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所謂的夫妻恩愛長久嗎!你最重要的目的,是報仇,報仇!只要能看着那些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一個個遭到了報應,那自己,不就可以心滿意足了嗎!
“好了,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你還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嗎?”宋明月坐直了身子,問道。
青玄沉吟了一番,點了點頭:“有。我希望你可以把握住時機,讓自己在大殷的權貴中占得一席之地。我想給你下殘蠱的人,一直遲遲沒有動手,或者遲遲沒有出現,就是因為火候還不過。再有就是,你現在只是個相府的二小姐,規制只有随身的兩個丫鬟,我即便想化身到裏你身邊,也不方便操作。你還要自己給自己辦法。”
宋明月跟着點了點頭,伸出了手,露出一截藕似的手臂。她在榻上連說帶比劃跟青玄複述了一番今日皇帝和皇後的賞賜,然後總結道:“我看皇帝便是成新敷衍我。他大概是被那長袖善舞的柳如煙弄的怕了,以為人人都和她一樣功于心計,所以不敢給我多賞,怕我也走了柳如煙的老路。雖然我能理解他的初衷,卻着實不能接受這個結果。畢竟倘若他不能重重的賞賜我,我着實沒法立威揚名,做事或者做什麽,都不太方便。唉……我這個好姐姐柳如煙,都道這個事情,還不忘坑害我一把。”
“你說的也不全然有理。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可是倘若只等着機會從天上掉下來,那和守株待兔又有什麽兩樣?”青玄信手拿起一只茶杯把玩着,又說道,“既然皇帝的封賞已經下來了,那就是木已成舟,你不必再抱怨。要做的,是去準備迎接以後的日子。我聽說兩個月後,突厥等北翟部落的會派使臣前來大殷進貢,屆時宮中必然會大擺宴會,大興歌舞。倘若你自己有幾分本事,那這次的機會就絕對不容錯過。”
在外邦面前為自己的國家張臉,這對于一個皇帝來說,可比什麽都好。倘若真的成功了,不禁可以名聲大噪,而随之而來的名利地位,必然也是青雲直上。宋明月托着下巴,眼睛微微一眯,狐疑得看向了青玄:“我說醫仙大人,你的消息怎麽那麽靈通?瞧着一點也不像什麽世外修仙的高人,倒是像是終日混跡于市井的凡人。連兩個月後的事情你都能知道了?”
青玄一愣,旋即很快的朝宋明月翻了一個白眼,說道:“邊疆部落每年都是七八月份左右來大殷進貢,這不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嗎。你身為大殷的子民,卻不如我這麽一個外邦人,居然還這麽理直氣壯。簡直就是大殷之不幸。”
宋明月仔細一想,倒是還真有這麽一回事。只是上一世突厥和大殷交好的關系并沒有維持多久,記得她才出嫁,突厥就舉兵向大殷宣戰了。以至于大殷北部一直戰火連天,民不聊天,她那時征戰,也時常往那裏去發配。因為後面的局面實在是僵持的太難堪了,她倒是忘記了還曾經有過這麽和睦的一面。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嘿朝青玄傻笑兩聲:“我這不是……變相誇贊你嗎~多謝你告訴我這些,我記下了,也會好好把握的。”宋明月已經在心中較量好了,她有個身為賢王妃的幹娘,到時候可以跟着混進宴會肯定不是什麽問題。而到場,她便伺機行事。至于結果如何,就要看老天爺是否給面子了。
夜已經深了,燭火飄搖。紅燭已經被燒出了一截的黑芯,忽然,燈花‘噼啪’得爆了一下。兩個人因為聊的入神,不經意間已經在窗戶上露出了各自的投影。宋明月的院子之外,有一個人冷笑着站在槐樹之下,手中握着一塊破舊的木牌,而那一雙眼,瞪得血紅血紅:“哼哼,宋明月,終于叫我抓到了把柄吧。先不着急,我們慢慢玩。等到他日你又在衆人面前顯擺威風,那時我再出來,叫你身敗名裂!我們走着瞧,哼哼。”
青玄詳細的給宋明月分析了下今日那狗頭道士所做的種種,随後說道:“張真豐的後續你就不必管了,至于你往柳如煙臉塗火硝一事……倘若你不願意叫人知曉,那就只說不知,不會再有人怪責與你。畢竟現在的形勢逆轉了,你才是受害者。就想她當日那樣惡毒的指責你一樣,你同樣可以以牙還牙,不必覺得有什麽心理負擔。”
宋明月聽到他這一番話,沒來由得覺得心頭一震,接着鼻子就酸了。她撐了一天的堅強,樂觀,忽然被青玄這一番善解人意的話擊得粉碎。她這兩世,總是在小心翼翼的讨好很多,可是不管怎麽做,做什麽,總是會有人覺得不滿意,不如別人。她只能帶上僞裝的假面,虛僞的活着,虛僞的接受別人的褒獎,卻從來沒有一個人理解過她。
青玄和自己才認識多久,不過才幾面之緣,就能理解自己……寬慰自己,而鐘離期,明明眼睜睜的看到了柳如煙如何兩面三刀,如何左右逢源,卻在她和她兩人之間,仍是搖擺不定,而且更是傾向柳如煙更多一些。這種絕望和委屈,真對她來說打擊太大了。
“你……怎麽了?”青玄有些懵,看到宋明月忽然消沉下去,連眼睛都有些紅,“我說錯什麽了?”
宋明月看到青玄誤會了,連忙吸吸鼻子,搖頭道:“不是不是,只是觸景傷情,覺得你對我有些太過好了。呵呵,可能也許并不算好吧……但是對于我來說,的确已經算是很好了。你能接受這一個工于心計的我,我也就已經很滿足了。”
“唔,原來是這樣。”青玄看似釋然的點了點頭,旋即又挑了挑眉梢,“你也不必太謝我,只是現在看似比較平靜。有句話叫山雨欲來風滿樓,到時候等風刮起來時,你便知道了事情的嚴重了。你別當真覺得什麽百毒不侵是好事,能在你體內下殘蠱的人,必然還有千百種法子要你的小命。而能付出這種代價來殺你,肯定不僅僅因為你只是個丞相的嫡女。所以……我仍是要再拜托你一件事,這些日子,你也好好想一想,自己是否接觸什麽奇怪的人或者事,到時候,再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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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月看青玄臉色嚴肅,就知道他絕非說笑。不過是真的,對于她這種死過一次人來說,雖然十分惜命,卻還真的不太怕死。殘蠱就殘蠱呗,現在自己不還是好端端的嗎?不過,青玄的到的确也是有幾分道理,如果是只是柳如煙或者蘇氏、宋爾曦和自己結仇的話,那應該不會,也下不起這樣大的代價。可是上一世對她來說,仇人也就這麽多了,至于其他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倒是沒什麽可以計較的。
不對……還有一個人。
宋明月忽然一個激靈,擡起頭來看青玄:“我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不知和你的推測是否有關。”
“是誰?”
“京城數一數二的商賈大家的次子,南宮宴。”
第 50章 三妹投誠
“南宮宴?”青玄冷不丁的聽到這個名字,簡直一頭霧水,“沒有聽說過,有什麽淵源嗎?”
有倒是的确是有,可是已經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宋明月雖然現在對青玄的好感度極好,但是也沒有到想要把前塵舊事全盤告訴他。不過當年,南宮宴的确是指名道姓的說要娶自己。而那時南宮宴常年居于外地,剛回來時是并不知道她的名聲的,而在那之前,宋明月也從未見過南宮宴。所以這樣細細推敲起來,南宮宴當年求娶自己的原因,就十分的耐人尋味了。
“恩……沒什麽淵源,只是好像大概貌似曾經依稀聽說過這個人,或許有些不簡單。你問我,我便拿出來說說,也不一定,不一定!”宋明月嘿嘿直笑,眼珠子骨碌碌的轉着,“你若是有時間,那便查一查試試,不過,我猜也查不出什麽,還是算了吧。”
看到宋明月這個反反複複的語氣,青玄心中已經猜出了個幾分。好在他并不是一個好奇心旺盛的人,對此并沒有太大的興趣。他把南宮宴這個名字記了下來,點點頭:“好,若是有空,我就去打聽一番。今日天色已晚,你還是早些歇息吧。”
更漏聲滴滴答答,已經不知是午夜幾時了。宋明月聽到青玄這樣說,才終于發覺自己有些困了,她連忙點了點頭:“那好,我便休息了,你走吧。”
“哦,對了。我這兩次親自來找你,是因為你在府中處境頗有些難堪,在別處不好相見。如今你也算是有些地位了,下次我就不再翻窗了,你想找我,就去東市的萬古樓,我暫且住在那兒。”
宋明月點了點頭,目送着他走了。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覺得他有些承受不住,所以也什麽都都沒想,只是懶懶的伸了個懶腰,就美美的去睡了。
她既然清清白白的接觸了禁足,之後也就再也诶有什麽事情了。所以第二天,宋明月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知道太陽曬屁股了,她才被佩兒連拖帶拽的叫起了床。
佩兒看到宋明月仍是一臉睡眼惺忪,打趣道:“小姐,你怎麽總是白日裏沒有精神呀。幸虧你還是黃花閨女,不然啊……女婢都要以為你夜裏時做過什麽壞事兒了呢。”
宋明月的腦海中猛然浮現了青玄的臉,驀然得臉一紅,接着連忙甩了甩頭:“瞎說什麽呢。我這院子偏遠的緊,方圓裏地都沒有男仆經過,連平日裏打掃都是由你們來的。往後這種話可別再說了,我不愛聽。”
“是是是,小姐不愛聽,那我就不說了。不過啊,小姐,奴婢叫你起來是喊你用午膳呢。今天早上,皇後娘娘又派了人來府中,給你送了許多新鮮的果蔬,你別說了,當真是宮中的月亮比較圓。就連這宮中的白菜,我瞧着都比咱們買到的綠一些,嫩一些,大一些。”
“噗……傻丫頭,宮中的菜也是在宮外買的呀。你以為皇宮是什麽樣子,難不成還有一畝三分地專門用來給皇帝種菜吃的嗎?”宋明月本來還有些睡意,聽了佩兒這傻乎乎的話,不由的噗嗤笑了起來。她站了起來,伸伸筋骨,又照例做起了運動,“好了,你去倒水過來我梳洗吧。也讓我嘗嘗,這宮中的菜是否就比咱們府上的甜~”
“小姐~你笑話我!”佩兒哼了一聲,扭頭就跑開了,“奴婢走了,不和你說話了。”
“好了好了,快去吧。”
重生以來,宋明月提起的心就沒有一刻是放下來過的。殚精竭慮的和人鬥了這麽幾個月,現在蘇氏受了傷,宋爾曦不敢胡作非為,而柳如煙已經觸動了聖怒,自身難保。她眼下的兩大敵人都受了輕重不一的挫敗,她暫時也就不需要太擔心別的什麽了。
反正距離青玄說什麽突厥部落上來大殷進貢少說還有兩三個月,她可以好好的給自己放個假了。其中看看花,看看鳥,和幹娘唠唠嗑,然後把自己落下好一陣子的琴棋書畫撿起來學學就好了。畢竟即便那時在宴會上,能出風頭的無非就是這麽幾樣,她倒是對自己身沒什麽擔憂,只看老天是否給機會。
想當年,上一世時,她也的歌舞琴藝在大殷當中也算得上是鼎鼎有名。畢竟那時她為了可以夠得上鐘離期,可以說得上是要拼盡了全力要讓自己變得優秀,只不過是天不遂人願,她雖然學成了一身技藝,卻還沒有幾次展示的機會,就被接連不斷的打壓,陷害,最後……直接墜入了無底的深淵,永無翻身之地。
這一世重來,上一世對自己來說就是血一樣教訓,她絕對不不能,也絕對不會忘記。
用過了午膳,宋明月吃得直打飽嗝,随後就又一頭鑽進了書房。她找了一張紙,把字節接下來幾個月的計劃都列了出來。
她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太瘦,而且不健康,有句話叫什麽來着,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只有自己的身子強壯了,不論是動腦還是動手都會更有底氣。其次,柳如煙這次大概會好好的消停一陣子,可是府中的隐患可不能不管,不論是宋爾曦,還是宋晴兒,甚至是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宋晚兒都要小心防備,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最後,就是趁着這段時間的空閑,用宮中賞下的那些衣料飾品為自己置辦一身好的行頭,畢竟啊,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不論怎麽說,這世上的人都是喜歡看外表的。
看着紙上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排,宋明月又仔細的校閱了好幾遍,在一邊删删補補,修修改改,折騰了了小半個時辰才算是完工。
書房內擺的詩書不少,幾乎宋府中四成的雜書都被塞在了這間不算太大的書房中,餘下的六成則是在宋忠勇的書房內。畢竟這宋府之中出了他倆,估計也沒有別人想要來看書了吧。
初夏的天氣已經開始有些熱了,因為又點了油燈,宋明月很快覺得悶了起來。唉,她住的這個院子太過偏遠,格局都是随意設置的,書房處在正中,也不通風也不透氣,更不透光。她在屋內兀自忍了一會,最後還是一推開門出去了。
剛打開門,她就看見門前有個怯怯弱弱的身影。她仔細一看,是穿着一身粗布藍裙的宋晴兒。以往見她她都是嚣張跋扈,和宋爾曦狼狽為奸,簡直要把鼻孔翹到天上去了。喲,今天這是怎麽了?宋明月雙手抱臂環胸,一動也不動,也沒有開口說話。
宋晴兒躊躇了半晌,開口說了一句:“二姐姐,我能進來嗎?”不知道是怎麽了,宋晴兒的聲音好像也跟着變了,十分的小又溫軟,甚至還帶着一點點精疲力竭的沙啞。
宋明月一步一步走到了院子中,遠遠得打量了宋晴兒幾眼,看到她身上衣着樸素,雙手垂在身的兩側,頭上也沒有帶什麽多餘的飾品。估計是沒有帶兇器,她這樣想着,也就點了點頭:“進來吧。”
“謝、謝謝二姐姐……”宋晴兒仿佛受寵若驚,而且在看到宋明月點頭的那個瞬間,甚至連眼睛都跟着紅了。她動了動身子,十分艱難的走到了院子中,又扶着腰,慢慢得坐到了槐樹下的石凳上。
這時,宋明月才發現,原來宋晴兒比之前消瘦了一大圈,而且渾身都是傷,手臂上滿是青紫色的淤痕和傷疤,更可怕的是她的脖子上還有一圈紅紅得,幾乎勒出紅血絲的印記。她也是心中一驚,雖然她知道蘇氏和宋爾曦狠毒陰險,可也沒有想到她們居然可以對自家人,自家姐妹可以下如此的狠手。這根本就不是什麽懲罰的……簡直,就是要害命啊!
也許宋晴兒是看到了宋明月眼中閃過的一絲驚訝和不忍,鼻子一酸,就開始哭了起來:“二姐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你不要再将我當做仇人了好不好……”
這些人就知道見風使舵,為虎作伥,仿佛一個牆頭草,風往哪裏吹,就往哪邊道。宋明月自然是打心眼兒裏鄙夷宋晴兒這一類人,上一世,這個宋晴兒欺負自己的次數,可也不少呢。她緊緊抿着嘴,臉上沒有出現絲毫的波瀾,連剛才那一丁點兒微妙的驚訝和憐惜都沒有了,現在的她,仿佛是一尊冰雕刻而成的雕像,渾身都散發着拒人之千裏的氣息。
“我知道二姐姐你恨我,可是你現在看我我這樣,總是該解氣了一些吧。我到了現在終于看清了那蘇氏和宋爾曦是什麽豬狗不如的東西!我好歹和宋爾曦是姐妹一場,她将我當刀子使還不夠,還要在這時來反咬我一口,豈止是将我打的遍體鱗傷,更是巴不得我死了!可是我不,我偏不死!她不要我好過……我也決計不讓她好過!”
宋晴兒的一番話說得咬牙切齒又慷慨激昂,簡直是字字泣血。宋明月能從她的語氣中感受到那種強烈的恨意,心中不禁嗤笑了一聲狗咬狗,不過想一想,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倘若宋晴兒是真心投誠,那合作一番也不無不可。她略微停頓了一會,慢慢掃視了一番宋晴兒,終于揚聲說道:“佩兒,給三小姐看茶。”
第 51章 母親死因
這聲看茶,起碼說明宋明月已經放下了敵意。宋晴兒松了一口氣,眼淚就又要滾落了下來,她噙着淚花,可憐兮兮的看向了宋明月,又泣不成聲。
宋明月嘆了口氣,把香茶遞到她的手中,冷聲道:“哭就不必了,你自己應道知道我這麽多年來與你是什麽關系,可憐演的多了,只會讓我更讨厭你。至于我是否決定幫你,要看你到底知道什麽,到怎麽不讓她們好過了。”
“我……我不哭了,對不起,對不起二姐姐。”
其實宋晴兒今年也才十一歲,到底也只是個小姑娘,只是從小就被宋爾曦帶的壞了。不過,即便錯不在自己,別人也沒有理由去原諒。
“二姐姐,我……我那日真的不是故意想要劃傷你的。是那日,我剛剛解除了禁足,大姐就請我吃飯,說要好好補償一下我。然後席間她有帶了酒……你是知道,我從來都不勝酒力的。我那時沒有喝幾杯就已經醉了,她趁着我喝醉了……就在我的面前一個勁兒說你的壞話,我越聽越氣,越聽越恨,最後腦子一熱,就……就做了傻事。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即便我自己有錯,那她宋爾曦也是有一份唆使的責任的……嗚嗚,現在出了事情,我惹惱了蘇氏,宋爾曦又怕我說出真相,兩個人,就加倍的欺負我……打我……二姐姐,你再不幫幫我,我就真的要死了。”
事情算算也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了,可是這一個月以來宋晴兒被蘇氏和宋爾曦一直揪着這一件事情不斷的鞭打,責罰,讓她恨的越來越多,也對這件事愈發的記憶猶新。她說這些話時,一會哭,一會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說道激動的地方時,還會抑制不住的渾身顫抖。
宋明月看到宋晴兒現在這副癡癡狂狂的樣子,不免覺得有些觸目驚心。想想也是,自己好歹是相府嫡女的女兒,蘇氏和宋爾曦看自己再不順眼,也只敢在身後放着陰刀冷箭,為了顧全大家顏面。可宋晴兒,只是個奴婢擡做的填房,卑賤的庶出,性命算什麽?宋忠勇恐怕連宋晴兒長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了吧。出身……真是既可以讓人平步青雲,就可以讓人掉入無間煉獄的東西啊,呵呵。
“你說的這些,我大抵都猜到了。那日你身上的酒氣很重,我第一感覺便是你不太清醒。”宋明月點了點頭,看到宋晴兒的眼裏眨着委屈無辜的光芒,話鋒一轉又說道,“雖然我命大,沒有死,也沒有破相,可這不代表我會原諒你。而且這件事情,別說我已經知道了,就算我不知道,你說出來又有什麽意義呢?你難道要去向蘇氏告發,揭露真相?你覺得……蘇氏是會相信自己的親生女兒,還是會相信一個劃花自己臉讓自己破了像的庶女?我的三妹妹,倘若你今日來,只是要和我說這一件事……那你還是請回吧。”
宋晴兒知道現在的宋明月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癡傻的宋明月了,如今她的眼中時常閃着睿智又冷漠的光芒,顯得十分的不近人情,卻又讓人忍不住的覺得十分有底氣。不過也正是這樣,她才需要更大的代價去接近她。這對于已經遍體鱗傷,心灰意冷的宋晴兒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
她深深吸了兩口氣,幾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來。過了好一陣子,她松開,她自己的唇上已經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看來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定:“二姐姐,你知道你娘蘭氏蘭因嗎?”
宋明月心頭猛地一跳,初夏的天氣,她忽然覺得好像有什麽在她背後吹着冷風,讓她在一瞬間打了個激靈,頭發發麻。她按捺住狂跳的心,不置可否:“……怎麽?”
“二姐姐,你可別不信我,你也是知道我娘佟氏,從前可是二姐姐你娘親的陪嫁丫鬟。她們的關系非同一般,所以,我雖然年紀比你小,可是要說起蘭夫人,我可是比你知道的多!”宋晴兒大抵是對自己知道的太胸有成竹了,一個激動,牽動了自己身上的傷,頓時又不停的咳嗽了起來。
“佩兒,你去切一小塊參片煮茶來。環兒,去拿金創藥來。”既然她身上有這些有價值的秘密那倒是的确值得好好對待一番。宋明月十分慷慨,這麽吩咐了下去,又說道,“你不必着急,我們去我的屋中說。你身上大多都是皮外傷,及時用藥,大抵是不會有什麽事情。”
當了宋爾曦的狗腿子那麽多人,宋晴兒從來都是吃她剩下的,用她不要的,何曾真的被宋爾曦當過姐妹麽。知道今天,她才覺得,倘若跑去那些恩怨情仇之類的複雜情感,其實宋明月是一個很好的人。雖然她也是覺得自己有利可圖,但是起碼,她是真的有對自己好過……宋晴兒想到這裏,又有些控制不住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滾落:“二姐姐,你對我真好……”
“不必說那麽多了,随我進屋吧。”宋明月還是下意識把宋晴兒的眼淚當做鱷魚的眼淚,并沒有太多動容,先行一步的離開了。
宋明月的寝房統共也就五開,在宋府中算是中等規制,裏面的擺設、陳列簡單,不過平時丫鬟們打掃的輕快,灑水熏香,氣氛很好和諧安詳。宋明月叫佩兒搬了一個細牙桌放到了羅漢床上,又把藥擱到了宋晴兒的面前,道:“這是我從前挨打挨罰時常備的金瘡藥,也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但是還挺有效。我先把門窗關上,你就在我這兒換藥吧。你我都是女子,又是姐妹,沒什麽好害臊的。”
宋晴兒臉一紅,想到從前宋爾曦欺壓宋明月,她沒有少跟在身邊幫腔作勢,手一抖,連藥都拿不好。好半天,才聽到她嗫嚅了一句:“多、多謝二姐姐……我,我真的不是個東西……嗚嗚嗚嗚……”
既然知道宋晴兒打算開口了,宋明月也就不急着這一時,所以很有耐心的等了兩刻鐘。因為宋晴兒到處都有傷,從頭到腳,就連腳趾頭都被夾出了深深的痕跡來。不得不說,連觸目驚心都難以形容這副景觀。宋明月看着的确有些動容,但是她們的關系,還沒有好到讓她會去幫她上藥或者安慰她的地步。況且……宋晴兒這身傷,愈發讓她想起來,她上一世生前的那些天,在南宮家暗無天日的暗室是如何度過的……
‘啪——’
因為想的太過入神,宋明月一用力就掰折了原本拿在手中把玩的花枝。因為屋子中沒有多餘的擺設,所以花兒每天都會折幾株花擺插在屋子中的各處,這下,被宋明月自己生生毀了一處。
宋晴兒看到這樣,像是受驚的鳥兒一樣一抖:“二、二姐姐,你怎麽……你是不是生氣了?那,我還是先和你說吧……這個傷,一會再說。”說着,她就打算重新穿衣裳。
“不急,你若是藥塗好了,就把參湯喝了吧。不論是什麽藥,涼了就少了幾分藥性,這麽金貴的好東西,也別浪費了。”宋明月平複了情緒,朝宋晴兒露出了一個安慰似的微笑。
前前後後大半個時辰,宋晴兒喝完了最後一口參湯,滿足的呼了一口氣。也僅僅是些藥和一碗參湯,她的氣色已經比剛來是那副模樣好很多了,說話也有力氣多了。她清了清嗓子,說道:
“二姐姐,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會看到我娘,佟氏和蘇氏會在十一月的一天偷偷的在花園中燒紙錢。我那是小,就問娘親是幹什麽,娘親支支吾吾的,不肯多說。後來漸漸的,蘇氏不來了,只有我娘一個人再燒,再後來又過了幾年,我娘也不大燒了。可是我又不傻,我見過的事情,我當然都好好的記在了腦子裏,懂事以後,我便知道那是在燒紙錢,燒給死去的人。你知道她們是燒給誰嗎?我說個日子,二姐姐你就懂了——十一月初六。”
宋明月渾身一個激靈,如遭雷擊般僵在了原地。這個日子……對她來說,她實在是,不能再熟悉了……那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娘親的忌日。這麽多年來,她從來沒有過過生辰,也正是因為這個。而她又何嘗不想在這一日好好祭拜娘親,可是蘇氏從來又不允許,還陰陽怪氣的這是晦氣,說自己是喪門星。
原來,她反應那麽過激,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你心虛啊。
呵,不用想了。以蘇氏勢利又陰險的性格,至今都沒有良心發現過,又怎麽可能在很多年前良心發現。她為什麽會給自己的娘親燒紙……那,不就是因為她心虛嗎!一定是這樣!雖然還沒有證據,但是光憑宋晴兒的這一番話,已經可以十有八九的肯定了。
母親對于每一個人來說,大抵都是一個十分柔軟的詞吧。可惜宋明月自從出生開始就從來沒有享受過這個詞給自己帶來的任何,反而要被承受着種種非議,什麽煞星,喪門星,克母,命煞。原來,這一切的一切,背後都有這種問題啊。
宋明月內心記憶中的一片空白,忽然因為宋晴兒的這一番話變得豁然開朗了。難怪這麽多年來她對自己娘親分毫不知,這其中,大抵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蘇氏在在害怕吧!
第 52章 達成交易
呵呵,很好。上一世的仇,這一世的賬,如今還要填上一個殺母之仇。蘇氏啊蘇氏,倘若此生我不能将你千刀萬剮,還真是對不起我自己呢!
宋晴兒看到宋明月的眼神變得陰冷而陌生,又把一雙手的筋骨捏的‘咔擦咔擦’響,不禁吓的渾身冷汗直冒。她有些害怕的擦擦額頭,小心翼翼的道:“二姐姐……你也不要太生氣,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幾年,衆說紛纭,你即便真的想考據,那也太難了。我之所以告訴你,也是想告訴你蘇氏這個人不簡單,他們母女……就是豺狼虎豹,是蠍子是老虎。而且她們做了這麽多的壞事,以後……不會有好報應的。”
這話宋明月懂,雖然宋晴兒已經的極盡委婉了,她還是懂了她是希望自己提她報仇。可惜,她宋明月沒有被人當槍使的意思,況且她還有一個疑問沒有清楚呢:“我說三妹妹,你把罪責都推到了蘇氏的身上。難道你就那麽肯定……你的娘親是真真白白嗎?你就能肯定你的娘親對我的娘親是問心無愧的嗎!這事,別說是過去了十二年,即便是過去了二十年,我也一定要報仇雪恨,讓娘親死得瞑目!”
‘咚!’
宋明月狠狠的砸了細牙桌一下,帶着千鈞的恨意,弄潑了自己身邊的一杯茶。茶碗狼狽的翻到在地上,裏面的茶水滴滴答答的順着細牙桌流到羅漢床,又從羅漢床流到了地上。
畢竟是殺母之仇,這似乎不是什麽可以勸人大度的事情。宋晴兒本來就有些粗線條,說話不過腦子,這會兒反應過來了,也十分後悔。她不僅後悔,更擔心的是就此宋明月就不幫自己了。她有些着急:
“我、我沒有勸你就這麽算了。只是說這是查起來大抵會十分困難。不過,二姐姐你放心,只要你有需要我幫您的地方,我一定幫你!至于我娘親……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麽樣子的人。這麽多年前來,她身子不好,脾氣不好,待我不好,仿佛全世界都欠了她似的。我與她,雖然是母女,可是沒什麽情分的。我也不是在這個時候才怪罪她,可是她若真的為我盡了一分做娘親的職責……我也不至于,從小就跟着宋爾曦混。唉……”
“好了,我都懂了。”宋明月盡量克制住情緒,淡淡得瞟了一眼宋晴兒,擠出一個和善的笑,“我現在的境地也不必你好到哪裏去。不過倘若你肯信我,那就幫我。倘若你覺得我就此了了,那我也十分感謝你今日和我說的這些信息。昨日在宮中,皇上皇後統共賞賜了我三百兩黃金,你可以拿走五十兩。”
五十兩黃金……
宋晴兒聽到眼睛一亮,這五十兩黃金不但能治好自己這身傷,而且只要不去揮霍,起碼能管自己數年的開銷了。倘若自己自食其力了,那豈不是也不會挨餓受凍,也不會在因為生活必需品而飽受蘇氏和宋爾曦的白眼和欺辱了嗎?她想着想着,差一點都要點頭了。
可不知道為什麽,在她點頭之前,腦海中忽然震了一下,接二連三得就又冒出了好幾條與這個想法與之相悖的想法。
就算這是拿了五十兩黃金,自己能保證這五十兩好好的被保存嗎?昨天蘇氏和宋爾曦沒有分到一杯羹,砸東西的聲音一直響到了半夜,倘若被她們知道了,怕是不光是被搶走這麽簡單了,憑她們惡毒的性子,自己恐怕真的小命不保了。自己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