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光
穿着條花褲的尼克距離正門不到四步,那臉惺忪顯然還沒清醒,他甚至覺得眼前的趙海生只是個夢:“我喝多了。”被熟人當場逮住現形,擱誰心裏也難免心虛,好在尼克十分心大,在他詞典裏似乎并不存在心虛、愧疚,男人套上T恤時打了哈欠,“那藥的後勁可真大。”
旁邊斯諾都快要被氣炸了,趙海生也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我們別打擾軍官執行公務。”
斯諾點頭同意,先走一步,趙海生被後者攔住:“奈爾,我們得聊聊,就現在。”手腕力道加緊,她微微蹙眉,瞥着尼克半秒,冷不丁笑出一聲:“你确定要在這裏,這麽多人經過的地方聊天麽尼克先生?”
程易山原路返回,見到場面劍拔弩張,沉默半秒:“很抱歉打斷二位,我們受命調查林克莊園,請二位協助我方進行身份核實,私事請稍後自行解決。”趙海生立馬接話問他:“中尉,容許我冒昧問一句,無良男人騷擾姑娘這條罪在你們那兒能關多少天?”
程易山認真回答:“七天。”
尼克立馬松手。
趙海生掏出兜裏身份證:“還需要什麽嗎。”
程易山瞧眼身份證上的一寸照,抵肩發,齊劉海,灰襯衫,幽黑亮堂的眼,唇紅齒白,是五年前的趙海生。身後士兵喊他兩聲,程易山回遞身份證:“多謝配合,請随那位軍官離開莊園。”
趙海生道謝,和他對視兩秒。
程易山頓了頓:“還有什麽問題?”
趙海生噢聲,舉手指着後面尼克:“他身份證假的。”
尼克有些咬牙切齒:“……奈爾。”
烈陽西下時天盡橙暈,斜靠在趙海生手邊的野薔薇随風招搖,在原地靜待了兩小時,見士兵将好些個人販押進卡車,受害者是孩子、也是床單裹身的呆滞女人。這裏曾是皇室禦園,現在卻被某些反政府武裝利用,常年交易毒品、軍火、情報甚至是人口、肉/體買賣,穢重之地,圍觀平民紛紛憤怒高喝:“燒了林克莊園!燒了它!”
人群聚集處一截長臂丢出燃燒/瓶狠狠砸去牆內草地,趙海生只見那簇火光愈加烈焰繁密,嘶吼聲裏平民再度抛了燃燒/瓶,火焰大燃,某個枯瘦如柴的頹廢男人目眦欲裂地朝她靠近:“你認得他?你們認得!你們是什麽關系!”瘋狂揮動匕首,神志不清的模樣,肯定在地下室磕嗨了。
趙海生側挪躲避,本打算将那厮踢腿撂倒,餘光瞥見鐵門那裏聞風而來的幾位軍官,她收手,露出一臉驚恐失色:“我根本不認識你,離我遠點。”
程易山目睹全程,面色實在微妙:“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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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海生站直身板後恢複正常聲音:“在害怕。”
“單挑克勞斯的時候沒見你害怕。”
趙海生瞥他眼:“能不能別拿這種事情笑話一姑娘。”
程易山的腦袋緩了緩:“唔,姑娘。”
趙海生彎眼笑起來:“我是男是女,裏蘭先生似乎很苦惱。”
“這倒沒有。”程易山清咳兩聲,站了筆直後繼續回答,“最近不安全,我們送你回去。”
誰知趙海生拍了拍黑色皮革包後挂在肩頭,用了一嘴的流利甘納話坦然回怼:“我又不認識你,離我遠點。”
“……”不知為何總能惹惱她的程易山有些無辜。
尼克被關軍區牢房的第三天,巧了主審訊軍官是程易山。撇開對方是守衛軍不談,更好奇他和奈爾究竟是什麽關系,以至于旁座副審官還沒問出第一句話,被尼克占據頭風:“你倆什麽關系?”
正凝神翻閱資料的程易山慢慢擡眼:“姓名,年齡,國籍。”
“尼克·杜波夫,33歲,美國。”尼克身子立馬湊前,“你和奈爾似乎關系不一般。”
程易山垂目翻了頁紙:“現居住地,已婚未婚單身?”
“塞爾勒格拉德南街區319號,奈爾是我女朋友,你懂我意思吧。”尼克沖他的眼神露出了些挑釁意味,程易山照單全收,見副官已手錄信息完畢,繼續詢問:“為什麽僞造身份證,護照在哪裏,15號為什麽會在林克莊園,當日和你睡在一起的女人是誰?”
“……因為無聊。至于那女人,我也不認識,當時喝多了就。”尼克舉手蹭蹭滿嘴的胡渣,微微皺眉,“你們這裏有剃須刀嗎,順便幫忙聯系我女朋友,她現在肯定很擔心。”
程易山仍舊語氣平和:“奈爾說你們沒有任何關系。”
“……”尼克縮回左手後整個人靠坐着椅背,看着五官端正的程易山直皺眉頭,好聲沒好氣地回答,“我們認識很久了,所以我很清楚奈爾的脾性,她這回肯定只是單純的鬧脾氣,所以麻煩你幫我聯系她。”
程易山慢笑一聲:“想必尼克先生還沒意識到問題嚴重性。我再次申明,15號林克莊園地下神秘組織毒品交易、人口販賣等多種違法行為,您已牽扯其中,更別提,軍火違法交易當時,尼克先生和另一位陌生女人就睡在隔壁房間。”
“喂,我真不知道。”
副官插嘴反問:“真不知道假不知道等調查結果出來一目了然。”
尼克雙臂相環的同時說了硬話:“我只聽她的。”
程易山掏出手/槍放在桌上,啪嗒一聲。
尼克吞吞唾沫,身子湊前面目嚴肅:“可是我不喜歡浪費時間,不妨先聽聽二位需要我提供什麽情報,順便說一下我現在很餓,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我說的對不對,軍官先生。”
副官默默湊在程易山旁邊說:“哥,這家夥吃硬不吃軟。”
程易山又掏出了褲兜裏的軍刀。
尼克瞧了眼:“不講道理的是你們。”
距離977駐地不到百米距離的巷道有家格林酒館,酒館老板是中國人,漫游世界十年後卻選擇在甘納暫時定居營業酒館,順便一說,林家獨門秘制的牛骨拉面堪稱絕妙。趙海生坐在吧臺面前喝了第三杯清酒時,程易山揭簾進店,兩人對上視線不過一秒,趙海生撇開目光:“老板,再來一盅。”
林老板遞上小盅清酒,再招呼着程易山入座:“客人,滿座了,這位小姐旁邊有空位。”
程易山颔首致謝。
趙海生沉默兩秒:“怎麽總碰見你。”
程易山坦誠回答:“這裏距離軍區不到百米。”摘下軍帽,握住酒杯抿了口,“尼克很好,至少他選擇坦誠吐露實情。”
“我來這裏只是喝酒,不是為了聽你講這種事。”
程易山斟酌一下:“我以為你很在意他。”
“為什麽這麽覺得?”
“他是你男朋友。”
“你還記得我說過已經分了這句話嗎。”
程易山逐漸反應過來,平靜喔聲,似乎記起來了。
趙海生嘴角笑意逐漸蔓延:“你有時候太呆了。”
“說遲鈍可以,別說呆。”
她單手支頤,瞧着他說:“呆。”
程易山吃了口熱面後擡眸靜靜瞥她眼:“尼克先生請我聯系你,希望奈爾小姐明日前往軍區配合軍方協助調查。”
趙海生沉默半秒,改口:“你好看,你不呆。”
程易山吃完熱湯面站起:“晚了。”左手捏住帽檐戴在頭上,朝她點頭示意,“請明早六點準時到場。”
“……”趙海生面目錯愕,“你瘋了?六點?我起不來!”
程易山淡淡丢下句:“沒說五點算仁至義盡了。”走了。
“上帝的仁至義盡。”趙海生氣憤地喝了整杯清酒,對臺的林老板嚯嚯笑起來,說還沒見誰能将奈爾小姐惹成這種模樣,那位先生真是有前途。
“林老板打算今天請客嗎?”
“這位客人,請您根據賬單支付。”
如果沒有隔壁劇烈起伏的震動聲,趙海生會睡到下午,可惜千算萬算,沒算到對面是那位隔三差五帶着美人回家造訪大床的鄰居,她将枕頭砸向對面牆壁怒罵一句能不能安靜點,對面似乎感受到什麽,短暫的停頓結束,噪音再次穿牆竄耳。趙海生嘴角抽抽,睡意全無,穿了厚實棉服奪門而出,卻迎頭撞上正想敲門的程易山,趙海生腦袋暈乎,被迫後退,對方先手扣住了她的手臂。
程易山打量着她蓬頭睡臉,松手,嘴裏嘟囔句:“冬眠嗎。”
趙海生聽了進去,她慢慢挑眉:“冬天醒得晚,今天隔壁太吵。”張嘴打哈欠,“床早晚塌了。”
程易山沒理解前後情況,當時認真回答:“塌了的話我可以幫忙。”
趙海生沉默兩秒,想笑,還好憋住了,隔壁有人開門準備離開,舉手抓住男人胳膊:“先進來。”二話不說直接把人拉進公寓。
站在玄關口的程易山有些心有餘悸,後者卻沒有動靜,轉身卻見她通過貓眼偷偷地往外瞄,那種雙手撐門臉貼門板的姿勢着實有趣的原因,程易山不自禁舉手摸了摸自個嘴角,清咳一聲:“偷窺不是什麽好習慣。”
“我在自己家那算什麽偷窺。”趙海生回怼一句,又嘟囔句好冷,裹緊棉服回到客廳沙發上坐哆哆窩着,“你來幫我解決隔音問題?”
“不是。”程易山把軍地傳喚通知單遞給她,“由于奈爾小姐未能六點準時前往軍區,詢證時間延至下午一點,請你盡快整理,和我走一趟。”
趙海生瞧了眼,回遞給他:“人來了就行,還扯什麽通知單。”
“有這個你才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