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翻牆
炎炎夏日,而久未下雨,京城內外就像一個大蒸籠,工部派發出去的冰很快便被各家用完,紛紛喊着要冰塊。
原烨可沒那麽多功夫處理這事,而皇帝見狀,便對原烨道:「既然如此,愛卿可找原家二郎來幫忙。原家二郎才思敏捷,機警聰慧,相信能有辦法妥善解決此事的。」
朝堂上下各門各部,公務繁忙的時候相互借調一些人過去幫忙也是常有的事情,不過原竟這次不算借調,最多算是加班。
不過也好在她在翰林院沒什麽要事,關于國史編撰等事大部分都交由狀元、榜眼以及上面的學士去負責,原竟得了空便去工部轉悠,想辦法解決這冰少需多的問題。
原竟的爹是工部的頭兒,她在工部自然就受歡迎多了。受歡迎,除了是別人對她和顏悅色、阿谀奉承之外,還免不了會給她獻一些禮物。
前吏部文選清吏司的郎中,張宋威的小舅子便是因貪污受賄而被懲處的,朝中逢年過節時百官之間才會互相走動,送些禮給上司,讨些人情。可眼下也不是逢年過節時,他們這樣會不會太明目張膽了?原烨的心腹都替原竟擔心。
本以為原竟會高風亮節,可卻是出人意料地收了一些對她而言有用卻并不值錢的,這樣送了禮的人歡喜,原竟也高興。
「侍讀大人,萬一這事被有心人利用上奏給皇上,這……」說話的是安知魚,他自認為自己已經是原烨的一派,自然該為原竟多想一些。
「唔,若是收人一支毛筆,一方墨也算得上過錯,那我便承了吧!」原竟笑道。
筆是好筆,墨是好墨,衆人都知道,但是文房四寶還真的不在禦史彈劾貪污的名單之中,誰能說原竟什麽呢?
特別是皇帝時常召原竟進宮去,皇帝指點原竟的書畫,讓人産生一種錯覺,仿佛這倆人是什麽志同道合的友人。
皇帝與原竟是不是志同道合的友人,衆人不知,他們只知道,原家二郎正以讓他們感到害怕的速度向皇帝靠攏,把他們遠遠地甩在身後。
為此太子跟原竟在長安街偶遇了,齊王跟原竟在白虎街偶遇了,甚至在前世讓原竟沒怎麽留意的梁王、趙王都跟她偶遇了。
皇帝的子女也不算少,然而才能最為出衆的,又或者說最不低調的便是這四位。前世齊王有原烨的幫忙,強勢碾壓了梁王跟趙王,使得他們都沒有發揮自己的能力的機會。
後來皇帝突然暴斃,齊王穩定帝位後就開始朝這兩個兄弟下手了,不過要朝他們下手有些困難。
梁王性子內斂,處事不張揚,但是心思深沉。齊王當皇帝後處事更是謹小慎微,讓人抓不到任何把柄。然而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齊王和原烨配合,演了一出昏君和奸臣的戲碼,讓原烨網織罪名,還沒一一查實便處死了他。當然,最後罪名都是原家擔了。
Advertisement
趙王心思不深,但也是個聰明的,然而他有個致命的弱點便是太急了。見梁王出事,他知道下一個必定是自己,于是決定揭竿而起。這樣一來正中下懷,謀反事還沒成就被抓了處死,而他也才明白,齊王是故意殺了梁王,讓他着急的。本來就沒什麽把柄給人拿捏的,這下子是自尋死路了。
梁王跟趙王若說在朝中沒有黨羽,誰也不信,但是他們的聰明之處便是交往的時候很謹慎。
在皇帝寵愛太子的時候,他們不會公然跟太子作對,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這一點是皇帝喜歡他們甚于齊王的。
到如今皇帝有些許厭煩太子了,從太子負責的避暑山莊遲遲未能再起建就能看出。梁王和趙王雖仍然是敬愛兄長的模樣,但是心裏都打起了小九九。
既然齊王放棄了原烨這一個幫手,那他們為什麽不能去争取?于是偶遇原竟的時候便會拿出文房四寶來:「原家二郎,這是本王意外得到的洮河硯臺……」
原竟收到的文房四寶可以拿去開一間店鋪賣了。
原鹿氏每每看見有人登門拜訪,找的不是原烨就是原竟,她的心裏就是羨慕嫉妒。再看看來找原勵的,不是找他喝花酒的,就是來求他在原烨的面前為自己謀一官半職的。
她氣得直咬牙,找到了悶悶不樂的原勵,第一次出手打他,然而也沒多大力氣:「你還不好好表現,這樣下去,大家的眼裏哪裏還有你這麽個嫡子?!」
「娘,我能有什麽辦法?爹都不待見我!」原勵郁悶道,平遙還沒拿下,好不容易因最近南蓮不在,他得以脫身去溫香樓流連忘返,可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的風頭被原竟奪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原竟的身上,他又不能靠近皇帝,能有什麽辦法?
「你呀!」原鹿氏戳他的額頭,也有些無奈。
說起來上天是不公的,她正值青春貌美便嫁給了世家公子原烨,原烨對她雖談不上有多好,可是也相敬如賓。她知道原烨的心裏一直都有一個人,只是那個人沒法跟原烨在一起。
只是後來,那個一直令原烨念念不忘的女人出現後,原烨則像變了一個人,把所有的感情和寵愛都給了她以及那個庶出的兒子。
她怨過,也恨過,然而那個女人最終還是離原烨而去。她正要宣告自己的勝利之時,卻發現原烨對她再也不如從前,就連對待兩個孩子,也慢慢地不同了。
她沒辦法,丈夫不愛自己,那她只能靠着兒子了。可是上天對她似乎特別不公,她的兒子有什麽不好呢,原烨要這麽區別對待?就因為那個庶出的是那個女人生的,所以就以所應當的能夠被他放在心尖上?
她已經盡自己的所能來告訴那個庶子,她是這個家中最多餘的,可是她卻像是一只蟑螂,怎麽打都打不死,還讓她崛起了……
原烨又何嘗不知自己對不住原鹿氏,但是他也知道原鹿氏是鑽牛角尖了,所作所為都偏離了當年大家閨秀的軌跡,把長子的不争氣歸結為自己對庶子的偏愛。他們年少的時候,他哪一次不是平等得對待他們的?
只是原竟沒有娘親在身邊,會比原勵更為早慧和懂事,沒有人寵溺她,所以她更加克己。反倒是原鹿氏心裏有刺,覺得原烨對原勵就是不好,所以她才加倍地對原勵好。
原烨對原勵再失望也未曾放棄過他,若真的不疼他,那他連管他的心思都沒了。
原鹿氏母子嫉妒原竟如今的地位,他可以理解,所以拿出雞毛撣子追着原勵打了一圈,直到原勵嗷嗷求饒,才道:「不孝子,都這麽多日了你也不去把郡主請回來,你是打算繼續讓郡主心灰意冷,讓人看你的笑話嗎?還不趕緊去把郡主請回來!」
郡主是個有手段也有能力的,如果她能幫助原勵,原勵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原勵着實是怕了這雞毛撣子,也不敢含糊,立刻命人備馬去了公主府。但是意料之中的,他被擋在了門外。不管他怎麽說服門房都沒有被允許,氣得他破口大罵,引得來來往往的百姓議論紛紛,而他也倍覺丢臉便先行離開了。
原勵前腳剛離開,消息便傳到了公主府內的人耳中。
公主府大堂上,主座上坐着一對中年夫婦,而南蓮一身淺紫色的素衣,恬雅而安靜地坐在左邊的椅子上喝着茶。
中年男人的臉龐棱角分明,隽秀十分,只是兩撇胡子和下巴一撮山羊胡子讓他稍顯平庸。南驸馬皺着眉頭,低聲嘆了句:「如此沒耐心,難成大事。」
「蓮兒,你選的男人就是這般?」中年婦人卻是嚴肅地問道。她容貌端莊,發髻梳得一絲不茍,眼神深邃,和男人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卻是南蓮的親生娘親程雅公主。
南蓮絲毫不為他們的話所動,反而扯起一抹笑容,道:「今日的茶不錯,但是卻還不是最好喝的。」
「蓮兒!當初你心意的是那原竟,可原烨與原竟都無意。我們想着原竟也實在是年紀輕了些,你還可再等一等,可為何要委屈自己嫁給原勵?」南驸馬不滿她的轉移話題。
「爹,原竟年紀是輕,可女兒的年紀不輕了。」南蓮風輕雲淡。
「這——」南驸馬語塞,但卻依舊不滿地盯着她。
南蓮被他們注視着,只好說道:「爹,娘,我相信她能堅持下去的。」
倆人自然不知道南蓮所指的「她」是誰,只是南蓮被原勵如此對待都不傷心難過,他們又何必庸人自擾。
程雅公主忽而想起了一些事情,問道:「蓮兒,小嬌好些了嗎?」
南蓮端着茶杯的手一滞,南驸馬說道:「蓮兒自從嫁到原家也是鮮少出門,如今回了家好幾日了也未曾與人有聯系,問了也是白問。」
「小嬌這孩子以前總是跟你親近一些,自從落了水,便養在深閨裏我們也不好再讓她過來徒惹奔波事兒,還是過幾日你去看看她吧!」程雅公主對南蓮道。
「好……」
夜幕降臨,整座公主府都點上了燈,相較于尋常人家,這兒連角落都是亮的。到了亥時末,燈芯慢慢地被掐斷,公主府這才漸漸地暗了下來。
公主驸馬夫婦進入了夢鄉,府內的下人也都做完自己手裏的事情回去歇息了。慢慢地公主府便靜了下來,只偶爾能聽到蟲鳴的聲音。
公主府一隅,低矮的牆頭上,兩個黑影聳動着。其中一個身修七尺有餘的黑衣人站在牆角下面,将另一個蒙面的黑衣人送上了牆頭。待蒙面黑衣人跳下去後,他再縱身一躍翻過那面比他們還要高的牆。
這時,黑衣人喚了一聲:「二少爺——」聲音即暴露了他是麥然的事實。
「噓!」蒙面黑衣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赫然便是原竟。
原竟摸出一張羊皮卷,上面是一幅地圖,而仔細一瞧卻正是公主府的布局格式圖:「你跟我說這裏離東廂最近,可是卻還得翻過兩道門庭。」
「這裏的圍牆最矮,而且過去東廂最穩妥。」麥然回答。
沉默了一會兒也沒了說話聲,倆人都悄悄地向東廂潛行,麥然的身手敏捷倒是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奈何原竟只會一些花拳繡腿的功夫,遇到巡邏的隊伍他們便只能藏于樹上或者盆栽後面。
原竟的身手嚴重拖了後腿,她差點被人發現而被麥然藏到了橋底下的亂石堆裏,只是這一次她的夜行衣都濕透了。
過了半個時辰,倆人終于到了目的地,這裏的燈火還沒滅,似乎特意留了一盞燈給人看清楚來這兒的路。
麥然警惕地視察着四周,而原竟則找到了敞開的窗口翻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