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逢
天色昏暗,趙海生靠着軟墊有氣無力,斯諾見了竟莫名擔心:“你能活到站嗎。”
“能不能留點口德。”趙海生揉揉額角,所幸暈車症狀減輕很多,“要真關心我就幫忙買點吃的。”
斯諾喔聲,兜着錢包離開車廂,好像還真給她買東西去的架勢,趙海生心頭清楚,那厮保準是去給自己買包香煙過嘴瘾,翻翻白眼,站起來伸伸懶腰,斜望去窗外天邊厚重雲層,似要壓下來吞了地面似的,如果沒記錯,出了塔哈,下一站就是犁西城,她蹙了蹙眉,無意間瞧着虛掩廂門,某位舉動怪異的光頭男人恰好路過,手插衣兜,鼓囊,有棱有角。
趙海生心生疑慮,本想不瞎湊熱鬧,卻想起在前列車的邁爾特母子,微微蹙眉,套上棉服走出車廂時,前車響起刺耳槍響,人聲嚎叫,驚慌失措地往這邊趕。
她逆流穿行,半途差點被撞倒,最後瞧見列車裏跪坐着五個人,死了三人,車壁的子彈擦痕,漫着火藥、血腥味,所幸邁爾特母子不在這裏。趙海生屏息靜氣,觀察內部持槍的光頭男人,同候在門口的某位栗發男人說:“那家夥是薩姆逃兵,被抓回去就是死刑。”
趙海生說:“為什麽告訴我?”
栗發男人用衣袖耐性擦了擦鏡片:“我覺得你很感興趣,否則不會聞見槍聲逆流趕過來是不是?”笑着朝她伸手,“你好,美女,我叫羅恩,羅恩·布萊斯,英國記者,同行?”
趙海生沒握手回禮:“你好。”羅恩倒不局促,咧嘴笑兩聲:“你是不是暈車?”從兜裏拿出疊藥片遞到她面前,“這藥很管用,你試試。”
趙海生擺擺手,列車警備員和政府士兵正巧救場,果斷讓道,趁着那位記者晃神功夫轉身離開,半途碰見驚慌失措的斯諾,他見到人大喊:“上帝,您能不能別到處亂跑,想吓死我?”
趙海生唔聲,瞧他那身完好無損:“你這不是沒死嗎?”
“……真缺德。”斯諾差點一聲粗話罵出口
趙海生往前走着走着反倒笑起來:“他們沒事?”
“事發前回到車廂歇了,我叮囑邁爾特別亂跑才來找你,沒想到你還一個勁地往危險區趕,真不把命當回事。”
“這不有你嗎。”
斯諾果真滿臉嫌棄地啐了口。
某位裹面的褐衣男人側身走出衛生間,背對兩人前行離開,走姿颠簸,她微微蹙眉,斯諾開玩笑地問:“怎麽心不在焉,又要吐了?”進去解急,沒鎖門,人手剛拉開褲/裆,那要命的趙海生竟推門闖進來,斯諾臉黑痛罵,“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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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海生在角落四周仔細探查一遍後,在車板下方位置發現端倪,此時警衛聞聲趕來:“你在做什麽!”抄起警棍準備緝拿,被斯諾雙臂攔下:“等等,各位警官,我朋友這麽做肯定有她的道理,請稍等片刻。”
“同夥!先把他抓住!”
四五個大漢将斯諾就地擒拿,目标轉移至正蹲在角落徒手撕扯車板的姑娘:“真是頭疼,我說了住手,你們是在觸犯法律!”趴在地上的斯諾微妙回答我也知道在觸犯法律可惜我攔不住她,最後給每位警員坦誠道歉說給你們添麻煩了。
趙海生伸臂在底層板摸索陣,竟從裏面扯出枚定時炸彈,轉身将炸彈交給身後驚愕瞪眼的幾位警員:“褐衣黑褲,身高一米八左右,瘸子,左手有傷疤。可能不止一個炸彈,你們得仔細排查。”
警員說:“這可真是頭疼。”
趙海生嗯着點頭:“比我還頭疼是不是。”
警員老臉一紅:“多謝,剛才冒犯了。”
警員即刻召集全車士兵緊急排查各角落風險,剩下小隊人員暗中搜尋嫌煩及其同夥。斯諾将臉洗幹淨了後站直腰板,對着鏡子仔細瞧了瞧哪裏還髒,嘴裏嘟囔着說:“你不早點說,我也不用受這麽大委屈。”
趙海生正站在洗手間外走道吹風,她吸了吸涼氣:“挺想見見你受委屈的模樣。”
斯諾瞥她眼:“這就是我不喜歡你的原因。”
趙海生笑着聳肩:“嗳我喜歡你就行了,用不着你喜歡我。”
斯諾前腳剛出,人又返回洗手間吐了起來。
趙海生說:“至于嗎你,又不是你暈車。”
斯諾卻在苦惱如果沒有搜到剩餘的定時炸彈,豈不是要全車人陪葬。爆炸時間定在四十分鐘後,趙海生算算時間,火車正好抵達犁西站,恐怖分子偏偏選那個地點,肯定有什麽原因。
“犁西那兒有隊士兵今天調崗,準備轉去都城,似乎還護着一政府高官。”斯諾恰好想起這則晨間新聞,臂膀怼怼她,“是不是得提醒這裏負責人,要不然到站時咱不得全部死光光?”
“別擔心,這裏藏龍卧虎,比你聰明的多得多,況且你福大命大,區區定時炸彈肯定炸不死。”趙海生關窗後吸了吸鼻子,裹緊毯子時眼望向窗外的山,“真冷,爆炸算了,能捂捂手。”
“你個缺德家夥。”斯諾難以言喻她這種打馬虎眼的性格,泡了杯咖啡坐在軟沙發上與她一塊擠擠,趙海生拿過咖啡自顧自喝了兩口後微微蹙眉,“苦了。”
斯諾得意挑眉:“就知道你會搶我喝的,故意的。”
趙海生瞥他眼,裹緊毯子,旁邊斯諾問她怎麽知道那個人在洗手間裝了炸彈。她喝兩口咖啡後眯眯眼:“困了。”
斯諾說:“……我看你暈車好得差不多了。”
廂門被叩響,是那位警衛員:“事态緊急,按照相關規定決定暫停列車,全面排查高危炸彈。”
斯諾問:“犯人抓到了?”
“是的先生,可惜那家夥嘴硬,什麽也不說。”警衛員舉手看了眼懷表,“五分鐘後列車轉路停于鹽海線,麻煩二位準時下車,轉線前往都城吧。”
斯諾最讨厭臨時通知毫無計劃的變更,以至于下車時整張臉都是黑的。反觀趙海生,落地後那一個随處歡潑,整一整大自然的新鮮空氣,狀态好百倍,即使三秒後一股沙塵吹得她面皮嵌泥。
乘員全數下車,就近駐地的軍隊聞訊趕來,一一排查人員身份信息後準備分批轉移至軍用車站,趙海生掩鼻揉了揉,不經意間瞥到斯諾背後的一個駝背男人,背影與之前意外相撞的男人重疊,而他的目标是前方密集人群,凱爾特和喬治也在裏面。她頭皮震了震:“……攔住他!攔住他!”疾步跑去。
前方士兵注意到了駝背男人的異常舉動,紛紛持槍命他站住,駝背男人咒罵聲該死,回身掏出手/槍對準趙海生,目眦欲裂,第一聲槍響,子彈打中腳邊黃土,第二聲槍響,子彈與她擦臉而過,第三聲槍響,趙海生依舊來不及側面避開,身後來了士兵,他猛然拽她落地匍匐躲過迅疾亂彈,趙海生因此又吃了一嘴灰。那位軍人壓準趙海生後單膝跪地,持起手/槍對準駝背男腿根,一開即中,對方痛喊,被其他士兵圍堵抓獲。
男人扶她站起,趙海生立在原地,腦袋眩暈片刻,逐漸瞧清了戴着面罩的男人,那雙眼深邃沉穩,銳利如狼,趙海生竟莫名怔了怔,半字沒說出來,斯諾撲過來抱住她裝着淚流滿面口吐關懷。
趙海生臉面微妙,再看身後,他早已回歸部隊,她舉手捶了斯諾肩膀:“安靜點。”頭疼地揉揉額角,昔日那個“不會再見面”的想法根本就是錯覺,這不是……又無緣無故撞面了。
民衆分批上車趕往就近車站,趙海生是第五批,跳上軍式卡車廂,斯諾在旁邊唠叨,逗得對面喬治地咯咯笑着,趙海生單手支頤,瞥見車外立在黃沙地裏與其他士兵低言交談的熟悉身影,靜坐半會兒,那個士兵倒巧然回首,四目相對,她微微蹙眉,連斯諾說了什麽正事都沒聽進去。
這種異常情緒實在是令她匪夷所思,可惜趙海生仍舊沒做什麽。
老天爺總愛作怪,即使在鄰鎮車站順利上車,下一秒就聽見此地小隊聯合軍也随他們平民共同轉移的消息。守衛軍歸屬于國際聯合軍,意味着在同乘一列車的情況下,有五成碰面的可能性。當然,暈車依舊是頭等大事。
趙海生黑臉堅持了半小時,最後總算受不住胃部翻騰跑去洗手間,開門後站在洗手池面前漱口,有人經過,她本能讓道,哪知對方停在身側:“剛才很危險。”
趙海生擦擦嘴:“重逢第一句話就來給我說教的?”轉身與他坦然對視半秒,程易山平靜的表情紋絲不動,眼深深得黑,像被一層朦胧掩蓋。趙海生看見他的臂膀擦傷,意識到是自己造成的,心底微動,“給你添麻煩了。”手遞過去,“晚上好,程先生。”
程易山與她平靜握手:“晚上好,奈爾小姐。你不必見外。”
趙海生縮手後仍舊坦然自若:“我沒見外,但客套話總要說一說是不是?”
程易山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