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躁動
散朝後,太子遇上了齊王,他冷冷地瞧着笑得很是隐晦的齊王,道:「你以為這樣就能動了本宮的位子?」
齊王的笑容隐去,故作不知:「皇兄在說什麽?臣弟聽得不是很明白。」
「這筆帳,本宮遲早跟你清算!」太子放下狠話,又瞪了站在齊王身邊的張宋威一眼然後甩袖離去。
站在遠處的原烨與衆臣見到這一幕,雖不知他們說了什麽,但是有人指着張宋威道:「這張侍郎以前對太子殿下是多忠心吶,這麽快便轉投齊王殿下門下,若說他早前沒有異心,誰也不信。」
「聽說在出事前,張侍郎便已經與齊王殿下相交甚密了。」
「若非子輩們的事情,或許張侍郎也不會徹底跟太子殿下翻臉呢!」
「咳咳。」一位老侍郎咳嗽了一下,衆人紛紛看向他,只見他用眼神指了指一直沉默不語的原烨。
原烨以前便是齊王的人,雖沒有明顯的證據,但是原烨以前為齊王做的事,齊王為原烨争取的高位,這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如今原烨與齊王翻了臉,他們說張宋威,這不是有指桑罵槐之嫌嗎?!
一時之間,衆人都閉口不言了,而氣氛也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大家都是皇上的臣子,都是為皇上為朝廷為民辦事的。」原烨開口算是給了自己一個臺階又給了別人一絲面子。
「原尚書說的是。」衆人順着他的臺階而下了。
此事傳到皇帝的耳中,他冷笑了一下:「朕的臣子,都已經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各奉其主了?」
劉效知這話的威力,如一枚釘,足以将太子和齊王釘在了謀逆的柱子上。皇帝已經心生猜忌和嫉妒,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父子相殘、兄弟阋牆之事怕是避無可避的。
這時,門監來禀:「皇上,梁王殿下與趙王殿下求見。」
自上次與太子争奪藥材之事後,梁王與趙王便偃旗息鼓了,趙王倒是破罐子破摔,往皇帝的跟前跑得殷勤多了。今日倆人一起過來,皇帝覺得甚是有趣,便讓他們進來。
梁王與趙王行了禮後,皇帝與他們聊了會兒家常,才問道:「今日你們怎麽一起過來了?」
梁王跟趙王相視一笑,梁王回道:「兒跟六弟近日來編撰了一本書,想呈上來給父皇過目,好給兒子們指點哪兒有不足之處。」
皇帝一聽,心情稍愉悅:「你們兩兄弟一起編撰的?呈上來給我看看!」
劉效連忙過去将趙王呈上來的一本藍皮裝訂好的書籍接下來遞到皇帝手中,皇帝翻閱了一下,眼中都是笑意。梁王一邊解釋道:「這是兒子們走遍了京畿一帶,向百姓們請教、查實後下筆寫的,共收錄了包括耕種、造紙、紡織等五十多種技術在內……」
皇帝就裏面的內容向他們提問了一下他們,見他們都能答辯流暢,便知是他們下了功夫的,而且他們能齊心協力一起完成這本書,實在是令他寬慰。他看了一下書面頁,問道:「怎麽沒有書名?」
「兒子們才疏學淺,不知該以何名來定論,所以想請父皇賜名。」
才疏學淺還能寫出這本書?皇帝知道他們在說違心話,但仍然哈哈一笑,拿起毛筆在書面頁上寫下了四個字——濟民圖志。
濟民,助百姓也。故而皇帝這四個字意在讓它能廣而推之,普及萬民。
皇帝又拉着他們聊了許久,還罕見地讓他們留下來一同用膳。倆人除了家宴已經很久沒如此被皇帝重視了,心中喜悅不已,但面上卻也能掩飾得住。
劉效在旁看得清楚,皇帝在為太子與齊王相互争權奪利之時,梁王跟趙王卻能齊心協力、兄友弟恭、不拉幫結派、不黨争。兄弟倆做的事情又是便民利民的事情,說明他們時時刻刻都把心思放在了百姓中,跟太子、齊王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讓皇帝省心又讓他歡喜和欣慰。
離了宮,梁王與趙王便命人将這本被皇帝賜了名的書拿去刻印,并準備讓他們的名字被更多的人所知道。
皇帝樂呵過來了,忽然問劉效:「沒人幫他們嗎?」要知道太子、齊王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人為他們出謀劃策,編撰書籍這種事情自然也會有人代勞。可梁王跟趙王雖然不可能真的憑一己之力完成,總會有人幫忙查缺補漏的,但是在皇帝的眼裏,那都不算什麽。
劉效明白皇帝的意思,他仔細回憶了一下書上的內容,忽然想起了那字跡分明就是原竟的!皇帝對原竟的字跡該是很清楚的才是,怎麽此時會糊塗了?不,或許是皇帝看出來了,他只是在假裝不知道?!
可是原竟為何會如此大意親自下筆而讓人看出了破綻來?
「這個小子……」皇帝忽然一聲笑,笑容中帶着一絲無奈又帶着一絲涼寒。
「皇上?」劉效假裝聽不懂皇帝的話,畢竟聰明人哪怕猜到了皇帝的心思也不該明說出來。
「朕的四個能擔重任的兒子都跟她脫不了關系,你說她到底要做些什麽呢?」
「皇上說的是誰呢?」劉效問道。
皇帝笑了笑,又因心肺的不舒适而猛地咳嗽了起來。劉效連忙替他撫背,又讓人端藥來。皇帝緩過勁來了,才自答道:「若不是想左右逢源,便是別有用心。」
原竟在國子監訓導生徒時突然打了一個噴嚏,衆多生徒想笑話她,可又礙于身份而不能笑。他們憋着笑的模樣落在原竟的眼裏,她瞪了他們一眼,道:「可還想歲考業成?」
一年一次的歲考若是被原竟判為不通,那他們這些年來在國子監所學就算是白費了。衆生徒皆笑不出來了,紛紛正襟危坐,認真聽訓導。
散值後,原竟正要回府,卻見梁王府的右長史親自帶着請貼來找她與駱棋琅等人參加兩位王爺将要舉辦的《濟民圖志》問世的文會。邀請的除了他們,還有各才華出衆以及頗具聲望之人,可只有他們是讓右長史親自送來的。
右長史懇切地希望他們都能到場,駱棋琅便覺得奇怪:若說兩位王爺的目标是得到皇帝的青睐那就請原竟便好了,他們駱家可是低調了許多的,怎麽也會如此被兩位王爺看重?
「這兩位也忍不住要出手了嗎?」駱棋琅低聲道,也只有站在他身邊的原竟聽得清楚。
「駱司業要參加?」原竟問道。
「祖母要過六十大壽,怕是到不了的。」駱棋琅說道,打算改日親自上門退還請貼免得讓兩位王爺覺得他輕視他們。
「老夫人要過大壽,棋琅怎的不早些說,我好備好賀禮。現在備也還來得及,不知老夫人喜歡什麽呢?」原竟自來熟了起來。
駱棋琅瞥了她一眼,道:「祖母雖大壽,可也不打算大肆操辦,并不打算宴請外人。」
原竟只當沒聽見,兀自地琢磨着送些什麽好。
梁王與趙王辦文會所邀請的人也有太子與齊王門下的才子,太子一聽兩個現在有膽子跟自己作對的弟弟要辦什麽文會,登時便氣呼呼地下令:「都不許過去,我看他們還辦什麽文會!」
馮應聞言連忙道:「殿下又忘了皇上最不喜什麽了嗎?」
「父皇最不喜看見我們兄弟阋牆。」太子撇撇嘴,認命一般,「去,你們不僅要去,本宮也會去!本宮倒要看看他們編出了什麽書這麽值得大肆宣揚的。」
梁王、趙王所邀請之人甚多,在京城引起了一陣小轟動。而早在皇帝為《濟民圖志》賜名後,兩位王爺便命人印拓了出來,不少書齋都有販賣的。
許多人都是沖着他們的身份去買的,可看了之後不少秀才、舉人對此書的內容都有些不以為然:「士農工商,怎麽兩位王爺不出文章詩賦,怎的去編撰這些不入流的東西了?」
「這文章辭賦比兩位王爺寫得好的大有人在,兩位王爺怕是不想丢這個人。」
「既然是編撰的這些不入流的東西,怎的還請了衆多才子、儒學大師去呢?」
「不這樣,怎麽敲響名堂,怎麽能得到注意?」
這時候,又有與衆不同的聲音出來,道:「既然你們認為這書的內容不入流,那是否說明去參加文會的都是不入流的人?」
「我們可沒這麽說!」這帽子扣得夠大的,一不小心傳到了這些大師的耳裏,他們的仕途可就毀了。這些人紛紛辯解。
「可你們剛才也把梁王殿下與趙王殿下說了進去。」
「胡說八道,我們什麽都沒說!」急切地辯解完就趕緊跑了。
這小小的鬧劇只是這些日子以來發生在京城一隅的一小節而已,這非議的人多了,梁王和趙王的心情也毀了不少,忍不住向來推辭邀請的原竟大吐苦水。
「那些人一定是他們的人,為的就是讓我們辦不成文會,實在是氣煞我也!」趙王道,只需動動腦子便能知道這些人定然是太子或齊王的人。
原竟笑了笑,寬慰他們道:「雖說士農工商,士在前,可農工商可是占了大多數的。而且有皇上的支持,二位殿下還怕文會會辦不下去嗎?」
梁王微微一笑,道:「這個我們也有所考慮,所以那些所謂的才子來不來倒是無關緊要,我們要的已經得到了。」
他們要的便是世人能知道他們。能引起一番熱議,說明他們已經達到了初步的目的。
趙王想到這兒也舒心地笑了,他忽然道:「原二郎你不來這可就太可惜了。」
梁王替原竟作答:「文會而已,哪裏夠駱老夫人的大壽重要呢!」
「五哥,你怎麽知道原二郎是要去參加駱老夫人的大壽?」趙王問道。
「駱司業也推辭了我的請帖。」
趙王恍然大悟,旋即向原竟投以暧昧的眼神:「那還是大壽重要。」
原竟不知道他們亂想了些什麽,從王府離開後,她又去置辦了給駱老夫人的賀禮。回到府中,駱府的請貼也送了過來——盡管駱棋琅不願意宴請原竟,可礙于老人有命,他也只能遵從。
駱老夫人的大壽不同于駱老翰林的大壽,他們所請之人大多數都是些交往甚密的友人,駱老夫人也放了話讓駱棋琅跟駱棋嬌把跟他們關系好的朋友也請過來,就當是自家人吃些酒罷了。
所以原竟收到請帖的同時,南蓮也收到了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