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出場人物
子,不知怎麽有點落寞。
謝道韞點了點頭,含笑着說道,“你們都是好孩子。”
“謝先生……”梁山伯是欲言又止,不知說什麽是好。
“我知道。”謝道韞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說下去,自己已經明了,回他了一個微笑。
“謝先生,這是我平時做的一些小玩意,你拿着,也是我的一番心意!”祝英臺念到,在書院再也見不到謝道韞,不免有幾分傷感。她将手中的木盒子遞給謝道韞。
“謝謝英臺了!”謝道韞從容地接受了這個禮物。
“先生,山水有相逢。英憐在此就不多言了,望先生多加珍重!”祝英憐看着她,眼神有些微妙,但真誠懇切。
“好的!”謝道韞爽朗地拍了拍她的肩應下,轉過身走到馬文才面前。
她微勾唇角,“你現在,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馬文才怔了一下,忽地笑了起來,“先生,不愧是先生!”
他将手中的利器遞了過去,那是三支銀箭,閃爍着寒光,叫衆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一點送別禮!望先生笑納!”
“這……”謝道韞見了不由失笑,無奈地看向馬文才,“怎麽?還是不服氣?”
“服氣。”馬文才眼眸映着銀箭越發幽深,用從未有過的平靜開口,聲音铿锵有力,“但不認輸!”
“呵!這還真是你的風格!”謝道韞搖頭正欲從他手中拿起銀箭,便聽見少年沉聲說道。
“希望先生此後依舊是這番模樣,像這銀箭一般堅固銳利!”
她擡眼看到這個少年,莫名的笑了起來。她果然沒看錯過人。自從她一箭打敗了馬文才,馬文才表面上仍是那副樣子,可教訓在她課上搗亂的人總是他。
她取走兩支箭,沒有拿走第三支,在少年疑惑的眼神中開口,“那我回贈你一支,希望再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仍舊是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馬公子!”
馬文才對上她鼓勵的眼神,默默抓緊了手中的那一支箭――自娘走後,再也沒有人用這種眼神看過他了,用這種鼓勵的眼神。他爹從來不會對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有的只是呵斥打罵。
謝道韞走到了祝英憐身邊,在衆人疑惑的眼神中,把第二支箭交給了祝英憐,“我不需要太多,一支就夠了。”
祝英憐無奈的搖了搖頭,又沖着她點了點頭,“我接受了,你放心!”
這是馬文才送給謝道韞的,謝道韞轉送給她。其實是在代表馬文才給她道歉。那天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她雖然心裏沒有疙瘩,馬文才卻總是躲着她,大概是因為愧疚。細心的謝道韞想必把這些看在了眼裏,所以代為道歉。
祝英憐感嘆着謝道韞的盡心盡力,擡眼看到馬文才有些殷切的神情,她想到了,馬文才怎麽會想不到?看到她看過來,馬文才不經意的撇開了臉。
兜兜轉轉,衆人說了一番話,謝道韞還是走了。
祝英憐心中不免有些感嘆。
馬上端午要到了,荀巨伯邀請衆人去他家玩,只可惜祝英臺有約不來。梁山伯本來說是要來的,不知為什麽又不來了。
兜兜轉轉,只有一個趙德正答應了。
祝英臺最近和梁山伯離的特別遠,平常形影不離的就是她和梁山伯了,現在到是和親兄弟祝英憐是形影不離。
荀巨伯對此還是擔心這兒擔心那兒,但是也是沒話說,畢竟是親兄弟好一塊的。
再說他自己都顧不上,蘭姑娘對他還是愛理不理的,不過好歹也有點起色。
梁山伯知道祝英臺不來,難免有些失落。祝英臺是要去幫謝道韞的一個勁的起勁,倒是沒什麽感覺。祝英臺本來是想讓祝英憐和她一起去婚宴的,可祝英憐卻要呆在尼山上。
劉亦東這下可是慘了,馬統這事被山長知道了,端午不放假,被罰在山上抄書。好在小蕙陪着他,倒也不寂寞。祝英憐覺得他倆可以成。
王藍田壞事幹多了,自然也要吃苦頭,同樣被罰在山上抄書,不得回去。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他被罰,倒也是意料之中。他之前被罰挑水桶,讓人代勞的事情被山長發現了。
馬統受傷了,馬文才并不打算下山回家了,打算留在山上陪他。說實話,他大概本來就不打算回去。這是祝英憐聽馬統說的,馬文才最讨厭過節了,也挺讨厭回家的。
只不過青衣照顧馬統周周全全的,馬文才這個貴公子實在插不上手。常常只能坐在一邊看着,他畢竟不是幹粗活的人。他坐着,常常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那表情,祝英憐就知道想的不是什麽好事。
最近書院裏,最傷心的莫過于陳夫子了。他喜歡謝道韞,可人家這次回去就是為了定親。
不過,說來說去,端午終究是要來的。
天清氣高,自成一派清華。端午的清晨和往日一點也不一樣。學院裏空落落的,人都走光了。幾許清風撫面而過,弄亂了少年郎鬓角的發,少年卻毫不在意。
他垂眸斂容,漫不經心地踩着青石板地而過,形影單只未免有些孤獨。按往日,他身後應該還有一個小書童。他走到哪,小書童就跟到哪。
只是今年,小書童的腿受了傷,但他卻幫不上忙,與其說幫不上,倒不如說是插不上手。分明小書童跟了他十多年,可反而是那個叫青衣的書童與他相處更和諧的。
終歸,他是少年,而他是仆人。總是有一些距離啊……算了,就算小書童在,他也只是跟着而已,偶爾才叫幾句少爺公子,沒意思的很啊,跟一個人也沒差多少。
“陸亭,你就不能快點麽!”一個毛毛躁躁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擡頭,正看見兩個帶着大包小包的學子正在糾纏。
“我已經很快了,讓我看看還差什麽!”陸亭滿頭大汗的整理着行李,對錢明的催促很不滿。他們兩個一個慢性子,一個急性子,也怪不得了。
“你再不快點,我就走了!”錢明已經很不耐煩了。
“我知道了,你別……”陸亭被他弄得很不開心,擡頭正想跟他說說理,一眼就看到了遠處觀望的學子,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了,“……文才兄?”
此言一出,兩個人噤了聲,不敢說話,看馬文才越走越近,越是噤若寒蟬。
馬文才沒有想理他們的意思,他現在只想回自己宿舍裏,一個人,自己呆着,過了這個讨人厭的端午。他不喜歡過節,自娘走後就再也沒有過過一次節。
拐過一個彎,聽見一個讨厭的聲音。
“小蕙,這是?”
“我娘,阿姐和我一起包的粽子。你沒法回家,一個人在山上過節也怪孤單的,我陪你過,晚上和我們家一起吃飯好了!我原本也叫了九公子……”
小蕙麽?那個胖女人,多事又好吃。沒想到劉亦東這種人也有人陪他?
馬文才走遠了,想着,忽然嗤笑一聲:真是的,想什麽鬼東西,好像自己是好人一樣。馬上就到宿舍了,還是再看幾本兵書吧。
“馬兄!”熟悉清朗的聲音響起。這種叫法,書院裏找不出第二個,之前也嘗試讓那人改過,可顯然那人的想法和他一點都不一樣。道不同,不相為謀。
馬文才回過頭,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遠處的小郎君笑得眉眼彎彎,一雙桃花水光潋滟,好似西湖四月的水,美的一發不可收拾。
他情不自禁微眯了一下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想要知道,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有沒有印着他的影子……
“馬兄,原來你在這裏,我找了你許久!”小郎君抱着一壇不知道是酒還是醋的東西,看上去很有興致。
“你找我?幹什麽?”馬文才覺得荒謬,想笑一下表示自己的不屑,卻有點笑不出。只好用那雙銳利的丹鳳眼看她。
他突然發現祝英憐雖然不算特別矮,但是身形未免有些嬌小了。就這麽點大的一個壇子,對方卻剛剛好可以抱住。但他也沒有多想。
“找馬兄一起過節啊!”祝英憐擡起懷裏的壇子,笑容中帶着幾分歡呼雀躍。這倒是平常少見的模樣。有點古靈精怪的味道,倒是有幾分像祝英臺,“一個人過節,未免太無聊了!”
他動了動唇,沒發出聲音,他有些措不及防,終究還是說道,“……山長一家不是找你一起過節……”
“噢!這樣子啊,但是我拒絕了!”她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方才小蕙的話他沒聽到最後,倒真不知道她拒絕了。他有些不解,“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祝英憐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壇子,“你難不成想和王藍田一起過節?”
“不想!”他撇嘴,一臉嫌棄。
“呵!”祝英憐笑出聲,直接将手中的壇子扔了過去,“馬兄,接着。”
馬文才輕松寫意地接到壇子,皺起好看的眉頭,“這是什麽?”
“馬兄嘗嘗就知道了!”祝英憐卻故做神秘,并不直言,反而沖他眨了眨眼。
馬文才也不怕她下毒,掀開壇子蓋,輕嗅了嗅,試着嘗了一口,才皺着眉有些不确定道,“雄黃酒?”
小時候,娘親每年都會給他喝一點。只是,娘親走後,他越發讨厭過節,就再也沒喝過了。
“驅五毒的!”祝英憐爽快地應了,她含笑着走過來,拽住他的衣角,“跟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
“呆會你就知道了!”祝英憐一邊忽悠着馬文才,一邊浮想聯翩,想起了昨天的事
“九公子,我家公子很久沒好好過過一個節了……我想,請你幫個忙,陪我家公子,過一個端午……”小書童低聲下氣地向她請求。
“他為什麽不過節?”祝英憐分外不解。
“我家老爺在公子小時候,總是很忙。每次過節,都出去,很少回來。只有夫人和公子,自夫人走後,公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就再也沒有過節過了……”
所以她今天拒絕了山長,也拒絕了祝英臺,荀巨伯。她留下來,只是想陪馬文才好好過個節。馬文才那個偏執的家夥,也是有人關心的啊!而且,她也想試着用別的方式,來改變些什麽,就像謝道韞說的那樣。
片刻後,馬文才黑着臉,“你就是要帶我來這裏?”
“對啊!端午可不能少了粽子!”祝英憐點頭笑道。
“可粽子不是已經放在了食堂麽?”馬文才黑着臉提醒她。
“誰說要吃食堂包的了?”祝英憐挑了挑眉,一臉奇怪。
馬文才忍不住怼她,嘲諷臉,“不吃食堂包的,難道吃你包的?”
“不,是我們包的!”祝英憐一臉和善地糾正馬文才的錯誤。
“你……”馬文才氣極反笑,“君子遠疱房!”
“這不是理由,你該不會是不會包,怕丢人吧!”祝英憐似笑非笑地開口。
馬文才剛踏出的腳,又放了回來,咬牙切齒地開口,“誰怕了!你倒底知不知道,這是女人的活!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居然做飯,說出去,可不贻笑大方?”
“我倒還真不知道這幹活還分男女?”祝英憐見他這樣子覺得有趣,“再說,你馬文才還怕別人說閑話?”
馬文才抱臂而立,皺眉,“我是個男人!怎麽可以做飯?”
“得了,那我不是男人!我包,你在一邊幫忙好了!”祝英憐沒好氣道,直接拽着他進去。誰知拽了幾下,他竟一動不動。
她生氣地看向他,馬文才有些猶豫地開口,“君子遠……”
“好了!你就在這站着!”這下,祝英憐不伺候了,小女兒脾氣一犯,一點不想理這個呆瓜!
☆、端午乃佳節
“祝英憐,是這樣……的吧?”馬文才有些不确定的說道,皺着眉頭擺弄着粽葉,有些為難。
倒是難得見他這個樣子,祝英憐不由笑出了聲,看着被他幾番擺弄弄得又皺又破的粽葉,挑挑眉,“對,就是這樣子!馬公子竟也有學不會的東西?”
馬文才擺弄這個粽葉已經好久了,祝英憐已經都已經包完了七八個了,可他也只是勉強會把粽葉擺成鬥狀。
“我本來就不是應該幹這種活的!”馬文才聽着她的調侃,哼了聲,表示不滿。
他原本在門口好好站着,後來覺得這樣子站着就挺傻的,就安慰自己進來又不會死,進來了。
祝英憐在那邊忙着包粽子,他就在一邊看着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想去動那些粽葉。只是看久了有點好奇心,想自己試一試,誰知平日裏聰明非凡的他居然弄了半天只會第一步。
“是!馬公子應該馳騁疆場!”祝英憐有些好笑的回答,覺得自己在哄孩子。
馬文才又有些生氣地看了她一眼,祝英憐覺得他這模樣怪可愛的,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腦袋,湊近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乖!”
“你搞什麽呢!”馬文才一巴掌打下她的手,皺着眉不理她,狀似認真的研究起了手上的東西。
祝英憐看着他慢慢變紅的耳朵,意味深長的勾了勾唇角,算了,她就當不知道好了!
馬文才,這個死傲嬌!
祝英憐沒有包很多粽子,包了二十個就收手,加上馬文才包的那一個,一共二十一個。包完粽子,祝英憐拍拍手,很自然地把馬文才扯了過來,“我們走吧!”
“幹什麽?”
馬文才不解。
“時候不早了!”祝英憐見他還是不知道,嘆了口氣,臉微微紅了下,“我要去向蘭姑娘要些佩蘭和香草……”細若蚊聲。
馬文才愣了愣,忽地明白了,見祝英憐這小家子氣的樣子,覺得好玩,“不就是準備沐蘭湯的蘭草麽,這麽小家子氣幹嘛!”
所謂的沐蘭湯,是端午的一種習俗。就是把佩蘭這種香草煎熬用來沐浴,可以去病去邪。
“那行,你順帶幫我要一份!你這麽瘦弱的身材,想必是打不了水的,我幫你打了!”馬文才突然說了一句,好心情地拉着祝英憐的手走了,沒有半點讨厭過節的樣子。
叫祝英憐不由愣了愣,也來不及害羞了。她看着眼前連聲音都透着輕快的少年,忽然明白了,馬文才并不是讨厭過節,而是以前每一個節日都與他無關。無論這個節日讓人有多快樂,有多少習俗,他總是被節日排斥在外。除了清明節吧!但這個節日,沒有人會喜歡。
“馬兄,那我能請你在午時打一份水麽?”祝英憐輕輕回握他抓着她的手,笑盈盈,很認真地問他。
因為她想陪他過一個更好的端午。
馬文才這時才發現自己抓住了祝英憐的手,光滑細膩好似白玉,軟軟的觸感好像捏着棉花,真不像一個男孩子的手。只不過兩個大男人牽手是不是有點奇怪了?他覺得應該放開她的手,但是莫名有些舍不得,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使勁亂跳。他就當作不知道好了,一直抓着。
“為什麽?”馬文才從沒聽過這麽奇怪的要求。
“這叫午時水!是一個別的地方的習俗,聽說用這個時候的水煮茶,最能夠去邪!”祝英憐揚起臉,沖着他笑。
“你還信這個?”馬文才有些新奇。
“不是信這個,只是要過端午自然要把這些習俗都做一遍,這樣才算是過了節!”小郎君笑着指了指粽子,“我想和你一起過一個完整的端午!”
馬文才一怔,笑了,“好!”
随她折騰吧!
上午喝了雄黃酒,包了粽子,又沐了蘭湯,中午在食堂吃了飯後,在祝英憐那灌了一杯加了藥材的午時茶。馬文才覺得這一輩子節日的習俗都做完了……
馬文才他想了想,除了賽龍舟還有什麽香包以外這些他們做不到的,所有的幾乎應該都做了一遍了,大概是沒有了。
現在是午休時間,今天和祝英憐膩了一整天的,他總算是自己一個人在宿舍裏了,像往常過節一樣,但他明白和往常一點都不一樣。
他竟然有些期待下午祝英慢會帶來什麽驚喜,不免嗤笑一聲嘲笑自己。思緒卻越飄越遠,想起上午那雙柔軟得不像話的手;他打水過來時,祝英憐遞過來的那一方手帕;想起煮茶時,祝英憐專注的樣子;他喝午時茶時,對方遞過來的一顆蜜棗。
午時茶中加了藥,雖然是有點苦,但他并不是怕苦的人,可對方遞過來的那顆棗,他并沒有拒絕。
哪怕一點點溫暖,他還是想抓住,留住,不放手。
迷迷糊糊的,他睡着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有人敲門。
有些犯蒙的整了整衣冠,走到門口開門,正看見小郎君。
小郎君生得唇紅齒白,有點像瓷娃娃,笑的樣子很有靈氣,揮了揮手中的風筝,“馬兄!一起放紙鳶喽!”
“你哪來的紙鳶?”馬文才看着那個有些舊的紙鳶,很是奇怪,又有點頭痛。
“馬廄大爺的!這是她小孫女以前玩過的,我看着還可以用,就向他借來了!”祝英憐自己也是覺得很新奇,手中擺弄着那個風筝,沖馬文才笑得溫和。
“小孩子的玩具,你也玩?”馬大爺一臉‘我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幼稚’的嫌棄表情。
祝英憐挑了挑眉,直接把人扯了過來,“端午本來就要放風筝,你給我過來!”當她沒看見他唇角的笑容嗎?這人其實一點都沒有讨厭的意思。
“你放紙鳶非拽着我幹什麽?難道你不會放?”馬文才這個死傲嬌,嘴上還是不肯饒人。
祝英憐手上的動作一頓,臉慢慢漲紅了起來,嚅嗫着開口,“我還真不會……”
馬文才頗為吃驚地看了一眼她,“真的不會?”
祝英憐害羞的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麽,我放的紙鳶,總是飛不起來!”
“我教你!”馬文才無奈道,看見她一下子亮起來的眼睛,突然覺得很值。
趁祝英憐不經意,他摸了一下她的頭,手感不錯,就當報早上的仇了。
風吹得發絲淩亂,祝英憐坐在一邊看馬文才放風筝。後山有一處空地,風比較大,地也比較平,很适合放風筝。
那只風筝飛得很高,在雲層裏若隐若現,好似頑皮的孩子。被風吹到這邊,又吹到那邊,眼看風筝要飛得太遠,馬文才往回收了收線,“英連!英連?”
叫了幾聲,那人也沒回應。馬文才回頭一看,卻發現那小郎君乖乖蹲在那,手撐着小腦袋,望着天邊的風筝,若有所思的樣子,想的很是出神。
馬文才将風筝再扯回來一點,忽地想到了什麽,抓着風筝線,走到她身邊蹲下,也用手撐着腦袋,只不過不看風筝,看的是她。
“诶!”回過神的祝英憐吓了一跳,想起來,結果蹲久了,腿太麻,一個不穩就向後倒,好在手撐了一下,沒有太狼狽,只不過是變成坐在那裏了。
“哈哈!”馬文才看見她這般滑稽的模樣,哈哈大笑起來。
“馬文才!你吓到我了!”祝英憐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懊惱的撥一了下手邊的草。
“這可不怪我!是你想東西想的太出神了,想什麽呢?”馬文才勾唇一笑站起了身,伸出手準備拉她。
祝英憐猶豫了一下,還是抓着馬文才的手起了身,“我在想風筝。”
“風筝?”馬文才有了點興趣,“想風筝幹什麽?”
“它飛在空中,那麽自由……”祝英憐擡起手,好像要去觸摸那只遠在天邊的風筝,“卻被人用一根線綁住了。”
“不過一件死物,虧你這麽上心!”馬文才有點輕蔑地說道,看着被風吹得瑟瑟發抖的風筝,“你怎麽知道這樣不好,有個人管着,不讓它走偏,太過肆無忌憚。我覺得更好些!”
她望着他的眼,發現沒有一點摻假,“說得也對!”
“拿着!我教你!”馬文才并沒有在意這點小事,把風筝線往人懷裏一塞,便自個邊上一站,“你先自己放下!”
“馬文才,我不行……”
“放線!再來!”
“哦哦……”
――傍晚,廚房
門外夕陽濃烈似火,裏面的小郎君将準備好的菜色分別放入兩個食盒。
小郎君的動作很熟練,察覺到有人盯着她,順手從盤中拈來一塊剛做好的綠豆糕,像往年一樣很自然的要塞進來人的嘴裏,“我知道你饞,呆會就好,你嘗嘗這綠豆糕合不合胃口!”
意外的聲音卻傳了過來,“很甜,不過很好吃!”
祝英憐吓得手一抖,下意識回頭看去,卻見一個俊美的少年咀嚼着糕點,唇角微勾,抱臂而立――馬文才。她這時才想起來,祝英臺那個小貪吃鬼已經下山了。
她有點尴尬地叫了一聲,“馬兄?”
“怎麽了?”馬文才舔了舔唇角,揚眉。
“……合你胃口麽?”搞錯人的祝英憐沒臉說實話。
“嗯!想不到你一個大男人做飯還真有一套!”馬文才點評道,“比我馬府上的大廚還要好!”
“你喜歡就好……”祝英憐有點心虛道。
“這食盒?”馬文才指着兩個食盒有些疑惑。
“一份是馬統青衣的!呆會青衣會過來拿的!”祝英憐忽然想起來,“對了,粽子我給英臺,山伯,巨伯,還有德正,亦東留了七個,給山長他們八個!剩下六個,一半給馬統他們!
”
見到馬文才慢慢沉下了臉,祝英憐補充了一句,“你做的那個,我留下了!沒送人。”
見馬文才仍面色不愉,祝英憐只好拿起另一份食盒,扯扯他衣袖,“好了!我們去吃飯!”
馬文才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邁開了步子去明秀亭。
明秀亭離這不遠,風景也不錯。他們沒走幾步就到了,很快擺好了碗筷。
“嘗嘗看!”祝英憐将菜推到了馬文才面前,滿是期待之色。
馬文才本想伸向綠豆糕的筷子一頓,只好夾了菜,放入口中咀嚼,微辣的口感,帶着鮮味。
他有些怔住了,這種味道他很多年沒有嘗到過了。杭州城裏的人不喜歡吃辣,這種辣菜只他娘會做,娘是從別的地方過來的,但因為他爹吃不慣,所以每次都只放一點點。
很溫暖的味道,似乎又看見了那個人……娘……他都快要忘記娘做的飯是什麽味道了,可現在他忽然又想起來了,其實他一直都沒有忘。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很好吃,比所有人做的都好吃!”因為娘不在了,所以你做的是最好吃的。
祝英憐愣了愣,她下意識的覺得馬文才現在不對勁,把菜往他的方向推了推,“那你就多吃點……”
她之前向馬統問過馬文才的口味,又問了馬夫人的做飯方式。她對自己的廚藝一向自傲,卻沒有想到他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嗯!”馬文才點了點頭,有點不好意思的看向別的地方。
“怎麽了?”見他不動筷,她很疑惑。
“粽子,只有三個……”馬文才抿了抿唇,不自在的偏過臉,才別扭地開口。帶着幾分孩子氣的斤斤計較和較真。
聽到他那麽說,祝英憐愕然,不由扯了扯唇角,沖他安撫般的笑笑,“你若是喜歡,我還可以再做,什麽時候想吃了!告訴我,我給你做。”
“佛念,什麽時候想吃了,就告訴娘,娘給你做!”
“佛念若是喜歡,娘不嫌煩。只要佛念喜歡,娘可以再做!”婦人一襲淺色衣衫,迎風而立,笑的溫柔慈愛,生的是傾城之色。
馬文才,其實不叫馬文才。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其實姓馬名佛念,字文才。
馬文采怔了怔,不由得笑了,墨眸泛起點點光亮,如同繁星點點,萬丈星光。他笑得很好看,帶着說不出的張揚和肆意,鮮話俊朗的不像話。
他說,“好,那你可不許賴賬!”
他仍是那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張狂,那般傲氣橫生,倒顯出幾分狂妄自大。墨眸灼灼的模樣,卻意外的不叫讓她讨厭。
“我怎麽會賴賬?”祝英憐覺得好笑,“先吃飯!”
“嗯。”馬文才向來食不言,寝不語。他的動作優雅幾乎可以入畫,禮節是無可挑剔。這吃相就是比女孩子還要斯文幾分。
馬文才的胃口比常人要大上幾分,飯菜都被他承包了,想想也是,畢竟他是個習武之人。
吃完飯,祝英憐卻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笑了起來,“我原以為今年我還是會和英臺一起過,往年都是這樣。結果英臺今年卻下山辦事去了,他可是很期盼吃到我包的粽子!”
豔麗桃花眼眨了眨,泛出幾絲笑意來,“結果今年端午的粽子一些被別人拿走了,一些全在你的肚子裏!不過好在我給她留了些!”
馬文才倒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反而有點不快地開口,“本來全是本公子的!”那墨眸狠狠瞪了某人眼,以示威懾,誰知對方竟差點笑出了聲!
“馬兄!”祝英憐含笑将放在袖子裏的東西遞給他,“端午節除了雄黃酒,粽子,龍舟外,這個也不能少呀!”
月光浸着她清亮透徹的眸子,給了一種柔和朦胧的美感,她白皙如玉的手中一個小小的繡着蝴蝶香囊映入眼中。
“藥包?”
她點了點頭含笑拉過他的手,将藥包放入他的手心,認真的告訴他,“驅五毒,保平安!”
“我不信這個!”馬文才沉着聲音開口,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卻閃過一絲懷念。
“不是信它可以保你平安,而是我希望你能夠平安!”她認真的告訴他,那般真摯真誠。
馬文才覺得自己有點醉了,她對他而言無疑是特別的,他從這一刻那麽确定,祝英憐在他心中的位置。
許久,他說,“謝謝!”
☆、番?他生莫做有情癡
馬文才愛慘了祝英臺,情深不壽,可卻終究不是祝英臺認定的良人。
他此生願意攜手的只有祝英臺一人,而祝英臺生生世世寧可化作穿花峽蝶也要伴着另一人。
他敗了,敗得一敗塗地,但他輸給的人不是梁山伯,而是祝英臺……當當初他把一顆真心放在祝英臺手上,他就再也沒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馬文才這一生,只愛一次,只愛一個人。哪怕那個人并不愛他,他也是一條路走到死,撞了牆,也要把牆撞破了接着走,可祝英臺的心牆太硬,他撞破了頭也沒有過去,反而兩敗俱傷。
這世間的人都可能願意聆聽教誨,學會放棄固執,學會長大成人。可偏偏只有馬文才一個,偏愛執迷不悟……執着一個不愛他的人,把她當做他的信仰,一點都不懂得放棄……
他機關算盡,手段用盡,還是抵不過她的心在別人那……那天,她穿着紅嫁衣,墜入梁山伯的墓,成了他永恒的噩夢。多少次,他從深夜驚醒,叫的還是她的名字,他多想抓住她,可祝英臺注定是從他指縫裏飛過的穿花蝴蝶……
他上了沙場,保家衛國依稀是當年他的夢,可偏偏遇上她再也不在意……他仍當她是他的妻子,霸道的給她冠上馬夫人的名聲。
他死那天,是她的生辰,軍中大勝,而他卻因為一時失神被亂箭射死。他一向謹慎,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又怎會犯下如此致命的錯誤。只不過那天是她的生辰,那天的天氣像極了,她墜入墓地的那一天,他看見一對穿花蝴蝶飛過,然後,就再也沒有了然後……
他沒有祝英臺的前半輩子,活的肆意潇灑,雖然也有極大缺憾,但不致命。他遇見祝英臺的後半輩子,便從此學會飛蛾撲火,自燃而死,至死不悔。
後來,他留在三生石邊幾百年,只為尋找一個錯處,好與她一世夫妻。因為她和梁山伯已經約定了生生世世……明明她祝英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到頭來反是他插足了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愛情……
他原本想問她如果先遇到的是他,她喜歡的會不會是他?可他如何聰明已經想到了她的答案,不是,永遠不是……
你看看啊,這就是她,這麽無情,這麽冷酷……她待他,和待梁山伯總是不同的……
他的心突然極端劇烈的悸動,原來作為鬼也有這種感覺?是她來了嗎?是她的第幾世?無論過了多久,他還是想見她!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奈何橋邊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子和孟婆正在說話,那女子生着一雙桃花眼,而祝英臺生的确是一雙杏眼,他一眼便認出不是她,縱然已經有幾百年未見……
紅衣女子看過來了,他心悸得幾乎魂魄發癢,他似乎能感覺到,那種冥冥之中和她的聯系……這比與祝英臺的感覺還要強烈好多。
“我,認識你麽?”這是除了他第一次到地府和孟婆的交流以外,幾百年來第一次說話。
“也許認識,也許不認識……”她笑了,他恍惚看見桃花盛開,這種幾百年未見的東西。
她沿着黃泉路走了……
“你是馬文才吧,月老說他已為你把錯了的姻緣線改正,你可以再次投胎了!”
陰差突然出現了。
臨走之前,他最後再看了三生石一眼,他前世一廂情願和幾百年的守候竟是個錯誤……這一切都錯了……
他看到那個女子走遠了,深吸了一口氣,走上了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