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掣肘
殺氣的逼近令原竟警惕,她一扭頭便見人群中沖出一個身穿布衣卻蒙着面的殺手朝她殺來。因衣擺被岳賢良的夫人抓着,她躲避不及,眼看那刀要落到自己的身上了,麥然眼疾手快割開了原竟的衣袍,推了她一把。她連連退後了好幾步直到撞上了牆面她才穩住身形。
「铛」的一聲,麥然擋下了那殺手的刀,「少爺小心。」
只是殺手并非只有一人,在人群逃亂之時,四周跳出了多個一樣打扮的殺手來,且有直取原竟的性命之勢。麥然三兩下便解決了第一個殺手,又去挑開那離原竟十分近的刀,喊了一句:「少爺快走!」
原竟還算是冷靜,畢竟在前世都上過斷頭臺,也親身體驗過死亡,此刻她不慌不忙地躲過了迎面而來的刀。她看見那對被混亂的現場吓懵了的母子,而那孩子眼看着便要被混亂的人群踩到,她剛要過去扶他,便又有殺手殺來。
麥然踢開了原竟身邊的殺手,為原竟開路,并再度對原竟說:「走!」
岳夫人回過神來抱住了自己的孩子,而原竟想她就算不怕死也不能白白去送死啊,于是便由着麥然替她開路。
因擔心還有埋伏,麥然也不敢讓原竟自個離開,便拿出一個竹筒,并且朝天發了一個信號。那些人見麥然尋幫手便不敢拼盡全力去追了,只有一個人低聲冷喝:「趁着救兵還沒來,殺了原竟!」
就在這時,一隊官兵出現在了他們面前,而騎在馬背上的人下令道:「快保護原大人!」
一部分衛兵将原竟重重保護了起來,餘下的衛兵則與那些殺手展開了一場厮殺。騎在馬背上的人見到原竟便從馬背上下來,并遞上了一條手帕給原竟:「原大人受驚了!」
原竟睨了他一眼,看見了他嘴角不易察覺的笑,便明白他以為自己被吓得汗流浃背需要用手帕擦汗。
接過那條手帕擦了擦手,臉色有些難看,原竟裝作沒見到,問:「你在哪處做事?」
「下官是東宮的儀衛正。」
「哦?」原竟眉毛一挑,「太子殿下的貼身掌刀侍衛怎會在此?」太子身邊有一支貼身的掌刀侍衛,除了太子以太子的身份出巡或辦事才會有禦林軍保護,否則私底下都是這支掌刀的侍衛衛兵保護的。
那人說:「太子殿下微服出巡,正巧聽說有人刺殺原大人,便命下官帶着人馬趕了過來,幸好下官等來得及時,而原大人并無大礙。」
這不動聲色地便把原竟安然無恙的功勞歸到自己的身上,也是無恥了些。
「嗯,真是巧。」原竟把手帕還給他,道,「既然太子殿下救了本官一命,本官不過去道謝一番怎行?還請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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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笑道:「自然,原大人請!」
似乎是料定原竟會過來,太子在一家常去的酒樓等着她,雖然太子在,但是酒樓的生意也還是照舊,不過二樓以上都有重兵把守,尋常百姓也是進去不得罷了。
這又哪裏是微服私訪了?原竟暗想。
太子瞧見原竟,臉上露出了笑容:「原侍讀,本宮可算是把你等來了!」
「下官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的侍從将酒菜端上來,太子道:「原侍讀虎口脫險,當飲一杯定驚茶。不過這兒是酒樓,喝茶也未免不入流了些,還是以酒代茶與本宮小酌幾杯如何?」
「太子殿下有此雅興,下官自當奉陪。」
太子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然後露出很陶醉的表情,良久,他才驚訝道:「哎呀,瞧本宮,都忘了讓原侍讀落座了!原侍讀快請坐!」
原竟笑了笑,不介意他故意給她下馬威的模樣,在一旁坐下。太子親自為她倒了一杯酒,然後說:「本宮一直想與原侍讀小酌幾杯,奈何總是沒有機會,如今也是有緣。」
「今日太子殿下救了下官,倒不如這一頓讓下官請,雖然難報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但是也讓下官聊表心意?」原竟道。
「哎,豈能讓原侍讀請客呢?原侍讀若要報恩,倒還有別的法子的。」太子笑眯眯地說道。
酒杯送到嘴邊,原竟借着酒杯的阻擋,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旋即喝了一杯酒便道:「自然。不知太子殿下想讓下官如何報恩呢?」
太子笑容一凝,嘴角一抽,他自然是希望原竟能因受他的恩,一直為他所牽制的,可原竟的意思分明便是:你救我一命,我替你辦一件事,從此兩不相欠!
「這人好生厚臉皮!」太子暗罵,殊不知在原竟心中,他也差不多。
跟原竟讨價還價似乎會暴露自己的目的,太子也只能照着原竟的意思來了:「原侍讀可知父皇為何讓你幫本宮負責建造避暑山莊?」
誰都知道是為了監督太子是否将銀兩或物料挪作它用,哪怕皇帝因太子獻藥而龍顏大悅。但是事關避暑山莊,皇帝也不敢兒戲,他可不希望自己在避暑山莊住着,房梁突然坍塌。
「因為下官乃工部尚書之子,與工部有不解之緣。所以就讓下官去看看,将來編修國典、國史甚至是各宗祀的記錄,也好更加盡職!」原竟重複着皇帝的話。
太子再度暗罵她厚顏無恥還耍滑頭,但是臉上依舊笑着:「自然,不過這建造之事,想必原侍讀看過奉天閣建造的相關記錄與文書,是該知道,這記錄之事自有人去做。原侍讀公務繁忙,還得去避暑山莊,怕是會太過勞累了,不妨在翰林院,等避暑山莊建成後送回來的記錄與文書便好了。」
「太子殿下三番四次勸阻下官前往避暑山莊,是否……」原竟的一雙銳眼看着太子,太子心裏一陣虛,心裏想的竟然是他剛才就不該安排人救她,而是把她除掉才是!
「既然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那下官自然會照辦。」原竟忽而笑道。
原竟被刺殺的消息傳到原府的時候原烨一驚,旋即太子碰巧救了她的消息又傳到了耳邊,他按了按眉頭,覺得此事并不簡單。
等原竟回府,他便詢問了此事,這回原竟沒有明說,他都猜得到又是太子在搞鬼。怕不是原竟要去監督避暑山莊,而太子怕自己偷挪了銀兩和物資作為它用被原竟發現,便設計了這麽一出,好讓原竟欠下他的恩情,而不得不聽他的吩咐來辦事。
「那你要向皇上請辭嗎?」原烨問道。
「我若向皇上請辭,那皇上問起來為何,我該怎麽解釋?」
原烨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去向皇帝請旨:「工部四司的著作多有遺漏之處,請皇上派人來編修……」大意為工部裏頭的書籍,有許多地方都有缺漏,而修正這些書籍還需專業的人來幫忙。翰林院有國之各種典籍,又有學識過人之輩,所以請他們來編修正好合适。
皇帝摸了摸胡子,知道他的小心思,怕不是有意将原竟往工部栽培。權衡監督避暑山莊與修補工部的各種書籍之間的輕重,他便同意了,而監督避暑山莊之事他也未曾再提。
太子松了一口氣,把膽子又放回了肚子裏頭。
沒過兩日,皇帝召見原竟侍讀之時,問及她被行刺的事情,原竟道:「那些刺客死的死,傷的都逃了,至今也未曾查出什麽來。」
「這衙門是怎麽辦事的,怎麽還未查出線索?!」皇帝不悅。
「這也怪不得衙門,畢竟他們趕到之時,刺客都逃走了。而且這些刺客穿着樸素,一躲進人群中,便跟常人一樣了,很懂得掩人耳目。」原竟道,又轉了個話題,「不過說到這衙門,臣倒是聽說了一件趣事。」
「哦?有何趣事?」皇帝問。
「臣七日前路過坊市的一家藥材鋪,發現那掌櫃的與看病的人起了争執,打聽之下才得知,這藥材鋪的藥材限制每個人的抓藥量。可那點量,根本就不足以治好一個病人的病。」
「為何不去別家抓藥?」皇帝琢磨原竟還會有後話。
「因為京城上下,不僅僅是這一家藥材鋪如此,是所有的藥材鋪,包括那醫館,皆如此!」
皇帝擰眉:「你且繼續往下說。」
「臣問那掌櫃,為何如此?掌櫃回答,因衙門下了命令,不許他們把藥材随意給人買了去。臣又問,可有衙門的文書?那掌櫃稱,并無。臣便奇怪了,既然無文書,口說無憑的,誰信呢?那掌櫃便說,是那京師的知府将他們請了去,親自叮咛他們這般辦的。」
皇帝的臉色很不好:「豈有此理,這知府的口頭之言就能當文書使了?誰給他的權力?!」
「臣也奇怪,便道,既然沒有文書,那只管按往常來營生。」
皇帝點了點頭,原竟又道:「不料,五日前,那藥材鋪的掌櫃便被衙門抓了去,說他配藥的劑量有問題,致使喝了藥的病人中了毒,病情加重了。」
「哦?」
「這辦案之事衙門是能手,臣想,也總不該因那掌櫃違背了知府的命令便故意陷害那掌櫃吧!」
原竟這話說得巧妙,狀似把這兩件事情撇清,但實際是把這兩件事牽扯到了一塊。果然,皇帝聞言,命劉效道:「去查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劉效領命下去,自然會吩咐人手查此事,皇帝又道:「你還沒說為何每家藥材鋪都不許照常營生。」
原竟知道是為何,但是她偏偏不說,裝糊塗:「這個臣也不清楚,畢竟那掌櫃都不知,臣也不便多管閑事,便沒去查了。」
皇帝笑了笑,打發她離去了。
一日後,皇帝将一份彈劾的奏折扔在了太子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