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出場人物
型,“我不想吃那些苦藥,這個方法挺新奇的,我想試試看。”
“也好……”祝英憐的話還沒說完,便見有人闖了進來,拉着她的手就急急忙忙往外走。
“九姐,我有急事找你!”
“文才兄?”王藍田試探地喚了馬文才一聲,“去不去?”
馬文才握着的抓得更緊了些,面色不變,也不回應。
“文才兄!再等下去,祝英臺的澡就要洗好了!”王藍田皺着眉催促,他叫人在祝英臺的宿舍觀察了一天,今天中午就得到了祝英臺要洗澡的消息。祝英臺一向愛幹淨,洗澡洗得格外勤。
“那……走吧!”馬文才一甩袖子,總算下定了決心,可眼眸中仍就有幾分猶豫。若祝英臺真是女子,他們這般作為豈不是壞了祝英臺的清白?算了,祝英臺算什麽人,怎麽配讓他顧及那麽多。就算他真是女子,這樣甚至女扮男裝來的書院,也是犯了大過!這是該有的報應。
一念之間,馬文才的想法天差地別,當真是一念成仙,一念成魔!
――西宿
“王藍田……”馬文才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眼眸淩厲的看向王藍田,“祝英連呢?”
“文才兄請放心,祝英連已經出去了!”王藍田心裏冷笑幾聲,面上仍是一副谄媚樣。
“文才兄,管祝英連幹什麽?先讓我們看看祝英臺是男是女?再說吧!”秦京生和另處幾個學子嘻嘻哈哈,笑得很猥瑣。
“對啊,文才兄!我們去看看祝英臺的真面目!”王藍田也是一副心急難耐的模樣,催促。
“你們看吧,我沒興趣!回來告訴我是男是女就行!”馬文才沉思片刻,冷冷笑道。轉身走到了宿舍邊上的柳樹下,頭也不回的。
“藍田兄,既然文才兄不想看,那就算了!我們趕緊去看吧!”這群人是一副貪花好色樣。
“好!我們走!”王三少是來者不拒,又勾肩又搭背,不成體統,“他不看我們看!”
王藍田三兩步走到窗前,早有人戳好了洞讓開,請他先去看。王藍田剛湊近,就聞到一股子藥味,饒有興致,“我倒是不知道,祝英臺居然是個藥罐子!”
“可不是嘛,平時的樣子!呵!”
“想想他平時清高的模樣,我就覺得很惡心!有時還翹着蘭花指……”
“噓!”王藍田聽着似笑非笑的把手指放在唇邊,讓他們安靜,“今天讓我們看看她的真面目!哈哈!”
王藍田示意大家後退,自己湊上前透過那個小洞看去:房間裏霧氣朦胧,一股子熱氣,放着一個極大的木桶。漂亮的屏風把房間和木桶隔開,形成了一個小隔間。一個人正坐在木桶裏,面上蓋着浴巾,看樣子是睡過去了。
木桶裏的水是深色的,有很重的藥味兒,渾濁不清。而那人身形削瘦,倒是和祝英臺對得上幾分,也看不出身高,皮膚倒是比較白皙,看得出嬌生慣養。只不過王藍田看來看去,這都是個男人!!!壓根就不是他想的女人!胸前平平坦坦的!
“藍田兄怎麽樣?是女人嗎?”秦京生急急忙忙湊過來問。
“你們确定是祝英臺進去的嗎?”王藍田眸色一暗,沒頭沒腦的問了這麽一句。
“對啊,只有他進去了,沒有別人!”小弟們一個勁的點頭。
“他是個男人!”王藍田冷冷說道。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看走了眼。
小弟們也是傻了眼,他們已經篤定祝英臺是女人,誰知卻是這麽一出?
“啊!我們看看!”
“居然真是男人!”
“我就說嘛,書院裏怎麽會有女人?”
“白興奮了半天!”
他們可謂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知道了祝英臺是男人的馬文才不知怎麽松了口氣,卻不和為什麽有點失落。既然祝英臺是男的,那麽祝英憐就不用試探了。
“馬兄?”剛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誰知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馬兄,怎麽有空來這裏?”祝英憐似笑非笑地開口,沒有半點友好,語氣是說不出的嘲弄,還帶着幾分懷疑。
自從上次大打出手之後,他們倆個連面子情都沒有了。
祝英憐方才躲在了一邊看了許久,為了以防萬一。說實話,她看到馬文才過來是真的有點失望。她覺得馬文才有點不擇手段了,若祝英臺沒有躲過去,豈不是毀了祝英臺一輩子。
但是看到馬文才沒有過去看,而是守在那裏,有點欣慰……他并不是無可救藥……
“只不過無聊來看看!”馬文才表現的有些不自然,沖她點點頭,便一把把她掃到一側,轉過身,表情立馬變得很陰沉,風風火火的走了。
王藍田等人也不想在這個是非之地逗留,臭着一張臉走了。
祝英憐呆了片刻,她心裏的觀感很複雜。自從馬文才開始試探起祝英臺,她對他的态度無疑是敵對的,但卻沒有什麽厭惡。但總體來說都是抗拒敵對。
她想護着祝英臺,但是馬文才是攔路虎。希望他不要做出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來,不然她也只能與他為敵。
“九公子?你在這幹什麽?藥材我拿來了。”從醫舍拿了一堆藥過來的李子看起來就是這麽奇怪的一幕,不免有些疑惑。
“好啦,好啦,把藥給你主子熬上,呆會給他換上!”祝英憐卻不想多說,直接打發他走了。沒錯那裏面沐浴的的确不是祝英臺!而是劉亦東。
劉大少不是要藥浴麽?她便讓不也到她們宿舍來,方便換藥照顧,順便還能蒙騙一下馬文才。至于祝英臺早給她打發到後山的湖洗澡了,等她洗完澡,就讓她翻窗進來,再裝作剛洗好的樣子,從宿舍走出去。這樣就天衣無縫了!
☆、番?執迷于此,死于心碎
應憐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這個青年了,身為地府的一員,她在這三生石邊走過好幾萬回,都只見這青年在這裏徘徊尋找。
這青年一身白衣錦皚,生的俊美非凡,睜着一雙迷茫的丹鳳眼,在三生石上細細找尋。看得出來,他生前是一位将軍。
“婆婆,這,這是?”應憐頭一次沒管手上的公務,向孟婆打聽起了這個人。
“憐兒啊!近日崔判官那邊不忙吧?”孟婆一見是她,不由笑出聲。這丫頭同她的關系一向好。
應憐是崔判官手下的文官,品階不高,但卻是貼身的,只因為她前生十幾世是都是才女,而且積有大的功德,同崔判官有些親戚關系。
“不忙!婆婆!這是誰?我看見他好幾回了!”應憐好奇地向孟婆一打聽。
“你不是愛看話本子嗎?這位就是你最近看的那個話本子裏的真人!”孟婆笑了笑,将幾滴淚水放了進去,用來熬孟婆湯。
“梁山伯?”應憐思考了片刻,道。
“你想什麽去了?梁山伯早和祝英臺投胎去了!而且你看這将軍皚,是梁山伯這個書生穿的上嗎?”孟婆的收養的孫子孟司聽了,哼了一聲,反駁道,“這是馬文才!”
“啊?他在這幹什麽?”應憐難免是吃了一驚,看着那長相俊美的青年,這模樣真跟書裏面描繪的一點都不同。一點都沒看出什麽纨绔樣子。
“世人都感嘆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深情,不知馬文才用情更深……”孟婆嘆了一口氣,“他看了這三生石幾百年了,想要找個機會和祝英臺做一世夫妻!可祝英臺已和梁山伯約定了生生世世!我告訴他三生石可能會有錯漏,他就站在這裏幾百年就為找一個漏洞!”
“你怎麽不叫他去投胎?”應憐不免皺了皺眉。
“因為他比較特殊……”孟婆蒼老的聲音,帶着獨特的魔力,“他執迷于此……死于心碎……”
“生前最後一滴淚……依舊執迷不悟……”
“這一滴淚抵過世間所有忘情水……”
“因為,執迷不悟,用盡全部,卻依舊心碎而死……”
“他……”應憐看了青年一眼,恍惚間,聽到了月老的聲音。
“小友……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
青年似有所感的轉過身來,看見那個孟婆邊上的紅衣女子,莫名覺得有些熟悉,“你,我認識你嗎?”
“也許認識……”應憐笑了笑,“也許不認識……”她轉過身沿着黃泉路,慢慢往回走。
應憐聽見後面轉來陰兵的聲音,但她沒有回頭。
“你是馬文才吧,月老說他已為你把錯了的姻緣線改正,你可以再次投胎了!”
“謝謝大人!”青年點點頭,猶豫的看了那個走遠了的紅衣女子,轉過身與她背道而馳,走上了奈何橋。
應憐的耳邊又響起了月老的聲音,“小友,你本來與那馬文才有一樁姻緣!誰知你竟在這裏當起了陰官!亂了我的姻緣線!還是麻煩你,向崔判官請個假,重新投胎,把馬文才前世那樁姻緣補上!”
“我知道了!”應憐應下了,月老才放心的走了。
但走着走着,不知怎麽她便停了下來,輕輕道,“執迷于此,死于心碎?真的有這麽重要嗎?馬文才……”
☆、人情與事故
“咚咚!”輕敲了敲門扉,兩個少年便立在了門口等待。
木門發出嘎吱的聲音,清雅的才女淺笑着開了門,“你們來了,進來吧,我有話要說!”
“好的,先生!”祝英憐不知道她賣什麽關子,平白就叫她們兩個過來。但也只能抓着祝英臺進去,順手将木門關上。
謝道韞已經泡好了茶,端坐在位子上做了個請的動作,她出生貴族,這個動作做起來分外的優美,“先喝茶吧!”
“謝謝先生!”祝英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聽見謝道韞這麽說,也只好端起茶先品嘗起來。
祝英憐也微笑着,沉默的端着茶,等待這個才女發話。
“算算日子,我來書院也有幾個月了!”謝道韞倒是悠閑的很,一邊品茶,一邊談笑,風雅十分,看樣子游刃有餘,“馬上就到端午了!我就要回去了……”
“什麽!為什麽先生?”祝英臺立馬把茶盞放到了桌上,眉目間盡是焦急,一下子起身抓住謝道韞的,“是不是馬文才他們……”
她向來喜歡謝道韞,可她無緣無故要走,她不免覺得是馬文才的原因。
“英臺!!!”祝英憐卻是一驚,忙提醒祝英臺。祝英臺現在可是個男子,怎麽可以做出這麽逾越的動作?
“無妨,英臺是個很可愛的姑娘!”謝道韞唇角微勾了勾,笑如月季百合,帶着暖洋洋的味道,說出來的話卻是吓死了祝英憐。
“先……先生……”祝英臺吓得瞪大了眼,立馬放開了手,手舞足蹈了起來,說話也吞吞吐吐,“先,先生,是如何知曉?”
“你的耳垂有耳洞。”謝道韞笑笑,也不計較她的小過失,溫柔的指出了她的缺陷。
祝英臺一呆,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耳垂,的确有耳洞……
她平日裏在祝家也是戴耳墜子。怪不得會被看出來。
祝英憐不由看向謝道韞,卻發現謝道韞也正在看她,目光溫和透徹,自然知道這個聰明的才女也看出了她,不免苦笑一聲,“昭娘機關算盡,想不到還是被先生發現了!”
說出這句話,心裏有些失落。以為自己僞裝的天衣無縫,卻想不到早被人看穿了。
“你做的很好,只不過我身為女子,難免敏感些!平日裏又喜歡觀察這個,觀察那個。呵!”謝道韞輕輕地笑了一聲,看着兩個女扮男裝的少年郎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更是忍不住笑出聲。
“還望先生為我倆人保密!”祝英憐很快恢複了鎮定,幸虧只是謝道韞,不是別人。看出謝道韞沒有惡意,拱着手,請求她。
“這是自然!”謝道韞帶着幾分打趣的語氣道,“我竟想不到書院竟會混進來兩個女子!一個個生的還如此貌美絕色的!”
“多謝先生。先生,過譽了!”祝英憐無奈地道。
謝道韞把兩人震得不輕,良久兩人才平靜下來。
“先生,你為何要走呢?”祝英臺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謝道韞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家中已為我安排了一門親事!是王氏二公子王凝之。此番回去便是嫁做□□!”
“原來如此,先生保重,學生會想先生的!”祝英臺聞言不免有些失落,與謝道韞相處幾個月,自然是有了感情,想到謝道韞這般才女也要嫁做□□,被人鎖了,閨中不見天日,更是哀愁。
“又不是日後再不相見,再說我還想請你幫個忙!”謝道韞看見祝英臺一番失落的模樣,不由覺得好笑,真是小女孩性子!
“什麽忙呢,只要是先生說的,我都會幫!”祝英臺點點頭,一臉鄭重。
“是的,若是我們能幫上忙,我們一定會的!”祝英憐承諾道。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謝道韞早就算好了,笑得一臉狡詐,“端午你們不是休課嗎?正好我要與王公子訂親,不知道他有多少才華!我想請英臺打扮成我,試一試那王公子!”
“先生,這……這恐怕不妥吧!”祝英憐思慮頗多,王謝兩家的訂親,人多口雜,怕會出意外!
“先生既然開了口,想必對先生十分重要,不過是件小事而已!”祝英臺沒有放在心上,滿口答應下來了,“先生,你放心,我會幫忙的!”
“那,謝謝英臺了!”謝道韞看了一眼一臉憂色的祝英憐,笑着沖祝英臺開了口,“英臺,你可否先出去?我有話要和你九姐說!”
“那好,九姐,我在外面等你!”祝英臺聽這話點了點頭,便出門了。
沉寂了一會兒,祝英憐先開口,“不知先生想要說什麽!”
“也沒什麽……”謝道韞喝了口茶,沖她笑的溫潤,腹有詩書氣自華,這句話明顯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其實,馬文才不是壞人……”
――後山
馬統一路小跑着,跑到了後山,繞過綠綠蔥蔥的草叢,果不其然,看見了那個人。立馬放緩了步子,裝作是走過來的樣子
。
“青衣!”他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叫了她一聲。
青衣抓着衣角的手,一下子握緊又一下放開,終是轉過身,看向了他,說話的語氣卻是很冷淡,“你來了。”
“你怎麽這個态度?”馬統摸摸鼻子,看着青衣那張冷冷的冰塊臉,有些不滿。
“衣服給你,我已經補好了!”青衣你都沒理她,一把把衣服塞進他懷裏,就不管他了,自顧自走了。
“唉!祝青衣你什麽态度啊!”馬統被這沒頭沒腦的冷待遇,弄得有點惱火,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袖。
“就是這樣子的态度!以後你別來煩我!”青衣不耐的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就快步走了。
“不行,你不給我說明白,我不讓你走!”馬統死纏爛打,扒着人,不讓人走。
“你走開!”
“不走!”
看着一臉無賴樣的馬統,青衣笑了,笑得冰冰涼,“我只是突然覺得銀心說的很對,像你這種霸王壞蛋,就應該離得遠遠的!不然哪天被你打了罵了也不知道哪裏哭去!你們主仆,都是無法無天的主!”
“我……”馬統語塞,心頭上了火,“行,你說的都對,我就霸王怎麽了?關你什麽事!非得找你來指責我!”
“那就離我遠遠的!”
青衣是一點面子沒給他留。
氣得馬統直跳腳,自顧自找了另一個方向走了。
只不過走着走着,他莫名有點想哭,手中柔軟的布料,讓這種感覺更加洶湧。他第一次這麽費盡心思的讨好一個除了少爺以外的人,他對他那麽好,卻是這樣子的結果……他想和青衣做朋友的,可是青衣不想和他做朋友……
不想和他做朋友就算了,想和他做朋友的有的是……可是那些人沒有青衣優秀,只是為了身份而來的……想什麽呢,怎麽越想越覺得她好了呢?可是怎麽辦?他就是只想交他一個朋友,青衣是特別……
馬統就這麽胡思亂想着,一點都沒留意腳下,“咔嚓”一聲,他腳下一空,下意識地叫了一聲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其實,馬文才不是壞人……”
這位名滿天下的謝氏才女,壓着茶蓋,說出一句叫人意外的話。
祝英憐看着這位奇女子,細細打量着她的神色,想知道她說這些話的原因。
這個學院裏,謝道韞的想法是她總是看不透的。即便是如山長,馬文才,王藍田也沒有給她這種感覺過,神秘莫測,又不知深淺。她唯一能确定的是這位才女對她并沒有敵意。
這是第一次,她這麽近距離的打量着謝道韞。這位才女的長相清麗溫婉,肌膚細膩雪白,是很典型的世家美女子的長相。但是多了濃濃的書卷氣。一雙柳葉眼深深淺淺,讓人覺得很睿智。
一身清姿傲骨,一襲風雅韻段。謝道韞的容色不差,但更令人矚目的是她的氣韻。
“只不過是一個比較淘氣的孩子而已……”謝道韞白嫩的指尖撫過細膩的茶盞,面上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敘述道,“愛玩了些,有時會做出一些過分的惡作劇,但也無傷大雅……”
“您真覺得,這些惡作劇無傷大雅麽?”她用了敬語,手指好似是不經意般撫上了桌案上的水漬,随意劃了劃,竟成了一個女字。
謝道韞将她的小動作收入眼底,卻不動聲色将茶盞放在了桌上,“所以他更需要引導,而不是針對!”
“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但你也清楚,他即使壞也壞的不徹底!”
謝道韞是循循善誘的,“他是個好苗子,只不過是有點長歪了而已!我希望你能看住他。畢竟他太過功利,身邊又小人居多!”
“先生,當真盡心盡力!”她收回手,擡眸看了她一眼,說話意有所指。
“對于我的每個學生,我都盡心盡力!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看人,看得那麽絕對!”謝道韞毫不在意地喝了口茶。
祝英憐笑了,笑得燦爛。她的笑容通常都是溫和的,從來沒有這麽濃烈過,“那哪些人,算得上是先生的學生呢?”
“自然是懂得重道尊師的!”謝道韞笑了笑,她可不承認那些不學無術的會是她的學生!
常常說的都是尊師重道,可謝道韞卻反了反。旁人都是覺得尊師大于重道,而謝道韞卻覺得重道大于尊師。
這也是為什麽馬文才不尊重她的時候,她仍高看他一眼。她以為有才能的人傲一點沒什麽。重道的人自然會尊師,尊師的人卻不一定會重道。最後馬文才也不是被她馴服了,重道尊師,一樣不差。
只可惜她馬上要走了,不能把這個學生管教好。那就把這個學生交給另一個學生,讓他們兩個互相管教,說不定效果會更好。
她一向是個好夫子。
“針對,依他的性子,只會讓他越走越偏,反而會越來越不好收拾。引導就不一樣,他會按照你想的去做,讓一切變得更完美,更加合你心意!”謝道韞這個人是充滿着魔力的,不然為什麽?祝英憐會越來越想,謝道韞是對的,是對的……
“你是對的!”祝英憐心情複雜的說出了這麽一句話。按馬文才的性格,為達到什麽不擇手段,這是越刺激他,他越是這樣子,一條路走到死,撞破南牆接着走。這才是那家夥的性格啊!
謝道韞微微一笑,終于搞定了這個最難搞定的家夥。馬文才只要打服就行了,可這一位心思可不是一般的多啊。
“嘎吱!”
門被打開,祝英臺急急匆匆地闖了進來。
“九姐,出事了!”
――通明亭
少年手執書卷,身後萬紫千紅對映成畫。少年的眼神恍恍惚惚的,沉浸在某個片段無法自拔。
“馬兄。” 少年背對着他,清亮的聲音在他耳邊環繞,很明顯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晨風,并不适合你!”
“這暗箭傷人之事,絕不是馬兄所為!”
“若他做了,他便不是馬文才!”
少年的桃花眸認真地看着他俊美的面容,暗含悲傷,“不是你做,便不是你做的!真到了百口莫辯的時候,有委屈說不出,你也只好往向咽,自己承受。我并不希望有那一刻……”
“呆瓜,你才是呆瓜!”少年臉紅氣惱的模樣浮現在眼前。
他唇角不免揚起一個笑容,不一會兒,這笑容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垂下眼眸,竟有些委屈。為什麽少年不知道,他并沒有想對祝英臺做什麽!
他只是想證明祝英臺是個女子,并沒有想去打罵祝英臺。
再說祝英臺一個男子,脫件衣服算什麽?還千般萬阻的,害他以為對方是個女的!他有些生氣了。
“馬公子,馬公子,不好了,順之兄出事了!”
“啪!”他手上的書卷落在了地上,卻毫不在意的踩着書卷跑了過去,紅着眼睛一把拎起那個人的衣領,他像一只暴怒的獅子,“你說什麽!馬統怎麽了?”
那人明顯被馬文才吓了一跳,“順……兄,順之兄!摔到劉公子的陷阱裏,摔斷了,腿……現在在醫舍!”
“滾!”他像丢垃圾,把人扔丢在了角落,狠狠的踹了一腳,一路狂奔……
馬統……臭小子!
☆、道歉
“你怎麽能在後山亂設陷阱!萬一讓人出個好歹!”青衣怒氣沖沖的指責着他,竟忘了主仆之分。是她發現馬統掉進劉亦東用來打野味的陷阱裏,并救他出來的。
“我愛在後山打野味是衆所皆知的!”劉亦東剛剛病愈,心情本來就不太好,見青衣一個下等的仆人敢指責他,當下發作,“再說,他也不過是摔斷了條腿,沒出什麽大毛病!一個下人而已,你這個下人,居然敢指責我!”
劉大少能和王藍田并稱太原兩大霸王是有原因在的,他本身就不是講理的人,向來橫行霸道,看不起平民。
“亦東!”小蕙這些日子一直照顧劉亦東,兩人的隔閡早沒了,聽到這話,心裏又起疙瘩來了,“這次是你不對!趕緊道歉!”
“我堂堂一個少爺,怎麽能向一個下等人道歉!”劉亦東卻是犟着脾氣,不認。
“哼!少爺就是少爺!”青衣恨恨地瞪了對方一眼,自顧自進去看馬統了。
“不過一個下人,也配讓我道歉……啊!”劉亦東冷眼看着,端着少爺駕子,話還沒說完,人卻是被人狠狠踢了一腳,摔到了屏風上,屏風四分五裂,人也差不多了。
“不管你是誰!都得給我道歉!”陰冷兇狠的聲音響起,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劉亦東。
不寒而栗,劉亦東死咬着唇,面色慘白,捂着發痛的肚子,擡頭看向那個男子,那樣子就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那人笑了,笑得詭異,讓人脊骨發寒。他的目光惡意地盯着劉亦東的手,踏腳,狠狠的碾壓下去。
“啊!”劉亦東短促地叫了聲,面色越發蒼白,汗如雨下,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
“馬……馬公子……”小蕙被現在狀況吓的語無倫次。
馬文才臉上的笑容卻越發詭異了起來,似嘲弄似享受,又似憤怒,“既然不道歉,那就用別的方式來償還。也不錯,對不對?”
他好似在問他,腳下卻加重了力道,劉亦東忍不住又叫了一聲,“啊!”
“馬兄!”祝英憐剛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吓得七魄都沒了。
她惶急地過去拉他,“馬兄!有事好說,你別……”
“滾開!不關你的事!”馬文才連看都沒看她,就推了她一把。
猝不及防的這麽一下,毫無防備的祝英憐跌倒在地,手被尖銳的木刺一劃,鮮血橫流。
“九哥!你,你流血了!!!”祝英憐自己倒是沒反應,剛進門的祝英臺反而尖叫了起來。
“英連!”馬文才被這一個尖叫吓回了神,看見被自已一推狼狽倒地的祝英憐,頓時心中一慌,下意識想去扶她。
“啪!”祝英臺狠狠打開了他的手。
馬文才心火一起,正要發怒。祝英臺先高聲開了口,瘋瘋癫癫的,聲音又高又尖,“馬文才,你滾!又想對我九哥做什麽,又不是我九哥設的陷阱,你滾啊!”
一下子,他心裏的火好像被涼水一潑,已經沒有燃起的理由。他下意識看向祝英憐流血的手,惶恐不安地一步步後退,他傷了祝英連……
不,他傷了他……他怎麽會傷了他……馬文才搖着頭,猛然向外跑去。像一個躲避現實的孩子,就像曾經躲在櫃子裏,騙自己一樣。
“馬……”祝英憐看到馬文才神情就覺得不妙,剛想說些什麽,誰知人已經跑走了。
祝英憐抿了抿唇,在祝英臺的攙扶下站起身來,背對着劉亦東,面無表情地開口,“亦東,去道歉吧!”
一開始,就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認錯,就不會有這麽多事。
劉亦東被方才的馬文才吓得不輕,精神恍恍惚惚的,現下難得乖巧的點了頭。跟着衆人一同進去。
而內廂,躺在床上的少年看見劉亦東進來,就死死盯着他。
而在一邊熬藥的青衣更是冷笑一聲。
“對不起!”劉亦東面色惶惶地道了歉。
這位貴公子現下的樣子可不算好看,狼狽不堪,也算是誇獎。衣服上有一個腳印,發絲淩亂,手更是是髒亂還擦破了皮。
“我可不敢接受劉大少的道歉!”馬統沒有一個好臉色。方才在裏面他什麽都聽見了,可恨的是他斷了腿,走不出去。
“我……”劉亦東這下已經是很乖巧了,還想說些什麽。
“我希望劉大少的離我遠遠的,這樣就算是最好的道歉了!”馬統見了他就煩,當下說道。
“那好!”劉亦東聽了自然是求之不得,他早就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出了那麽多的洋相,他哪裏還有臉呆在這裏?
他的幸虧他平日裏面幾個好友,梁山伯,荀巨伯,趙德正正在山長那幫忙。雖然之後他們也會知道,但總比現在看他出洋相好。
他一走,小蕙就跟着一起走了。
祝英憐和祝英臺對視一眼,覺得不應該打擾,他們兩人本來就跟這個事不相關,只不過是因為青衣和劉亦東才過來。事情解決了,自然是要離開。誰平白想惹事上身的?
“九公子!”馬統立馬叫住祝英憐。
“什麽事?”
“九公子,我替我家少爺道個歉!我家少爺并不想傷你的……”馬統認真又焦慮地開口,有些忐忑不安。
本以為會是什麽有關劉亦東的,誰知竟是有關馬文才,祝英憐想起那個好像在逃離什麽恐怖的人,不由笑了笑,心裏也有些觸動,“你放心,我知道,好好養傷吧!”
見祝英憐要走,青衣猶豫了一下,剛要跟上去,出了內廂。卻見祝英憐擺了擺手,“想照顧他,那就照顧他吧!我也不需要你多照顧!”
“可,他是馬文才……”
“你并不在乎,不是嗎?”祝英憐一向聰明,早看穿了她的心結,“你只是因為我與馬文才為敵,所以要和他劃清關系!這些日子裏,我都看的出來。”
“我的傻書童呀,交朋友是你的自由,你不應該都按照我來做!因為我也有做錯的時候。”祝英憐輕輕笑了聲,點了點她的頭。
“馬文才是馬文才,馬統是馬統!馬統對你這個朋友挺上心的。”一向尖銳的祝英臺,也這麽說道。祝英臺其實活的挺明白的,但是所有人中活的最簡單天真的,也是很好的一個。
青衣有點感動的看着她們兩個,露出一個微笑,點點頭,又走了回去。
本來她因為主子和馬統主子的關系,就覺得,她和馬統注定也要對立,還是早些斷了好。現在,她覺得自己應該改一下想法。誰也不知道下秒會發生什麽!還是不要這麽自作聰明為好。
萬一哪天,馬文才和主子成了朋友怎麽辦?
“喂!馬統喝藥了!”
“你不是不把我當朋友了嗎?管我喝藥幹什麽?”
“我有這麽說過嗎?”
“沒有,真好!謝謝!”
“謝什麽?”
“謝謝你把我救回來,謝謝你願意當我的朋友……”
她一怔,眼睛有點酸,低下頭掩飾,“傻瓜……”
“你說什麽?”
“沒什麽……”
☆、別謝女
課上一片死氣沉沉,今天課上幾位活躍的人一個個都心不在焉的。陳夫子上課也沒精打采。
一切都是因為一個消息,謝道韞要走了……
對于一些學子來說,是求之不得。對于祝英臺,梁山伯,荀巨伯等人來說,卻是令人傷心。而馬文才,劉亦東為的都是同一件事――馬統受傷。
祝英憐想的事情就更多了,比如謝道韞的話,比如祝英臺下山去定親宴這件事,再比如……
謝道韞說的沒錯,她就是想的比較多。
陳夫子匆匆下了課,學子們一個個跑到了山門口。
山長一行人站在門口,才女立在那,見到他們過來毫不意外,溫婉的笑了笑,輕輕的把耳邊的發挽到耳後。
“謝先生,我們來送行!”荀巨伯咧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還是平時的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