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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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伸手把小東西撈了上來,章儒柏終于看清了,是一只個頭很小的倉鼠,看來是餓壞了,正在啃着別人不要的廚餘垃圾。
“估計是被人扔掉的吧,看着還不滿月。”章儒柏不喜歡鼠類,她離得遠了些。
“嗯。”多爾捧着小倉鼠,沒有放掉的意思。但倉鼠受到了驚吓,撒腿就要跑,被多爾一整個抓在手心。
章儒柏見他捏着倉鼠不撒手,怕他想要撿回去養,先把醜話說在前頭:“我不喜歡倉鼠。”
多爾甚至沒回頭:“我也不喜歡。”
“那你把它放回去。”
“不行。”多爾用拇指搓了搓小倉鼠的腦袋。
章儒柏沒明白他的邏輯:“為什麽?”
多爾理直氣壯:“那我都看到了,我怎麽能把它放回垃圾堆呢。”
章儒柏百思不得其解:“你屬狗的嗎,看到了就是你的。”
“我沒看到,它死了是它命不好。我看到了再放回去,那就是謀殺。”
“倒也不用謀殺這麽重的詞吧。”章儒柏第一次從多爾嘴裏聽到人倫道德,他一個做人體實驗的黑心科學家這樣講,聽着新鮮,“那你整天不吃飯也是在謀殺你自己嗎?”
多爾沒回答,章儒柏想了一下接道:“好像确實也可以這麽講。”
倉鼠在多爾的手心攢動着,到處嗅熟悉味道。章儒柏面帶嫌棄地說:“趕緊回去洗個手吧,不然它最後記住的就是垃圾的味道。”
多爾還真就往電梯的方向走了,章儒柏趕緊拉住他:“首先說明,我不養,要養你自己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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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很有志氣地回她:“自己養就自己養。”
“你知道自己養是什麽概念嗎,你養過動物嗎。”章儒柏覺得多爾只是随口一說,“你連你自己都養不好,你還養一只倉鼠?”
“我養過,我小時候還養過貓呢。”多爾極力證明着自己的能力,“還怕養一只耗子?”
“那後來貓呢?”
“送人了。”
小倉鼠在多爾的手掌裏掙紮着,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離地面一米多高,掉下去不死也半殘。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它的意見,”章儒柏指着倉鼠說,“我看它很向往自由。”
多爾怕她搶走似的,兩只手都抓着倉鼠,不服氣地看着她。
章儒柏無奈:“你養吧你養吧。”
倉鼠被帶回去了,章儒柏嫌它髒,不肯碰。多爾則要給它洗澡。
“這麽小就洗澡,不會生病吧。”章儒柏想說“死掉”,又覺得不太吉利,不過對于倉鼠來說生病離死掉也不遠了。
“不碰頭,及時吹幹就沒事。”多爾對此很有把握。他對章儒柏說:“買個籠子是不是很久才能到。”
章儒柏沒聽懂:“什麽意思。”
“就是在網上買籠子。”多爾沒有網購過,但他猜測需要時間。
“也不久吧,三四天……”章儒柏意識到多爾是認真的,“我說,你真的不知道鹹魚可以同城當日送達嗎?”
多爾根本沒聽說過鹹魚:“那是什麽?”
“專賣一些二手的東西……算了,說了你也不知道。”章儒柏信誓旦旦說過的不會養這只倉鼠,最後還是要幫多爾購置用品。
賣家小姐姐人很好,聽說他們第一次養倉鼠,說會送一些鼠糧,還幫忙鑒定了小倉鼠,說是金絲熊,需要大尺寸的籠子,她打包收拾一下下午就能給送來。多爾就找了個紙盒子,裏面鋪上紙巾,把小倉鼠放進去。
章儒柏見他鐵了心要養,只能說:“你要養的話,取個名字吧。”
“我不會取名字。”多爾的眼睛随着倉鼠移動着,“随便叫什麽都不重要吧,耗子也不知道你在叫它。”
“那總不能耗子耗子地叫着吧,從垃圾堆裏撿的這身世就夠可憐了,怎麽能連個名字都沒有。”
多爾的手還乖乖扒在紙箱子上,章儒柏卻仿佛看到了他拍腦袋做決定的動作:“那就叫小垃圾吧。”
“你說啥?”
“就叫小垃圾呗,”多爾伸手去層“小垃圾”背上的茸毛,“夠可以了,我家貓以前就叫貓。”
“你叫個咪咪也比叫貓強啊。”章儒柏不能理解。這時候手機響了,章儒柏想應該是買籠子的小姐姐,這速度也真夠可以。她的手機從來都是屏幕朝下擺放的,這時候拿起來一看,卻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訊,上面寫着有她的快遞,問中午在不在家,需不需要在哪裏寄存。
章儒柏來到這裏從來沒網購過,她推測這是組織內部在通過這種方式和她聯系,确定接頭地點。于是她回複中午不在,請把快遞于下午四點放在小區門口的煙酒店,她會過去取。完後她拿着手機回到了廚房洗碗。
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了,這次是鹹魚上的小姐姐發來的消息,說已經打包好了,下午四點左右會送到。
這樣時間可就沖突了。章儒柏去了多爾的卧室,這小兔崽子眼睛亮晶晶的,還在盯着倉鼠看。章儒柏問他:“你會自己拿快遞嗎?”
多爾受到了極大侮辱似的望向她:“你覺得我實驗室裏的東西是擺設嗎。”
“好好好,聰明的多爾先生。今天下午四點左右,籠子的賣家會把東西送到這棟樓下,到時候麻煩你下午去取一趟可以嗎?”
多爾擺擺手把她往出趕:“知道了知道了。”
“那你把你電話給我,我給賣家發過去,到了會聯系你。”
多爾懸在空中的手停滞了。他把手緩緩收回去,用很低的聲音說:“我沒有手機。”
“二十一世紀了還有人沒有手機?”這話剛說完,章儒柏就意識到,從搬進來就從來沒見過多爾使用智能手機,實驗室裏只有一臺電腦。他應該是被限制不允許和外部聯絡了。
這樣看來,多爾名義上是風光無兩的技術顧問,實際上更像是被軟禁在這間房子之內。
“有座機,也可以用。”多爾報出了一個號碼。
章儒柏記錄完之後就往出走,被多爾叫住了:“你下午有事嗎?”
章儒柏回他:“哦,超市那個點開始打折,我去買點東西。”
下午四點,章儒柏準時到了煙酒店,接頭的竟然是陸丞。
陸丞還真裝模作樣地遞給了她一個快遞盒,章儒柏好奇問:“這是什麽?”
“ 一些茶葉還有零食,随便拿的。”她說着就往遠處的方向走,被章儒柏拉回來:“陪我逛會兒超市。”
“最近怎麽樣?”陸丞看她穿得樸素,還真有點保姆的樣子,“多爾不好相處吧。”
“确實,和傳言中的一模一樣。”數落起多爾的不是,章儒柏手到擒來,“疑心病重,自理能力極差,脾氣一點就炸,古裏古怪的,光哄着不行,要讓他知道甩不掉你,而又不受到威脅,他才會真的願意和你相處下去。”
陸丞點頭:“聽着就難搞。其他的呢?”
“他有一個實驗室,從來不讓我進,從外面看還挺大的,經常直接睡裏面。我有時候懷疑他其實真的沒那麽多工作要做,只是不喜歡和人相處。”今天能盯着倉鼠看一上午,應該就是沒有那麽忙。
“所以,他在組織中的分量……”
“他在組織中好像沒什麽分量。”章儒柏實話實說她所觀察到的,“他們不給他配手機,只給一臺電腦傳輸資料。那個所謂的監護人和他關系很差,他寧願铤而走險相信我,都不願意去相信監護人。那個監護人,其實更像是監視他的人。”想到程臻那張臉,章儒柏就覺得頭疼,“至于他的父母,很可能是去世了,或者從小離開他。他小時候養過貓,那時候應該還和家人在一起,才會養寵物。”
陸丞提取重要信息一直很擅長:“他只是被利用,至于更深層次的東西他也不知道?”
“說完全不知道也不可能,他肯定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但我想他沒有選擇的權利。”
“被做人體實驗的孩子也沒有選擇的權利。”陸丞前兩天看了更新的資料,那些孩子可憐的樣貌還印在她的腦海裏,“這些孩子幾乎都是孤兒,當了試驗品之後,有些已經畸形了,有些身子骨很差一身的病,還有的被阻止了發育,一個成年的男孩啊,只有一米六的個子。看起來真的很可憐。”
章儒柏拍着她的後背,說:“我知道,我知道。不過,多爾的個子也不高,只有一米七。外國人的身形不都很高大嗎?”
“一米七是不高,但也不算畸形。”陸丞見過不少正常男性也只有一米七出頭。
“我說……”章儒柏湊近她小聲講,“你能不能回去幫我問問老大,如果多爾是被脅迫參與的,或者對主要陰謀不知情,這種情況該怎麽判啊。”
“怎麽判是法院的事,老大也不是法官啊。”陸丞推開章儒柏,“你這才在他那裏呆了幾天啊,不會動恻隐之心了吧。”
章儒柏撇清自己:“不能這麽說,就事論事嘛。多爾這個人,說實話,接觸下來感覺也不壞。”她又想起早上在垃圾堆裏撿倉鼠的場景,“如果他沒有演,至少可以說,是尊重生命的。”
“真的尊重生命就應該堅決抵制這種人體實驗行為,而不是做幫兇。”陸丞把官話說完,作為章儒柏的朋友,她還是在意了章儒柏所問的:“不過如果可以戴罪立功,檢舉揭發,應該可以輕判。”
章儒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