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下海
所以趙海生差點背過氣去。她深吸兩口氣,轉眼瞥見對方一臉平淡地喝了兩口水,那副神情像在說我的優點就是憋氣,她只能握緊拳頭,心想要不是他受着傷,早把人反壓倒了……海生接住杯子冷靜地喝了涼白開:“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程易山問:“你不陪我一塊吃晚飯?”
“多大人了還陪着你吃。”趙海生嘟囔兩句,頭發已經散亂,他只能笑着招手讓她靠近點坐過來,趙海生背對着坐到他面前,男人雙手熟絡地幫忙打理散發,最後用了那根紅發繩系緊,他說:“頭發長了不少。”
她穿上外套:“剪短點,你覺得怎麽樣?”
“怎麽舒服怎麽來。”程易山順便穿鞋下床活動筋骨,“你什麽樣我都喜歡。”
“是嗎。”趙海生擡眼瞧瞧天花板,思考一秒,笑着望向他,“光頭怎麽樣?那樣還不用洗頭,多省事。”
程易山沉默兩秒,大抵是在想象她光頭究竟會是個什麽模樣,最後大概是沒辦法,他說:“想象不出來,你認真的還是開玩笑?”雖然趙海生偶爾發瘋的性子确實讓別人捉摸不透,他倒是也樂意讓自己捉摸不透她。
“開玩笑的。”
她肉眼可見程易山慢慢松了口氣,剛才還說什麽任何發型都喜歡。
他解釋道:“我想有個緩和時間。”
“真的嗎?”
“真的。”程易山提醒她,“但冬天露着光頭會冷哦。”
趙海生噢聲:“都說了是玩笑。”
第三天上午,她如約收到了趙崎真的短信,內容講起父母身體安康,日子平淡如水,那件令人震驚的連環殺人案,最後警方總算将兇手抓捕歸案,不過功勞最大的還是那位李教授,他有幸見過一面,相當沉穩的人。随後又問趙海生的生活情況,因為他聽到那日塔哈游輪受到獨軍襲擊,表示擔憂,最後特意指出還沒正式介紹雙方父母前請不要和男朋友近距離親昵以及同床共枕,署名你親愛的哥哥,趙崎真。
趙海生嘴角抽抽,簡單回了他一個“噢”字。
下午她約林毓去臨海的海鮮碼頭會面,林毓原以為她是打算買些海鮮帶回去炖煮給程易山吃,沒想到對方竟然親自上陣釣魚,她驚愕地看着她全副武裝,渾身上下一套藍色防風防水衣,目鏡還給戴上了,這真的是前所未有的誇張:“你準備上太空呢啊?”
漁民喊她們上船,趙海生招招手:“上船。”
半小時後,坐在漁船手拿魚竿的林毓仍舊一臉黑線:“我以為你只是單純的來買條魚。”
趙海生輕啊一聲:“買魚沒有誠心。”
這個借口聽着就有點敷衍人,林毓的目光鄙夷:“我有朝一日竟然還能從你嘴裏聽到這種正經話。”
“……所以你究竟把我想成什麽人了?”
數不清的海鷗飛翔在藍空下,白晃晃的一片,仿佛與烈日陽光融合在了一起,安靜十分鐘,林毓的竿子總算有了動靜,女孩歡呼,趙海生鼓勵她加把勁,林毓就這麽拉着拉着,拽出一條拇指大的海魚:“……這貨力氣怎麽這麽大?”林毓問。
旁邊的漁民湊近仔細看了看,随後無奈搖頭,走了,大概是對她的釣魚技術失去了信心。
林毓跳起來忍不住向那位老板解釋:“叔叔,我第一次釣魚,能釣到一條就不錯了。”獨坐在甲板上抽煙的漁民默默吐出句本地話,林毓問她那是什麽意思,趙海生說:“老板說他兒子十歲賭一次釣魚,八爪魚,十幾公斤吧……應該是你今天沒吃飽飯。”
站在原地的林毓冷靜回答:“你再說話我立馬跳船離開。”
她噢聲,頓兩秒,又問:“你會游泳?”
林毓轉身伸出一條腿準備跳船,兩秒後縮回原地:“我不會。”頓兩秒,“而且會很冷。”
趙海生的視線默默挪回大海,讓她怎麽也想不到平日裏那位溫柔優雅的天才林醫生一熟絡起來也會這麽二貨。
今天海面氣候宜人,老板說這半個月也遇不見這麽好的天,接着跳船下海捕魚。林毓看着海面,思緒有些走遠了:“我男朋友,鄭雲他以前也這樣下海,可他不是去捕魚,他喜歡拍東西,趁着假期白天去拍魚群,晚上和我看電影,結果人累得睡着了。”
趙海生被迫拉去聽這一段往事。
“鄭雲喜歡冒險,他同時看不得別人受苦,所以他參軍了。”林毓的聲音逐漸沙啞,她的目光呆呆地望着深藍海岸線,“他在這裏救了很多人,他問我有沒有想法來甘納工作,我說沒有,畢竟沒有人願意放棄理想和前程。但現在你再看看,我在甘納,一位無國界醫生,我和你們一樣,踏出和平區,救死扶傷,期待着戰争終止,期待甘納好起來。我廢話是不是有點多了?”她收收眼淚。
趙海生說:“沒有,應該是釣魚太無聊了。”
林毓破涕為笑:“我總算知道為什麽程易山栽到你手裏了,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趙海生站起來脫掉防風服,林毓問她做什麽,她望向林毓,想到借口,淡淡回答:“我覺得你需要私人時間,我也正巧想下海。”随之跳進水裏,林毓驚愕地張大嘴巴,湊下去看,見她人已游深了。
林毓幹着急地來回走動,最後她決定掏出手機打給某人:“你出院了吧?那點小傷沒關系,我準你出院三小時。奈爾跳海了,她居然沒穿任何防護服!瑪德!我攔不住!我完全沒反應過來,對,我們就在南碼頭這裏,你從醫院後門走,抄近道,十分鐘就到了,請紮卡維帶路,他有船,還經常從那條小道偷跑出去找女人玩……我怎麽知道他作為一個護工為什麽經常去找女人!因為他錢多!”氣沖沖挂斷電話,人平靜地坐到折疊椅上,喝了口白酒。
趙海生來回幾趟,帶了些不同種的海魚,十五分鐘後,林毓見到旁邊來了艘漁船,程易山站在甲板上,朝她揮了手,随後在紮卡維的指引下,他跳到第二艘漁船上。
紮卡維離開前問:“林醫生今天怎麽有心情來釣魚?”
林毓說:“我沒心情,我只是被拉過來看魚竿的。”
程易山望着沒動靜的海面,手指了指。
林毓說:“剛又下海了,也不怕冷。”
他說:“白天溫度高,還行。”
“看你這架勢,似乎不是來勸人的,也打算下海游泳?”
這話剛說完,趙海生冒海上來甲板,見到程易山時誤以為自己眼花,她用幹毛巾擦擦濕潤的眼,嘟囔着問:“林毓,我下海怎麽還眼花了。”
程易山将大毛巾裹住她身子,視線望着林毓回答:“下海散心有益于疏解壓力,可惜我還不能碰水。”
“……要不然你早就跳海了?”林毓震驚到雙手抓住自己的臉,“老天爺,我認識的都是些什麽瘋子啊。”
趙海生插話:“原來不是眼花。”
折騰到七點,大家都很累。幾人拎着魚回到醫院,問林毓能不能借用一下醫院廚房,林毓說當然能,醫院裏有幾個小廚房,前半年的病人多,利用完就擱置了。
解剖魚的工作交給了紮卡維,于是林毓主動提議自己下廚,程易山和趙海生小聲地說千萬別讓她碰廚具,當時趙海生聽到這句話,來了好奇,還真想看看林毓會把廚房炸成什麽模樣。
麥哲倫和其他四個戰友也來蹭吃,不久後,阿沙也來了。
衆人親眼目睹林毓的第一步是用量杯測量油倒多少升,麥哲倫冷汗直冒,偷偷議論:“交給她真的沒問題嗎?”
“我想走了,麥哲倫,來這裏就是個錯誤。”
“我怎麽有種被醫生當成白老鼠的錯覺?”
“我覺得這不是錯覺。”趙海生說。
“為安全起見。”麥哲倫自告奮勇,“還是讓裏蘭接手吧。”
程易山有些不可置信:“我是病人。”直到衆人眼前猛然沖出一陣火光,林毓尖叫一聲,捂着臉逃出廚房。
“……”
吃完各自離開,回到病房,因為其他兩位病友已經熟睡,沒有開燈,他們摸黑躺到床上,白色簾布的那頭再次傳來打呼聲,兩人面對面側躺着,她說:“我再躺一會兒就回去。”又問他,“今天走動有沒有扯到傷口?”
他搖頭:“就在這屋睡吧,床大。”
趙海生笑笑:“我倒是想,但明天還有事。”
“好。”走廊那裏亮着燈,光線柔和地透進來,他隐約看得見她眉眼帶笑,就連呼吸也能看見,心情确實比昨天輕松些了,他卻向她确認,“游泳盡興嗎?”
她嗯聲。
“我倒是眼饞腳癢。”
“所以才沒和你說。”趙海生有些無可奈何,“就怕你拄着拐杖來教訓我大白天的怎麽能下海游泳。”
“要是大冬天下海,我肯定會。”
“好吧,那我冬天試試。”
“……”程易山靜靜地笑起來,她看他一眼,給他一個擁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