當然我工作還是很忙的。”
“你一天到晚到底在忙什麽啊。”章儒柏走向他。
多爾又是糊弄:“說了你也不懂。”
章儒柏把購物袋擺上桌子,東西一樣一樣掏出來。掏到奶酪棒,盡管心中很不舍,但還是大度地分給了多爾一支。
“這是什麽啊。”多爾拿在手裏找開口。
“奶酪棒啊,你小時候沒吃過嗎?”章儒柏給他演示了怎麽打開。
“奶酪棒?”多爾重複了一遍。咬了一口之後他皺着眉頭說:“這不是cheese。”
“什麽cheese。”這個單詞章儒柏聽着耳熟,“芝士?”
“cheese stick,你不是說它是cheese stick嗎?”
章儒柏憑借自己過了四級的英語辨認出單詞的含義:“芝士棒?奶酪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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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沒空陪着她練英語,他覺得這東西雖然不是芝士,但真的很好吃,把剩下的一口全吞掉了。
“這不是奶酪棒,那這是什麽,你吃的奶酪棒和這個不一樣嗎?”
“奶酪是帶鹹味和發酵的味道,這個就是酸奶味果凍而已啊。”多爾也奇怪章儒柏的童年,他們說的奶酪棒完全不是一樣東西,“奶酪棒,一根棍子或者可以撕着吃的那種。”
章儒柏忽然想到朋友家出國留學的小孩,在回國之後和她講過,外國人愛吃奶酪。真正奶酪的味道挺臭的,很少有國人能接受,但外國小孩會吃各種形态的奶酪,奶酪棒奶酪條,有的還可以撕着吃。
多爾的金棕色頭發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章儒柏忍不住問:“你小時候不是在國內長大?”
這又是多爾不喜歡談的話題,但被章儒柏說中了,就用“嗯”敷衍過去。
“看你也像個混血。”這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那怎麽會回國呢?”
“我媽媽是中國人。”
這點倒與情報一致。章儒柏還想問他更細致的,但怕他反感,于是挑了他感興趣的話題:“要不要給你的倉鼠買墊料和吃的啊。”
“要啊,我明天就去寵物店。”
“你去寵物店還不如網購,品種很多,而且便宜。”章儒柏引導他,“我知道你不缺錢,但主要是品種豐富。你沒有手機的話,我可以幫你買。”
多爾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章儒柏耐心道:“你要對我說謝謝。”
“謝謝。”
“你之前說,你還養過貓?”
“嗯。”
“外國的貓是怎麽叫的,你就叫它cat?”
“那時候我叫它kitty。”
“那時候你多大啊,能一個人養貓嗎。”
“三四歲吧,我爸爸媽媽和我一起養。”
“三四歲的事情你都記得?”
多爾驕傲地說:“我一歲的時候就有記憶了,我到現在還記得自己過一歲生日的場景。”
章儒柏裝作驚訝的樣子:“你這麽聰明啊。”
“是啊。我可喜歡那只貓了,那時候我按照記憶裏父母訓練我的樣子訓練那只貓,它也學會了聽指令,還能繞樁呢。”
“你這麽喜歡,怎麽就送人了呢?”
多爾說:“因為回國了。”
章儒柏發現一提到回國的話題多爾的表情就有些僵硬,眼神也透着回避。她依舊做不經意狀問:“這貓你養了幾年了,如果養的時間短,應該還不至于太傷心。”
“那時候我哭了。”多爾坦白了他的脆弱,“畢竟養了四年。”
也就是說,多爾回國的時候是七歲,正是上小學的年紀。章儒柏回想到自己考四級時崩潰背單詞的場景,感嘆道:“那你英語一開始就很好咯,比別人少學一門科目啊。”
多爾把手伸進籠子裏,将倉鼠捉出來攏在手裏,用手指揉着它毛茸茸肉乎乎的腦袋,這種動作讓他覺得放松。一只小生命的溫度在他的掌心散開,他輕聲說:“我上的私塾。”
章儒柏明白,這私塾當然不是他父母給他請的,一定是非法組織做的。這麽說,他的父母很可能與這個組織有聯系,而他們回國的理由也極有可能與非法組織有關。
章儒柏開玩笑道:“這私塾不會光給你教了生物化學方面的知識吧。”
多爾将小垃圾捧到自己的面前,低頭用鼻尖點它,像是在默認。章儒柏通過這些天的接觸解析到,多爾想承認又不願意直接說話的時候就會低頭。
章儒柏坐下與他平視,撐着腦袋問:“那你這麽聰明,是随了爸爸還是随媽媽?或者強強聯合。”
多爾用篤定的語氣教育她道:“智商遺傳是由X染色體決定的,女性的智商是父母的結合,而男性的智商全部遺傳自母親。”
“那你有一個很優秀的母親。”講到這兒,章儒柏猜測與組織有聯系的應是多爾的母親。一個曲折的故事在她腦海中徐徐展開,天才少女被惡人掌控,逃到國外結婚生子,卻又被脅迫不得已回到國內。這只是章儒柏的猜想,但她的直覺一向準确。
多爾玩夠了小垃圾,将它放回籠子裏:“她倒是寧願自己不優秀。”
小垃圾像是已經熟悉了多爾的味道,在他把手從籠子裏抽出來的時候還執着地朝他手的方向跑。
這時候章儒柏手機又響了,是業主群裏發的短信,裏面說今天晚上會停電,停到明天早晨。章儒柏把消息轉告給了多爾。
多爾的表情看起來是在擔憂:“從幾點開始?”
“大概十點吧。”章儒柏看表,原來已經快六點了,他們真的聊了很久,“我現在趕緊去把飯做了。你今晚也別做夜貓子了,既然停電就早點睡覺。”
多爾拎着籠子,回了自己的卧室。
晚飯章儒柏也不想費心思。做了咖喱焖飯。洋蔥胡蘿蔔和腌制過的牛肉在一起炒熟,倒水加入整塊的咖喱,平鋪在電飯煲內,加正常的水量把米飯蒸熟就好了。蒸米飯的間隙她看到多爾在卧室和實驗室裏不停翻找着什麽東西。
“找什麽呢?要我幫忙找嗎?”章儒柏反思自己是不是又碰了多爾的什麽重要的東西。
多爾說:“是充電線。”
“什麽的充電線?”
“手電筒的。”
這就與章儒柏無關了,她從來沒有看到過什麽的充電線。“你不會真的要打着手電工作吧,你那些儀器沒電也用不成啊。”
“我不是為了工作。”多爾不是個丢三落四的人,只是這個高檔小區确實很少停電,哪怕停電也只是在白天,上次晚上斷電還是在前年,手電筒不常用,充電線就更不常用了,這麽多年過去,這些小玩意兒實在是找不着了。
章儒柏自知幫不到忙,只能安慰道:“就一晚上,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
多爾沉默不語,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吃完飯章儒柏收拾着碗筷,這次多爾沒有早早躲進實驗室,而是留在了餐廳。他把小垃圾的籠子又提到了餐廳裏看着它跑輪,章儒柏想如果他有手機,現在應該也會下載一些年輕人玩的手游,和朋友打排位,又或者追劇看網文,總之是一個正常的、豐富的青春期小孩的生活。可他現在什麽都不能做,不能和朋友聊天,甚至可能沒有朋友,整天對着擺滿瓶瓶罐罐的實驗室和一臺只不能上網的電腦,連看着倉鼠轉輪子都成為了樂趣。似乎被關在籠子裏面的不是小垃圾,而是他自己。
章儒柏能感覺到今天的多爾格外需要陪伴。她在廚房,水聲開得很大,鍋碗瓢盆碰撞,腳步踱來踱去,這一切帶來的煙火氣好像可以掩蓋掉寂寞。
打掃完廚房的衛生,已經快要八點了,多爾賴在餐廳沒有要走的跡象,章儒柏也不好撂下他一個人。她問:“要聊天嗎?”
多爾點點頭。他垂首的樣子很好看,章儒柏從她的角度能看到他濃密的睫毛遮住眼睛,露出一點鼻尖。
“那聊什麽呢?”
多爾說:“随便什麽都好。”
章儒柏不想再聊童年刺激他,于是問:“你最喜歡吃什麽?”
“我不喜歡吃。”這句是實話。從他的飯量看得出來,今天吃的算多的,也只有半碗飯,“非要說得話……奶酪棒。”
“喜歡什麽運動呢?”
“小時候喜歡足球,後來身體不好,就沒有再繼續了。”
“喜歡的天氣?”
“晴朗的晚上,可以看到很多星星。”
“喜歡的動物呢?”
“反正不是人類。”
他們這樣一問一答持續了很久,章儒柏可問的有很多,多爾知無不言。等到章儒柏再看表的時候,已經九點半了。
“快去洗漱吧。”章儒柏勸他,“停電了就不方便了。”
他們各自去了衛生間。章儒柏洗漱完後躺在床上,剛打開手機,燈就滅了。現在才十點,生物鐘沒到睡覺的時間,章儒柏橫豎睡不着,在床上翻滾了很久,一看手機都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依舊睡意全無,反倒覺得口渴了。她起身披了件衣服,拿起手機打着手電筒,想去餐廳給自己倒杯水喝。
剛走出房間,她就聽到一點細微的響聲,辨別了一下,是從多爾卧室傳出來的。最開始她以為是倉鼠還在跑輪,但路過卧室門口的時候,那聲音愈發明顯,竟是啜泣的聲音。
她敲了一下多爾的門,啜泣聲瞬間停止了。章儒柏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