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要是以後上學再耽誤我上班時間你就給我直接退學算了,”程廣峰一邊罵一邊下樓梯,程寧默不作聲的跟在他後面,“上午耽誤工錢你給我?我早叫你去廠裏打工賺錢給家裏,成年了還**要我給你錢!我看你這上學也沒搞好,早點退算了!”
程寧只跟他到樓梯口,就沒繼續跟下去了,她神色木然的目送程廣峰下樓去,看着他不停因罵罵咧咧而擺動的頭,直到他的背影看不見了才轉過身來,看見揭文在離她幾步的階梯上站着。
“那是你爸?他說話……”揭文只聽得那男人的最後幾句話,但僅僅是這幾句就讓他有些不滿。
“嗯,”程寧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她上了幾步臺階和揭文平齊。
“你為什麽……要對老師那樣說?這個壓根不關你的事。”揭文看着她側面挺拔的鼻梁,程寧因為他的話微微低了低頭,好像在看階梯上的花紋,她擡起頭來看他,語氣堅定,“如果不那麽說呢?任由老師說你談戀愛還打架?”程寧嘆口氣,又将眼神放遠,從樓梯間的縫隙看到對面的房子上去,“你是學生會會長,是班長,而我……你也聽到了,無所謂了。”
“怎麽可能無所謂,我覺得有所謂!你知不知道我最不想的就是把你牽扯進來,這所有事情我一個人承擔。”揭文不解地皺着眉頭。
“你怎麽可能一人承擔?”程寧同樣皺着眉頭,揭文還從未被她這樣急促的打斷過,“你母親過來找我,你讓我對她說這不關我的事,你覺得她會信嗎?我除了把對你的影響降到最小,我還能做什麽?”
揭文沒辦法反駁她,他甚至都不知道母親是從哪裏打聽到程寧的,而他面對程寧永遠都是愧疚,這份愧疚讓他無力反駁,讓他渾身無力。
“對不起。”這件事情發生了兩天,可這是他的第一句道歉,面對着一個他唯一覺得對不起的人,他最心愛的人。
程寧深深地嘆了口氣,她的臉色顯現出了一種最深的無奈,“我從不需要你的道歉,揭文,我只想我們好好的,但是……為什麽就這一點也做不到呢。”
最後一句像是拷打揭文的內心似的狠狠的敲打在他的心上,為什麽就這一點也做不到呢,為什麽連最簡單的保護她都做不到呢,為什麽連不把她牽扯進來也做不到呢,為什麽越想得到便越被自己親手摧毀呢。
程寧透着樓梯間的縫隙看着窗外的天空,揭文也順着她的眼神望過去,只覺得那片天空現在是如此的遙遠,是他渴望卻永不可得的幸福。
可更深的考驗還在後面。
陳良傑可不會接受這個說辭,他在班主任面前立馬大吵大鬧起來,說程寧是在騙人。站在他的角度,他本來就是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一拳,按理說他占着全部道理,揭文要對這件事情負全部責任,最好還能讓他被全校通報批評一遍的,可現在突然就變成揭文是為同學排憂解難,問題現在倒變成自己是不是在糾纏程寧了!
班主任也很為這件事頭痛,他想趕緊将這件事平息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這幾個學生偏偏不遂他的意,反而将事情越鬧越複雜,越鬧越大。本來教學任務就重,他教學上都還有一大堆事情沒有處理,原本以為就是兩個同學之間的小矛盾,誰知道揭文母親非要拉着自己說這說那,生怕自己孩子會承擔什麽責任,最後又找出一個程寧出來,怕孩子說不清楚,還非要将各個家長都叫齊了才說的清楚事情,于是等待家長的這當中又浪費了許多的時間,自己的教案一個字都沒動,本以為早上總算将事情縷清楚了,誰知陳良傑這邊又偏不承認,嚷嚷吵得自己心煩!
而陳良傑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簡直覺得荒唐,怎麽只是在家裏休息了半天,這件事就完全被颠了個個兒?至于程寧他就更不能理解了,前天她不是還在自己家裏吃飯,甚至準備兩個人一起共度春宵的嗎?現在怎麽又說自己騷擾她!簡直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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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已經到了發火的前夕。作為重點學校的學生,90%只要他們犯了錯被找了家長,就會在家長面前乖乖的認錯,這件事就可以起到大事化小的目的,寫個檢讨,道個歉,小事化無也就達到了。可眼前的這件事反而像壓不住火苗一般的越燒越烈,揭文死活沒認錯,陳良傑又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吵吵嚷嚷,真認為自己這老師就圍繞他們倆轉了?
班主任最後将兩個人找到自己面前,罔顧陳良傑不停的頂嘴,命令揭文回去寫一篇檢讨當着大家的面向陳良傑道歉;讓陳良傑平時記得約束自己的行為規範,作業按時寫、按時交。雙方好像都不太滿意這個處理方式,但是都沒有多說什麽。
班主任低估了這兩人之間的矛盾程度。一出辦公室的門,陳良傑就往程寧班上走,剛走到樓梯間就被揭文一把拉住,“你是不是要去找程寧!”
“你管我?”陳良傑甩開他的手扭頭就往下走,兩人之間的氣焰并未因為找了家長而消失半分,反而像是撕開了長久以往忍耐的一層紗,變得更加針鋒相對。
揭文跟在他的後面,看他真的朝程寧班上走過去,用力的将他短袖的領口向後一扯,“你有本事對着我說,找女生算什麽東西?”
陳良傑将他往後一推,用同樣惡狠狠的聲音對他說:“老子跟你沒什麽好講的,別來惹我,我保證下手比昨天的還狠。”拉扯之間他們已經來到了教室窗外,陳良傑朝窗內大聲嚷了一聲:“程寧!出來!”
揭文很想讓程寧別管陳良傑,但程寧看見他在外面,像是怕他們倆再起什麽沖突,還是起身出了教室。
陳良傑被冤枉一通心裏都是氣,程寧剛一出教室他就幾步上前将她一推,手裏沒把握輕重,看着程寧後退幾步撞到門框上,陳良傑語氣變得又急又快:“是不是你跟老師說我糾纏你?”
“你下手給我注意點,”揭文拎起了陳良傑的領口,他的指節因為用力已經泛白,他強忍着咬住自己的後槽牙,一字一句的說:“敢做的事現在不敢當?”
“老子做你媽!”陳良傑被揭文一激,本來他是要來質問程寧,三番兩次被揭文挑釁心裏惱火的很,雙手用力将揭文一推,破口大罵。
距離昨晚打架還沒有24個小時,兩人又在別人班班級門口打了起來,這下被過來上課的老師抓了個正着,剛以為解決了問題的班主任椅子都還沒有坐熱乎,就看見別的老師領着兩個人又重新回到辦公室裏,聽其他老師說完情況,班主任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勃然大怒地說道:“這是學校!是學習的地方!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把學校放在眼裏?要是解決不了你們的矛盾就全部給我回家解決!什麽時候解決了什麽時候再上學!”
班主任立刻給兩個人的家長再次打了一遍電話,言辭激烈的訓斥兩人簡直是無法無天,必須需要停課回家反思,甚至要考慮上報學校進行記過處分,嚴重點就要留校察看。
楊育紅很快就趕來學校,她好聲好語的讓班主任再給揭文一次機會,自己回去一定會好好教育他。但班主任也在氣頭上,甚至揭文作為他平時最看重的學生竟然把老師的話都當作耳旁風更加讓他覺得不可原諒,草草敷衍幾句,還順帶提了一句揭文學生會會長的身份。
楊育紅帶揭文回到家。她罕見的沒有發火,可能是這兩天的突發事件一件接着一件,到現在竟莫名顯得很平靜。
剛關上門楊育紅就讓揭文在桌子旁站好,語氣不溫不火的:“你和陳良傑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架?”
揭文不說話。
楊育紅也猜到了這個反應,“你趁我還在好好對你說話的時候就把該說的說了,你要是想耗着我們就慢慢耗着,耗到你想說為止。”
她坐在沙發上,将揭文的書包拉過來一件一件的翻,想要從他的書包裏找到什麽線索似的,楊育紅從書包內側翻出他的手機,從信息箱裏一條一條的開始看信息。
揭文很想攔下她讓她不要再這樣理所當然的翻看自己的手機。他深吸一口氣,生生把自己這股氣忍了下來,手機裏沒什麽秘密不能看,他和程寧從來不通過手機交流,知道母親在做無用功,他也不想出聲提醒,任她看吧。
冰凍的房間裏只有楊育紅不停按着手機按鍵的輕微聲音,揭文站在一旁,想着剛剛程寧在老師面前用謊言維護自己的樣子,這樣子給了他勇氣。
把程寧拉扯進來是不是正确的呢?這也都怪多事的母親,也怪告訴母親的那些多嘴的同學。事情的後續好像和他想象中的太不一樣,但想到程寧想把原因攬到自己身上,不想讓老師責罰他的樣子,揭文心裏既感動又內疚,這種內疚變成了鎖鏈,緊緊的捆住身子,讓他的心每每想起甜蜜的時候,反而更加沉重的喘不過氣。
母親将手機放在自己左手邊,在沙發上直起身子,将他上下打量一眼,“還不願意說?”
“沒什麽好說的。”揭文眼神看着地板上的花紋。
“好,你不說那就我問你,”楊育紅緊緊盯住他,一只手撐在沙發上,“那個叫程寧的女生講的是不是真的?我不問你們關系怎麽樣,你就說是不是她讓你幫他解決麻煩?”
提到程寧揭文就更不願意回答了,他怕他如果在這裏回答,言語不當反而将程寧牽扯的更深。
“你覺得你不回答就可以逃過一劫?揭文,我對你簡直失望透頂!”楊育紅突然被他這樣的沉默刺激中了怒火的開關鍵,兩手在空中像是在指揮樂隊一般的上下飛舞,“你有沒有考慮到你的前途!有沒有考慮過我為你這麽多的辛苦付出!你一次打架就可能把這些努力全部毀滅掉你知道嗎!再次動手,你是不是想讓班主任把你扭送到教務處你就甘心?”
一天沒吃飯,楊育紅說完一段話,在原地順氣都要順半天。“你不說,我也會弄清楚。到時候別又來後悔一開始為什麽不說。”母親既像是威脅,又像是發出了最後通牒。
“既然你沒什麽好說的,你就回房間去反思去,手機,mp4都收我這裏,反思好了、願意說了再拿回去,我明天去找程寧父母再聊聊。”楊育紅一手将手機放在桌面上,一手把他的書包遞給他。
原本揭文以為事情暫告一段落,聽到最後一句話心都被重重錘了一拳,質問的話沒經過大腦就忍不住從嘴巴裏跳出來:“你去找程寧父母幹什麽?”
“找他們聊聊這件事對幾個學生的影響,給給他們以後要是程寧再遇到這種事的建議,”母親的雙眉同時向上一揚。
“根本就不關程寧任何事情你去找他父母幹什麽?”揭文的臉都不自覺的皺在了一起,母親的頑固和莫名其妙讓他十分不理解,“我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做這種打擾別人的事情?”
“是我去拜訪,又不是你,找和你熟知的同學父母聊一聊天了解一下很奇怪?”
“關鍵是不關他們的事!”揭文想起程寧父親那天對程寧說的話,以及因為被耽誤半天而十分不耐煩的神情,如果母親又去找程寧父親,揭文不知道這又會對程寧造成什麽影響。
母親他是知道的,她最喜歡站在高處指導別人,言語之下總是充滿着最深的不屑與偏見,揭文想到程寧父親一身陳舊的工裝,母親不可能是真正想要去拜訪他的。
母親緊接着便說到:“好,我本來就是計劃去找那個女生了解你們之間的具體情況。”
揭文與母親對視的那一瞬間,他一下子就看清楚了她眼神中透露出的真實目的,也聽清了她話語下的潛在試探與懷疑。
她早就在懷疑程寧與自己的關系了。
那又何必兜兜轉轉的試探,一開始就直接問自己不好嗎?揭文輕蔑的偏開了頭,他本可以就這樣轉身不屑一顧的回自己的房間,但就是程寧兩個字讓他遲遲邁不開腳步,他并不如他表面表現的這麽輕蔑不屑。
他潛在的在害怕。害怕母親真的去找程寧,害怕母親對程寧又說什麽,害怕母親用表面的微笑說出最傷人的話語去刺激程寧。
“你想知道為什麽打架的原因我告訴你不就行了嗎?何必要這麽大費周章?”揭文站在原地沒動。
“你說。”
“我就是看他不爽很久了,我早就想打他。”
“揭文!”楊育紅突然身子向前傾,右手用力的拍在木質的桌子上,發出好大的一聲聲響,桌子角向前在地板上滑了一段,“我一直忍着你不要得寸進尺!你自己聽你現在說的話,你還是個班長,是個學生會會長的樣子嗎?”
揭文被她突如其來的呵斥吓了一跳,聽着她繼續訓斥道:“我想聽你自己什麽時候能夠對我實話實說,你自己說我給你了多少機會,你真當我什麽都不知道?你不在老師面前說我可以理解,回到家還跟我打馬虎眼?”
“那你既然都知道了,還在這裏問我幹什麽?”揭文打斷她的話,母親高高在上的樣子讓他厭倦。
“那好,我明天就去問那個女生,問她是不是跟你在早戀,問她是不是因為她的慫恿、你們之間的一些歪七扭八的小情緒讓你竟敢三番兩次的不服從學校規定的打人!”楊育紅的兩只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剛剛拍桌子的手掌心現在開始發紅,那抹紅色一直快要延續到手背上。
“根本就不關她的事!我打人就是我一個人來承擔!”
楊育紅語氣突然放緩了,“也就是你承認你們在早戀了?”她慢慢地一字一句的問。
“我……”這個話題的突然的轉變讓揭文一時的語塞了,她是怎麽得到的這個結論,而自己現在應該否認嗎?
僅僅是揭文突然的這一瞬間的語塞讓楊育紅更加确定了想法,她重新掌握了話語權,“把你的書包拿回去,沒交的電子産品全部交給我,現在就回你的房間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