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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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儒柏在房內轉了一圈,大致摸清了這間房的格局:房內三室一廳兩衛一廚,還帶一個廢棄的陽臺。其中最大的主卧被改造成了實驗室,兩個次卧一個幹淨整潔,另一個桌子上落了灰,于是她将行李放入了不常使用的那間卧室。冰箱是雙開門的,裏面裝滿了方便速食和各種罐頭,剩下的新鮮蔬菜只夠吃一天,想來應該是斯文人打理的。
正如斯文人所說,多爾看起來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章儒柏本想先打掃客廳,可沒有和多爾交流之前不敢貿然舉動。廚房裏廚具一應俱全,換氣扇上有油漬,應該是上一任生活助理留下的。
不對啊。章儒柏察覺異常,按照多爾的生活能力,他的生活助理應該是無縫切換的,換氣扇上有油漬,說明經常被使用,那卧室又為什麽會積灰?
該不會,幹淨整潔的那間是保姆房,積灰的才是多爾的卧室?
章儒柏現在管不了那麽多,她自己還沒吃早飯,只想趕緊問問多爾對午飯的意見。她做好準備,敲擊了實驗室的房門。
裏面是有一些響動,但多爾并沒有應答。
她只好大聲說:“多爾呀,你餓不餓呀?中午有什麽要吃的,你可以告訴我,我現在準備。”
還是無應答。
罷了,其實也不用問,就那麽點原材料,也變不出什麽花樣來。西紅柿雞蛋和青菜可以做湯,再把洋蔥和雞肉放在一起炒,素菜就做一個拍黃瓜。章儒柏打好算盤,又覺得離飯點時間充裕了些,還是要先打掃衛生。
她真的不願意再和多爾有什麽交流,反正最後也是以失敗告終。但考慮自己第一天入職,為了不被掃地出門,還是湊到實驗室的門口,問道:“多爾,我可以把你客廳的衣服收起來嗎?”
這次她聽到腳步聲了。聲源漸漸接近,多爾一把扯開門板,頂着一頭雜毛吼道:“你煩不煩啊!”
近距離接觸之後章儒柏才發現,多爾的眼圈是紅的,也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熬夜,配合他的下垂眼和雜亂的頭發,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以至于章儒柏被吼了也不覺得生氣,只想耐心再解釋一遍:“我想打掃你的客廳。”
“我不是說了嗎不要随便動我東西,”
“所以我來征求你意見了。”
多爾兇巴巴地警告:“你哪兒也不許碰。”然後摔門把自己關進了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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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儒柏吃了閉門羹,她回想多爾剛才怒發沖冠的樣子,由衷地為他的肝髒擔心。小小年紀這麽大火氣,也不怕得病啊。她沒辦法只能先去廚房備菜,沒走兩步,又踢到個什麽東西,沒等她查看,老鼠的叫聲就不絕于耳畔了。
章儒柏撿起那個塑料籠子,裏面的小白鼠受驚了在狹小的籠子裏亂竄,章儒柏看這種生物瘆得慌,把茶幾清理出一個小角落,用來放置白鼠。
這個屋子是不能不收拾了。
章儒柏年輕的時候也喜歡把東西亂放,她媽媽是個有潔癖的顧家的女人,會在她上學之後整理她的房間,導致章儒柏上學之前還知道自己的物品在哪裏,回來之後就發現房間像被洗劫了一樣整齊。所以她能理解多爾不願意讓人清理客廳的感受,同時也深深理解了母親的感受。此時的章儒柏在母親與女兒的角色中做起了思想鬥争,多爾是一個科學家,他應該在乎自己的領地。
就在章儒柏決心先把客廳放置不管的時候,多爾怒氣沖沖的嘴臉又浮現在了她的腦海裏。過去章儒柏也受過很多氣,但也被她一一奉還,正所謂忍一時越想越氣,如今被那樣對待了,又豈有不報複的道理?
這個客廳,就是她報複多爾的第一步。
章儒柏手腳利索,不到半小時就把客廳的物品歸類放好,衣服蓋在沙發上,書籍摞起來,瓶瓶罐罐擺在茶幾的一邊,袋子盒子擺在另一邊,有些看起來像垃圾的,比如塑料瓶和食品袋,她也沒有扔,章儒柏明白東西可以整理但不能丢掉,擅自處理了她就是理虧。最後不僅保有了原物,空間看起來也更寬敞明亮。
見多爾沒有出門的意思,章儒柏等不了了。她上學的時候因為辛苦熬出了胃病,這幾年一直奉行養生,十一點準時睡覺,早上九點吃早飯,下午一點吃午飯,晚上七點吃晚餐,堅持這樣的作息已經有兩三年了。今早為了趕時間沒來得及進食,這會兒胃已經開始不舒服,多爾不知死活地糟蹋身體,她可忍不住,要先行一步做飯了。
廚房裏調味料倒是一應俱全,至于她這個新來的廚子能不能掌握多爾的胃,此時的章儒柏已經不在意了。拍黃瓜可以放在首要,因為涼菜不怕放置,然後再做湯。她做湯之前喜歡先把蔥花煸香,然後翻炒西紅柿,這樣湯底煮出來的湯香味才足。水和青菜一起加進去,煮久一些,水開,且青菜軟爛後再加入蛋液,只用鹽調味。
煮湯前她腌了雞肉,中間的時間剛好夠另起鍋炒香洋蔥和蒜末。炒洋蔥的過程是治愈的,香氣随着分子的移動慢慢散發出來,再放入醬香口的雞肉,做法簡單又層次豐富。章儒柏吃飯很有儀式感,涼菜一湯,而且必須葷素搭配。多爾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從實驗室出來,正好到了飯點,章儒柏把菜和湯各分出一半來,剩下的一半用保鮮膜蓋着放保溫箱。
她把菜擺好,照常給自己的成果拍了張照片然後就開動了。自己做的就是比外賣要合口味,架起手機播放正在追的電視劇,講的是掃黑除惡,與她現在的工作相應成章,看得她義憤填膺。
就在劇裏的卧底快要被發現的時候,章儒柏忽然感覺身邊有什麽東西。一扭頭,看到一臉死相的多爾。
章儒柏衷心地發問:“孩子,你走路怎麽沒聲啊。”
多爾瞥了一眼她的碗筷,說:“我餓了。”
章儒柏暫停了她的電視劇,走向廚房:“我的飯都做飯好了,在保溫箱裏,給你拿出來。剛做完,口感還是好的。”
等她把另一份午餐擺在桌子上的時候,多爾的聲音又冒出來:“我不吃剩飯。”
章儒柏解釋說:“這不是剩飯,我沒有碰過。”
多爾皺起眉,好像不接受這個解釋。
章儒柏拿他沒辦法:“行吧,那你說你想吃什麽,我再給你做。”
多爾看起來生氣了,他沒有理會章儒柏,徑直走向冰箱。章儒柏這才發現他是光着腳的,怪不得走路沒有聲音。
這麽髒的地他也下得去腳。
可多爾的腳看起來很白淨,大概是人種問題,一點血色也沒有。他腳形修長纖細,踩在冰涼的地磚地板上,顯得很脆弱。
他從冰箱取出了一盒泡面。
章儒柏剛才沒有注意觀察冰箱,這時才覺得奇怪:為什麽方便面會放在冰箱裏。那些泡面都是桶裝的,應該是考慮到多爾不會洗碗。至于燒水他還是會的,水燒開的間隙,他走向了客廳。
走了兩步,他好像終于看清了眼前的客廳已今非昔比,章儒柏能從他頓住的背影看出此時的驚愕,同時也預感一場暴風雨即将來臨。
“我不是讓你不要動我東西嗎!”多爾憤怒地轉身對着她大喊。章儒柏走到他跟前給他講解現場的狀況。:“我只是收拾了一下,東西都沒有扔,分類擺好了,你要找什麽?”
“一張紙,不對,是測驗紙,紙條,你給我放到哪裏了!‘
章儒柏走近沙發,紙張都被她摞在一起了,紙條這類的小東西更是放在最上方:“紙都在這裏,你看看你要找哪個。”
多爾走過去,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測驗紙條,氣勢消了一半,讓章儒柏莫名想到炸毛後被順毛的小動物。
多爾拿着紙條就要走,章儒柏沒忍住多了一句嘴:“原來的客廳那麽亂,你能找到嗎。”
這可戳到了多爾,他像要極力證明一樣走到地毯的最西邊,指着那一角說:“我當然能找到了,測驗紙原本就放在這裏!”
多爾的表情很較真,仿佛章儒柏如果不認可他的做法就不肯罷休。章儒柏也記不清那幾張紙最初是在哪裏放着的,只能說:“好好好,我說錯了,你能找到。”
這時侯水燒開了,多爾随便把剛才找到的紙撇在了茶幾的邊緣,去搗鼓他的泡面了。
章儒柏看了一眼他放紙條的位置,心想多爾一會兒不會忘記東西放在了哪裏了吧。
多爾泡了面,才和想起來什麽一樣,不太自然地往章儒柏這裏看了一眼。
章儒柏沒看懂他想表達什麽。
多爾別過頭,沒再看她,身型板正地站着,章儒柏看不見他的手和表情,但他的腳趾一直蜷縮着抓地。
這孩子,不會是社恐覺得尴尬吧?發完脾氣,現在知道尴尬了?
章儒柏決定主動破冰:“多爾,我有個問題哈,你的卧室是哪一間啊?”
有話可聊的多爾明顯放松了很多,他說:“實驗室旁邊的那一間。”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那一件是保姆房呢。”章儒柏走到多爾的卧室,把自己的行李取出來,“你平時不回房間睡覺嗎?”
多爾又不說話了,章儒柏也習慣了他的脾氣,将行李移到了屬于自己的卧室。這間屋子比多爾住的要敞亮很多,章儒柏在心裏感嘆,這才是人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