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塔哈
羅恩咬牙切齒地提醒她能不能注意外面随時會死人的炮火,當時趙海生聳肩攤手:“應該打不進來,那麽多政府軍堵着。”話音剛落,敵軍突入左側餐門,一陣機關槍向天花板掃射外加言語警告,周圍旅客緊張得像石頭一樣動彈不能,與羅恩一起做雙手投降姿勢的趙海生默默吐出一句,“我真是個烏鴉嘴。”
然而隔壁羅恩沒什麽想說的了,看着他像木頭蹲在那裏的趙海生也沒忍住感慨萬千,畢竟剛落地就能撞見軍火交戰,看來今天不是什麽好日子。
前面反抗的人已經癱倒一片,坐她旁邊的老頭用相當渾濁的嗓音喃喃自語:“血腥戰争充滿了整個甘納,這是上帝的懲罰,我們這些身軀幹枯的老家夥很快就會燒作塵土,可恨的安魯,可恨的薩姆,他們都是分裂國家的叛徒!都是叛徒!”老頭的聲音越來越響,他身軀戰栗地站起來,趙海生一下摁住他的手腕,羅恩低聲勸說:“你清醒點,現在不是好時機。”
老頭已經神智不清,他撇開趙海生的手強行站起來闊手大喊:“叛徒,你們在出賣甘納的血肉,罪孽因果,帕達林的劍充斥雷火,将你們的靈魂焚燒殆盡,那是帕達林的血!那是上帝的懲罰!”老頭被當場擊斃,血流在腳邊,他仍舊呢喃着:“愚昧無知的機器。”直至雙眼失焦。趙海生捏着拳,胸膛裏生出怒火,那卻是無能的,無法立即行動的怒火。
羅恩用麻布将其面容掩蓋,留守此地的敵兵靠近,大概有七個人,他們粗魯地拖住羅恩衣領:“我記得你,英國記者,你可沒少往國外播報我們的負面消息。”一腳狠狠踹住他的臉,直至羅恩被壓垮在地,鼻梁冒了血,他低吼着說:“我是受英國使館保護的外派記者!你們不能動我!”
卻是一把匕首刺進羅恩臂膀,周遭傳來他們狂傲的笑聲,嬰孩的啼哭聲一瞬間将注意力引去,婦女尖叫着:“她才三個月!求求你們放過她!求求你們!”婦女掩面驚恐着喊,引起周遭人的憤恨,幾個男人不怕死地圍堵上去,接着是更多的男人女人,他們叫嚣着滾出這裏,直到船艙外的獨軍頭目走進來開槍崩了五個人的腦袋,借以警示他人,趙海生因此逐漸看清了那個頭目的臉。
克勞斯臉上有三條猙獰的大疤,一只眼還是瞎的,可想而知這一年多的遭遇有多糟糕。他左手拎着嬰孩襁褓時五指不斷加緊勒道,導致嬰孩臉色發紅,跪地的婦女已急得大哭,克勞斯警告他們:“別妄想跑出去,要不然把你們丢進海裏喂鯊魚,就像這孩子的下場。”副手已經開了窗,克勞斯就要直接抛下去,怎知克勞斯手頭一頓,眼神猶如觸及到鮮活的獵物一般,望着站在原地的趙海生,極度興奮且高興地咬牙笑起來:“原來你也在這裏!”
旁白的羅恩還扯着她衣袖:“你怎麽站起來了不要命了嗎?”
克勞斯說:“帶過來!”将孩子抛給副官。
趙海生跨步走到他面前:“好久不見,克勞斯。”
克勞斯的目光仔細審視着她:“确實好久沒見,當年你留給我的傷疤至今隐隐作痛。”冷不丁擡手勒住她脖頸,滿眼戾氣深重,“你先想想該怎麽哭着求我饒過你吧,奈爾·拉格列夫,真是意外驚喜,沒想到在這裏撞見你,原以為你早被查夫斯基槍斃了,拉格列夫!”他說的越多,力道越是緊繃,仿佛要将她脖頸生生折斷似的。
趙海生臉都紅了,聲音自然發不出來,嬰孩的啼哭聲很大,她眼前發黑,直接裝昏,畢竟克勞斯那種架勢,肯定會一點點好好折磨她,暫時死不了。
一小時後,這場猶如地獄烈火的戰火仍舊沒有平息,對人質來說都異常煎熬。趙海生開始無法忍受被繩索長時間捆着,她觀察四周,根本無縫可逃,除非是防守薄弱的後廚門。
有人在喊她。轉眼望去,見是方才的婦女,她懷裏的孩子已然熟睡,婦女投來感激的眼神,趙海生笑了笑,腰後的手總算摸索到掉地的刀叉。
同時間,後廚門被悄然打開,一隊士兵行動迅速闖進餐廳,槍聲消音,将內部的防守敵軍一個個擊倒在地,趙海生卻被副官當成防彈衣,副官沖着守衛軍說了段威脅話,大概意思是殺了我這個外國女人也活不了,你們不是守衛平民的軍人嗎,我看你們怎麽守。
趙海生覺得這一天都被當成威脅工具了,免不了發火,繩索被磨斷後,第一點就是擒住對方持槍的手腕,迅速翻身下腿将人狠狠側開倒地,她用本地話語利索反駁:“說話前動點腦子,我繩都被磨斷了還沒察覺麽?”然後聽見了人群裏孩子的一聲哇,她因此竟有點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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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哲倫開始安排疏散平民,他瞧見了趙海生,沒時間寒暄,只說了句西側有救生船,跟着他們。
下了船艙發現救生船根本容納不下數百號的人,趙海生沒有上船,老少婦孺先走,那位婦女擔憂地握着她:“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好心的姑娘。”
趙海生搖頭,催着她們上船,所幸在救生船離了老遠距離後,定時炸/彈才開始啓動,被留下的有三十餘人,當時海水湧進底層船艙,他們上移至甲板,忌憚着獨軍的同時,希望救援船能快點抵達。
趙海生在房間拿了必要東西收進包裏,船身已經開始搖晃,海水尚未湧上來,還有點時間,她翻開彈匣看了眼,上層再次響起激戰,她跑上去,見羅恩藏在掩體處,外加七八個游客,東側是交戰區。
羅恩朝她吼叫:“快過來!麥哲倫軍官說救援船馬上就來!快過來!”
趙海生跨步迅速靠近,卻見南後側甲板下方露出張臉,是克勞斯!他繞道來了後方!趙海生頭腦一震,心髒猛然抖動起來,她高喊:“南方有人!麥哲倫!南方!”她舉槍瞄準克勞斯開了兩槍,可惜阻止不了投擲而來的炸彈,守衛軍那處掩體被轟得粉碎,火光瞬間掩埋了麥哲倫警醒的臉。
克勞斯握槍準備收拾生還者,距離船外百米外的搜救船上,狙擊槍瞄準克勞斯的胸膛,一彈擊倒。
克勞斯在血泊裏掙紮着站起來,手邊的槍被她踢開,她冷冷回答了克勞斯的話:“我也沒想到會再看見你這幅狼狽模樣,克勞斯。”
克勞斯雙眼赤紅,嘴巴哆哆嗦嗦低吼着,搜救隊士兵上船将克勞斯當場抓獲,麥哲倫沒什麽事,臂膀被燒了塊皮肉,他被人馱着,朝趙海生使使眼神。
趙海生順勢望去,瞧見他已放下狙擊,改持短/槍,轉身跳到游輪上繼續搜尋敵軍及生還者,兩人距離不過五米,因程易山戴着面罩,海生只能瞧見那雙黑眸平靜注視着自己,她揚了眉,揮手,也算是招呼了,和羅恩他們上了搜救船。
她沒去醫院,在旅館裏睡了半天,因游輪被襲擊這件事鬧得附近居民人心惶惶,都問獨軍為什麽會鬧到無戰區來,樓層隔音差,二樓的趙海生聽得一清二楚。
下午沒睡意,想想程易山應該結束了搜救任務,給他發了地址順便報平安,兩小時後,傍晚六點,房門被扣響,以為是服務員,伸手開了門的同時回答:“抱歉,我暫時不想用餐。”
視線觸及到一身軍裝,走廊那頭的夕陽逆着投過來,因此他的神情模糊,只有他的氣息一緩一緩地落在她眉眼間,程易山的手悄然握着軍帽:“還暈船嗎?”
趙海生笑着說:“是啊,進來。”
他跨步進了房間,趙海生這才發現他另一只手拎着袋東西。她問:“我以為你會忙個幾天,怎麽有空來瞧瞧我的?”
男人端詳四周,又聽到樓下的交談聲便知隔音差,他轉來視線,平靜回答:“暫時去我那裏住吧。”
趙海生投來疑惑的眼神,本想問到底,程易山一步靠近她面前,視線仔細看了眼她脖頸淤痕,他舉手摸了摸,趙海生微微蹙眉,後退半步,順便問了句:“你那兒還有宿舍?”
“住我房間,上下鋪。”
趙海生噢聲:“我要上鋪。”
“不行。”
“為什麽不行?”
“你晚上睡覺不安穩,會掉下去。”
“那你睡我旁邊吧。”
程易山竟然覺得這招可以。
他給她的脖頸簡單擦了點藥,又給她洗了洗臉,趙海生提起克勞斯的狀況時,男人淡淡回答:“我當時該瞄準他的腦袋。”沉默半晌,給她搓面霜,開口補充,“有人想保他的命。這陣子如果想出門,可以裹着這條面紗。”從袋子裏撈出條面紗。
趙海生滿臉拒絕:“不要,這顏色好醜。”
“……重新給你買一條?”
“也不是要你重新給我買一條。”趙海生湊過去準備偷親,程易山卻比她還快,一把将她狠狠揉進懷裏:“你擔心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