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微揚起了唇角,一雙豔麗的桃花眼中閃過一絲明亮的笑意,“今晚,我們,捉鬼去!”
“啊?!!!不要啊!英連兄!”
“英連兄!!!”
兩人的慘叫并沒有引起祝英憐的同情,她帶着祝英臺就走,只餘下兩人欲哭無淚地對視一眼。
叫你嘴賤!叫你多事!這下好了,你滿意了吧!半夜人捉鬼,不要變成鬼捉人!!!
――另一邊
“聽說沒,陸亭也撞見鬼了!”
“什麽!一個月前王藍田撞鬼時,我還不信!現在居然這麽多人撞見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趕緊叫人去買些驅邪的東西送上來……”
那些關于神神鬼鬼的傳言,一個勁傳入馬文才耳中,叫他很是不耐。
“啪!”向來桀傲不馴的少年郎,拍案而起,不耐地甩開手中的書卷,“可笑!什麽白衣鬼!!!定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他的鳳眸越發幽深,“鬼麽!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在我馬文才面前裝神弄鬼!!!”
“王藍田,秦京生!”他冷喝道。
“文才兄有何吩咐?”
“文才兄!”聞言,兩人立馬湊了過來。
馬文才輕擡了手,叫他們過來。玉面上盡是冷然和譏諷,“晚上不用睡了!我有事找你們!”
☆、裝神弄鬼(一)
“什麽!捉鬼!!!文才兄!我不去,我堅決不去!”王藍田現下往王八德身後一躲是說什麽也不打算出來了。
去捉鬼?他王藍田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吧!不去!說什麽也不去!
秦京生的臉瞬間就白了,顫顫巍巍地問,“文才兄,可,可以不去麽!”
“怎麽?你也害怕?”馬文才見此抱臂輕笑一聲,看得很是膩歪,這一個個大男人跟個女人一樣膽小,無用至極。
他不由地嗤之以鼻,他從小在馬太守,馬夫人的教導,對鬼神什麽向來不以為然。
“那倒不是!文才兄,那什麽白衣鬼一聽就知道是假的!書院中盡是浩然正氣,那來的鬼!”秦京生的眼珠子不安分地轉了轉,當下笑着勸起了馬文才,“我們還是別去了!”
他表面一副規勸的樣子,心裏卻在發虛。秦京生豈會不知道那白衣鬼是什麽,心裏是萬分不願去找什麽鬼。
“怎麽可能是假的!這可是我親眼所見!!!”王藍田聽了這麽一句,便有些生氣了,強調道。
為了勸馬文才打消這個主意,秦京生已顧不得會不會得罪王藍田了,“許是那時夜黑風高,藍田兄你看錯了吧!哪會有什麽鬼!”
“我看錯!”王藍田冷哼一聲,一雙盡顯狡詐的狐貍眼中盡是冷意,“那方亦,錢明,陸亭這麽多學子都會看錯?”
王藍田一雙眼似能看穿秦京生的內心,他冷聲呵斥,在這一刻終于顯示了王家子弟的風範,“秦京生,你在打什麽主意?”
王藍田從來不是蠢的,相反他又聰明又敏感。除了因為膽小而出的洋相,他所有看起來的愚蠢,要麽是任性而為,要麽是故意而為。
王藍田可一點兒也不信秦京生破綻百出的說辭,秦京生這樣子,明顯是在掩飾着什麽!
“哪有,哪有什麽,藍田兄!”秦京生心虛地偏過臉,“我只是覺得書院不太可能有鬼而已!”
這兩人看上去是有點沒完沒了的意思,秦京生話一出,王藍田就要開口反駁。
“行了!”馬文才淡淡一句,便叫兩人住了口,“有沒有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馬文才嘴上是這麽說,可面上的表情卻越發深不可測來。一雙撩人的丹鳳眼半瞌着,濃密的眼睫毛微微下垂遮住了其中的情緒,顯出幾分冷漠。他心裏想的,絕對比口頭上要複雜得的。
“文才兄,不,不。是真的有鬼!會死人的!”王藍田最大的缺點就是膽小,再聰明的他遇見害怕的人事也就不怎麽聰明了。
雖說他知道秦京生有問題,可就是打死心眼認為有鬼,沒想過會有人裝神弄鬼。
“所以呢?”冷得飄忽的聲音傳入他耳際,讓他不自覺地縮了一下腦袋,下意識地對上那雙冷寒如冰的鳳眸。
那雙鳳眸中氤氲朦胧的光暈叫他看不清馬文才的想法。很冷靜,像極了暴風雨的平靜。
而下一刻,他便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馬文才的薄唇一點一點勾勒出一個極盡殘忍卻光彩奪目的微笑,唇微動,宣布了他的裁決,“你是想現在當個死人,還是呆會見了鬼,再去見閻王?”
“文,文才兄……”
馬文才看見王藍田驚恐的模樣,收回了微笑,毫不留情地一腳踹了過去,“選!”
“我去,我這去!文才兄,我這去!”王藍田被馬文才一腳踹得打了個滾,也沒半點在意,反而跪在地上,驚恐地磕着頭。
好死不如賴活着,一向是王藍田為人做事的準則。
不去理王藍田,馬文才似笑非笑地回過頭瞟了一眼秦京生,“你呢?”
殺雞敬猴!
秦京生一向是聰明人,自是知道現在該說什麽話,該做什麽事。當即,便沒有再反對,只顧着奉承阿谀,“自然是聽文才兄的!”
――亥時
夜色深深,這如一個月前一般濃濃的霧氣,叫王藍田越發敏感不安起來。
這同樣的天氣,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已經叫王藍田疑神疑鬼了起來。
“公,公子……我害怕……”而他的書童王八德顯然與他深有同感,一個勁往王藍田背後縮。
“就你害怕……我,我也怕!”王藍田咽了咽口水,瞧着四周打顫,一個風吹草動,就立馬把王八德推在了前面,“你,你給到前面去!”
“公子,好冷啊!你說,會不,會不會有鬼啊……”秦京生的書童平豐也覺得心裏慌得很,一下子湊到秦京生邊上。
“鬼?鬼你個頭!有個屁鬼!”知道真相了的秦京生,當然沒好氣的罵了平豐一頓。他才不是鬼!
後邊四人吵吵鬧鬧,走在前邊的馬文才卻穩如泰山。
“公子,為什麽要帶上這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有我們兩個就夠了!”馬統不耐地看了身後那四人,開口道。
“一時興起罷了!”馬文才挑了挑眉道。只不過,他後來似乎發現了什麽……
夜越來越深,霧越來越濃,好像牛奶一般乳白。他們卻一無所獲。
“踏!”尋覓良久,卻毫無所獲的馬文才,正準備回去,卻有了意外之喜。
在濃濃霧氣中,隐約出現了六個人影。
是誰?
“鬼!鬼啊!!!”他本想從長計較,可王藍田的一聲尖叫,就暴露了他的位置。
一個轉身,扭手,迅速的動作。
“唆!”他拉弓搭箭,一點寒光閃現沒入濃霧之中!
“該死!哪個混蛋放的暗器!小爺跟他沒完!!!”片刻,一聲怒吼響起。
“該死!哪個混蛋放的暗器!小爺跟他沒完!”随着這一聲怒罵,濃霧走出來一個人來。
“你們誰放的暗箭!!!”劉亦東呲牙咧嘴地,從霧中蹦跶了出來,一手扶着腰,看樣子因為剛才那一箭摔得不輕!
天知道他剛才有多慘!走的好好的,偏偏飛來來一支銀箭,吓得他一閃身,在閃身時絆了腳,摔了個底朝天!也不知道是誰把石頭擱在路中間的。
劉亦東還未發威,便看清楚立在他跟前是何許人物,吓得立馬縮了回去。
天哪!誰能告訴他,馬文才這個煞星會在這兒!
“亦東兄!等我們一下!”而趙德正帶着李子和花生兩個書童,也這麽稀裏糊塗地撞了進來。
一眼看見馬文才,也慫了!連忙同劉亦東一起往回縮去。
“叮!”一把銀箭被人丢在了地上,而一身青衣的翩翩公子也在霧中現出身形,“馬兄!暗箭傷人,可不是很風光!”
見到那青衣公子,劉亦東和趙德正立馬有了底氣。
“哦?”馬文才冷睨了地上的銀箭一眼,想來方才他的一箭是被祝英連給接住了。
他也沒道歉的意思,反而面露輕狂之色,一句話反駁了過去,“你裝神弄鬼,未必比我光明磊落!”
“馬兄說笑了!我何時裝神弄鬼過?”祝英憐瞧着馬文才身後那一排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卻仍是帶笑針對起來了,“馬兄夜半不睡覺,到這兒來幹什麽?我想裝神弄鬼的應該是馬兄才對!”
“我來幹什麽,我想你已經明白了!”他勾唇一笑,一雙鳳眸炯炯有神,在黑夜中依然奪目。
“看來,我們都是同一個目的啊!馬兄!”祝英憐心中自然有了數。
馬文才自是明白,祝英連不會是什麽裝神弄鬼的人,只不過有意要和祝英連鬥上幾句嘴。
他微微一笑,那雙流光回轉的丹鳳眼便對上了祝英憐那雙通透晶瑩,好似能映出世間曲直清濁的桃花眼,揚了揚頭,帶着幾分趾高氣揚的味道。
“祝英憐!我們都比試了不少日子了,雖說各有輸贏,可總的來算還是平局。不如,這次也比一比,看看誰先找出那個裝神弄鬼之人!”他輕笑道,卻笑不達眼底。
“好!樂意奉陪!”祝英憐亦是爽快應下。而她的餘光卻瞄向了一邊臉色一瞬間變蒼白的秦京生,若有所思地笑了。
她記得秦京生似乎是劉亦東一個宿舍的,而他們的宿舍正是離學子們撞鬼之地最近的住處之一。
她曾聽劉亦東抱怨過前一個月秦京生不知怎麽半夜出了宿舍,然後也很慌張跑了回來……
有很大的可能,這次她會贏呢!沒錯,祝英憐打賭,一向要麽就是勝券在握,要麽就是知道不會輸才會打賭。所以祝家兄弟和祝英臺,跟她打過幾次都賭,都不敢和她打賭了。因為他們最後一定是輸的結局,最好也不過平局!
可祝英憐沒想到的是,馬文才打賭,也是這麽個打法!這兩只小狐貍都不安好心,就看看誰更棋高一着了。
這邊這兩個人各自小算盤打得響,那邊青衣馬統也是一點都不安生,更不說王藍田和劉亦東,王八德和李子,秦京生和趙德正,平豐和花生,這幾對冤家了。
你暗算我,我暗算你,弄得臉紅脖子粗。
“喲!這不是怕鬼怕得要死的王三少(王藍田雖是王家獨嫡子,但非長子,排行老三)麽?怎麽半夜出門居然沒被鬼纏上?”劉亦東對王藍田向來不吝啬自己的毒舌,想到啥就說啥,只要能打擊到王某人,他樂不疲此。
“切!誰怕鬼了!劉大少才不要女鬼被抓了去當那個新郎官!”王藍田原本怕得不行,可一對上劉亦東就十分來勁,不得不說這兩人天生冤家對頭。
只見王藍田裝模作樣地打量了劉少爺幾眼,便故作嘆息地說,“只可惜女鬼可能也把你當女人,壓根兒看不上你!”
“你……”劉亦東平生有二恨,一是叫他劉冬瓜,二便是說他像女人。雖說他的長相确實俊秀了幾分,但并不能算娘氣,反而有一種風流小郎君的樣子。
長相這事兒是天生的,劉亦東也沒法反駁,只得抓住了王藍田別的痛腳,“我還是不如王三少您風光啊!可不,這幾月不不是你一直叫有鬼!瞧瞧!哪來的鬼,估計這回也是馬文才逼你出來的吧,要不你早在被窩裏叫娘了。”
“叫娘的是你!”王藍田聽得咬牙切齒,恨恨道。
劉亦東輕挑地揚了揚眉,“明眼人都知道是你!”
“什麽!我才不怕鬼呢,不如比比誰先找到那個鬼!”王藍田氣憤大喊,鬼是怕,可面子也很重要!再說不是還有馬文才麽!馬文才這個煞星說不定還可以把鬼吓跑。
“比就比!誰怕誰啊!”就這樣這兩人又怼上了。
而李子和王八德是更加嚴重,直接上手就暗算對方,打得熱火朝天。
秦京生和趙德正都是心思活躍的,且有小聰明的人,這倆人說的都是打轉繞彎的話。他們書童也差不多個情況。而馬統和青衣這邊也是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的情況。
當然,馬統和青衣沒這麽下流去暗算,但也是各自冷嘲熱諷。
“順之兄。”青衣拱拱手,作楫為禮。
“嗯。”馬統眼皮子都不擡一下子,很傲慢。
青衣可看不慣他這副老神在在的老大樣子,直接帶笑開口,“順之兄,子曰,克己複禮。古人訓,我們應該遵之!”
春秋戰國時期禮教崩壞,諸候越矩以天子之禮款待賓客乃常有之事。孔子主張“克己複禮”,意為克制己身,恢複禮教人倫。
青衣這是在暗諷,他不知禮數。
“禮者,人道之所極也!”而馬統也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泰然自若的回了這麽一句,這是荀子的名言,意思也很好理解,便是禮有多麽的重要。
“但吾禮,因人而異!”
“可禮者,不分貴賤!”青衣笑了,道。眼中暗藏鋒芒。
“呵!”馬統冷笑對上她,蓄勢待發。
兩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鬥嘴!
這兩幫人互相敵視,可誰的想到未來這兩幫人的感情人反來越來越好了。世界,就是這樣奇怪。
☆、裝神弄鬼(二)
“亦東兄!我們都找了五天了!這鬼老是不出來,你說是不是故意躲我們啊!”大清早的,趙德正頂着兩個搞笑的熊貓眼,萎靡不振的樣子。
好在今天是休沐日,不然被陳夫子看見又要氣得直呼,‘孺子不可教也’了,大好的時光卻是這副樣子。
同樣哈欠連天的劉亦東迅速地吃完了早飯,有點氣憤,“是啊!害得我五天沒睡好!昨天我就因為上課打瞌睡被陳夫子訓了一通,被罰抄書!要是我知道是誰裝神弄鬼,我一定叫他好看!”
“亦東兄,王藍田可比你慘多了!你才一次!他最近可是被抓了三次了!聽說,夫子氣得不行,已經罰他打水了!”趙德正無論被梁山伯說了多少次還是改不了興災樂禍,湊熱鬧不嫌事大的性子。
趙德正和劉亦東是這副樣子,就不用說在馬文才的壓迫之下同樣找了五天鬼的王藍田和秦京生了。這倆人最近也是一副随時要睡過去的樣子。
“他活該這樣!”劉亦東不屑地說了一句,随即便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他實在是困得不行了,“不行,我還得再睡!”
“我也一樣,我先回去了!亦東兄!”趙德正伸了個懶腰,濃濃的睡意湧來。急急告辭了劉亦東,回房去睡了。
“那我也回去……”劉亦東半夢半醒地起了身,在邊上小憩的書童李子忙扶住走路東搖西晃的他。而劉亦東也沒走出幾步,便靠在李子身上睡着了,還打起了呼嚕。看來,的确是睡眠嚴重不足啊。
――小溫湖,故溫亭
寂冷的蕭音在這後山的小湖回蕩,悠長,悠長又凄涼,仿佛心已灰,意已冷……
像是一個破碎的夢,像是夜半女子低泣時的訴說,夾雜着心酸與絕望,卑微的請求,無力的指責。
她說:“鴥彼晨風,郁彼北林。未見君子,憂心欽欽。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她說:“山有苞栎,隰有六駁。未見君子,憂心靡樂。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她說:“山有苞棣,隰有樹檖。未見君子,憂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她念他千萬遍,可所念之人卻早将她抛之其後,另尋所愛。
傍晚光景,小鷹隼疾飛掠過,栖落在郁郁蒼蒼的北樹林。至今我還沒見過他的蹤影,內心裏憂心忡忡滿懷擔心。真想不到你怎麽會這樣呢?恐怕早忘了我吧我的夫君!
高高的山上有茂密的栎樹,窪地裏梓樹榆樹繁茂成蔭。至今我還沒見過他的蹤影,內心裏滿懷悒郁憂心如焚。真想不到你怎麽會這樣呢?恐怕早忘了我吧我的夫君!
高高的山上有茂密的唐棣,窪地裏生長着如雲的山梨。至今我還沒見過他的蹤跡,內心裏憂心忡忡如醉如癡。真想不到你怎麽會這樣呢?早忘了我啊!沒有絲毫記憶!
随着簫聲中的女子一句句訴說,吹簫的人的情緒波動越大,蕭聲也開始越加狠厲刺耳來,像是在譴責一個人,帶着不甘與悲憤,絕望與痛苦!
最後他再吹不下去了,一把把握在手中那管碧簫摔在了地上。而後用手掩面靠着故溫亭的亭柱緩氣。
“公子!”清俊少年有些擔憂地喚了他一聲。
“放心,我沒事……”公子一身白色學子衣,飄逸自賽鶴臨風,立在亭間,白衣被湖風吹得飒飒作響,正應了後世大詞人蘇轼的一句‘’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可……”他還欲說些什麽,可白衣公子已從容地轉了身,不鹹不淡地開口,“我沒事!”
那語氣是不容置疑的!于是少年只好将到了口邊的話又咽回了去,只是一雙眼仍看着白衣公子。他靜默的站在一旁,像是一個守衛。
良久,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
同樣身着白色學子服的公子款款而來,行走風雅,身後跟着一個青衣書童。那畫面帶着幾分古意,韻味。
“馬兄!”熟悉的稱呼傳來,不用想馬文才就知道是誰,這書院除了祝英連,就別無他人叫他馬兄了。
王藍田他們一向都是叫他文才兄的,而祝英臺他們,一向都是連名帶姓叫她馬文才的。只有祝英連與他關系不好,卻又注重禮儀,便叫他,馬兄。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說話絲毫不客氣,直達要點,“你來找我,必然有事。”
“不過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馬文才轉了轉語氣,唇角輕揚,“不知你有沒有興致,看一場好戲?”
“巧了,我找馬兄來,也是為了請你去看一出好戲,怕只怕,我們說的是同一場戲!”她笑了笑,絲毫不露怯,“畢竟,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不是嗎?”
她說的話意有所指,馬文才自是明白。他們之前找了五天的鬼,只不過是為了等時機成熟,叫人放下戒心。
而現在時機剛剛好,好戲也該上演了!
“這出好戲由我掌控,我想叫他上演便上演,我不想叫他上演便不上演!”馬文才似笑非笑地開口,丹鳳眼上挑精光畢露,“你,輸了罷。”
“可同樣,馬兄,我若是搞一下亂,你這出好戲,絕對唱不好!”祝英憐面上仍是笑的樣子,卻暗含冷意。
她笑問,一派無辜, “你說是不是,馬兄?”
“沒錯。”馬文才有些不甘的吐出這兩個字,看來還是平局!
“那麽,好好期待!馬兄,這出戲,比你想象中的,更精彩!”她輕輕斂下眼睑,桃花眼中印出濃厚的黑色,光影瞬間流光。
“戲?不過是戲!”馬文才看着祝英憐要轉身離開,才很輕很輕地道了那麽一句,沉重而壓抑。
“馬兄。”
少年背對着他,清亮的聲音在他耳邊環繞,很明顯猶豫了一下,才說道,“詩經·秦風·晨風,并不适合你!”
說完這一句,才毫不回頭地離開。
馬文才沒有想到,祝英連居然聽到了他剛才吹的簫。而分明是他死對頭的他,居然說出一番這樣明顯是勸慰的話。
祝英連啊!你果然還是不了解我。
他無聲地笑了,因為有些東西,就算不适合,他也依舊堅守執着,堅守着那些過往……
那個曾經每夜孤寂坐到天明卻等不回所念人的女子,便是他如今唯一的執念……
所以他不需要朋友,因為他們不配,他們不懂……
可馬文才卻忽略了心中的一絲異樣。
你還是想要朋友的吧,不然,也不會,用‘還是’這個詞。
――路上
“小姐?”青衣看着呆立在那的祝英憐,情不自禁地喚了她一聲。
“叫公子!”祝英憐回過神,皺眉道。
“公子,怎麽了!”青衣從善如流道。
“無事……”祝英憐微微一笑,表面看不出什麽,但思緒卻早已飄遠了。
人情冷漠的餘家,她初見她。
“您,就是表小姐吧。小婢水清淺,那是老夫人跟前的侍女,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站在六歲女童的跟前,微微笑着,眼底的暖色照亮了女童三年歲月。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六年後的今天,祝英憐仍能感覺到那水清淺的明潔若水。初遇的畫面總是鮮活的,卻因為故人已去,而在瞬間慘淡!
其實,在方才她說出那句勸慰馬文才的話時,她已經後悔了。
因為,他們,都是困在回憶中,走不出去的人,又何談誰勸慰誰呢……
大抵是馬文才平時的樣子太鮮活,而在他反常慘淡的吹了一首《晨風》,反差太大。所以她才會勸吧。
她失神地伸出手,像要去撫摸陽光一般。她接住了那段陽光,感受到指尖的溫度,心中卻越發空洞。
陽光還是這個陽光,卻找不出,當初,站在陽光下沖她笑的人了。
“文才兄請!”
“文才兄這邊坐!”
“文才兄,這是您的書!”
王藍田和秦京生掐媚的聲音傳過來,聽得茍巨伯不由得皺了皺眉,覺得難以忍受。
荀巨伯厭煩地甩了甩袖子,抛下一句,“有辱斯文!”
當然,他的這句話并沒有被王藍田和秦京生聽到,就算他們兩個聽到了,也會忽略過去,接眷盡心盡力的捧着馬文才!
荀巨伯實在受不了王藍田和秦京生了。當下,拽着一邊看戲的梁山伯和祝英臺,像屁股着了火一般出了學堂,去看他的蘭姑娘了。
近日來,書院裏有鬼的流言越演越烈,都傳到醫生那兒去了,而荀巨伯對王蘭姑娘的那點心思,大家也都清楚,畢竟像王蘭姑娘這般美貌的姑娘,人人不喜歡,只是衆學子們一個個都沒有荀巨伯有毅力堅持而已!
荀巨伯就怕王蘭姑娘害怕,自個兒屁颠屁颠的就湊上來,哪怕人家王姑娘沒有一點害怕。他也照例跑過去慰問,還要拽上祝英連,祝英臺,梁山伯三人。
今日祝英憐有事,所以并不同行,他便只拽上了祝英臺和梁山伯。
而荀巨伯,梁山伯,祝英臺的離開并沒有影響到在一邊向馬公子奉承的王藍田及秦京生,不過這兩人今天是有點殷勤的過分了。
“說吧。”馬文才有點嫌棄地從王藍田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書,眼皮子也不擡一下,便說道。不過王藍田和秦京生已經習慣了。
王藍田和秦京生有幾根花花腸子,馬文才怎麽會不清楚呢?他當然明白他們又有事要求他,但他就想看這兩個壞家夥是怎麽個說法。
“知我者,文才兄也。”
“文才兄當真是神機妙算啊!我們确實有事要與你商量。”
拍馬屁始終是王藍田和秦京生少不了說話的前奏。
只見王藍田嘿嘿一笑,那張俊朗的臉露出極不合适的阿谀之色,叫人怎麽看都不舒服!秦京生更是熟練的點頭哈腰。
而馬文才一向求實,沒心思聽他們說這些沒用的,他修長而白皙的手指不耐煩地在書案上敲了敲,沒有掩飾自己不好的語氣,道,“說!”
王藍田的家世優越于秦京生不知多少倍,自是先開口說話。
王藍田在馬文才跟前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呆了一個月,這點看人臉色的技能是有的,知道馬文才沒心情耗。當下,開門見山說了正事,“文才兄,這六曰來,我們夜夜尋那鬼,不敢有一絲怠慢!可卻一無所獲!藍田以為……”
“是啊!文才兄,藍田兄說的是啊!”自馬文才和祝英臺尋鬼以來,秦京生日日忐忑不安,唯恐被發現,抓住了把柄。現有個機會能去勸馬文才放棄此事,他何樂而不為呢!
況且,找了六天的晚上,他真是睡眠嚴重不足啊。畢竟那鬼就是他,他一直醒着找鬼,他們又怎麽能撞見鬼呢?
而王藍田并沒有發現秦京生這般的小心思,他是越說越悲憤,說到六天的時候更是咬牙切齒了一般。
沒錯,六天,昨天的休沐日,馬文才也沒放過他們。休沐日啊!若是他的老對頭劉亦東陪着他一起受苦,他倒是沒這麽大的怨氣,可問題是祝英連那幫人昨兒個壓根就沒來。
今天早上一打聽,原來,他們已經覺得找不到鬼就算了,不去找了。他真是受夠了這樣的日子,這幾天他好幾次被陳夫子罵了,他開始只是被說勻,後來抄書,最近被罰挑水!
當然,他這種貴公子怎麽可能去挑水?他自然是叫人代他去挑。可是他如果再多次在課堂上睡着的話,怕是要把他打發下山去了!
“以為如何?”馬文才接過秦京生送上了的茶水,将茶盞放在手心把玩,卻偏偏就是不喝。
見秦京生滿是贊同的樣子,還連連應和。他心裏一陣冷笑,鳳眼一眯,冷淡開口說了那麽一句,差點把王藍田吓死。
王藍田咽了咽口水,立馬很識相地笑着搖頭,“沒什麽,沒什麽!”
王藍田本以為這次勸說馬文才放棄在半夜找鬼的事情,又搞砸了。誰知,馬大爺的語氣一轉,難得發了個善心,“今日來你們倒也算是辛苦,既然這麽多日都尋不見,想必那鬼,不過是流言罷了!從今天起,你們也不需要去找鬼了。”
這一句話下來,王藍田真是那個叫一個感動啊!同時,秦京生也松了口氣。
所以鬧鬼這回事兒應該過去了吧?聽說,昨天休沐日劉亦東他們就已經放棄了。所以今天,王秦這兩人兒,才大着膽子向馬文才進言。
畢竟,你老對頭祝英連都不幹了,你還幹啥呀!
現下一看,果然沒想錯!馬文才只是想跟祝英連較勁兒,壓根兒就沒想找不找得到鬼!
☆、裝神弄鬼(三)
光陰總是流逝得格外快,在人不經意間溜走。近來的天氣越發熱了,連午後陽光也一點都不客氣。
陽光透過樹枝之間的縫隙,直直地照在那個青衣少年的臉上,惹得酣睡的少年,不由自主地微皺了下眉,但仍是暈乎乎的,還是沒醒過來。而是将身子又向樹蔭中移了移。
少年的身前一本本雪白的書,書頁被風吹的炸火乍作響。而少年靠着樹,依舊沉睡不醒。看來,這是一個偷懶睡覺的書童。
可也不得不說,這個少年長得一副好面相,沉睡時微微皺眉的樣子,惹人心疼!安靜睡着夢呓時,竟十分像個姑娘。
陽光,被一道陰影給遮住。
來人看着躺在樹上睡着的少年,微微皺了皺眉,不屑地輕哼了一聲,卻帶着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喂!醒醒!笑面虎!”
他口氣算不上好聽,一下子打破了這美好的情景。
而少年并沒有醒來,只是眉宇越發緊鎖,暗自咬住唇,似有不适。
見少年沒反應,他冷冷一啍,有些氣不過,又鼓足了勁兒,使勁地喊叫,并且去推那少年,“喂!姓祝的!祝青衣!別睡了!”
“該死!你真不識相!”叫了青衣半天,沒叫醒他,反被青衣下意識推了一把。那人氣得要命,甩袖便走,“啍!”
他沒有發現的是青衣的額角溢出的一點一點的汗水,面色蒼白,顯然是極為不舒服。
“嘭!”像是下雨般。一盆水,揮揮灑灑的,潑在了少年的身上。
一陣涼意之下,樹下的少年猛得一動。
“咳!”一盆水下去,睡得再熟的人也醒了,少年渾身濕淋淋,極為狼狽,好似一個落湯雞。
水珠從少年的發絲中滑落,少年的面色發紅,帶着幾分薄怒,冷冷地看向來人,“順之兄,這是何意?未免太過!”
“何意?叫醒你罷了!”馬統抱着水桶正居高臨下地看着青衣,那眼神輕蔑又不屑。
“祝青衣,我真是高看你了!”馬統随手把木桶丢在了一邊,傲慢的開口,“你也不過如此!”
“偷懶這種事都幹得出,可見你也不怎麽樣!祝九公子的書童,也不過如此!”
“我祝青衣如何,不是由你馬統來判斷,而是由我家公子來判斷!”青衣冷聲喝道,不甘示弱,“與你何幹!!!”
“那麽,照你這樣說,祝九公子的眼光也不怎麽樣?”他用這般輕視的語氣說出,叫一向敬愛自家公子的青衣如何忍受。
“你,馬統你當真以為我是泥捏的菩薩麽……”青衣猛地起身,手指着馬統,她平生最厭的便是他人妄議她家小姐,怒火直沖上腦,下意識要動手,一拳還未過去,自個卻一陣眩暈,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多日辛勞且睡眠不足,她再厲害,終是一個女子。不像馬統是個男子,至今生龍活虎,且練過武功,并無大礙。如今被這涼水一潑,又怒火攻心她體弱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你……祝青衣!”馬統正想和往常一般同她鬥嘴。不料,今天一向動口不動手的青衣居然動手,心下大火,正欲還手。卻見眼前這人竟是臉色蒼白的暈了過去。
當下,不知怎麽,心頭一緊,什麽火氣也沒了。
他趕忙湊過去,“喂,祝青衣,你又搞什麽鬼?快給我醒醒,你……沒事吧……”
可青衣的眼睛死死的閉着,面色蒼白的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