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仙的這個美名。
一番話說罷，青岩那種千年冰山的臉也是動容了，只是眉目中再也沒有那麽濃烈的恨，卻依舊冰冷的逼人。他淡淡的嘆了一口氣：“我曾無數次的後悔當年，倘若那一日我不出去采藥，或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而我無力回天。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找回失竊的藥和書，還有親手殺了那位故人，為師父報仇。”
宋明月唏噓不已，她倒是沒有想到原來青玄的背後還有這麽沉重的故事。他自襁褓就被送去了老醫仙身邊，其實醫仙對他來說也已經是父親一樣的角色了吧，也是真是巧了，他是為師報仇，自己則是要替母報仇，同樣的背負了血海深仇。想來，他們初次相遇覺得莫名的羁絆，大抵也是因為這的原因吧。宋明月這樣猜想着。
“你也不要太難過了，這世上善惡終有報。你的那位做了那麽多惡，總有一日會被你手刃于刀下的。”宋明月有些心疼的拍了拍青玄的肩，愧疚道，“對不起，我知道你說的竟然是這樣的‘故人’，向來是觸及了你的傷心處。你，你原本可以不說的……唉，都怪我，不想考慮清楚。”
青玄朝宋明月淡淡的笑了笑：“我堂堂七尺男兒，又怎麽會為了這種事情傷身傷心。是已經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即便恨意不減，但是已經不會再遷怒于別人了。這也不怪你，我的确應該早些告訴你這些事情。你得知道倘若真的是我的這位故人為你下的蠱毒，那麽他一定是個心狠手辣之人，你……要小心。”
說着，他将手放到了宋明月的手上，想要說什麽，卻又終究沒有說出口。略略頓了一會，只是輕聲說道：“我是當真不不明白，為什麽我會覺得我對你有一種很莫名的感覺。就像是……前世注定一樣，其實我是有些抗拒的，可是接觸下來，你确實是個有趣又讨人喜歡的女子。可惜，有些太小了。”
宋明月沒有想過青玄會這麽直白的抒發胸意，有些猝不及防。她有些尴尬，其實青玄對自己的感情是如何複雜，那麽她對青玄的感情就是這麽的複雜。有一點朦胧，有一點神秘，但是又有一點莫名其妙，好像什麽都對了，好像又差了一些兩人。青玄這番話，也恰恰印證了，兩人之間似乎都還差了什麽。
第 62章 入宮之前
且不說兩人那日是如何分別的，倒是過了不久，的确傳來了突厥要獨自提前入京城。而其中的原因，也和青玄那日說的相差無幾。宋明月這才發現，青玄給的消息總是十分準确，而且每次都好像早市面上的消息幾步。她也曾疑惑過，不過想到青玄縱橫江湖，聲名鼎盛，消息比別人靈通，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倒也沒什麽好懷疑的。
而且突厥的進貢，皇帝設宴的這種事情，其實并不需要戚柔特地的去帶上宋明月。而是皇帝鐘離淵已經發了話，在宮中大設宴席，邀請了不少妙齡小姐，宋明月身為宋家的嫡女，當然也在其中。
時間定在了八月初二，是個不算熱也不算太冷的天氣。宋明月對即将要到來的大典并沒有多麽的緊張，所以還是照往常的時間起了床。依照慣例沐浴，熏香，更衣。今日不會有戚柔來接她，因為宋府中的四個女兒都在受邀的範圍之內，所以他們會跟着宋忠勇一并入宮。只是蘇氏又是妾室，況且還毀了容，所以并沒有機會跟着入宮。
宋明月這次穿的衣裳用的就是上一次皇帝賞賜下來的布料做成的衣裙。月牙白織金繡錦的大袖衫，邊緣奢侈的滾鑲了金邊，衣裳的繡花還別出心裁的用了一些小的珍珠點綴，淡青色的上裳下裙，裙從十二副，用料闊綽，走起來浩浩蕩蕩，層層疊疊的仿佛波浪一般。從裙末一直有一條藤花的紋樣慢慢的攀爬至腰處，低調有精致，頗有一番別出心裁的意味。
她绾了一個稍繁複的近香朝雲鬓，為了中和稍微顯得有些素淨的衣裳。在鬓上別了兩朵宮中制的百合絹花，斜斜的插了了一只飛燕銜珠拉翅的長流蘇，流蘇是一簇一簇用細碎的寶石串制而成的穗子。在陽光下顯得波光流轉，光怪陸離，仿佛可以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腦後用一只象牙的篦子束住，在用一只白玉的發釵固定住。
這身打扮精致大方，貴氣卻不張揚，低調卻不寒酸，加之宋明月這張美豔無雙的臉，簡直是絕配。佩兒用桂花油幫宋明月抿好最後一縷頭發，一擡頭看到鏡中的宋明月，不僅也跟着癡了，久久得才喃喃出一句：“從前還沒有發覺過，原來小姐您已經這麽漂亮了。哇，今日若不是為了招待突厥，你一定會是宴中最亮眼的一個人！”
“好了沒有呀？小姐，老爺已經叫人來催我們了！”環兒一蹦一跳的從門那邊跳了過來，聲音不疾不徐，帶着一點興奮。
因為是入宮的盛事，所以宋明月點名将環兒佩兒都帶上了。她們兩個其實也已經長得十分眉清目秀了，不說多麽的好看，起碼五官端正，瞧着叫人舒服。兩人為了入宮，也是拿出了壓箱底的好衣裳，打扮的幹幹淨淨，耳邊帶着小翡翠耳墜，瞧着十分的有精神氣兒。
Advertisement
宋明月拍了拍手，伸手用筆沾了沾胭脂點在唇上，慢條斯理的填了兩筆。最後拿了一條紗綠色的披帛環在手臂上，轉身打量了二人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好，你們兩個也打扮的挺不錯嘛。好了，就這樣吧，一切打點妥當了，我們走吧。”
一行三人從院子中走到了府前，宋爾曦，宋晴兒，宋晚兒早早的就站在門邊嚴陣以待了。宋爾曦到是保持了她一如既往的浮誇無腦風格，恨不得把所有有的有的首飾阿裝飾品都堆到自己身上，不過她沒有宮中的布匹，衣裳是從市集中買的，從質感上就遜色了宋明月一大截。至于宋晴兒，倒是乖巧了不少，打扮的老老實實，幹幹淨淨，她看到宋明月來了，還一個勁兒的向她擠眉弄眼。
宋明月打量了她一番，看她身上的傷都好的了八九成，心道這也是個鐵打的主，上個月就只剩半條命了，這會兒才多久，就這麽生龍活虎的了，實在是佩服佩服。她的視線繼續掃過，宋晚兒和宋晴兒一般大，只比宋晴兒小個幾個月，可是她卻瘦弱，內斂的多。打扮的已經不是素淨了，而是稍微有些寒酸了。其實宋晚兒在府中沒什麽存在感，蘇氏并沒有怎麽針對她，所以說白了，她只是懶得打扮自己吧。
唉，上一世宋明月是府中過得最凄慘的，一直留到了宋晚兒出嫁後才有南宮宴上門願意來娶自己。記得上一世的宋晚兒嫁了個普通的世家子弟，似乎沒什麽出過什麽波瀾，想來，平平安安也是夫妻吧。她對自己這個四妹妹實在也是生疏，遂只是淡淡笑了笑，很快走到了府外找到了宋忠勇，說道：“爹爹，女兒來了。”
今天語氣說是突厥來進貢，款待他們，倒不如說是這些朝臣們比拼子女的時候。宋忠勇看到宋明月的打扮，登時眼前一亮，本來苦于自己家三個女兒各個都不如意的愁悶心情一掃而光。他十分開心，伸手拍了拍宋明月的肩膀，說道：“明月，你今日打扮的很是不錯。不虧是我們宋家的嫡女，端正大方，有氣質，又不失美貌。乖女兒，真給爹張臉！”
他是真的想不到，當年那個自己怎麽也瞧不上眼的枯瘦小姑娘，如今居然出落成這麽一個水靈靈的女兒了。還好他在柳如煙落水的事情上他選擇稍微的偏向了一些宋明月，果不其然，有賢王妃撐腰的宋明月毫無懸念的贏過了柳如煙。宋爾曦已經注定成不了氣候了，宋晴兒，宋晚兒又太小，現在他啊，只能把寶壓在宋明月身上了。而且不得不說，現在的宋明月，确實值得他去費心費力的培養。
宋明月被誇了，宋爾曦簡直氣的渾身發抖。她渾身抖的和篩糠一下，連忙推了推了推宋晴兒，說道：“你一會去和她坐一個馬車。放機靈點，記得能叫她難堪就叫她難堪，懂了嗎？”
宋晴兒一臉的陳懇，頭點的像小雞啄米一樣，仿佛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傻宋晴兒：“知道了大姐，我怎樣你還不知道嗎！”
“哼，去吧。”宋爾曦瞥了她一眼，随後走到另一邊假意熱情的挽起了宋晚兒，“四妹妹，爹爹角門兩兩成組，不如我們兩個一起吧。一會進宮，我們也坐的近些好嗎，你年紀小，我身為長姐，幫襯是應該的。”
宋晚兒神色淡淡的，瞥了一眼宋爾曦，無所謂的說道：“随便你。”
宋爾曦就這麽吃了冷臉，當即有些不高興，可是這個宋晚兒從來與世無争，又很平凡，要是連她也欺負了，她恐怕要被爹爹罵死。所以宋爾曦只好強壓住火氣，仍是笑着的挽起了宋晚兒，似乎就這麽幾句話的功夫，兩人就好成了連體嬰兒似的。
那邊的宋忠勇都打點好了，朝四個女兒都點了點頭，說道：“行了，你們都各自上馬車吧。去皇宮的路可不近，要的困了就休息一會，一會入了宮中，一個個都給我打好精神。走吧。”
他話音剛落，宋爾曦就挽着宋晚兒去到第一輛馬車上，宋明月和宋晴兒對視了一眼，很默契的去了第二輛馬車。雖然說宋忠勇平時不太顧家，對子女又很冷漠勢力，可是表面功夫做的還是十分不錯的。這四人乘坐的馬車雖然比不上賢王府的那種規格，但是也算的上是精致華美的馬車了，座墊軟乎乎的，因為是夏天，前面擋着的是薄紗和珠簾，風一吹，就發出了叮鈴叮鈴的清脆響聲。而馬車內也準備足了茶水點心，蜜餞幹果，十分豐盛。
宋晴兒大概也是沒有吃好，沒來得急和宋明月說話，就先拿了一個柿餅咬了一口，感嘆道：“又甜又糯，二姐姐，你要吃一個嗎？”說着，她就伸手拿了一個更大一些的柿餅遞給了宋明月。
你還別說，宋晴兒真的只是個小孩兒心情。和誰玩的好就和誰親近，好了傷疤忘了疼，仿佛不記事，總是快快樂樂的。起碼現在的她，沒有從前那麽讨人厭了。宋明月也是心情好，接過了柿餅咬了一口，點頭道：“恩，确實滋味不錯。爹爹待我們，還是不錯的。”
“二姐姐，這裏就咱倆，可別說這種光面堂皇的話了。”宋晴兒三下兩口把柿子餅吃了下去，一抹嘴角，臉色立刻就垮了下去，“倘若爹爹真的對我們好，他能對我，對你，對晚兒的那個樣子視而不見嗎？二姐姐，你不是沒有看見吧，今天宋爾曦的頭上帶了多少珠翠？比我和你加上晚兒戴起來的都多。她也真是厲害，這樣都不覺得沉。呵呵。”
看來是真心投了誠的，依照宋晴兒的智商和情商，她倘若後悔了，是絕對不會有這麽好的演技來坦然面對自己的。估計是自己之前背黑鍋，讓她解了燃眉之急，吃到了甜頭，所以就更加堅定不移了。宋明月也是有些餓，就也跟着揀了一塊蜜餞吃到了嘴中，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旋即笑笑：“從宋府到皇宮還有一段路程，你說說吧，進來宋爾曦還有蘇氏，和你都怎麽樣了？”
宋晴兒聽到這話，有點不屑的沖天翻了白眼：“他們是什麽樣子的人，能怎麽樣？”說着給自己到了一杯涼茶，開始說了起來。
第 63章 馬車交談
“前一陣子有一天，就是我剛和二姐姐你和好不久，蘇氏就忽然帶着大夫來為我看病治傷。我當時可吓的不清，以為是不是爹爹要回來，蘇氏害怕露餡。要是這樣的話，我這舊傷沒等痊愈，新傷可就又要來了。結果我一問，蘇氏居然說是什麽冤枉我，錯都在二姐姐。我當時就明白了，一定是二姐姐你為了我，幫我說了好話，或者幫我背了黑鍋。二姐姐，你是真是太厲害了，才多久，就讓她們對我像是換了一張臉。我當時想着是你在背後疏通，也就都接受了。”
“蘇氏給我找的大夫雖然破了點，但是醫術還不錯，你看我也都好了。只是那個大夫問我為什麽傷的這麽嚴重，蘇實說……我是被人拐走了，是她千辛萬苦的把我找了回來，可是回來了卻也帶來了這麽一身傷。當時聽了，我差點笑出聲。總之我的傷醫治好了以後，宋爾曦就還像往常那樣來找我玩，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我。我差點就以為她什麽都忘了，不過啊，她還是在有一天特地來找我。說她和我的仇就一筆勾銷了，往後要我咬死了，就是二姐姐你唆使的我去劃蘇氏的臉，而不是她請我吃酒是說的。”
宋晴兒說着說着，就又開始吃了起來。畢竟她就算被蘇氏解除了黑名單，那蘇氏也不會在其他吃穿用度上對她太好。宋明月好歹自己有小金庫，又有賢王妃戚柔的提攜，日子過得不會太差。至于宋晴兒，別說什麽過得好不好了，一日三餐能吃飽就已經很不錯了。除了逢年過節，哪有機會吃到這些好吃的東西。
她一連往嘴裏塞了兩個話梅幹果，含含糊糊的補充道：“至于其他的，就沒有。倒是我娘……她知道我那日來找你，還将我一頓罵，說二姐姐你害了我，我居然還要去找你。不過二姐姐你說的我都記住了，我沒有說咱們倆結盟了，相反，我還演的很逼真，裝作你奚落了我一頓，把我掃地出門。我娘也一點都沒有看出來，只是又說了你的一些壞話，再不許我找你了。”
宋明月來了興致，腦海中浮現了佟氏的這張臉。說起來，除了蘇氏，宋忠勇的其他兩房小妾在府中的存在感還真的十分的低，就比如佟氏，宋明月活了兩世，對她的了解也只有生了宋晴兒，曾今是自己娘親的陪嫁丫鬟。不過佟氏到的确是個模樣周正的女人，記得她還小時，偶爾見到過幾次佟氏，佟氏永遠都是一張苦兮兮的苦瓜臉，緊緊地抿着唇，但是即便是這樣，她仍然算的上是一個好看的婦人。不過近年來似乎就不太行了，因為年紀的增長，還有愁苦的表情，她越來越瘦，也越來越陰沉，換句話來說，就是有點兒可怕。
“這樣吧，三妹妹。”宋明月對宋晴兒的戒心放下了一些，于是也肯輕聲叫她三妹妹了，“這次回去以後，你不要再和你娘親冷着臉了，你對她好一些。你們畢竟是母女，沒有什麽仇是可以互相記恨一輩子的。而且，她對你雖然不算好，可終究也從來沒有害過你。等你們緩和一些了，再去旁敲側擊的問問你娘和我娘當年的事情，她又為什麽不許你和我接觸，好嗎？”
宋晴兒有些不明白宋明月讓自己做這件事的目的，但是她想了想宋明月可以在一夜之間就讓自己從地獄回到人家，反正跟着她就能吃香喝辣，這就足夠了。她可勁點了點頭，說道：“好，什麽都聽二姐姐的。”話剛說完，她忽然又像想起來了什麽似的，說道，“對、對了。二姐姐，剛才宋爾曦要我故意和你坐一輛馬車，叫我多給你找些難堪。我沒有答應她，也沒有拒絕她。那過了一會我們去到宮中了，她要是再問我怎麽辦？”
這倒也算是個問題。畢竟宋爾曦這種個人脾氣又爆，性格還十分陰險，疑心病又重，如果宋晴兒什麽都沒做，挨一頓罵是輕的，回去可能都沒有什麽好果子吃。她好不容易讓宋爾曦和宋晴兒的關系緩和一些，可不能功虧一篑。宋明月托着腮，仔細想了想，最後拔了自己頭上的一根素銀簪子下來，遞給了她：“我這個是今天佩兒替我梳頭是簪上的，你拿去自己戴着吧，去和宋爾曦說是你搶來的。”
這跟素銀簪子一般是為了裝飾，而另一半則是為了固定一縷頭發。這下沒了簪子，有一縷碎發就從宋明月的前額處垂了下來，可是畢竟她有一張國色天香的臉蛋兒，臉頰邊的頭發非但沒有讓她變得儀态不整，反而是增添了一絲慵懶的風情，端莊中帶着一些随意，愈發了靈動了。
連宋晴兒也看得呆了，心中也跟着一酸，有些尴尬的把簪子随意簪到了頭上，然後尴尬道：“二姐姐，我和你說實話，你可別生氣。那日我喝醉了，想着拿簪子來害你，就是，就是因為二姐姐你實在是太漂亮了……有你在，我們其他的三個姐妹，仿佛都沒有出頭之日了！我現在想明白了，不會像那次那麽傻，覺得還害你恨你，可是……還是有那麽一點小羨慕，小妒忌。二姐姐，連我都有些好奇你的娘親，咱們的大夫人是長的什麽樣子了，居然會生出你這樣漂亮的女兒來。”
雖然這番話的确是帶着一點妒忌的，可是更多的是羨慕和欽佩。宋明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知道宋晴兒至多算個口無遮攔，并不是什麽心思歹毒的壞人，既然她敢跟自己這麽坦坦蕩蕩的說出來，就證明她并沒有什麽壞心思。所以，宋明月索性就把這話當成了贊賞來聽，她淡淡笑了笑：“樹大招風，連你都曾經妒忌過我，又何況別人呢？倘若沒有和自己外表與之匹配的實力，那這種外表，其實就是一種累贅。”
想想上一世自己備受欺淩，不光是因為自己沒有娘親，不光是因為性格軟弱善良，更多的還是因為自己有這樣一張遭人記恨的臉蛋吧。宋明月手中拿着一杯涼茶，目光凝視着茶水中上下漂浮的茶葉片兒，慢慢地勾起了一個微笑。沒關系，自己還有這一世，這一世，她一定會讓那些心術不正，心腸歹毒的人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宋晴兒還只是個十歲的小姑娘，她并不懂宋明月說的那麽高深的話，只是隐隐的覺得很厲害。而剛才宋明月垂眸看着茶杯時，她的那雙靈動又媚人的鳳眸忽然褪去了所有的溫柔，晚冬化雪的十分的含義，冰冷刺骨，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讓人望而生畏。宋晴兒覺得，自己的二姐姐真的是變了，和幾個月前那個只會躲在柴房裏嘤嘤哭泣的女孩兒簡直是判若兩人。
有點可怕，有些神秘，卻又忍不住的讓人去相信，讓人去敬佩。她默默收回了眼神，身子卻還控制不住的打了一個冷戰。
過了一會，宋晴兒覺得有些困了，她從車內的隐屜裏取出了薄被，分給了宋明月一個，給自己蓋了一個，說道：“二姐姐，我有些困了。這麽就還沒有到，我估計還要好一會呢，咱們打個小盹兒也是好的。我反正不是指望這宴會上能有什麽，反正我只過去吃東西的。二姐姐恐怕要比我辛苦，還是也休息一會吧。”
宋明月其實并不習慣別人的好和關心，因為經歷的原因她會忍不住的懷疑別人的動機和用心，即便心中有了信任或者不信任的定論，仍是會不斷的動搖。她勉強對她抿出了一個笑，接過薄被。晚夏的天兒不算冷，可是冷風習習，順着紗簾的縫隙中迎面撲來，到的确有些涼。她抖了抖薄被，伸手撫了撫上面的褶皺，也披在了自己身上，眼一合，便沉沉睡了過去。
伴着轱辘轱辘的車輪滾滾聲，最後終于在午前停在了宮門前。宮門外已經停了大大小小，或精致或富貴的各類馬車。即便是隔着薄紗和珠簾，仍能看到外面絡繹不絕的莺莺燕燕，畢竟大殷興旺，朝臣的子女也都興旺，幾乎每個臣子都是兒女滿堂。像宋忠勇這樣年逾半百的人，膝下卻只有四個女兒，簡直算是大殷的困難戶了。不過也還好，畢竟宋明月的氣度資質勝多許多大家閨秀，也算是為宋家長了不少的臉。
宋明月先醒了，一睜眼，看到面前的幾人高的朱門大敞，許多朝臣領着自己的女兒井然有序的往裏面走去。她揉了揉眼睛，惬意得伸了個懶腰，一側目，看到宋晴兒睡得正香。她就推了推她，說道：“三妹妹，起來了。已經到了皇宮前面了。我們該進去了。”
“啊……啊？好、好好！”宋晴兒被宋明月從美夢中驚醒，隐約中是覺得有入宮那麽一回事。她把身上的被子一掀，拍了拍身上的褶皺，又跳了兩下，伸手就拉起了宋明月：“那好，我們走吧。不知道剛才爹爹有麽有叫我們。”
兩人下了馬車，前面宋爾曦也挽着宋晚兒走了下來，更前面的宋忠勇正和他朝中的同僚談笑風生，幾乎都要忘記了自己身後還有四個女兒。宋明月直接無視了宋爾曦挑釁的眼神，大大方方的越過他，走到了宋忠的面前：“爹爹，大姐姐，還有三妹妹，四妹妹們都下來了。”
第 64章 三個女人
宋明月這話說的十分聰明，自己說了自己帶人下來，也就沒了什麽宋忠勇忘了的事情了。況且她今日打扮的十分有大家閨秀的氣質，說話聲音清澈，舉止端莊有理，即便在這來往不息的人群之中，她仍是亮眼到足以讓人挪不開眼。
和宋忠勇在一邊閑聊的大臣也是一驚，頓時眼前一亮，嘴中啧啧贊嘆了許多聲，向宋忠勇道：“呀，原來宋兄還有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我怎麽從來都沒有見過，宋兄啊宋兄，你倒是十分會藏寶！今天趕在突厥使臣來赴宴時帶你這女兒來，是否……別有用心啊！“
這人和宋忠勇年紀看起來差不多大，不過神行壯碩，聲若洪鐘，鬓發也有些斑白，眉宇間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總之，當宋明月看到這人的時候，腦子裏忽然就冒出了’為老不尊‘這麽四個字。不過她的教養和儀态告訴她，這個時候，只要恰到好處的紅起臉來，然後羞怯的躲到宋忠勇的身後就行了。她瑟縮在宋忠勇寬大的袖子之後，仿佛兩人真的父女情深，用一種軟軟的語氣嬌嗔道：“爹爹這個……叔叔說什麽呢？”
“哈哈哈哈，王兄，你可是誤會了。她是我膝下的嫡女，家中排行老二，今年才十二歲。從前年紀還小，遂沒有帶她出來見過人，即便是如今，那也沒有到談婚論嫁的年紀啊。你說說，我這女兒~該由什麽樣的男子來配？”宋忠勇的語氣裏滿滿的都是驕傲，說道’配‘字時，更是煞有介事的朝那王兄擠眉弄眼。仿佛他說的不是自己的女子，而是在評價一個物品。
宋明月心中呵呵冷笑。
宋忠勇接着有拍了拍宋明月的肩膀，介紹道：“這是我們大殷朝的王棟将軍，兩朝元老，曾為我們大殷立下赫赫戰功。還不快行個禮。”
“是，王将軍好。”宋明月擺出了自己最單純的眼神，眨巴眨巴看了看王棟，乖巧的行了一禮。說完，她有側目問宋忠勇，“爹爹，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也差不多該打點好了，我們何時入宮？”
“走吧，就現在入宮。來來，宋忠，我們同去。唉，我是無福，總共只有六個兒子，一個女兒也沒有，今日空着袖子來，實在是丢人丢人。”王棟大手就揮，就帶着宋忠勇往前面走了，“好了，宋家的二姑娘，你也去叫你們姐妹們跟上來吧。”
宋明月點了點頭，回身又稍微高一點的聲音說道：“快過來吧，我們要入宮了。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快來。”
聽到呼聲，宋晴兒當然是跑得最快的。她剛才果然被宋爾曦盤問了不少，好在她有個銀簪算是勉強交差，而且銀簪有很樸素，宋爾曦看不上眼，也保住了二姐姐的銀簪。她蹦蹦跳跳的跟了過去，而後面宋爾曦卻氣的咬牙切齒，看了一眼自己身邊永遠都是神色淡淡的宋晚兒，看着前面傻不拉幾的宋晴兒，只覺得孤立無援。她沒有辦法，只能勉強裝作很開心的樣子，也跟着了上去。等宋爾曦走了一小半了，被留在原地的宋晚兒，才慢慢吞吞的跟着走。
宋晴兒有些得意忘形，想跟着宋明月走，最後被宋明月一個狠厲的眼神下了回去。她登時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連忙又放慢了腳步，一點一點，落到了宋爾曦的後面，然後和慢吞吞的宋晚兒并肩走着。宋爾曦打量了一眼後面的兩人，又轉過頭，死死盯着前面的宋明月。宋明月的教養儀态極好，走路步态的穩重，身形婀挪，背也挺拔，即便不去看臉，也隐隐得讓人覺得風華萬千。她恨的壓根癢癢，自己身材，相貌，體型一樣都比不上宋明月，父親卻非要把宋明月叫來，那不是存心叫自己出醜，難堪嗎？！
因為宋爾曦的頭上堆了很多的珠釵發飾，倘若一件件的卸下來，再稱一稱，恐怕能有幾斤重。頭上那麽沉，心情又這麽不好，走路當然是越來越慢，越來越重了。偏偏皇宮的道路都那麽長，走過大門，還要走上好長一段的路，才能到宴的大廳。她走着走着，只覺得頭昏沉沉，身子和腦子都被對宋明月的仇恨塞滿了。不過是個長得稍微好看了一點的狐媚子，賤/貨，怎麽就忽然這麽順風順水起來了呢？我今天，一定不會讓你好過的！
“欸，這不是爾曦姐姐嗎？”
幾個紛雜嬌俏的聲音傳了過來，宋爾曦跟着一側目，看到的是林雁雁和薛冉雪。她們兩個從前是柳如煙的好閨蜜，不過自從柳如煙前一陣子出了那樣的醜事之後，還和柳如煙做朋友的，就不多了。今天宋爾曦倒是沒有仔細看過，好像是柳如煙沒有來這裏。要不然，她手下的這兩個’狗腿子‘也不會跑來找自己。
她心情不太好，于是也冷着臉瞥她們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哦，林妹妹薛妹妹啊，你們來找我幹什麽？”
“我們看爾曦姐姐你孤零零的，就來着你一起走呀。反正我看宋丞相眼裏只有他這個嫡出的寶貝女兒，哪兒有這個長姐啊。”林雁雁今年剛滿十五，生的也算模樣周正，性格較為潑辣，說話也心直口快。她說着，就伸手挽起了宋爾曦，“我們就一起走嘛。”
宋爾曦想想也是，也就呵呵笑了兩聲，和她們走在了起來。薛冉雪叽叽喳喳，一直像個小麻雀似的，一路上叨叨個不停，畢竟三個女人一臺戲，加之又是這麽臭味相投的三個人，不管之前的交情如何，聊都是聊得十分火熱。她們從數個月前柳如煙的落水，聊到了到前一陣子柳如煙被狗頭道士潑了狗血，畢竟柳如煙作為曾經的第一美人，如今雖然人不見了，可是話題卻是永恒的。
三個人說着，都十分唏噓，各自虛情假意的說一句可惜了。薛冉雪看她們還在感嘆，又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吧，現在柳如煙不是大殷第一美人了，現在民間，還有我們私下，正在想着推出第二名副其實的第一美人兒呢。你們知道，現在呼聲最高的誰嗎？”
大家都是姑娘，誰不希望這個名聲落到自己的身上呢？不過各自又都心知肚明，這種事情絕對不會落到自己的身上。三人心中都不約而同的有了一個答案，心中浮現了一張讓她們豔羨妒忌不已的臉，異口同聲道：“宋明月。”
“是了，就是她。我說爾曦姐姐，你的爹爹也真是能耐呀。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竟然藏了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而且，不光容貌出衆，才智，秉性樣樣都叫人稱道。柳如煙出了這種誣陷別人的事情，然後又偷雞不成蝕把米，名聲一落千，馬上就讓這些事情的受害者，你這個二妹妹揀了去好處。現在啊，柳如煙是多麽的醜惡陰險，那宋明月就是多麽純真善良。啧啧，你瞧瞧，今日這宋明月打扮的和天上下凡的仙女兒似的，而且又有這麽多賓客。我敢說，這次宴會結束，你這二妹妹會再一次在京城聲名大噪！“
薛冉雪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憋得臉都紅了。她說完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氣，看着身邊兩個人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了，想再添油加醋一些什麽，可又不知道說什麽，只能呼哧呼哧喘了兩口氣，沒再吱聲。
她的話雖然有一些添油加醋，但是大部分的确都屬實的。雖然蘇氏和宋爾曦已經徹底封閉了宋明月的外出和社交圈子，可是架不住賢王妃戚柔的名人效應，即便十二年來無人問津又如何？戚柔帶着她在衆人面前才出現了幾次，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要麽說呢，是金子就會發光。而宋明月，就是這塊金子。
宋爾曦被氣的頭昏腦漲，幾乎要把自己的掌心掐出血來，她陰陽怪氣的冷笑了幾聲：“你們可別被我這二妹妹的樣子騙過去了，有一句話叫，金玉其內，敗絮其中。別看她打扮的花枝招展，仿佛是個美人兒，實際上啊，在家裏又懶又攙，脾氣還特別的大，不讀書，琴棋書畫也樣樣不通。要不然，我爹爹怎麽會一直都不讓她出來見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