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轉折
宿舍樓附近位于塔哈邊防,再邊緣是東海岸,這塊地入夜了寒冷,白天十度,晝夜溫差讓她接受不能,而且沒帶一件像樣毛衣,程易山的衣服大,她不想穿,下午和林毓跑到服裝店,正巧碰見紮卡維和一個女孩挑選衣服,趙海生問她:“紮卡維前女友還是現女友?”聲音挺響,隔壁紮卡維和那女孩都聽見了。
林毓幹笑着說:“你能不能小點聲。”這回真後悔自己整天和趙海生聊八卦了。
她噢聲:“就是講給大家夥聽的。”
“你不知道尴尬嗎?”
“知道。”趙海生試着将鴨舌帽戴到頭上,接着照鏡子,“我也沒多尴尬。”林毓心想你這明擺着根本不尴尬好嗎。
紮卡維臉黑着介紹這位是他親姐姐凱拉,凱拉婚後回門,紮卡維特意帶親姐姐來買幾套新衣,沒想到在這兒碰上她倆,更沒想到她們對自己的印象事實上這麽差勁。紮卡維氣得臉都紅了,胡子抖動:“我沒和前女友見面,也沒和現女友鬧掰,以後有話直接問我,不必聽那些護工胡謅亂扯。”
林毓笑着說:“以後肯定。”
趙海生問她:“爽快了吧?”
林毓咬牙:“爽快尼瑪。”
趙海生默默将視線挪到別處,沒想到林毓私底下還有個喜歡爆粗口的習慣。凱拉卻笑得起勁,說她弟弟現在名聲這麽差勁哪個姑娘還要得起,說完摸了摸圓肚子,深呼吸兩口氣,紮卡維心疼得扶着親姐說:“別笑得這麽厲害,氣都緩不過來。”
林毓問:“幾個月了?”
凱拉算算日子:“大概八個月。”
紮卡維問林毓能不能幫忙看看,林毓摸肚子詢問情況,再給了些飲食建議,凱拉很開心地說我生産那天一定要請林醫生來。林毓心裏想自己雖然不是婦産科大夫。接着瞧眼趙海生,見她那臉似乎很好奇的模樣,說道:“如果你和裏蘭打算生孩子我也能幫你看看。”
趙海生一想這話題居然轉到這份上了怎麽能舍得拒絕林毓的好意,她當即清咳兩聲鄭重道謝:“雖然這打算長遠了點,但我很樂意請林醫生來幫忙。”
“……你都不帶害羞的?”林毓這下總算知道了趙海生就是個厚臉皮的娘們。
傍晚五點,約了他們吃飯,阿沙臨時有事,就連出院不久的程易山也忙于軍務沒答應來,于是她倆面對面喝着苦悶酒,林毓抱怨說可惜這段時間都沒遇見什麽好男人,這段時間……這段時間選擇了無所事事的趙海生,她什麽也不想做,林毓打電話就約,阿沙喊喝酒就喝,文書翻譯工作暫停了,就連斯諾的事,她自從那日葬禮,她再也沒想過,不知道原因。
昨晚程易山就說:“你需要轉折點。轉折點不是你,也不是我。它可以是任何東西,任何人。”程易山并說得比較委婉,也非在勸她放下一切重新開始美好生活,畢竟那套說辭只适合性格矯情細膩的人,對于程易山趙海生這兩個無所謂的人來說根本行不通。
趙海生還認真回答了他:“我以為你會說人都有低落期,看吧趙海生,這就是你的低落期!好好享受你的低落期吧!”程易山當場被她這段慷慨激昂的演講逗得捧腹大笑,結果人抱着趙海生一起掉下床板……他至今腰疼。
樂器手站在小型舞臺上吹起薩克斯,趙海生剛喝完酒,恍恍惚惚準備去洗手間的林毓被人推了一把,是幾個女人,林毓瞪她們眼:“會不會走路啊,沒看見我這麽大的人站在這裏嗎?”她們幾個來來回回吵架誰也不讓誰,關鍵女人喊來男人助陣,唧唧歪歪的聲音,林毓又被男人推了把,臺面酒杯落地,啪嗒聲脆響,林毓跌坐在地,兩手在玻璃堆上,見血了。
“……”趙海生什麽好心情都沒了。
趙海生扶她起來:“喂,誰推的,道歉。”
雞頭男瞪大眼睛,火了:“我們憑什麽聽你?再說關你屁事!”下手拽住她衣領又罵了兩句。
老板接到消息後,火急火燎趕來,見雞頭男鼻青臉腫地躺在地上早已分不清東西南北,同夥女人滿臉驚恐地指控趙海生,就是她先挑的事,以後肯定會去法院起訴她。
趙海生瞥她們眼,兩手一攤:“行,你們有種起訴。”
當地警方來調查,把他們幾個都送到了局裏,林毓說手沒什麽事,只是她擔心下周一個小女孩的手術,因為這裏沒有其他醫生能接手,也許得暫時延期。
警察了解到事實真相,嚴肅批評了鬧事的那幾個混球。後來雞頭男滿臉不情願地請求和解,趙海生搖頭,拒絕和解,雞頭男嘀咕說:“我又不是向你和解。”
于是林毓指指趙海生:“我聽她的。”
正巧,程易山作為她們兩位的監護人到場時,看見趙海生那身狼狽,原地站了有五秒,她身旁的林毓機智改口,手指程易山:“我聽那位長官的,他其實是我堂哥。”堂哥這話當然是假的。
程易山随後與其他兩位警官講了兩句話。
趙海生不可思議地望向她:“有你這麽做事的嗎?”眼前一黑,程易山就站在面前,沉默不語的壓迫氣勢不禁讓她額角冒汗,海生掩嘴清咳兩聲,直覺他會揍她兩拳充當教育。
程易山卻說:“擡頭,別讓對方看扁。”
趙海生覺得這算完事了,她擡頭,只見他漆黑的眼淡淡盯着她,這與夜晚的他不同,當時的他很溫柔,而現在的他只有嚴肅,很奇怪,明明之前也見過同樣的他,心态卻不一樣。
“抱歉,警官,我們不會和解。”程易山轉身對他們說,“如你所見,我家這位……堂妹是無國界醫生,她這兩年待在甘納,那雙手救了不少人命,你覺得這是和解就能解決的嗎?”
警官抹抹冷汗:“當然不是,當然不行。”
三人上車後的氣氛陷入詭異沉默,坐在後排的林毓忍不住嘟囔着我寧願下車冒雨走回去也不要待在這該死的壓迫感裏。
趙海生說:“你以為我想嗎?”聲音挺響。
林毓:“……”
林毓好心解釋:“我們中午吃辣菜來着,所以去了附近酒館,誰知道會碰上這種事,也是我不好,不該喝那麽多。”
程易山說:“不是你的錯。”
趙海生默默回答:“那就是我的錯。”
林毓額聲:“你別鑽牛角尖行不行?”
程易山說:“沒鑽牛角尖,她只是在懷疑今天是轉折點。”
趙海生敬佩道:“厲害,你連這都能猜出來?”
程易山面無表情地挑了眉。
只有林毓滿臉疑惑什麽是轉折點轉折什麽誰要轉折。
10月30日,守衛軍啓程前一天,程易山帶她見到了老朋友。竟是羅伯特校長,兩人驚喜相擁,放學歸來的莉莉見到他們高興得滿臉通紅,小女孩直接撲進了程易山懷裏喊着哥哥。
這讓趙海生再次有了種心碎的感覺。直到莉莉轉身撲到她懷裏喊着:“老師,我好想你們。”趙海生笑着抱緊了她,說我也很想莉莉。
羅伯特說自從那日分別,他與莉莉決定定居塔哈,莉莉留了兩條粗粗的麻花辮,藍外套黑褲子,小身影走在院外呼喊着她的狗狗,現在真的是個天真快樂的姑娘了。
趙海生抱起她原地旋轉,莉莉張開雙臂咯咯地笑,兩人玩累了就開始翻花繩,翻三字塔翻花朵翻大樹,程易山端着烤魚走出來問誰要吃,莉莉嘴饞了。
後來莉莉從屋裏拖出小提琴:“老師,我想聽。”
趙海生選了段輕快樂曲,莉莉聽完卻攪着眉頭,她奶聲奶氣地說:“不一樣了。”
“什麽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莉莉站起來抱住她,“就是不一樣了!”
趙海生不明所以,莉莉擡起腦袋,眼睛睜得圓圓的:“老師你在難受嗎?”
“……”
黃昏時,太陽落在地平線時壓成一線刺眼的光。一路上沿着公路開了九公裏,抵達前方檢查站,哨兵檢查證件後就往裏面望了眼,見是眼熟的士兵:“怎麽是你,什麽時候走?”
程易山接住證件:“淩晨,今天辛苦你們了。”開車走了。
“不是明天嗎?”趙海生問他。
“今天早上臨時會議,改了離開時間。”
“我也和你走。”
程易山握着方向盤的手差點就沒穩住:“不行。”
趙海生拉着臉,當場憋住沒說話,心想和他談判自損八百,求他不如求別人幫忙,正巧收到林毓發來的短信,內容提到她十分榮幸帶趙海生一同前往犁西站支援。
程易山及時提醒她:“林毓那支醫療隊和我們一起走,就算她想帶上你,我這裏不行。”
趙海生嘟囔着:“你這樣的以後誰還敢和你談判,我連一句話都沒說清楚……”頓了頓,她坐直身子轉頭望着他,“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這就是你所謂的一直在一起不分開嗎?”
話題從正經事直線轉到愛情上是他預想不到的,關鍵她還在不斷努力诋毀所謂的愛能被任何事情摧毀。程易山:“……”起初只是想阻止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