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卻有主母的身份。你是我的女兒,本就高那些賤蹄子一頭,有什麽不對!”蘇氏用紗布蓋着臉,猛地一拍床榻,“宋明月!恩?宋明月剛剛不還在這裏嗎?難不成是做賊心虛,雲嬷嬷,快去給我把宋明月抓回來!”
雲嬷嬷應了一聲是,剛要出去,就被沖進來的丫鬟撞了一下。丫鬟急急忙忙的跑到了蘇氏面前,說道:“夫人,夫人!不好了,賢王妃來了!”
“來了便來了,什麽叫不好了。”宋爾曦眼看着就要成功的事情被這死丫鬟打算了,心中十分不爽。
“不是呀,二小姐被劃花了臉。賢王妃一看見,便大發雷霆,留下了一句‘我要你們好看’,之後就要帶着二小姐走!說是,說是去她的賢王府中治傷……”
“什麽?!”宋爾曦急了,這種簡要關頭,怎麽什麽人都來摻一腳。再說了,
原來蘇氏被劃花了臉,府上的人大張旗鼓的去找徐一針。這樣晚了,還要醫臉,如此在乎相貌之人,被其餘看熱鬧的群衆傳成了宋府中的小姐。戚柔聽到這則消息,以為是宋明月又被其他姐妹欺侮了,立馬更衣帶人,馬不停蹄的來到了宋府。雖然是以訛傳訛,卻歪打正着的對了。
當戚柔看到宋明月時,宋明月額頭上的血已經止了。可是原本白皙光潔的額頭上有一條血淋漓的傷痕,看着就叫人心疼。她氣得把桌子拍得啪啪響:“這府上真是反了天了,明争暗鬥也就算了。居然還鬧出了傷來,真當家務事沒人管不成?!明月,你這傷拖延不得,恰巧我府上有位貴客懂些醫術,你就随我回去,在賢王府中住上幾天。”
宋明月聽了心中十分動然,兩世以來,她從來就沒有過娘親,跟沒有受過任何長輩的關懷。而戚柔的出現,恰恰填補了這一空缺,讓宋明月本來殘破不堪的心有了許多慰藉。其實她根本就不在乎這點小傷,可也不忍拒接戚柔的一片好意,也就點了點頭:“只要幹娘不覺得麻煩,明月就聽幹娘的。”
“好,那我們走。”戚柔拉起宋明月就要走。
“等一等,等一等!我們夫人還沒有來,怎麽能就這麽帶人走?!”說話的是蘇氏身邊的貼身丫鬟翠香。
畢竟宋爾曦和蘇氏都知道戚柔不是什麽善茬,要是宋明月被戚柔帶走了,那這件事還不知道要變成什麽後果呢。所以也顧不得什麽傷不傷了,連滾帶爬的從寝房中跑了出來,就要攔人。
戚柔呵呵笑了一聲,腳下的步子卻不停:“本王妃要帶走的人,她一個姨娘有什麽資格來攔?放心——等我幹女兒的傷好了,我會帶着她回來跟你們算賬的!”
第 16章 青岩醫仙
宋明月被戚柔的熱情弄得有些無所适從,在馬車上是一個勁的傻笑。母女兩人随意寒暄了兩句,宋明月便将今夜之事完完整整的告訴了戚柔,順便還說宋爾曦是如何的在蘇氏面前對自己落井下石。
戚柔聽完,氣得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你在府上受了那麽多的苦,怎麽都不告訴幹娘。你是不是不将幹娘當做自己人?”說着又抱怨道,“鐘離期也真是的,我叫他去看你,他居然說一切都好。這叫什麽好?!長大了,連我這個娘也敢騙了。”
宋明月滿額頭的黑線,她本人就在這裏,戚柔當着自己的面說叫自己的兒子來‘偷窺’自己,這樣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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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那個,小明月,你就當做什麽都沒聽見。”戚柔也反應過來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有些不好的幹笑了兩聲。
“無妨,我知道是幹娘關心我。”宋明月笑了笑,也沒有放在心上。
宋府到賢王府的路不遠不近,只是戚柔來時是快馬加鞭,回去時不趕時間,所以走的比較慢。戚柔靠在了馬車內壁,從隐屜裏拿了一些糕點出來給宋明遠吃,又說道:“小明月,你知道青岩醫仙嗎?”
“青岩醫仙?”宋明月聽到這個名字,莫名得有一種熟悉感。可是來來回回搜刮了兩世的記憶,卻沒有一丁點和這有關的信息。她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戚柔覺得有些奇怪:“青岩醫仙青玄也不知道?他可是當今世上唯一可以稱得上醫仙的奇人,那什麽徐一針,不過是個沽名釣譽的老騙子罷了。但是青岩醫仙就不同了,他身世成迷,來去無蹤,善毒也善醫。坊間可是流傳了不少他妙手回春,使人起死回生的事跡呢。你即便處在深閨,也不該一點也不知道啊。”
“是嗎……大概是我不太關心這些事情吧。”宋明月上一世過的極為凄慘,直到出嫁以前,幾乎都沒有出過幾次門。有些事情不知道,倒也不奇怪。她并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随便敷衍了兩句,就過去了。
到了賢王府,賢王這幾日被皇帝召去了宮中作陪,而鐘離期也跟着一群公子哥兒去郊外打獵。偌大的賢王府,竟然有些冷清。戚柔大概是看出了宋明月的詫異,有些驕傲的說道:“這府上只有我一個主子。因為,你那個賢王幹爹,只娶了我一人。”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大抵是天下間所有女子的祈盼了吧。但是真正能這樣幸福的人,又能有幾個個?宋明月畢竟是活過一世的人,更明白這種真摯感情的赤誠可貴,心中也是感慨萬千。想來戚柔與蘇氏的年紀相仿,戚柔卻比蘇氏年輕美貌的多,必然是戚柔在府上與賢王恩愛不移,所以才會愈發青春。
戚柔叫宋明月随便坐下,吩咐了丫鬟去給她收拾廂房,又說道:“來人,去請青岩醫仙來。”
宋明月對一切未知的事物或者是人都有幾分好奇,另外,她是真的很想知道,有這樣一個雅稱的奇人會是什麽樣子。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從屏風後的偏門內走進來了一位年輕的男子。男子墨發如雲,半束半散的披在身後;五官清隽,尤其是那一雙眼,孤高又冷清,深色的眸子中泛着點點光華,仿佛會攝人心魄;一襲青衣及身,腰中一把玉扇和一對玉佩,倘若用詩來形容,那大概就是“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倘若說鐘離期是畫師窮盡一生做出來的畫,寫意落拓,神韻俱佳;那麽眼前的青玄就是一塊深山中渾然天成的一塊美玉,鬼斧神工,嘆為天人。
更奇怪的是,宋明月自從重生以後,就對異性有一種深深的厭惡感。即便是上一世曾奮不顧身喜歡過的鐘離期,再見到之後的感覺也僅僅是淡淡的,不說讨厭,起碼也是疏離的。可青玄卻不一樣,宋明月明明是初次見他,可是光是初見,她就心頭一跳,心中萦繞起一種難以言說的熟悉的感覺。
她按捺住心中的感覺,看了看青玄,又看向戚柔,遲疑道:“這位是……?”
“喔,這就是青岩醫仙青玄。”戚柔見宋明月一臉的糾結,有些好笑,“怎麽,你以為醫術好的都是那些七老八十的老頭子才行麽?”說着,她又給青玄賜了坐,介紹道,“這就是我時常向你提起的那個幹女兒,宋明月。”
青玄轉過臉看了一眼宋明月,忽然愣了一下,又很快的平複了心情,淡淡的答應了一聲:“嗯。”
惜字如金,這是宋明月對青玄的第一印象。不過這樣也好,不輕浮,許是真的有那麽點本事。她還在心中給青玄打着分,忽然有一只青色袖子的手伸了過來。這只手修長纖細,骨節分明,手背上的青筋微微泛起,顯得利落而有力,那邊手的主人又說話了:“伸手。”
宋明月愣愣的擡眼看着青玄,又看看戚柔,傻了一會才想起來青玄是大夫,伸手當然是要替自己診脈。她紅着臉,把手遞了過去,一言不發。
戚柔不懂醫術,卻有點着急:“這……青先生,我這寶貝女兒的額頭上的傷?”
“只是外傷,等傷口結痂後敷藥即可,無需過多擔心。”青玄閉着眼,說話時的聲音的淡淡,清脆卻又十分入耳。
睫毛長而濃密,鼻梁挺拔,雙唇薄而菱角分明,就連下巴的淪落也都是如此的利落好看……宋明月在心中連連贊嘆,天下間居然有這樣完美的人,倘若這個青玄不是有血有肉的坐在自己面前,恐怕她要覺得這是個下凡而來的谪仙罷。
“體虛。”
青玄在宋明月的手上把了約莫半一刻鐘,才吐出了這麽兩個字。
宋明月在心中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頓時覺得天下的好看的男子都不可信。她這根病怏怏的豆芽菜,不用把脈也看得出體虛,還用得着他來說嗎。不過礙于這是戚柔府上的貴客,她還是裝作了十分乖巧的樣子,眨巴着一雙無辜又懵懂的眼睛,問道:“那我該怎麽辦?”
青玄收了回手,睜開眼看着宋明遠,墨色的眸子中閃着一種異樣的情愫:“在這之前,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請講。”
青玄忽然靠近過來,貼向宋明月的耳邊,輕聲問道:“你……從哪裏來?”
第 17章 殘蠱
宋明月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住了。
怎麽可能……她側過臉去看青玄,依舊是這樣一張純淨、無可挑剔的俊臉,但在此時,卻是那麽的深不可測、不可捉摸。
“咳咳,我是宋府嫡出的二小姐,宋明月。”宋明月冷靜下來,畢竟她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這麽一句話還不至于讓她投降。自己剛才那反應頂多是‘做賊心虛’而已。
青玄到也不覺得失落,起身朝戚柔行了一禮,說道:“宋姑娘的體質的虛寒,我還需要一些時間觀察。不如王妃先去休息,我領姑娘去後院中先歇息。其餘的,明日再說。”
“也好,現在已經快要二更天了。真是為難你們了。”戚柔也沒有想多,又囑咐了宋明月兩句,很快就回去休息了。
宋明月來時也帶上了環兒佩兒,只是這時她們正跟着賢王府中的為她打掃房間。青玄起身看着又在發呆的宋明月,說道:“随我來。”
“幹什麽?”宋明月雖然這樣問,卻還是很聽話的起了身。
“自然是為你上藥。小姑娘家家的,相貌自是重中之重。”
青玄對賢王府甚是熟絡,領着宋明月從前廳走到了游廊,往自己的東廂中走去。
天上高懸的殘月,和漫天的繁星交相輝映,一路上的廊影迢迢,燈籠在春風中微微的搖晃。青玄走得很慢,一襲青衣随着步伐微微擺動,背影颀長而漂亮,宋明月慢慢得跟在他的身後,不置一言,可在着萬籁皆寐之時,心頭忽然又湧現了一個詞——歲月靜好。
“你近來是否時常失眠,心悸,心情抑郁,而胃口不佳?”青玄忽然說了話。
宋明月想了想,忽然發覺青玄說的竟然一樣不差,于是點了點頭:“我出生時是難産,所以自小便落下了病根子。體虛了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
青玄頓住了步子,低着頭,居高臨下的看着宋明月,一字一頓的說道:“這不是體虛,是殘蠱。”
“什麽?!”
宋明月雖然不懂什麽是‘殘蠱’,可光是這一個蠱字就足以讓她膽戰心驚了。畢竟這種東西可是大殷王朝明令禁止的妖邪之術,倘若被人發現,誅三族是輕,誅九族都有可能!而蠱術為何被禁,正是因為它的效果陰霸,而解藥十分難得,一般的民間大夫別說治了,甚至連病都瞧不出來。
這種陰霸又惡毒的東西,居然被放在了自己身上。宋明月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真的?”
這回輪到青玄愣了,他不解的看向宋明月:“你笑什麽?”
“沒什麽,覺得好笑。”宋明月聳聳肩,不願意多說。畢竟她是在鬼門關前游歷過一邊的人,生死早已經看得輕了。況且,想讓她死,還沒那麽容易!
“哼。你倒是不知者無畏,不曉得殘蠱的厲害。”青玄有些不高興,斜着眼瞟了宋明月一眼,說道,“殘蠱乃是苗疆五大毒蠱之一,煉蠱之引為青蛇、蜈蚣、蠍子、壁虎、蟾蜍,加上石膽、丹砂、雄黃、茲石、俁石,十毒合并,再加上施蠱之人親自調制的一味毒,入鼎中煉治,少則三五月,多則三五年。最後練成的殘蠱無色無味,無神無形,只要可以解除到受害者的身體,然後便可用苗疆秘術催入體內。事後,那釋蠱人只需一根銀笛,三兩哨聲,便可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明月亦是學過醫的人,雖然她不懂這些偏方秘術,可青玄所說的那十味毒物的毒性她是明白的,當即也收了嬉笑的神色,認真問道:“那……醫仙有何請教?”
青玄覺得有些好笑,若是旁人聽到這種奇毒詭術,不說吓的屁滾尿流,起碼也是六神無主。像這個宋明月這樣,僅僅是愣了幾秒鐘,又很快恢複過來的,倒是生平之奇。他在心中默默給宋明月貼了一個‘膽量大’的标簽,旋即念頭一轉,又忍不住吓吓她。
青玄板着臉,目光淡然看向遠處,擲地有聲的說了四個字:“無藥可醫。”
“無藥可醫?!”宋明月這次倒是被吓住了,心中湧起了許多種複雜的情緒。惋惜、不甘、憤恨、委屈……百感交集。可她畢竟是十分要強之人,不遠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緒。平複了一下情緒,宋明月恢複了一臉淡然,只是問道,“那我還有多少時間。我要去準備後事。”
“……”
青玄的臉色有些難看,他雲海四海這麽些年,見過世間百态。貪財的、好色的、惜命的、修仙的,唯獨沒有見過這般不怕死的。作為醫者,他最讨厭的便是那些不将性命當做一回事的人,哼了一聲,說道:“我行醫數十年,見過以萬貫家財換救命金丹的,見過以獨傳秘學換一味靈藥的,見過為求活命不惜短足短腿的。就是沒見過——你這般不惜命的!倘若他日枯殘蠱被銀笛催發,你不旦會死,死後五髒六肺要被拿去喂給五毒做藥,剩下的空驅殼則會被練成全無意識的屍人。後事?準備了又有何用!”
宋明月被劈頭蓋臉的一頓責罵弄的暈了,不過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雖然這個青玄說話不太好聽,但是字裏行間還是感覺的到他作為醫者的責任心和責任感,所以也不怪他。只是她覺得有些委屈,癟了癟嘴,小聲的反駁道:“你已經說了無藥可醫,那我除了準備後事,還能幹什麽?”
“……當然有。”青玄抖了抖袖子,那張俊逸出塵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一抹顏色,“青岩醫者,不論死活,皆可救。”
“求你?”
宋明月的重點顯然和青玄不在同一個地方。她上下打量了青玄一眼,竟然莫名的覺得他有些可愛。又細細思索了一番方才青玄的神态語氣,覺得他并不是那種口出诳語的人,于是端端正正的向青玄行了一個禮,道:“小女年方十二,還有大好辰光未曾度過。倘若醫仙願意為明月續命,明月亦可為先生……”
“不必了!”青玄打斷了宋明月的話,眼睛一眯,眉毛一挑,滿臉的不屑,“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片子,本醫仙還不至于淪落到要收你這樣人診金的地步。”
“不過……”青玄忽然話鋒一轉,又慢慢說道,“你要答應我三個要求。”
第 18章 以毒攻毒
這人真是奇怪,一會說自己無藥可醫,一會又說他包治百病;一會說不收診金,一會又要自己答應他三個要求。宋明月覺得這個青玄真是反複不定,捉摸不透,醫術好不好不知道,脾性倒是十分大。
她倒是不擔心自己會被青玄騙,一來這是戚柔引薦介紹給自己的人,不說有用,起碼無害;二來自己會醫術,倘若他在藥中動什麽手腳,自己也能及時察覺;三來……如果這個青玄真的有什麽問題,那她也不介意在仇人名單上再多加一個人。
“好。不過……你若是叫我做一些刁難的事情,我該如何是好?”
“放心,絕不違背倫理,也無性命之憂。”
青玄和宋明月談妥了,唇角出現了一抹笑意。仿佛千年冰山在一縷暖陽的照射在破了冰,流瀉出來的水便是那笑裏蘊着的無限風華。
青玄本是世外中人,愛好雲游四海,幾乎沒有固定居住的地方。而這次他在賢王府小住,也是因為雲國長公主(也就是戚柔的娘親)曾贈他過幾味珍稀藥材,他不喜欠人恩情,便受她所托,在來大殷游歷時順帶看一看戚柔是否安好。原本已經在這裏住了兩日,這就該啓程去往別處了,可是宋明月的忽然出現,讓他又改變了主意。
他清咳了兩聲,以表嚴肅。下一秒,就一把就牽起了宋明月,将她帶到了自己暫居的院中。
因為宋明月額頭上的傷口雖然不大,可若是不好好處理,或者遇到了庸醫怪藥,留下疤也不無可能。青玄取來了自己随便所帶的藥箱,那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箱子,一打開,便看到了裏面滿滿當當的瓶瓶罐罐。不過那些瓷器缽體上并沒有标注名字,宋明月也瞧不明白,只能依稀根據藥味編出幾味中藥。
她坐在一邊,看着青玄在裏面翻翻撿撿,最後挑出了一個白瓷圓缽。青玄将那圓缽打開,裏面的是一些乳白色的膏體,伴着一股煞是好聞的清香撲鼻而來。他取了一些蘸在手上,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又拿出一個長頸的青瓷瓶,從裏面到出了一兩滴液體,和起先的膏體混合。折騰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的将指尖上的藥膏塗到了宋明月的額頭上。
宋明月覺得青玄貼上來的指腹很溫暖,而藥膏清清涼涼的,原本還有些火辣辣的傷口一和藥膏接觸,便一點都不疼了。
“你可覺得身子有哪出不對?”
青玄退回座位上,用一種盯着小白鼠的眼神看了宋明月很久,終于,慢慢吐出這幾個字。
宋明月覺得莫名其妙其妙,搖頭道:“外敷的藥,除非你下毒,不然哪能有什麽問題。”
“哼,虧你自诩懂些醫術。連我方才加的那點東西也不認識?”青玄毫不留情的白了宋明月一眼,說道,“我加的,是——萬骨枯。”
宋明月‘嘶’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殘蠱是什麽厲害的東西她是不知道。可是萬骨枯她知道啊,據說這玩意無色無味,只要用在傷處,抑或內服,五步之內必死,七日之內便化白骨。也正是因為毒性如此猛烈,才會有萬骨枯這麽一個厲害的名字。
只是……她,好像真的沒有感覺的到任何不适啊……
“你該不會拿的假藥吧?”宋明月伸了伸胳膊腿,還在桌子邊走了兩圈,發覺自己根本沒什麽異樣,便這問道。
青玄被宋明月氣的一哽,呵呵笑了一聲,将那瓶子中的液體往桌角滴了一滴。很快,那桌角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腐蝕了起來,不過好在用量極小,只毀了一個極小的邊角。他再問她:“信了麽?”
“……”
宋明月目瞪口呆的看着毀掉的桌子,又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額角。傷還在,藥膏還在,那自己……?
青玄仿佛看出了宋明月的疑惑,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知道以殘蠱的威力,你為何可以活到現在嗎?不是下蠱之人心懷慈悲,更不是他沒有用銀笛催蠱,而是你缺了半魂一魄!蠱之術,其原理便是在體內中蠱,以銀笛催動,內毀你身形血肉,外催你三魂七魄。可惜……你缺了這半魂一魄,所以,銀笛無用。可是,即便施蠱之人的銀笛哨聲不可催動,你體內的殘蠱卻已經依靠着你的血肉活了下來。殘蠱霸刀,與一切處益草相忡。你今日這傷,若是貿然用了普通的止血藥膏,恐怕晚上便兩眼一翻,躺入棺材了。”
青玄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看到宋明月的臉色漸漸的陰沉下去,心中居然有了些愧疚,覺得自己吓到了她。于是他又假意‘咳咳’了兩聲:“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殘蠱需要毒養。往後別人補身治病用藥,你則要用毒。唔,只要毒物補得及時,你便不會有什麽大礙。我雖懂醫知毒,可蠱術卻非知道解藥便可解除,所以根除之法且還任重道遠。”
呵,上一世百病纏身,這一世到成了百毒不侵。宋明月十分樂觀,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賺了,畢竟她有一身血海深仇要報,而這一世,已經出了風頭,招惹了不少人,倘若可以面議毒藥,那更是要省不少的心。
宋明月自顧自的想着,過了一會,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她轉臉看向青玄,用一種十分驚愕的眼神看想到他,說道:“你身為醫者,怎麽會随便攜帶這麽多的毒藥?!你、你……”
“我?我什麽我?”青玄一臉坦然,把那種沒有名字的瓶瓶罐罐淡定的收了回去,“我說我可行醫治病,可沒說我不會殺人越貨。怎麽,怕了?”
宋明月看着青玄,青玄的五官有一種懾人奪魄的氣質,亦正亦邪,眸子好像蘊着一潭最深最寒的水,令人捉摸不透。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回想到剛才青玄的種種,以及他初見自己時說的那句話,不禁起了一身冷汗。
莫不是……這個青玄不是人?!
又或者,他也是和自己一樣重生而來的?
“你知道我為何知道你不是一般的‘人’嗎?”青玄仿佛看透了宋明月的心思,在她暗自思量的時候,忽然抛出了這麽一句話。
第 19章 不歡而散
夜色已經很深了,屋內的燭火搖曳。紅燭上的一截燈花燒的老長,時不時還啪得爆了一聲。
宋明月的目光游離過屋內的桌椅擺設,最後停在了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的青玄身上。她十分鎮定得迎上了他的眼睛,擺出了一副十分無辜又懵懂的眼神,說道:“醫仙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聽不懂?”
青玄重複了一遍,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忽然眨了一下。
下一秒,青玄就湊到了宋明月的身邊。他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藥香,不同于世家子弟的那種附在衣服上的淺顯熏香,青玄身上的味道,似乎是從皮膚裏沁出來的一樣。而他的聲音卻不同于身上的溫柔氣息,有些冰冷,有些孤傲,還有一些不容抗拒的威嚴:“我不喜歡別人把我當傻子。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和我做交易,或者真心想要活命,那就不要騙我。”
他頓了頓,仿佛在醞釀情緒。青色領緣包裹着的脖頸上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随後如如碎玉一般清澈的聲音就又流淌了下來:“你的掌心上有一顆紅痣,長在命格線的正中,不差分毫。我曾在醫術中見過,這種痣名‘輪回’,是以外物轉世而生的人留下的印記……”青玄的目光在宋明月的臉上來回打着轉,眸子中的燭火跟着一點點的跳動,“方才我們說好,我救你的命,你則要答應我三個要求。那麽,第一個,就是告訴我——你是誰。”
“……”
宋明月被青玄這麽強勢的一番話弄的有些搖擺不定,重生以後她的雖然處處小心,步步為營,比上一世圓滑犀利了很多,可內心卻依舊孤獨,不願意相信任何人。倘若有人要強行逼她打開心房,那只會惹來她更激烈的反抗。
畢竟她和青玄也不過是出相識罷了,要她像個傻子似的把自己的秘密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做夢!宋明月抿了抿嘴,眉毛不自覺地揚了起來,這是她生氣時最經常有的表情:“我們事前約定過,要我做的事絕不違背倫理。可你才與我初見,便要我将所有事情全盤托出……我,憑什麽相信你?況且,青先生未免太高看明月了,明月就是明月,我就是也只是宋府二小姐,宋明月。”
宋明月‘嚯’得起了身,精致的五官擰了一起:“倘若青先生不懂小女為何不同,想必是你從未吃過我所受的苦吧!”
“你……!”
青玄氣結,看着宋明月大步流星的離開,久久沒有說話。
他縱橫江湖多年,誰見到他不是恭恭敬敬的,連話也不敢大聲說,生怕惹惱了自己,小命就會丢。可這個宋明月,自己都已經命懸一線了,卻還守着自己的脾氣,倒是……十分的不一般。
“宋明月是嗎,我記住了。”青玄喃喃,順手吹熄了屋內的燭臺,合衣睡去。
一夜過去,當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宋明月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的,聽見環兒在外面喊道:“二小姐,快醒一醒。醒一醒,賢王妃吩咐奴婢為你熟悉,說是今天要做大事呢!”
“大事?什麽大事?”宋明月聽到是戚柔的吩咐,雖然心中很不願意,還是勉強爬了起來。
門被嘩得一聲打了開來,為首的環兒佩兒各自捧着漆盤,一個上面放着一套華貴的衣物,一個上面各色首飾,看的出都是十分金貴華美的東西,上面的珠寶熠熠發光,十分惹眼。後面還跟着進來了四個丫鬟,有的捧着水盆,有的拿着香料,還有一些拿着各類小玩意。她們齊齊得朝宋明月行了一禮,恭恭敬敬的說道:“賢王妃吩咐奴婢們來為宋小姐洗漱。”
啧啧,這麽大的排場。
宋明月前生雖然貴為丞相之女,可一直都被蘇氏和宋爾曦欺壓,更別提名聲被毀之後、或者嫁入南宮家之後的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越是吃過苦的人,便知道珍惜現在的好。宋明月看到眼前的這些琳琅滿目,知道都是戚柔的心意和關懷,心中一暖,臉上的表情也跟着柔軟了下來。也不知道戚柔要帶她去幹什麽,宋明月這一大早就去沐浴焚香,連貼身的裏衣都是蘇杭上貢的蠶絲面料。來來回回折騰了一個時辰,才打扮了一個七七八八。
不得不說,戚柔身為女人,眼光的确十分毒辣,她為宋明月選了一件重紫八瓣疊花灑金宮裙,外罩同色的廣袖長衫,領口三滾三鑲,袖口上更是有大片連綿的勾金花紋。而且戚柔派來的丫鬟也十分的心靈手巧,為宋明月绾了一個端端正正的百合髻,大方而不張揚,兩邊各插了一對點翠的蝶戀花金簪,蝶翅上的顏色是用細細碎碎的寶石點綴而成。要是站在陽光下的話,那些碎鑽便會發出璀璨奪目的光,正好彌補了發髻的樸素低調。
不光如此,戚柔還準備了一條紅玉串珠的璎珞墜子,一對景泰藍紅珊瑚的耳珰,腕上的是白銀纏絲雙扣镯,腰間則是白青玉石的镂雕靈鳥玉佩。
這身行頭不光價值不菲,而且處處相得益彰。并非是宋爾曦那種恨不得把自己有的全都堆到身上的那種胡亂搭配,宋明月這身落落大方,與她相府嫡女的身份十分吻合——高貴,精致,盛氣淩人。
宋明月十分滿意自己這一身裝扮,輕輕得擦了一些脂粉掩蓋過臉上的小傷疤,唇上點了顏值。一切打扮妥帖後,她就随着賢王府上的丫鬟,去到了戚柔的住處。遠遠得就看到了衣着也一樣隆重的戚柔,走上前去,喊了一聲:“幹娘。”
戚柔看到宋明月,更是眼前一亮,心中無比的欣慰:“小明月真是個美人胚子。從前清湯挂面的就那麽漂亮,現在這麽一打扮,真真是把天上的仙女都比了去了。青先生,你覺得如何呢?”
“呃……啊?”青玄從宋明月走過來的那一剎,目光就已經被她牢牢的吸引住了,以至于被戚柔問起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
“哦哦,甚美甚美。”他這樣答着,一邊又很快的移開了視線,只是臉上的那抹淡淡的紅暈還是出賣了他的心思。
第 20章 宮中赴宴
宋明月并沒有發現青玄這一點異樣的小情緒,只是對着戚柔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腼腆微笑,而連一個目光都未曾給過青玄,仿佛當做她不存在。
“好了,小明月。”戚柔親昵的牽起了宋明月的手,“我們進宮吧。聖上膝下無女,你這般聰明可愛,必然能讨得他的喜歡。”
“啊?進宮?!”宋明月一驚,旋即又鎮定了下來。想想也是,穿得這麽正式,肯定是去見分量十分重的人。只是宋明月上一世雖然有為了南宮宴去征戰四方,可每每入宮接受封賞,自己卻從不參與。所以,她也不知道當今大殷的皇帝是什麽樣,又是什麽性格。
“是啊,你是我賢王妃戚柔的幹女兒,怎麽見不得皇帝?就連柳老頭的女兒都能封個什麽琴蓮郡主,你呀,再不濟也得跟她平起平坐。”戚柔點了一下宋明月的鼻子,笑眯眯的接着說道,“你在府上總受那些小蹄子們的欺負,不就是覺得你沒有娘親,我這個幹娘又不在身邊嗎?我現在給你去讨個名銜封號,到哪時候,我看誰還敢欺負你。倘若真的有誰還要不長眼的來,那可就是跟皇上的過不去了!”
戚柔果然是身在權利中心的人,看問題的眼光毒辣透徹,一語中的,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