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嫁入夫家也是要做主母持家,趁早鍛煉鍛煉,也沒什麽不好。明月,你自己覺得呢?”
“我……?”
宋明月這回倒是被宋忠勇的慷慨和轉變驚到了,不過伴着欣喜而來的,是更大的不安和懷疑。她實在是太了解自己這個道貌岸然的父親了,能讓他對自己這麽慷慨而寬厚,背後推動他的一定是更大的利益和交易。她決不能因為眼前的這一些蠅頭小利而相信這個人,畢竟上一世,如果沒他的蔑視、縱容,自己又怎麽會落到那樣凄慘的下場。
不過,倘若能拿到家中的主權,倒是一件不錯的事情。畢竟離自己的及笄還有幾年,總不能一直靠着戚柔隔三差五的對自己接濟。只不過,在這之前,要先确定一下自己做着事的安全性。
“爹爹,可恐怕不好吧。您知道蘇姨娘對我……一直頗有成見,況且,我也從未接手做過這樣的事情……”宋明月假意推辭着,雙手絞到了一起,忸忸怩怩的笑着,“倘若哪裏做的不好,又或者做錯了什麽,明月也擔當不起。”
“你是爹爹唯一嫡出的女兒,這家中的大小,本就該由你接管。況且,每日家長裏短,柴米油鹽,能有什麽差錯?你就不要擔心,放心大膽的去做。即便真的做錯了什麽事,爹也不會怪你。”
宋明月心中略略放松了一些,又接着問道:“那爹爹,您就真的不擔心半月之後……女兒說不定不會被洗清罪名,反而成了所謂的心思惡毒之人呢?爹爹~你也是知道的,親蓮郡主柳如煙可是柳尚書家的寶貝獨女,出了這樣的事情……難保,他們不會颠倒黑白,反過來用什麽手段誣陷女兒呀!”
“他敢!”宋忠勇啪得一拍石桌子,猛地站起來,這年來自己和柳尚書的積怨都被這句點燃了起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不屑道:“區區一個尚書,能有什麽通天的本事不成?明月你放心,不論是爹爹,還是賢王妃,都是你最堅實的後盾。這事你也不必多想,爹爹會為你多多打聽,有什麽也會來同你講。”
宋明月這回算是徹底的放下心,而同時又對這次在背後推動父親對自己好的那個勢力産生了幾分好奇心。她心滿意足的朝宋忠勇屈膝行禮,曼聲道:“謝謝爹爹,爹爹待我,實在是太好了!”
宋忠勇嗯了一聲,想着該說也都說完了,于是也點了點頭:“唉……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就先去休息吧。”
說着,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還真是來去匆匆,雷厲風行。宋明月記得,她這個父親,在朝堂上被人評價的就是這八個字。只是這八個字用在這種時候,還真有些諷刺的意味。
夜深了,天上的星星一顆接着一顆的亮了起來,連綿得點綴在這萬裏無垠的夜空之上。一輪殘月懸于正空,清冷又澄澈的光輝柔柔的灑了下來。像極了,她上一世被南宮宴和那個青樓女桃仙兒虐待過後,丢出家門的那個夜。
宋明月深深呼吸了兩口氣,居然覺得有些想念自己這個渣男前夫了。自己這一世重生,所以人生軌道也和上一世大不相同,過了這麽久都沒有再遇到她那位老朋友,倒是有些覺得遺憾。畢竟,她要報仇——而且,一個也不能少。
罷了,罷了,現在就先不去想那麽多了。好好的休息,好好度過這剩下的半個月,出來之後關于家中的主權,恐怕還有一場硬仗要和蘇氏打呢。
宋明月伸了個懶腰,終于安心的回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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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章 擅闖閨房
轉眼又過了七日,宋明月的院子中又平靜了下去。因為宋忠勇的回府,所以宋府中的那些牛鬼蛇神也都平息了下來。宋明月每天鍛煉鍛煉身體,弄弄花,拔拔草,睡睡覺。而且夥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特地囑咐,也一天比一天的好,過的極為惬意。
只是有一點不太好的就是,不管宋明月怎麽去調解身體,甚至用了之前柳如煙送來的那些補藥,她仍是精力一天不如一天。好在她意志力驚人,每日依舊如常,除了她自己,旁人到看不出有什麽異常來。
初夏的午後,總是那麽的惹人昏昏欲睡。
宋明月穿着輕薄的紗衣,睡在貴妃榻之上。她手中拿着一柄繡着花鳥的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為自己扇着。那雙美豔無方的鳳眸,早都因為困倦而合攏了起來。因為還只是十二歲的女孩兒,睡相中帶着一些憨态可掬的氣質,與平時那瞬息萬變,讓人捉摸不透的精靈模樣完全是兩副面孔。
某位不告而來的不速之客正在隐匿處暗暗地看着,他原本是想過去交待晚就走人。可是看到這一幕,又不忍心去打攪她的好夢,索性就這麽靜靜的等着。
可是還沒有過多久,約莫只有一刻鐘的時間。沉沉睡去的宋明月的臉上忽然泛起了一種詭異的青黑色,掩蓋在皮肉下的青紫色血管也忽然變得明顯,這種詭異的配色在這種時刻,顯得萬分可怕。那人心頭一跳,連忙從暗處出來,找了個窗子便翻進了屋內,還不知死活的故意咳嗽了兩聲。
宋明月的睡眠極淺,況且這只是打個盹,聽到這麽大的動靜當然就一骨碌的醒了過來。
當她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白衣。恩,看樣子是蘇州做出來的錦緞,材料名貴,看起來如水光似的波光粼粼,低調大氣。衣角和袖角都有用銀色線繡出來的木槿花,還滾了金邊,真貴氣。往上移,是一頭入瀑布似的三千墨發,随意的披在身後,垂在胸前。而這人還有着極其白皙的膚色,好看的喉結和修長的脖頸。
最後,闖入時間的是一張精致清秀又無可挑剔,宛如谪仙的一臉張。那雙眸子的顏色是深不見底的黑,顯得十分清冷,宛如桃花瓣似的薄唇此時正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線,表情似乎有那麽一點的……難以言喻。
還有就是,宋明月覺得這雙臉有些眼熟!
“咳咳,醒一醒。”那人見宋明月還是躺着,一臉迷迷糊糊,不免又開了尊口。
真是好聽的聲音,低沉卻又不失清冽,幹脆又不帶絲毫多餘的情感,一下子就把還傻愣着的宋明月激得跳了起來。她一蹦三尺高,指着那人的鼻子道:“你你你……你不是那個……那個青玄嗎!你怎麽來我的……我的房間的!你成何體統!你光天化日!你你你……!”
宋明月一着急,舌頭都打結了。
青玄那張萬年冰山的臉看到宋明月這麽語無倫次,終究是沒有忍住,笑了笑。不過也僅僅是勾唇的一瞬間,很快,他又恢複的常色,冷着臉道:“我怕我再不來,你就要死了。”
宋明月心中咯噔一下,一屁股又坐回了貴妃榻:“什麽?”她小心得打量了一眼屋外,見環兒和佩兒都沒有發覺屋內有異,就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示意他坐過來。
雖然她上次和這個青玄不換而散,而且對他的印象不好。可是性命攸關的時刻,什麽尊嚴骨氣都是其次的。人家肯拉下臉,主動來找自己,看望自己,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了,自己也就順着臺階下吧。
青玄也不客氣,徑直坐在了宋明月的旁邊。他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藥草香味,光是嗅上兩口都覺得神清氣爽,連帶着,也給這個人本身刷了一些好感度:“你最近是否覺得愈發嗜睡,食欲不振,精神不濟?我記得你自己會些醫術,我想你為自己把脈過後,恐怕也沒有查出什麽異常吧。”
“是。我記得你上回同我說過,如果沒有錯的話,就是殘蠱在我體內作祟了吧。”宋明月老老實實的點頭,十分乖巧。
“手來。”
“喔。”
青玄的人看起來冷冷清清,一雙手卻總是帶着溫度,當他的指腹搭在宋明月的腕上時,宋明月覺得有一些暖流從手腕處彙到了一起,身子好像也變得輕松了不少了。她雖然不懂武功,可是感覺到這架勢,大抵也是他在為自己傳功之類的……吧。
想想也是好笑,這人穿的宛如一個貴公子,做得竟然是這些爬牆翻牆的事情。也不知道若是傳出去,他這青岩醫仙在光天化日之下,偷翻姑娘家的牆頭,那世人對他又會作何看法……
宋明月想着想着,最後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時沒有守住,還咯咯咯咯得笑個不停。
青玄莫名其妙,将手收了回去,冷着眼看她:“你在笑甚麽?”
“……噗,沒有,沒有。”宋明月看到青玄那一本正經的眼神,不禁有些歉意,連忙收斂的神色,一本正經的坐好了。
青玄打量了她一番,最後讷讷吐出了一句:“來得還不算遲,有救。”
說着,他從懷裏又掏出了一個宋明月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靛色細口小瓷瓶,上面封着紅布。一開始,撲鼻而來的就是一種濃烈又媚人的香氣。青玄一手作勢攏着,另一只手把瓶子抖了兩抖,從瓶子裏就骨碌骨碌滾出了三粒黑色的藥丸。
青玄把這個遞到了宋明月的口邊,說道:“吃了它。”
宋明月有些不适應和異性這麽接觸,下意識的往後挪了挪臉,又對他抛去了一個質疑的眼神:“這是什麽?你不說明白就讓我吃嗎?”
“哦,毒藥。”青玄的眼睛一眯,難得的笑了起來,“特地為你調制的,藥性大的一粒可以毒死十只牛。”
“……”
宋明月覺得甚是尴尬,她居然不知道是吃好還是不吃好。這個青玄,耿直的有些過分的吧!雖然她知道自己體內有蠱,似乎對毒性有些免疫力,可是照他描述的這種毒性,是不是有點太可怕了!她可是相當惜命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呢?誰賠,誰賠?!
“……”
青玄看宋明月一直抿着嘴,不說話,又伸手往她的唇邊遞了一遞:“你若是不吃,出不了一月就要死于非命。到不知掙紮一下,以毒攻毒。況且上一次,我為你敷藥時,你不是連萬骨枯的用了,你如今不還是活蹦亂跳的嗎。我看,這額頭上的傷都回複了九成。”
宋明月居然覺得青玄說得十分有道理,索性也不糾結了。閉着眼,一張口就将他手中的藥吞了下去。因為是骨碌下肚,居然也沒有任何感覺,只是心中還回蕩着青玄說的那句‘劇毒’,所以遲遲不敢睜開眼睛。
過了一會,她忽然覺得唇邊又被遞過來了什麽東西。青玄那不鹹不淡的聲音飄了過來:“喝些水,暫且沒有大礙了。往後,你每兩個月之內,必須要補服這藥,不然,性命難保……”
宋明月從青玄的手中接過水,小口小口的抿着,認真的聽他對自己的病逝、體內的蠱毒侃侃而談。約莫過了一刻鐘,她終于清了清嗓子,輕輕喚了一聲青玄的名字,随即聲音就低了下去,如蚊吶般的說道:“多謝。”
“哦?你也會謝我。”青玄也是意想不到,哼笑了聲,臉上看不出任何多餘的表情。
宋明月暗暗翻了個白眼,心道這個青玄真的是一點也人生,脾氣也還大,真難伺候。不過回想自己那天的反應,的确對青玄有些太過分了,所以今天這事,也就暫且忍了。她見青玄還是繃着臉,索性嚯了出去,往他身邊一蹭,不住的扭來扭去:“我說醫仙大人,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上次見面,是我對您态度不好,不過……也是你先對我陰晴不定,所以我才誤會你的好意。差點把好心當做了驢肝肺。今日,我這不是誠心悔過,您就大發慈悲~~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你走開。”青玄被宋明月的死皮賴臉驚得不輕,但是理智告訴他,他應該繼續保持他的面癱風格。
宋明月是多麽會察言觀色的一個人,雖然說這青玄還是死命繃着嘴角,但是臉上的怒氣早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有得只是一種為了保持嚴肅而全神貫注的奇怪表情。她嘻嘻一笑,坐的離他稍微遠了一些,又說道:“我原先只道醫仙是個好奇心旺盛之人,現在才知道,您也是卻有醫仙之實。不過今日您冒然來我這閨房之所,是否又有什麽別的貴幹呢?”
她是最謹慎又多疑的人,所以她自己這樣,看人別人都是一樣。打死她,她也不相信,青玄只是為了來了救自己而已。這世上,哪有什麽不求回報,就掏心掏肺對別人好的人或者事?連她自己的親爹都把自己當做利用的工具,更何況這個不過才見過一面的人。
青玄聽聞這話,終于變了臉色。他的膚色原先是極白的,這會兒不知為什麽,忽然就泛起了一陣粉色,從脖頸一路紅到了耳根,支支吾吾道:“你這是什麽話!我自然是來救你的了。我堂堂青岩醫仙診過人,怎麽能死?”說道這裏,他又頓了頓,十分艱難的繼續道,“只是我來得不巧,你正在午休。可是我青玄對天發誓,絕無肆意窺視你這一說!你自己或是不知,每每你自己安神入睡時,殘蠱便會趁着你意識薄弱,在你體內肆意妄為,況且你又久久沒有用藥克制。今日……若不是我及時來了,後果不堪設想!”
第 35章 冰釋前嫌
宋明月能從青玄懇切的語氣中感受到他的真誠,心中一陣驚訝,随之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感動和溫暖。還別說,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和幹娘戚柔交往過的,真是好人啊。想到自己剛才又以小人之度君子之腹了,宋明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幹巴巴得又說了幾句多謝。
“對了,還有……”
青玄的目光移到了宋明月的臉上,一動不動的注視了她好一會,才聽他慢慢開口道:“對不住。”
“……啊?”宋明月瞪大了眼睛,在她的印象裏,青玄似乎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自己的事情吧。
“我上次對你有些太兇了。因為……你是在是滿嘴胡話,謊話連篇,而我生平最讨厭不誠實的人,所以,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過後來,我認真地檢讨過了自己,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隐,雖然你只是個黃毛丫頭,但是也應該有自己的尊嚴和隐私。為人醫者,不該用性命健康這等事情去要挾旁人,這實在是為人不齒。至于上次與你約定的什麽三個要求,也不過是一時氣話,現在我收回。”
宋明月現在看青玄的眼神,簡直就是像在看外來物種。她好歹兩世加起來活了好幾十年,像青玄這樣耿直,誠懇,又單純的人還是真的頭一次見到。更何況,他的外在條件還這麽好,又擅長醫術,精通毒術,根據這麽神不知鬼不覺的翻牆技術來看,武功也應該不錯。內外兼修,文武雙全,還有這樣一張人神共憤的好臉……世界上居然有這麽完美的人!而她,上一世居然傻到為了一個充其量只是五官端正的南宮宴要死要活,真的是太蠢了!
念及至此,她連忙打斷了青玄的自我檢讨:“不!不必了不必了!我現在無權無勢,你醫我,我的确無以為報。那三個要求依然作數,我宋明月不喜歡欠別人的。咳咳,再有就是……”宋明月有些局促的摸了摸自己的鬓角,像是下了什麽決心,認真道,“至于你那日提的第一個問題,我也願意回答。只是……還不是現在。你給我一些時間,好嗎?而且,我答應你,我絕不會騙你。即便有什麽迫不得已的情況,我也只會不說,而絕不是騙你,這樣好嗎?”
其實宋明月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早已經證明了青玄心中的推斷。不過青玄作為一個常年隐居別處,又常年雲游四海,還博古通今,學富五車的人,對這些常人聽起來還很獵奇的事情接受度還蠻高。而且今日兩個人各退了一步,又互相坦陳相對,他對這小丫頭的印象又好了不少。青玄哼了一聲,撇過臉:“誰稀罕你的秘密……”
這年頭,高人不但有脾氣,還這麽傲嬌嗎?
宋明月嘿嘿笑了兩聲,權當做他默認了,也就不再說話了。她本來就是不太喜歡說話的人,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上一世她才會那麽孤獨凄苦吧。
“你沒有旁的事情要交代麽?我聽賢王妃說你禁足了。”青玄瞥了宋明月一眼,複又開了腔,“而且,我還聽說皇後已經問過了當時宮中的各位宮女、太監等,看到的人都說沒有看到你和她争執,更沒有看到你推她落水。本來是該真相大白了,可是那個什麽郡主,又忽然改了口,還是咬定是你推了她。但是,她說不是你的她,而是……你被惡鬼纏身,是那鬼做的。”
“可笑之至!她是瘋了不成,連這種胡話都說的出來,還是當着皇帝的面說。她柳如煙是覺得人生太無趣,活的不太耐煩了?”宋明月還真沒有想到,柳如煙能說出做出這種失她水準的事情。
青玄倒是沒有她的反應大,反而是饒有興趣了看了看宋明月,說道:“我對你們女孩兒間的勾心鬥角,你來我往不感興趣。只是我聽說她不知道從哪兒請來了一位修道的半仙,據說能驅邪捉鬼,在市井之中頗有些威信。我很想知道的是,缺了半魂一魄的人,是否還算是個‘人’?”
“……”
宋明月被青玄的話噎住了,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她只記得自己死前是如何帶着恨,也記得自己死後是怎麽在閻羅殿中轉圈,可是唯獨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重生的。況且重生這種事,玄之又玄,誰也不知道重生是什麽體驗,有什麽作用。這下子丢了什麽魂啊魄啊,她也沒有辦法啊。
“你的話是什麽意思?倘若現在的我不是人,會被那個什麽狗頭道士當做鬼啊邪啊的驅掉?可是,我就是宋明月啊!”
青玄看着宋明月連說帶比劃着,那雙水靈靈的眼睛分外澄澈靈動,不由的笑了笑:“噫,你慌了?我到真的是愈發懷疑,你究竟是人,還是個……小妖精?”
“呸,你才小妖精。”宋明月理直氣壯,她的确就是宋明月啊,這又無可非議。現在人是宋明月的肉體,魂也是宋明月的魂靈,又沒什麽巧取豪奪,她可是行的正坐得直呢,“我到是不擔心那道士所謂的法術,多半都是些江湖戲碼啊,用來哄騙百姓的。我倒是有些擔心……柳如煙會在那裏設局陷害我。她啊,恐怕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你們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居然已經到了這種要死要活的地步了麽?”青玄聽宋明月的口氣并不像是玩笑,也憂心的攏起了眉頭。目前為止,他對着丫頭的印象還算不錯,況且又是自己手底下的病人,可千萬不能弄死了,不然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嗎。
宋明月也很無奈,聳了聳肩:“女人心,海底針。倘若你問我她為什麽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向你解釋?不過我倒是能告訴你,她讨厭我,是因為看我不順眼,可能是……有些妒忌我把。畢竟,我比她年輕貌美,還和賢王府關系親密。她那樣心高氣傲的人,眼中自然容不得我這種‘沙子’了。”
她說完,發現青玄久久沒有回話。斜眼看過去,發現青玄仿佛先入了某種回憶之中,他那張不染凡塵顏色的臉忽然變得陰沉,雙眉猛地擰了起來,眸子中閃着一種帶着肅殺寒意的光,仿佛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宋明月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咳咳清咳了兩聲,小聲叫他到:“醫仙,醫仙大人……青先生……青先生?青——玄——!”
“唔,欸。”青玄在宋明月不懈努力的喊魂之下,終于回過了神。那本來帶着殺氣的臉,也随機的變得柔和了一些,只是他仍是挑了挑眉梢,帶着些許不悅之色,“我生平也最讨厭草菅人命之人,小小年紀,就那般蛇蠍心腸,實在是狠毒。不過你也不必擔心,等所謂捉鬼那日,我也會到場。我倒是要瞧瞧,貴國的郡主,是個用何種手段的陰險小人。”
“噗——醫仙倒是一身正氣,絲毫不像是會随身帶着萬骨枯這種劇毒毒藥出門的人。”宋明月覺得青玄這種一板一眼的老幹部性格太好笑了,忍不住又調侃揶揄兩句。她自己行的正坐得直,還真不會覺得青玄的話對自己有什麽影響,即便自己以後會成為那樣的人……那恐怕也是逼不得已吧。
青玄也不在意宋明月的調侃,自顧自的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說道:“我到不是什麽一身正氣。只是身為醫者行走江湖時,總是忍不住的變得有些醫者仁心。這似乎是多年來的習慣,改不掉了。”
宋明月覺得這個青玄真的與世隔絕久了,笑道:“嘁,這話說了和沒說有什麽區別嗎?”
“嗯……就當做是沒有區別吧。”青玄抿了一口茶,一臉痛苦的擱下了杯子,“貴府的茶……實在是,有些一言難盡……”
宋明月看着青玄那張好看的臉五官都扭曲到一起,不僅噗嗤笑了起來:“這就是醫仙不懂欣賞了。你喝的這茶,泡的可是去年陳茶舊茶剔出來的茶葉梗,這其中的工序可不比什麽雨前的毛尖簡單方便。這種良苦用心,你該好好品味才是。”
“你好歹也是相府中唯一嫡出的女兒,過得就是這樣的日子嗎?”青玄看宋明月一副理所當然,逆來順受的樣子,嘆了口氣。環顧四周,才發現她這住所雖然還稱得上是簡潔幹淨,可終究是太破舊了點。連他在賢王府所暫住的客居也不如,“實在是……有些差勁了。”
“習慣就好。畢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起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這可是別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你可不必可憐我。”
“哦?那你倒是說說,你心懷什麽抱負,又身負什麽大任?”
“這個嘛……我還真沒有想過。”宋明月抿了抿嘴,咕嚕咕嚕得轉着眼珠子,嘻嘻一笑,“若是要說,就先揭破你這醫仙登徒子的真面目,免得叫世間的好姑娘都被你這如花似月的皮相欺騙了。”
第 36章 前塵舊事
夏季将來,白日也變得以以往漫長。不知道為什麽,宋明月覺得身子比前些日子輕快了許多,心情也格外的放松輕快,她不知道這是因為青玄送來的藥,還是因為青玄的這個人。不過,她能确定的是,今天這天,是她這禁足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青玄顯然被宋明月的那句話氣得直跳腳,他對宋明月冷眼相看:“我如何就是登徒子了?再有……你那後一句,又是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自己相貌俊俏麽?我覺得你這樣容貌性格的人,想來會有許多的少女姑娘喜歡。不過說來到也奇怪,幹娘向我提前你之前,我倒是從未聽說過有你這麽一號人物。”對親近的人說話耿直,這是宋明月一貫的特色。
此時她正趴在另一面的羅漢床上,雙臂枕在細牙桌上,說話時那雙亮晶晶的鳳眸神采飛揚,燦爛的叫人挪不開眼。青玄看着她,忽然心念一動,起身向她走去:“方才我們是不是說好了,你仍是要答應我三個要求當做診金。第一,是告訴我關于你掌心轉生痣的秘密,第二、第三,都還空着。”
“是啊,怎麽?我們不是說好了,這第一個,要等我想說的時候再說,難不成……你要反悔?”
“不,我想提第二個要求。”
“那你說吧。只要不違背倫理道德,而且我做得到,就都可以。”
青玄看宋明月答應的大言不慚,忍不住要揶揄她一番:“嗯……那就讓我親一下。”
“說你是個登徒子,你還真是個登徒子嗎!”宋明月睜大了眼睛看着青玄,幾乎要以為這個人是不是不小心吃錯了自己的藥,導致精神紊亂什麽的。她看青玄看自己的眼神是帶着一點揶揄的戲谑,不禁有些慌了。難不成這人之前的不食人間煙火都是裝的?不過那也不應該啊,若這人真的心術不正,自己在早該看出來了才對。
都怪自己把話說得太滿了,這下沒有退路了。不過……親一下,算不算違背倫理道德?宋明月想着,不經意的又看向了青玄那張好看的天人共憤的臉,又有另一個念頭冒了出來:這麽好看,不親才是天人公憤吧!但是……自己還是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這麽豪放,是不是有些破壞自己大家閨秀的形象?唉,真的是好糾結啊!
“傻丫頭,被吓到了?”青玄看到宋明月一直不說話,而臉上的神色陰一陣晴一陣,不禁笑出了聲。他不由分說地,就伸手摸了摸宋明月的腦袋。
宋明月被摸的一愣一愣的,堪堪回過神來,才發現原來人家只是一句玩笑。自己居然還當真了,不僅當真,還思考了那麽久!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宋明月噌得一下就紅了臉,甩手打開了青玄的手,咕咕哝哝的說道:“言語輕浮,道貌岸然,你可真不是個好人。”
“這話倒是說得對了,我從未說過我是好人。”青玄又十分自然的跟着宋明月坐到了她附近的羅漢床上,說道,“我行醫,治病,救人,不是因為心善,不過是一種愛好。為醫者,看到一些受病受苦的人在你的是手中一點點的康複,會很有成就感。可是換言之,看到讨厭的人在自己的手裏,因為或毒或是其他的東西痛苦不堪,最後慢慢死去,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治病救人的藥都被我放在了藥箱,而随身帶着的,卻都是那些可以置之人于死地的毒藥。”
“……”
難怪脾氣古怪,捉摸不透,敢情是個精分。宋明月半晌沒有說話,而在她心中青玄的地位和印象又變得微妙了起來。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可出而不可及的谪仙一般的人物,反而成了個愛憎分明,頗為接地氣的人。
她曾讀過許多書,知道有個詞叫相見恨晚,還有一個詞叫一見如故。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一天回真真正正的體驗到這兩個詞的意境。畢竟上一世,她受過的全是欺騙和背叛,什麽真心實意,親情,友情,都是從未有過的感受啊。
宋明月沒來由的就被青玄的坦陳打動了,癟了癟嘴,最後只問他:“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說出去壞你的名聲麽?”
“這有什麽。民間只知道我是青岩醫仙,其實在江湖上,我有另一個名號。”
“哦,是什麽?”
“黑白鬼醫。不過你這種久居閨閣的姑娘,恐怕連什麽是江湖都不知道,就更別提我這外號了。”
宋明月活了兩世,始終都是圍着家人打轉。雖然為了打仗,輾轉去過許多城市,可畢竟要上陣厮殺,從來沒有關注過別的。而其他時候,也就是在府中圍着府中上下管理打算。聽到青玄說什麽江湖,宋明月不由得心生向往,悵然的嘆了口氣:“是啊,我是相府嫡女,有太多的規矩條框。別說什麽江湖了,連隔着這裏三條街遠的東市西市都不能去。你還是別說了,免得我心癢癢。”
青玄從來覺得宋明月是個早熟的小老太太,今天這麽一番暢談下來,似乎又發覺了她天真嬌憨了另一面。不得不說,與人坦誠相對的感覺十分好,他又伸手摸了摸宋明月的頭,道:“等你禁足之事過了,我便帶你去這京城四處逛逛。雖然大殷對我來說也是異鄉,不過根據你剛剛你的那麽一番話來說,或許我還比你熟悉這裏的多。哦……對了,我還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險些忘了。”
“哼,我就說……你怎麽可能會那麽好心,只是為了救我小命才來看我。”雖然這話是這麽說,可是早已經沒有了當時宋明月第一遍想到的時候的不滿和質疑了。只是單純的朋友間的調侃而已。
青玄啧啧搖了搖頭,屈起了兩指敲了敲宋明月的額頭,道:“話不能說得太滿,不然,下場就被打臉。”他頓了頓,說道,“賢王妃有和我說過為你的打算,只要禁足一解,你的清白得以歸還。她就找個合适的時機向皇上谏言,為你讨要一個郡主封號。皆是,我會化身成侍衛來你身為,以保你的安危。”
這還真是……秒打臉。
宋明月尴尬的揉了揉自己的臉蛋兒,頗有些受寵若驚:“你不去救你的蒼生萬民嗎?來我身邊,只保我的安危?哼哼,恐怕還有別的目的吧。”
“我也不瞞你。保護你是其一,還有一個其二。其二,你身上的殘蠱乃是苗疆蠱術最為陰毒,也最為晦澀難懂。我猜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恐怕是我一個結仇多年的‘故人’所為。所以,留在你身邊,也好方便等到真相大白那一日。”
宋明月不免有些失落,畢竟這兩個條件,怎麽聽都好像是那個其二比較重要。這也不怪她多愁善感,只是她實在是被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