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世交的祝公遠,祝叔父。
“既然玉兒你是第一次來這花燈會,那老伯就托個大,給你介紹介紹。”老伯郁悶了半天,總算是回過神來了。對于黃良玉這懂事的小姑娘,他還是十分喜歡的,開口便直插要點。
“多謝老伯。”聽見老伯叫她玉兒,黃良玉立馬認定這老伯與父親交情不淺。
“謝什麽!應該的。”老伯很是爽利地擺了擺手,開口便說,“這花燈會上有文比武鬥,還有有名的就是這花燈謎賽,說起來倒也是怪事。嘿!祝傻當年是個傻的,想不到生出來的孩子卻是一個比一個聰明,尤其是那老三,老八,老九,老十。也就是祝英明,祝英齊,祝英憐和祝英臺。而這花燈謎賽就是英憐那小姑娘弄出來的。”
“這九丫頭啊,是個心思靈巧的!定了這麽個規矩:這花燈謎會啊,要進來。男的,必須要戴面具!當然,老伯是來送花燈的,自然是不用戴了。而女的呀,必須要戴面紗。而場上的花燈你只有猜對了燈謎才能拿走!不然給錢也沒用!這對老漢胃口!還有……”
這話才說到一半,一個聲音便插了進來。
“玉姐姐!原來你在這啊!呀!胡廣生大叔!你怎麽也在?你上次答應給我的百花露做好了沒?都一個月了!你是不是騙我!”一個身穿淺黃色華服的小公子正一臉驚喜地走來,身後還跟着個穿粉衣的侍女。
“天哪!祝英臺!你怎麽來了!”
“英臺!小荷!快過來!我在這!”
看着身着男裝做翩翩公子打扮的祝英臺越來越近,胡廣生老伯苦叫一聲,而黃良玉卻是恰恰相反,滿臉喜悅。
☆、世家游醫胡廣生
“玉姐姐,剛才一眨眼就不見了你,可急壞了英臺了,想不到你竟遇見了胡大叔。我可是找他一個月了,原來跑這送花燈來了。”祝英臺一身男裝,俊俏的很,戴着面紅白交映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既顯得神秘,又透出幾分童稚,怪惹人的。
瞧瞧,瞧瞧,不過片刻便惹了不少小姐側目,可偏偏她還不自知,只顧着和黃良玉說話。
“小姐,你可擔心死我了,我和祝十小……祝十公子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你!”小荷急急地拽住了黃良玉的衣袖,生怕再把她弄丢,匆忙之下,險些叫破了祝英臺女紅妝的身份,好在她也算機靈,及時改了口。
“沒事啦!只是方才看見胡老伯的花燈,覺得特別好看,有些入了神,沒注意你們。”黃良玉好性子地哄着小荷。
而這廂祝英臺饒有興趣的細細地看起了那些花燈。一個個雕畫着繁雜的花紋,畫屏上的字畫也是質量上佳,一看便知是難得的珍品。
祝英臺大肆贊揚,“了不得啊!大叔!想不到胡大叔你除了醫術厲害,做花燈也有一手,看起來字畫木工也不錯啊!也怪不得我爹爹常叫你‘胡百通’呢,果然名不虛傳。”
胡大叔僵硬地笑了笑,“謬贊!謬贊!”
“這麽好的花燈,那大叔送我和玉姐姐幾個耍耍如何?”祝英臺眯眼笑得像個小狐貍似的。
胡大叔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僵硬了,“不知道韻韻(祝英臺字文韻)你是要幾個才好呢!”
“大叔,你放心!英臺一點也不貪心哦。”祝英臺無辜又可愛的笑出了聲,卻讓胡大叔又打了個寒顫,脊梁發冷,“就這一架子花燈而己罷了!反正大叔你自己會做,很快就能再做出一些來啦!”
一架子花燈……
他就這一架子花燈,他就知道祝文韻這丫頭不懷好意。
這丫頭真的是當初被稱為是‘祝傻’的祝公遠的女兒嗎?怎麽這麽鬼機靈呀!
想當初,他胡廣生和馬狐貍一起天天整祝公遠,多美好的過往啊!
可現在他卻被祝公遠的三子八子,九女十女吃得死死的!報應!
說起來那祝老三真心不像祝公遠,倒像馬狐貍。還有另三個人也不像祝公遠,太聰明!
沉默了許久,胡大叔開始讨價還價了,“一架子的花燈你想都別想,就一盞!”
“啊!大叔,你未免也太小氣了吧?”祝英臺撇撇嘴,随即又伶牙俐齒的開始說道,“大叔,您之前在我家可是折騰出了不少事兒,英臺對大叔你也是細心妥帖,憑我倆的交情,您怎麽,只給一盞?至少也要給我個十三盞。”
“十三盞,我就這十二盞,你要十三盞!”胡廣生吹胡子瞪眼就差沒翻臉了,“頂多給你三盞,再多也沒有了。”
胡廣生說的是真的,沒再容英臺辯解,給他們每人手裏塞了個花燈,就趕人了,“得了,你們可以走了,別煩我老漢!去去!小娃子一邊玩去。”
祝英臺滿意提着那盞花燈,禮貌行了個禮,和胡廣生大叔道了個別,便拉着黃良玉,小荷跑了。
看得胡廣生大叔那叫個心疼,“我的花燈啊!”
“英……英臺!我們白拿東西,不好吧!”黃良玉有點心虛地看着手上的花燈。
“玉姐姐,沒關系的。這是大叔自己本來就打算送給你當見面禮的,不然你以為大叔會這麽容易讓我們把花燈拿走嗎?胡大叔可是很頑固的人。”祝英臺一邊開心地欣賞着手上的杏花花燈,一邊不以為然地開口。
“英臺?那胡大叔是什麽人?怎麽還認識我爹?”黃良玊有些好奇地問,胡廣生大叔雖說其貌不揚,可那恣意灑脫的性格,以及這一手不錯的畫藝木工,實在是不同凡響得很。
“哦!胡廣生大叔啊!是我爹和黃伯父,也就是你爹,當年去書院求學時的同窗。”
“同窗?”
祝英臺鄭重的點了點頭,“三年同窗,多年至交。當年我爹上山求學,除了黃伯父外,還有四個極好的友人,胡廣生大叔就是其中之一。胡大叔出身穎川胡家,生性散漫。三年書院求學後,使以游遍天下,看盡人間為己志,扮做游醫工匠,四處游蕩。胡廣生大叔在書院時文采一絕,這些年在外,見多識廣,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玉姐姐,待他,一定要恭敬!”
“那,英臺,另外三人是誰呢?”黃良玉被勾起了好奇心,有些猶豫地開口問道。
“嗯,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當年我爹有個外號叫做祝傻,黃伯父有個外號叫黃老賴。胡廣生大叔當年被他們叫做胡不通,意思是頑固起來誰說理也不通。”
“至于另外三人,馬狐貍,王跛子,老酒鬼,當年與我爹和黃伯父,起了矛盾,最後道不同,不相為謀。當年是莫逆之交,而今卻物是人非。”祝英臺感嘆道,“這些是胡大叔告訴我的,現在也只有胡大叔還和所有人都有聯系,其他人的話……”
“哎呀!玉姐姐說這些陳年舊事幹什麽!走吧!英臺帶你去看看琴比!”祝英臺甩甩手,馬上又抛開了傷心事,興高彩烈了起來,抓着黃良玉就跑,“說不定玉姐姐可以拿個琴魁什麽的!”
“英臺,什麽琴比?”
“這就是花燈會我最喜歡的地方!專門讓我們女子一展才能的地方,有琴比,畫比,舞比三比。琴比就是比琴藝,玉姐姐你的琴藝那麽好,一定能拿第一!英臺可是想要那第一的的獎品玉雕琴好麽了!玉姐姐,你一定要贏!”祝英臺興高彩烈地指着那廂,手舞足蹈了起來。
黃良玉見着孩童般的祝英臺無奈又寵溺地點頭應下,“好!好!好!玉姐姐一定幫英臺贏來!”
――三比看臺
紗簾輕舞,一個個绫衣羅裙的世家小姐公子的身影隐約可見,人群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而看臺之上,一個白衣少年郎臨風玉立,衣擺飄飄,卓爾不凡。
“公子,這是女子三比之地,您是要尋上午那姑娘麽?”馬統不自在地多嘴了一句。
自家公子确實太引人注目,那臺下進行舞比的莺莺燕燕正好離他們的看臺特別近,每上臺一個,便一定會給自家公子一個含羞帶怯的笑容,其她不上臺也一定一個個漲紅臉看自己邊上的公子。雖說看的人不是他,但也叫馬統分外的不自在。
而馬文才适才收回了那探尋的眸光,漫不經心地擦了擦那武鬥上贏得的寶弓,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幽幽傳來,用的,卻是寡淡冷漠的語調,“找人?呵!本公子只是想看看這女子三比是怎樣的,原來也不過如此。”
他桀骜冷峻的面容露出慣有的嘲諷,卻反倒叫人移不開眼,整個人像是濃烈的色彩耀眼而奪目。
馬文才毫不珍惜随手将那弓箭向後一抛,便縱身一躍,從那有幾米高的觀望臺上飛縱而下,雙腳落地,衣擺飛揚,那輕松寫意的樣子說不出的英武潇灑,惹得一衆小姐驚呼不已。
而身後的馬統也不甘示弱,一把接住了弓箭,厭煩的看了一下那臺下從方才開始一直盯着自家公子看的嬌小姐們,一言不發地跟着跳下。
這主仆倆都是好身手,巧妙的幾個轉身便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琴比臺上
琴聲涓涓宛若流水。
“诤!”一個漂亮的收尾,使沉醉于琴聲中的衆人一個個回過神來,用驚嘆贊美的目光望向臺上,撫琴的女子。
“黃小姐不愧是名門淑女,可謂是行雲流水,妙不可言。”上一屆的琴魁趙小姐回過神來,她是今年主持琴比的主事人,擁有評選的權利,“這琴藝,明月自己怕也是甘拜下風。黃小姐當為此屆琴魁。”
趙小姐性子通透,當下撫掌輕喝,“來人,将此屆琴魁之物,玉雕琴奉上。”
“良玉謝過趙小姐。”黃良玉優雅地欠了欠身,一颦一笑看得臺下衆人紛紛驚嘆贊嘆不已,當真是通體溫婉如水,大家閨秀氣派。
“何必言謝?玉姑娘,請。”趙小姐輕笑一聲,輕手将那玉雕琴上的綢布掀開,“玉雕淑女琴,品淑德娴者得之。當不起姑娘一聲謝,明月也不過按才而擇之。”
“不過,若是姑娘真的要謝,不如便叫聲姐姐如何?”趙明月眨了眨眼,笑着打趣。
“不才小女黃良玉見過明月姐姐。”黃良玉一向是識大體,識進退,順着趙家小姐的話,乖巧的叫了聲姐姐,便接過了那玉雕琴。
趙小姐名喚趙明月,出生于趙家,家世不錯,雖說她黃家也不怕得罪,但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這個道理想必人人都清楚。
幾番客氣,這玉雕琴到了黃良玉手中。白玉雕的琴,用了極細極好的蠶王絲是做琴弦,小巧玲珑,只有巴掌大小,晶瑩剔透的,煞是喜人,也怪不得叫英臺日思夜想。這般奇巧之物,想必是個女子就絕對不會有不喜歡的吧。
“沖你這聲姐姐,你這妹妹我收下了,不過姐姐我還要忙,就只好委屈妹妹啦,下次再同游如何?”
而黃良玉想着将這琴贈給英臺,小丫頭會是怎樣的高興,立馬便急急地告辭了趙明月小姐,要下臺去找英臺,“是,下次良玉定會請姐姐同游。”
☆、溫玉公子世無雙
“玉姐姐!玉姐姐!你真厲害,果然一舉拿下了琴魁!英臺在這裏給姐姐道喜了。”黃衣小公子叽叽喳喳說個不停,一雙水靈靈大眼睛轉來轉去,說不出的讨喜。
“你呀,就是嘴甜!”黃良玉無奈又帶着幾分寵溺地笑了笑,拉過英臺的手,将盛放着玉雕琴的紅木匣子放在了英臺的手心,“給,打開看看。”
祝英臺轉了轉眼珠子,聰慧如她,自然想到了什麽,興沖沖地打開了匣子。
果不其然,瑩白如冰的玉雕琴正靜放其中,做工精致巧妙,叫人愛不釋手。祝英臺歡喜地将它拿在了手上把玩起來,一邊不住的贊嘆着,“果真是玉雕姝女琴,和玉姐姐相配得不得了!”
聞言,黃良玉溫婉地勾唇,報之一笑,“英臺可喜歡?喜歡就收下吧!”
“唉!不行!不行!什麽都能收,就是這個不能收!”祝英臺卻立馬将玉雕琴放回了紅匣子,交還給了黃良玉,臉上滿是嚴肅鄭重。
“啊?”黃良玉疑惑不解。
“金玉促良緣,英臺可不能壞了玉姐姐的好姻緣。再說玉雕琴,有德者得之,英臺可不敢收。”祝英臺沖着黃良玉眨了眨眼睛,滿是自信地開口,“英臺若是想要,下一屆的琴魁,自己去奪。”
聽到祝英臺這般說話,知道她性子的黃良玉只好收了起來,只是疑惑這一句,“金玉促良緣?”
“是啊,古今往來,玉者,有德有才者得之。玉通靈性,知曉人意,越是上好的玉石,越是有靈,會為主人,求得良配,而金者也亦是如此。我聽說這玉雕琴的原料是難得的通靈白玉。上一屆琴魁趙明月趙小姐可是借這寶玉的光可是覓了一樁好姻緣呢。”祝英臺又開始胡言亂語,忽悠黃良玉了,這回可是一手拿着紙扇,一手負背而立,大大的裝神弄鬼了一把。
還搖頭晃腦,講得頭頭是道,有板有眼一副确有其事的樣子,鄭重地下了個總結:“人家都說寧拆十間廟,不毀一門親。英臺怎可毀了玉姐姐你的姻緣呢?”
這一番話說的黃良玉臉紅不已,她在閨中聽慣了才子佳人的妙事,心中也盼着有這樣一段情緣。祝英臺一向了解她心思,不過三言兩語便讓她心潮起伏。
這廂祝英臺正說的歡快,手正要弄幾下扇子顯風彩時,卻一眼看見了躲在一邊的銀心,眼珠子一轉,見銀心的動作立馬了然于心,轉了話題,“時候不早了,馬上到請燈王的時間了,玉姐姐我帶你去看燈王如何?”
“好,英臺。”黃良玉聞言也滿臉期待之色,“英臺,什麽叫請燈王啊?”
黃良玉是第一次來這花燈會,以往一向關在閨中繡花,什麽都不知道。
“這燈謎賽定在日落西山之時,在此之前需得将那通了靈的金架燈王誠心請出,圍着花燈會的內院轉六圈,然後讓仕子門客高歌,以表誠心,引燈王而出,置其于高臺之上,之所謂為請燈王。”祝英臺游刃有餘地回答,一邊故意向人多的地方擠。
“英臺,這邊人好多啊!”黃良玉不由皺着眉頭,回頭一看,哪裏還有什麽人啊!方才還在的祝英臺和小荷,此刻已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原來祝英臺趁着黃良玉也不注意,拽着小荷跑了,故意将黃良玉一個人丢在那兒,自己卻去和銀心商量後計了。
不過黃良玉就是什麽也不知道,當下急得如火燒眉毛。
“英臺,英臺,你在哪兒?”黃良玉也不過一會兒沒注意,便找不到英臺和小荷了,心裏急得不行。
可是人潮來往,東擠西推,她一個弱女子自是應付不過來,也不知被誰推了一把,整個人向前一撲,撞到了別人。
“嗵!”
黃良玉被撞得不輕,手上的花燈也被撞到脫手,摔在了地上,原本精致美的花燈被摔得支離破碎。
“啊!”黃良玉吃痛的啍了一聲,看着那花燈被毀壞,不由驚呼起來,“我的花燈!”
一下子,她顧不得什麽大家閨秀的氣度,連忙心疼地撲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拾起碎木片,分外難過。
她想不明白,怎麽會這樣子呢?
一只白皙的手映入眼簾,修長的手指小心地拾起一片又一片的碎木片,很快便拾起全部遞給了黃良玉。
“實在對不起姑娘,是在下方才一時失神才沖撞了姑娘。”碎玉般清晰溫潤的嗓音叫人不由心生好感,只是聽着有點耳熟。
黃良玉聞聲望去,這是個身姿修長挺拔的男子,一雙墨眸宛若一塊溫潤的樸玉,眼中閃過的點點光亮盡是謙和淡然,唇角微揚起的弧度恰到好處,讓人沐如春風。
他帶着半面墨竹面具,潑墨長發用雕花竹冠束起,一身水藍色長衫,腰間那塊成色上好的碧玉映着通明的燈火甚為奪目。
黃良玉看得有些失神,隐約地想起三年前抱蘭竹下的少年,也是竹冠藍衣,溫文爾雅若古之君子。他現下應還在遠方吧,祝英齊你在遠方可好?
“在下愚笨,弄壞了姑娘的花燈,不知姑娘是否有礙?”清潤的嗓音聽着很舒服,他淺淺一笑,問她。
“無妨。”她無奈地看着那碎片,禮貌的回他,剛才明明是她先撞上他,反倒是讓他先道起了歉,果真是君子風度。
“不知姑娘可否将這花燈給在下?”他細細看了看的花燈,問她。
“啊?你要這個幹嘛?”黃良玊有些不解地看向他,那花燈已經壞了。
“也許在下可以修好它,再歸還于姑娘。”他容止有度,處處講究的君子做态,也叫人心生好感,那話說的叫面面俱到,叫人生不出惡感。
“怎可勞架公子,剛才是我不小心撞上公子的,理應是我道歉。”黃良玉坦然的搖了搖頭,将花的殘骸小心地收攏起來,“而且碎成這樣,是修不好了。”
“那,我讓墨竹先幫姑娘你拿着。”藍衣公子想了想,只好作罷,卻仍過意不去,叫了身後同樣戴着面具的墨竹去幫黃良擊拿東西。
“那,也罷,多謝公子。”黃良玉猶豫了一下,想了想,也沒拒絕他。
這廂一個名門閨秀一個大家公子就這麽客套上了,而那廂躲在一邊商鋪的祝英臺開心地和邊上拉着小荷的銀心交換了個眼神,“這下八嫂有着落了。”
原來啊,那藍衣公子正是被祝英臺銀心兩人哄騙過來的,祝八公子――祝英齊。
為了盡快要讓黃良玉撞見祝英齊,她們還把黃良玉往祝英齊那推了把,見兩人如此和諧,祝英臺和銀心開心地押着小荷去準備下一步計劃了。
而另一邊,被算計了的祝英齊壓根兒就不知道眼前這人就是自己的心上人――黃良玉。
他輕皺了皺眉頭,“不知姑娘的随從在何處,是走丢了嗎?”
“正是,方才與閨中好友去看花燈王,小女不過一時失神,就不見了人。”黃良玉有些氣餒的說道。
“原來姑娘也是去看花燈王的,在下也是,本是要陪自家小妹去看花燈王的,卻不料我家小妹半途有事不來了,在下也正閑得慌,不如在下陪姑娘找一下侍從如何?”祝英齊想到那個古林精怪的小十妹祝英臺,也是毫無辦法,給了黃良玉一個友好的建議,“這樣也好過姑娘一人。”
不過話才剛剛出口,祝英齊突然覺得有些有些唐突,卻又放心不下黃良玉一個姑娘家獨自尋人,開口,“在下有些唐突了,不過姑娘一人,在下……”
看着對面那個藍衣公子,欲言又止,一副為難的樣子,黃良玉忍俊不禁,“公子是個君子。”
而祝英齊聽到這一聲贊嘆,愣了愣,尴尬地報之一笑,“姑娘謬贊了。”
“那邊勞駕公子,幫我找人了。”黃良玉是七竅玲珑心腸,一眼便看出了藍衣公子的為難之處,主動為他解了圍。
“好,姑娘請。”祝英齊颔首,指了指遠遠便可以看見的花燈謎賽臺子,矜貴優雅地做了個禮讓的動作。
黃良玉輕笑一聲,擡眼看了看祝英齊,心中不由得浮起一段話。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今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谖兮。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谖兮。
瞻彼淇奧,綠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壁。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谑兮,不為虐兮。
――《詩經·淇奧》
這首《淇奧》贊美他,再好不過。
他看着藍衣公子小心地幫她擋開路人,将他護好,莫名耳邊響起了祝英臺的聲音:“玉姐姐,金玉促良緣啊!”“人家都說啊,寧拆十樁廟不毀一門親……”
那聲音帶着調笑,隐隐約約的,朦朦胧胧的,有種說不出的韻味的含在其中,她的心念一動,方才祝英臺一路說的才子佳人的故事,一個個湧上心間,那故事說的不就是現下的情景。
她不禁低下頭來,一點點的緋紅染上她的臉頰。
祝英齊抿了抿唇,在擁擠的人群中游忍有餘地護住了黃良玉,想起應該和英憐今日的反常,聰明如他,已在心中有了幾分琢磨。
眼前的女子如此熟悉,如此巧合地與他撞上。他想,便是他想的人,若不是如此,就算他祝英齊再有君子之風,也不會如此相護。
這一切按照祝英憐所想,默默發展,盡在掌握。
而另一邊一個不穩定的因素也正默默來到。
白衣公子持着寶弓,身後跟着一位侍從,從容地人群中游走,一張桀骜冷峻的臉,分外的招蜂引蝶。
他也正緩緩地向賽場趕去。
☆、燈謎賽上現奇人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蕳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汙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谑,贈之以勺藥。
溱與洧,浏其清矣。士與女,殷其盈矣。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汙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谑,贈之以勺藥。”
悠揚清婉的歌聲傳來,唱出了花燈謎賽的盛大繁華,一個個才子佳人的美事一一浮現在衆人腦海。
小姐們聽着歌聲一點一點羞紅了臉,顧盼生嫣,情不自禁的悄悄地在人群中尋找自己的意中人。
藍衣公子迎風而立,長發輕揚,他就像詩歌中說的那般,有匪君子,如切如磋。他站在人群中便是卓爾不凡,鶴立雞群。
黃良玉擡眼看他,聽着忽遠忽近的歌聲,神情迷離。
歌聲由遠及近,紅紗輕起,一個個粉衣的伶人輕靈躍出,長袖輕揮,柔弱無骨。而裙琚翩飛中,遠遠的一衆仕子門客單手執竹卷,款款而來,個個衣冠周正,形貌有體,迎面便是浩然之正氣。
他們眉目含笑,輕輕吟唱,“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兮……”
歌聲齊整中,帶着一種奇特的韻律,讓人打心底的覺得舒服。而仕子們統一的衣冠,奇華的動作,和讀書人特有的浩然正氣,看得叫人賞心悅目。
歌聲輕揚,和諧而又悅耳,可一聲音唐突插入,深深地撕開了這和諧的歌聲。
“裳裳者華,其葉湑兮。我觏之子,我心寫兮。我心寫兮,是以有譽處兮。
裳裳者華,芸其黃矣。我觏之子,維其有章矣。維其有章矣,是以有慶矣。
裳裳者華,或黃或白。我觏之子,乘其四駱。乘其四駱,六辔沃若。
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維其有之,是以似之。”
一個長發披肩的玄衣男子大大咧咧的從人群中走出,赤跣而舞,形骸放浪,若當世狂生,絲毫不将孔孟周禮放在眼中。
他放蕩地哈哈大笑,肆無忌憚地擠了那群仕子之中,仰天長歌起來,唱的還是那首《裳裳者華》,“裳裳者華,其葉湑兮。我觏之子,我心寫兮。我心寫兮……”
他在臺上唱得痛快,臺下的公子卻一個也不痛快。雖說那玄衣公子唱的歌,是在誇贊他們,可這種自甘下賤,和庶族仕子混在一起的行為,自小深受禮儀之教的他們卻無法贊同。
玄衣公子可不會在乎他們的看法,一看便知他是個不受世人眼光局限的狂生,求的也只是自己心裏痛快便好,其他人與他有何關系?
而玄衣公子的闖入,就那群仕子不由地停下了歌唱,個個東張西望,手足無措。
他們是祝家的門客,雖說是讀書人,但因為是庶族,在這個以九品中正制選拔人才的朝代,是無法做官的。他們學成之後,大多只好投身大家族之中,做他們的門客來維持生計。這說好聽了是門客,但說白了就和仆人差不多,除非深得主人寵愛,不然,他們是沒有地位的。
當衆獻唱無疑是貧賤之業,他們做不要緊,而這位玄衣公子,一身華衣錦服,明顯出身于大家族,卻和他們這些貧賤子混在一起,如何能叫他們不惶恐?
仕子們停了歌唱,而玄衣公子明顯還是不盡興,仍在那邊手舞足蹈地歌唱,一點也不拘于世俗禮教,看得一衆公子直皺眉頭。
“這位公子!這位公子啊!請您下去,快請您下去啊!”一個肉滾滾的圓球跑了過來,這遠遠的看過去啊,就像一座肉山長了兩條粗短的腿,滑稽得很,“公子!您身份高貴,怎可獻歌!”
這胖子正是被祝英憐吩俯管事的管家劉福滿,出了這麽一檔子麻煩事,讓他急得滿頭大汗,他混到這個位子也不容易。雖說他父親劉伯是祝家大管家,可劉伯從不幫劉福滿,全靠劉福滿自己在祝家打拼,祝家人個個要的都是有真材實料的人,九小姐手下更是如此。
今個萬事俱備,他做的面面俱到,本以為很快可以因這一次的功勞升遷。
誰知,關鍵時刻,卻出了亂子,而眼前這尊大神,他動不得,趕不得,毫無辦法,只好親自上陣來勸阻。
他用那肉腸一樣的肥手一邊拽着玄衣公子,一邊口不言擇地勸他,望他可以回頭是岸,“公子啊!您身份高貴,怎麽可以當衆獻唱呢……”
劉福滿一念叨就沒完沒了,揪着那公子就差沒涕淚縱橫,潸然淚下了。唧唧歪歪的,聽得那公子十分不耐地甩手推開了劉福滿。
常人若是被這麽退一下,準是要後退好幾步,可劉福滿是個特胖的胖子,沒啥特別長于別人的優點,但就是特別的重。
那公子退的一下,壓根對他沒啥影響,又開始像個沒事人一樣,一邊拽着那公子,一邊自以為地好言相勸,“公子,您快點下去吧,這與您的身份不符……”
耳邊一只蒼蠅嗡嗡的直叫,那公子實在是忍不了,橫飛出一腳踹飛了劉福滿,才接着縱情高歌。
劉福滿則像個球一般滾去了一邊,那滑稽的場面,讓那邊看着的黃良玉不由地失聲地笑了出來,“這可真有意思!想不到還有這般驚世駭俗的奇人!”
而邊上的祝英齊勾了勾唇角,微笑不語,但看向黃良玉目光變得越來越發灼熱。
若說之前,祝英齊只是猜測,對黃良玉的身份也不過有八分把握。而現下,見到劉福滿這位九妹手下的得力幹将,早就全明白了。心裏對自己這兩位妹妹又是感激,又是深感無奈。
而那廂的玄衣公子心中很是郁悶,他不過唱個歌,唱到一半卻惹出一個如此煩人的蒼蠅。看着因為太胖,所以十分困難地從地上爬起的大肥球,毫不留情地又賞了他一腳,見他滾得遠遠,才放心地又唱起了那首《裳裳者華》。
誰知……
“五少爺在這!大家快抓住他!”
“老爺有令!請五少爺回府!”
“五少爺!請随屬下回去!”
“老爺下令!無論如何帶回五少爺!”
一個個身着勁裝的侍衛橫沖直撞地闖了進來,兇神惡煞,看見那玄衣公子一個眼睛發亮,撲過來大喊。
那領頭的黑衣侍衛還算給玄衣公子點面子,拱了拱手,道,“五少爺離家多日,老爺甚是想念!派屬下等人帶少爺歸家。請少爺不要與我等為難,請盡快歸家。”
“請少爺回家!”那群侍衛一個個抱拳而立,氣勢洶洶地開口。
“回家啊,好啊,好啊!我跟你們回去,回去……”玄衣公子打着馬虎眼,讪讪一笑,看見一邊好不容易起身回來的劉福滿,竟靈光一閃。
“那,請公子……”那侍衛還未說完,便看見玄衣公子縱身一躍,一個轉身便閃到了劉福滿那個胖子的身後,對準他的屁股橫出一腳,把劉福滿一腳踹向了他們。
一個巨物從天而降,砸得衆侍衛七零八落,手足無措。
而玄衣公子從容地收回了那只作惡多端的腿,得意洋洋地開口,“回家?回什麽家?本公子還沒玩夠呢。嘿!嘿!你們跟我玩?還嫩着呢。”
他沖着領頭的侍衛做了個鬼臉,而後飄飄然地起身離開現場,一邊離開,還一邊嘟囔着,“真是一群粗人,唱個歌都不安生。”
這玄衣公子邊走邊離開的時候,還十分嚣張地又唱起了歌,這回唱的不是《裳裳者華》,而是……
“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樂子之無知。
隰有苌楚,猗傩其華。夭之沃沃,樂子之無家。
隰有苌楚,猗傩其實。夭之沃沃,樂子之無室。”
這唱得那領頭的侍衛黑了臉,顯然他聽過這詩,并知道其意思。
“五少爺!!!”
那群侍衛來的匆匆,去的也匆匆,很快便一個個起身去追那玄衣公子,而劉福滿在仆人的攙扶之下起身,尴尬地咳了咳,馬上又若無其事的主持大局。
“點百燈,請燈王。”
剛才那事終歸是無傷大雅的小事,雖說那公子的行為驚世駭俗。不過狂生,大家雖少見,但都也見過,并沒有什麽大的影響,衆人的心思還是在這花燈會上。
一個個妙齡少女輕挽長袖,動作優美地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