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禮堂
昆塔的朋友結婚,她邀請趙海生一同參加。
禮堂周圍擺着精致花束,樂器交響,新婚夫婦握手跳舞,白色婚紗,紅玫瑰,粉薔薇,松葉酒,綠藤門,頭戴白紗的孩子們歡快跑過,人們載歌載舞,昂首高唱,就連天氣也異常明媚。趙海生找到一處歇腳地方喝了杯松酒,視線在人群裏來回觀察,見到那位羅恩記者時,頭疼症開始犯了。
她揉揉額角,擱下酒杯後跨步離開,被羅恩早先喊住:“奈爾小姐,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趙海生只能與他客套握手:“你好。”
新人正在互換對戒,也不過沉默三分鐘,羅恩再次開口:“新郎是977軍,後日跟着大部隊前往拉姆加特清剿恐怖分子,挑這時候結婚,該說新娘膽大還是新郎不顧別人感受,哎,你看見沒,新郎旁邊那位是前4507的軍人,就是那位臉被燒毀大半的男人,他是布若戰役幸存者,當時三方打仗,4507活着的只剩個位數,PTSD很嚴重。”
趙海生說:“也輪不到我們說風涼話。”
再次吃閉門羹的羅恩笑兩聲:“奈爾小姐很像我妹妹,她經常說我這個記者沒良心,只會寫黑料說風涼話,可我寫的說的,都不是人之常情嗎。”男人側目瞧着她淡薄臉面,“就算是當初的布若戰役,我也是如實報道,不管被埋藏的真相究竟是什麽。”
趙海生靜着嗓音回答:“記者先生肩擔重任,擺在您面前的是什麽肯定就寫什麽,不是嗎。”随手拿了酒杯遞到羅恩面前,“沒喝夠吧,請你繼續喝。”待羅恩接過,趙海生微微一笑,徑直走了。
羅恩搖晃酒杯,遲疑半秒:“她是在諷刺我吧。”
半小時後,她看見了程易山。
男人身着軍綠正裝,外層套了件深褐大衣,頭戴軍大檐帽,背影高挺,站在人流處,卻顯得尤為格格不入。看來是977駐地司令官指派他們前來祝賀,與新人說完祝詞,他轉身離開,站在玻璃門外,似乎在等什麽人。
五天沒見,那段握着紅色發帶的程易山站在她眼前的場面記憶猶新。噩夢對她是怎樣的定義,是那種無所不在的視線窺探,也是那種地面抖動房屋傾塌人聲嘶喝的焦烈場面,美夢又是怎樣的定義,是她裹着毛毯吃酒看電影,是父母牽着她走過山林海岸,也是身在夏季小鎮時,男人斬釘截鐵地批評:“少抽點煙。”像極了老父親教育女兒那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所幸程易山沒有察覺到她,否則一轉身就會發現趙海生像個傻子站着……她挪開視線,卻見昆塔拽着尼克走進禮堂,開始有些好奇,後來明白什麽,正巧斯諾電聯她:“感謝上帝,希望你有急事找我。”
斯諾沉默兩秒:“尼克被她拖到婚禮現場了是不是?”
“可能是想請他當證婚人?”
斯諾真沒忘笑話她:“你現在的臉肯定很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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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你倆一起當證婚人吧。”
“閉嘴吧你。 ”斯諾啐了口,忍着脾氣回答,“有你的信。”
“好。”
趙海生站在禮堂外的走廊裏呼吸了會兒冷空氣,雖然凍鼻子,總比待在裏頭悶得好,可惜尼克找到了她,熱情的寒暄擁抱握手一樣沒落下:“親愛的奈爾,你今天真漂亮。”
對于這種贊美,趙海生表示很受用,即使對方是令她暫時頭疼的尼克本人。她禮貌回笑,抽離右手:“尼克,作為朋友,我覺得這件大衣不适合你。”
“上帝,我真懷念你的說話方式。”尼克笑起來,将大衣兜裏的那條祖母綠寶石項鏈塞到她手裏,“如果當時你像我那樣磕嗨了不省人事,做什麽都雲裏霧裏頭飄腳輕,只有濃郁香味和溫柔的說話聲,你會喜歡那種感覺,我只能靠着她,奈爾,你得理解我。”
趙海生說:“別提什麽如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況且,尼克,我們的關系并不算,不是麽。”
尼克明顯頓了頓:“所以你是真的不在意,我以為你只是裝的。”
趙海生又将項鏈還給他,笑了笑:“尼克,我們就算了吧。”
“為什麽。”尼克似乎激動起來,握住趙海生臂膀将她拽近。
“這沒什麽,尼克。”趙海生越說越覺得是自己無情在先,心裏微妙一把,拍拍他肩膀,“總之,我們還是朋友。”
這種回答似乎讓尼克心如死灰,他走得很平靜。也許他們就此絕交,又或者隔段時間能以朋友關系再次往來,尼克性子直爽,她又很随性一人,說不準将來。
趙海生呆了十分鐘,嘴巴閑,摸摸口袋,沒東西,當空吹了吹熱氣,嘟囔完餓了兩字,左後方角落有鞋底輕踩地板接近的聲響,她根本不看對方,直接離開,走了四五步,自己莫名其妙轉身回見,見光暗交界處的男人仍舊目光平靜地望着她。
程易山說:“我有吃的。”
趙海生原路返回,朝他伸手去的同時啞啞唔聲。
男人将三塊草莓軟糖遞到她掌上:“怎麽不進去吃點?”
趙海生直言回答:“有個人不想見。”
程易山覺得那個人是尼克:“那你開溜吧。”他左手握拳後拇指豎起朝後指着酒館招牌,“林老板出了新菜。”
趙海生突然開口問他:“你全聽見了吧?”
“你對尼克說我們算了吧,這句話開始。”面不改色的模樣,趙海生仍舊看不懂他究竟在想什麽,當然,那句誠懇的回答在她意料之內,趙海生笑起來:“你是不是不懂裝傻?”
“懂,但我覺得沒必要。”
“嗯,你說得沒錯。”
程易山有些恍然:“沒想到你同意我的觀點。”
“要不然呢。”
“至少得反駁兩句,畢竟事件主角是你。”
趙海生兩手一攤:“我覺得沒必要。”
程易山突然笑了下,視線在她那件紅裙上停留片刻,深邃眼瞳在光暗處猝亮一瞬,趙海生見此反應,以為他至少會誇贊着說今天很好看,怎知對方客觀評價一句:“我看着都冷。”
“……”以後也屬實沒必要臆想他會有什麽浪漫舉動了,趙海生涼涼瞥他眼,“反正也沒聽你說過半句好話。”
程易山回答:“我說過。”
趙海生轉身離開時氣得輕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