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服侍
原府有休沐日一家人得一起用膳的慣例,由于原勵跟南蓮這麽一鬧,飯桌上也沒見原勵的身影。原鹿氏吃着飯,卻不肯安分,而是用怨恨和埋怨的眼神看着原竟。
給原勵送飯過去的丫鬟端着飯菜回來了,原鹿氏着急道:「怎麽給端回來了,大少爺沒吃?」
「大少爺不肯吃。」
「老爺,你說你非得罵他,他如今不肯用膳了!」原鹿氏急道。她的餘光一掃,看見原竟事不關己一樣地用膳,怨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從中挑撥導致勵兒和郡主不和,他們又豈會如此?現在你還好意思端坐在這裏吃飯?!」
「哐當」的一聲,原烨将那價值不菲的銀碗和銀筷子往桌面一拍,斥道:「他不吃那是他的事,沒人會求他,既然他不吃,那就讓廚房不要給他留吃的!」又指着原鹿氏,「你,給我坐回去,不準理他!」
「老爺,那可是你的兒子!」原鹿氏失聲道。
「我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兒子!」原烨一時氣糊塗了,忘了他的确只有一個兒子了,可是這話聽在原鹿氏的耳中便是極大的誤解了。
原鹿氏認為這話無疑是在為原竟當家做主而提前準備着,頓時,她對原竟又滿心的埋怨。都說子憑母貴,但是這個沒有娘的庶子也能富貴,這不合理!
原竟就這麽默默地在這詭異的氣氛中吃完了晚膳,旋即拿着吹虞奉南蓮的命令給她的藥往靜心苑踱步而去。
這藥叫迷.魂香,按吹虞的說法便是在江湖中,一些采花大盜常用的藥粉。添加少量則能使人渾身燥熱,遏制不住心底的那抹渴望。多量的話,用了藥的人短時間之內甚至會神志不清,意識紊亂,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
「給我做什麽?」原竟問道。
「郡主說,你會用得着的。」吹虞道。
原竟忽然便想到了一些旖旎的畫面,不過她也清楚郡主給她絕不是用在她們之間的情.事上的。突然想起平遙說今夜想服侍她,她将這兩件事聯系起來忽然便有了一絲明悟,可是又更加困惑:「郡主是怎麽知道我會用得着的?」
吹虞在原竟的臉上看出了不悅,她分明是不喜歡有人在暗中掌握她的一切。
「二少爺向麥然打聽有沒有能讓人昏迷然後醒來後會感覺渾身都不舒服的藥,正巧被我聽見了而已。」
原竟沉思了一會兒,在平遙那麽主動的時候她就知道平遙一定有事瞞着她,可惜她一直都以為把平遙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能控制住她,卻忘了安排人在她身邊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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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唯今之計也只能讓平遙如願,再來看看她想做什麽。可是擺在原竟面前的一大難題便是如何在不碰平遙的情況下讓後者以為目的達到了,為此她只能找些歪門邪道的手段。關于這些,或許身為影月樓的麥然和花蕊會有所耳聞,但是花蕊俨然不合适,她也只能問麥然。
麥然對于非他職責範圍的事情一貫鮮少言語,原竟咬了咬牙,難不成真的要親自動手才能行得通了?
不過好在在她親自動手之前,還未動身回公主府的吹虞及時地出現了。
原竟摸着那藥粉,饒有興致地問:「我要是給別人用了,郡主樂意?」
「郡主的心思我不清楚,但是二少爺若負了郡主,那我第一個不饒你。」
「那你打算讓我如何?」不讓她碰平遙,又給她迷.魂香,難道讓她找一個男的給平遙?雖說她不愛平遙了,可也不能真的讓人把平遙糟蹋了呀!
吹虞早就料到了原竟會這麽問:「這藥的藥效大就在于此,旁人哪怕什麽都不做,她都不會發現的。」
「這是個什麽緣故?」
吹虞的臉色尴尬了一下:「若二少爺情難自控,又無人……二少爺會怎麽……」
任是磨厚了臉皮的原竟都沉默了片刻,選擇把這話扔到一邊去。她琢磨了一下:「你們是不是當初給大哥用的就是這些,否則你們是怎麽瞞過大哥的呢?」
吹虞瞥了她一眼:「郡主可不會這麽薄情,自然是安排了人給郡馬。」
原竟在平遙的房門外站了許久,直到平遙打開了門,有些意外地道:「竟兒,你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原竟走進去,笑道:「剛用完晚膳,在消食,遙姐姐可用膳了?」
「嗯。」平遙點點頭,把門關上,有些緊張地拉扯着手中的絲帕。
「坐。」原竟道,平遙便在她身邊坐下,倆人聊了一會兒,平遙的心思又飄遠了。忽然,原竟問,「遙姐姐,若有一天,我放下所有歸隐山林,你願意與我一起走嗎?」雖然她不可能真的放下所有,但是她給了平遙另一個選擇。
平遙一怔,歸隐山林與原竟一同歸去?看着原竟俊秀中透着一股陰柔的臉龐,有那麽一刻她是想的,她也想一顆心都挂在原竟的身上。可是她必須拒絕,因為她不能,她的身上還肩負着報仇的大計。她只要想到至親的死,她淪落風塵備受侮辱,她便無法釋懷!
「好好的,為何要歸隐山林呢?」平遙掩飾地問道。
「你不願意嗎?」
平遙道:「并非是不願意,只是竟你年少,而且年紀輕輕便中得探花,還蒙聖恩。可謂是前途似錦,歸隐山林終歸不太合适。」
原竟知道她的答案了,只笑了笑。
她在門外的那一刻猶豫了。她愛過平遙也恨過平遙,恨平遙感情的欺騙和利用,可她也明白平遙的痛苦。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她給了平遙一次放下的機會,也給自己一次放下的機會。
晨起,平遙看着空蕩蕩的床邊,她有一絲恍惚,想不起昨夜發生了什麽。只依稀記得耳邊有人跟她輕聲細語地說着什麽,而她感覺到來自某處的異樣,又看見身下的床褥上似有星星點點的落紅。
「這是真的嗎?」平遙心裏問自己,因為她實在是不記得是怎麽跟原竟歡愛的,而且在原竟抱着她上-床榻的時候,她心底裏騰出來的感覺跟那日與原勵相處時一樣,甚至更加激烈。
「平遙姑娘,你起了嗎?」房門被敲響,傳來一道丫鬟的聲音。
平遙看了自己一眼,身上只穿着肚兜和亵褲,便連忙從地上撿起中衣穿上,然後道:「起了。」
一個眼生的丫鬟推門進來,還端着臉盆,她也不過十四五歲,看起來卻很機靈:「奴婢叫紫花,是二少爺派來伺候姑娘的。」
平遙一個妾侍的身份,在府內的地位也就比丫鬟婢子高一些,所以從來沒有配什麽丫鬟。如今原竟給她指使了一個丫鬟,是否說明原竟對自己上了心呢?
「竟……二少爺呢?」
「二少爺當值去了,天未亮就跟老爺、大少爺一同出府去了。」
平遙這才想起原竟的假期已經結束,是該正式到翰林院報到去了。她的心裏說不上是空落落的還是滿足,只是有些迷亂。
今日是原竟第一天當值,她前世早就熟悉了當值的流程,雖然這回是在翰林院,可也沒什麽不同。
跟前世一副清高的模樣不同,此時的原竟已經調查過了翰林院的同僚們,清楚他們的立場,故而跟他們說話都是各有針對。
衆人對這個空降來的侍讀态度很是暧昧,一方面諱忌原烨的勢力而小心翼翼,一方面又想給她一點下馬威,未免她的氣焰過于嚣張,日後騎到他們的頭上去。
「原侍讀十七了吧?怎麽嘴邊還沒冒青呢?」
這話分明是嘲諷原竟像個小娘兒們,是個男人都該生氣,然而原竟如今有足夠的涵養,只笑了笑:「侍講學士陸大人對下官的關心,下官心領了。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下官身體生下來便孱弱了些,所以有些事情下官也決定不了呀!」
「呵呵。」有人跟着她笑了一下。
這樣暗諷原竟的事情也只是個例,原竟做她的事情,辦妥當了,自然不會有人說她的不是。而且她平常除了做事,便鮮少去聊是非,但是同僚請她去吃酒,她也不完全拒絕。
原烨得知她在翰林院混得也不錯,便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皇帝第一次把原竟召進宮的時候,原烨生怕原竟會出什麽差錯,便叮囑了她許多該注意的事情。可是原竟的表現一點也沒讓他擔心,看着她有條不紊地跟着劉效進禦書房,然後按禮制給皇帝規規矩矩地行禮。
皇帝自上次皇後的生辰見過原竟一面後,也許就沒見過她了,看她穿上這身官服,竟有一絲恍惚:「原家二郎穿上這身衣服,可真是合适得緊吶!」
「承蒙皇上厚愛,賜臣翰林院侍讀,臣惶恐不能勝任。」原竟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皇帝看出她是裝的,可是偏偏裝得能讓他喜歡。
朝堂上下,誰又不裝呢?而要裝得讓他喜歡才是能在朝中立足的根本。
皇帝出了些題來考原竟,而原竟才思敏捷、博聞強記,又通曉時務、熟悉國典,面對皇帝提出的難題,她略加思索,便提筆在紙上落下她的見解。
皇帝的咳嗽聲回蕩在空蕩的禦書房裏,因裏頭置放了不少冰塊,故而炎炎夏日也沒有那麽熱。盡管如此,皇帝也冒出了汗,劉效忙着給他擦汗,他卻要起身走到原竟的身邊去。
原竟的字看得出是刻意練了多年的,而她的字是端正的楷書,但是端正卻不似大多數人的那般拘謹,字裏行間透着一股隽秀,又稍顯沉穩。
皇帝也是個喜愛書法的,年輕時他的字十分大氣,又氣吞山河的氣勢。随着年紀的增長,他在這個皇位上越坐越久,心境變了,字也就變得更加深沉、難以揣測。
他在從原竟的字裏看出了自己的字的一點影子,但是卻遠沒有他的這般深沉和難以揣測。
「這字,練的是誰的字帖?」皇帝突然問。
「啓禀皇上,是一位叫淨客的居士的字帖。臣經過一家書齋,瞧着那字不錯,便買了回去練。」原竟恭敬地回答。
皇帝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來,原烨不明所以,皇帝笑過之後也沒再說什麽,讓原竟繼續寫。寫完後,皇帝點評了一番,又因身子不舒服而遣退了衆人。
出了宮門,原烨瞧左右無人才問道:「淨客居士是何人?」他怎麽不知原竟學的字帖是什麽淨客居士的?
「淨客居士乃皇上早年給自己起的雅號。」原竟道。
皇帝還是皇子的時候,便喜愛字畫,他把自己寫的字、畫的畫以「淨客居士」的名號拿到書肆去,想以此來揚名,可是書法比他好的大有人在,而他的書法也沒好到能自成一家。
皇帝大受打擊,後來又因皇位之争,于是便沒再用過「淨客居士」這個雅號了。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原竟竟然會得到這本字帖,并且以此來練習,也難怪她的字跟他的有些相似,想必是原竟在那基礎上又加了自己的特點上去。
如此,原竟也算是把他這字繼承下來的人了。
「你怎麽知道的?」原烨大驚。
原竟怎麽知道的?前世她在皇帝死後,整理皇帝的內藏庫藏書時,意外發現了皇帝的起居注中提過自己早年的這樁子事。而從皇帝的話中,她發現皇帝還是有些介意自己的字不能發揚廣大的。
于是在重生後,她特意找了這字帖回來,勤加練習。她自己本來的字便不差,前世又熟悉了皇帝的字,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她刻意地去練習,所以沒有九分像,好歹也有七分相似。
說起來,她這便是處心積慮地在拍皇帝的馬屁了吧?
原烨暗暗琢磨,這原竟揣測別人的心思的能力竟然比他強,而且是強太多了!為此自己也不知該欣喜還是該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