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當爹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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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儒柏實在沒有心思做複雜的飯菜,準備給多爾做一碗清湯面。平時章儒柏的清湯面是要加兩個煎蛋的,但多爾這個小混蛋不配加蛋。只煮了面條,然後三勺生抽,一勺香醋,一把蔥花,一勺香油,調出了料汁。清湯面做法簡單,有些喜歡它的口味清淡,有人嫌棄沒什麽味道,而章儒柏的秘訣是在煮好面之後,先把素面在料汁裏打個滾兒,再加入面湯,這樣就兼并了清爽的口感和料汁的口味。
等面煮好,章儒柏差不多也清醒了。旁邊的多爾一直安安靜靜地倚靠在廚房的牆面上,章儒柏少見他沒有攻擊性的樣子,他靜下來的時候,才來得及好好欣賞他的臉:确實是很出挑的樣貌,下垂的眼睛看起來比他本身的性格要溫馴,像她的外國電影裏見過的美少年,只是臉上沒什麽血色。
章儒柏把煮好的面和面湯都倒進碗裏,做不經意狀:“你在實驗室裏都做些什麽啊,每天都是陰間作息。”
多爾果然是沒好話:“不要你管。”
“你瞧你這話說得,”章儒柏早已學會了和多爾心平氣和地溝通,“你陰間作息是你的事情,但你非要帶上我。我睡得好好的,被叫起來給你做飯。”
多爾拿她以前說過的話噎她:“不是你自己說,我餓了随時找你嗎。”
“那也麻煩大少爺你體諒體諒我這把老胳膊老腿,我都快三十了,你是科學家,應該知道我已經人到中年了吧。”
“要說衰老,人的大腦和肺活量從二十歲開始就已經在下降了,脂肪在三十五歲以後開始消失,心髒從四十歲開始衰老,腎從五十歲開始老化,腸是五十五歲,肝髒于七十歲才開始衰竭。你不到三十也要談養生?”
這話章儒柏是确實接不上來。她只能說:“是是是,我為你燃燒我的青春。”
把面端到桌子上之後,章儒柏又問:“你一天到晚不睡覺的嗎,怎麽房間都落灰了呢?”
多爾一副臭屁嚣張的樣子:“你以為我像你那麽懶,一天到晚就知道睡。”
章儒柏無情地戳他痛點:“十九歲的男生只有一米七,這就是你不睡覺的下場。”
多爾迅速反駁:“身高主要是由基因決定的,和睡眠沒太大……關系。”他剛說完,好像意識到了什麽,悻悻地閉嘴了。
章儒柏撲捉到他話裏的關鍵詞:“那你父母高嗎?”
多爾低頭用筷子挑着面條,輕聲說:“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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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很聰明吧,”章儒柏拉了張椅子坐在他對面,“能生下你這麽聰明的孩子。”
多爾的嘴被面塞得滿滿當當,只哼出了一句“嗯”。
章儒柏看得出他不想聊自己的事,她知道不能再直接問多爾父母的事,于是換了種說法:“你的爸爸媽媽知道你現在這麽聰明,他們會為你驕傲的吧。”
多爾不回話,吃面的速度慢了些。章儒柏分辨不出多爾的父母與這個非法組織到底有沒有關系,知不知道多爾現在的處境,又或者他們已經死了。
距離多爾把她叫起來已經過去半小時了,章儒柏又開始犯困,她剛想讓多爾吃完之後就把碗放在桌面上,她明天來洗,就聽到多爾沉悶的聲音:“他們不會的。”
章儒柏哄孩子似得引導着他說:“怎麽不會呢?”
多爾的聲音帶了點哽咽:“就是不會的。”
章儒柏第一次聽到多爾哭,在這之前她以為多爾是那種沒有心的孤僻天才,用情感的觸動換取了生化的天賦,現在想來古怪誇張的脾氣似乎也算證明了他的本性是敏感的。
但多爾的那點哭腔很快就收回去了。他和章儒柏還不算熟悉,他不想在生人面前哭。
章儒柏放緩了語氣說:“我給你打掃一下卧室,你今天去卧室睡吧。”
多爾把頭埋地更低了些,章儒柏當他點頭答應了。
這麽晚沒辦法大張旗鼓地到掃衛生,章儒柏只能用濕抹布擦掉桌面床頭的灰塵,然後撲打了枕頭和被子。等做完這些的時候,發現多爾就站在卧室的門外看着她,眼角和之前生氣那次一樣泛着紅。
章儒柏走近他,不知道要做什麽動作安慰,只拍了下他的肩膀,又覺得這樣太過官方,只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哪樣親密舉動更合适,只能說:“早點睡吧,你黑眼圈看起來挺重的。”
第二天早上章儒柏照常是被七點鐘的生物鐘叫醒的,她打了個哈欠走過多爾的卧室,門是虛掩着的,難得看到多爾在睡覺的樣子。窗簾是拉上了,但臺燈還開着。
幾天沒打掃客廳,這裏又恢複到剛來時亂糟糟的樣子,章儒柏看不過眼。她年輕的時候房間是亂,但亂而不髒,最看不下去的就是垃圾的堆積,那些包裝袋,塑料空瓶易拉罐,還有紙團,都必須在垃圾桶裏躺着。這幾天多爾在客廳裏找過其他東西,但那些垃圾一直沒動過。正好屋子裏的垃圾箱今天都滿了,章儒柏把客廳裏那些和其他垃圾裝進一個大袋子裏,下樓丢到回收站裏去了。
回來之後她就着手做早餐,多爾睡眠不多,那麽這個時候他也快醒了,正好趕上飯點。對于早餐章儒柏一般不花心思,她平時上班都是買着吃的,這次熱一些凍在冰箱裏的湯圓包子,等擺好,多爾剛好慢悠悠地從房間裏晃出來,等看到一桌子的早餐,才發現自己走錯了,又晃回衛生間洗漱。
多爾第二次來到餐廳的時候人已經醒過來了,章儒柏問他:“昨晚睡得不錯吧。”
多爾點點頭。他好久沒吃早餐了,剛睡起來的時候胃還沒有打開,加上平時吃的少,這會兒坐在飯桌前一點胃口都沒有。
章儒柏不知道他幹坐着幹什麽,問他:“怎麽不吃啊?不喜歡嗎?”
多爾拖着音說:“吃不下。”
“對了,你還沒喝水,早上起來一定要喝水的。”章儒柏給他倒了杯溫水,“喝水潤胃。”
多爾不知道她這套理論是從哪裏看來的,勉強喝了一口。
“你喝一口做什麽,要喝完。”章儒柏把杯子往他跟前推了推。
多爾被她摁着喝了一半,再也喝不下了。
“你怎麽回事,不吃不喝是要成仙啊。”章儒柏很不認可地把包子和湯圓端到他面前,“你多少吃一點。”
多爾的語氣有點鬧脾氣了,和耍賴的小姑娘似的:“我就是吃不下嘛。”
“你平時不吃飯,所以到點了不餓,這要改。”章儒柏的生理知識來自于她的經驗和暢想,“你今天吃兩個湯圓,明天吃三個,後天吃一個包子,慢慢的胃就打開了。”
多爾起身要走,被章儒柏拉着胳膊摁下了,多爾剛想發脾氣,又想起昨天被章儒柏按在牆上的恐懼感,忍住了脾氣一臉不情願地坐下了。
章儒柏哄着他:“吃兩個,就吃兩個。”
多爾把湯圓一頓海塞,他其實不太喜歡這種軟糯的口感,有點犯惡心,但還是咽下去了。
章儒柏滿意地把他放走了。
多爾走到客廳,他在這裏放了一些要用的易拉罐,可是一眼望過去,章儒柏又整理了客廳。他只好大聲喊:“你把我的易拉罐又放哪兒了!”
“易拉罐?”章儒柏懵了,“你要用易拉罐?”
多爾警惕地望向她:“你不會給我扔了吧。”
這次終于輪到章儒柏理虧了:“我以為你不用的……”
“張茹百!”多爾生氣地叫着她的全名,“我不是說了不要動我的東西嗎!”
“行啦行啦,”章儒柏安撫他,“垃圾我剛丢掉,應該還沒被收走,咱們去看一看。就算收走了,幾個易拉罐而已,買幾瓶飲料立馬就有了。”
被她這樣一說,多爾看起來沒那麽憤怒了。章儒柏發現了,多爾雖然脾氣不好,但如果能解決問題,他的脾氣立馬就會下去。
他們去了負一層的垃圾站,章儒柏丢掉的垃圾果然還在,而且就在最上層,非常好找。章儒柏給多爾帶了一雙手套,揀回他要用的東西。多爾在那裏挑挑揀揀,章儒柏就在旁邊看着,她挺好奇這些垃圾有多少是多爾要用到的。
忽然她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窸窸窣窣的,聽着不真切。最開始她以為是什麽大蟲子發出的聲音,或者老鼠。可是這種高級小區又怎麽會有老鼠出現在垃圾堆裏呢?
多爾似乎也聽見了,倒也不怕,直接上手去翻垃圾袋。
他翻了兩下,一個白色和橘色相間的小東西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在黑色的垃圾堆中非常顯眼,正啃着什麽東西。身上的袋子被拿走了,它一瞬間也不再動,定格了似的,提溜着芝麻大小的眼睛,和章儒柏多爾六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