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只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着溫素心,覺得這個女子确是不同于普通的深院閨秀,相貌平平卻沉穩大方,低調謙遜。
“王管家,這是素心給七皇子寫的信,專門多謝皇子的賞賜之恩,民女感激不盡。”溫素心把一封信封好,鄭重嚴肅地交給了王管家,稍稍湊前,确認周圍不會有人隔牆有耳,才悄聲說道:“王管家,請一定要親手交到皇子手上。”
既然能派到這個人過來,那麽至少一定是尉遲甫所信任的。
其實也并不能算是什麽特別的東西,只是裏面寫的正是尉遲甫的藥單,和詢問下一次給他看診的時間的信而已。
聯想之前尉遲靈給她的忠告,她也大概猜得出尉遲甫的傷是從何而來的了,這個時候多提防一下也是好的。
王管家何其聰明,頓時也鄭重地收了,出門的時候專門一拜,特意大聲地向溫素心說:“溫四姑娘如此熱心腸,為人謙遜,七皇子也是贊賞有加的!”
“謝管家。”溫素心盈盈一拜,親手拿了一包繡着蘭花的荷包遞給王管家,王管家一感受到了手中的分量,頓時大驚:“姑娘,不必如此……”
“管家,你們也辛苦,這些就分下去當一個茶水吧。”
“可——”
“管家若是執意不收,那素心可不收殷王府這份好意了。”溫素心假裝生氣起來,王管家這才勉強收下,帶着下人離開。
王管家剛踏開步子,紅豆和小琴猛地把她們家的小姐拉進來了屋內,開始拷問!
“小姐!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溫素心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說:“真的什麽都沒有。”
“怎麽可能!昨日,小姐你明明就是去了采藥!而且回來的時候還換了一件衣服!”
“所以,我就是那個時候不小心幫了一下七皇子,然後去換了一身衣服回來。”
雖然,換衣服的并不是尉遲甫讓她換,而是她當時把衣服弄髒了,後來讓許樂天幫她去成衣店随便買了一身回來穿。
小琴還是一臉不相信的樣子:“真的?——”
“不然呢?”
确定到了事實,小琴還是嘆了一口氣:“哎,如果小姐真的搭上了——”
“小琴!”
紅豆急急忙忙地打斷她,小琴委屈地嘟了嘟嘴,不說話。
溫素心看着她們兩個人的樣子,嘆了一口氣,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跟她們緩緩道來:“你們要清楚,你們的小姐,我,不過是一個溫府的庶女。”
“我何來的資本要搭上這種人,門不當戶不對。”
“還有,身為女子,并不代表我們就要攀附着男子生存,懂嗎?”
兩個人半懵半懂地聽着,直到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都覺得有些奇怪。在她們的想法當中,早就已經耳濡目染地覺得,女子的一聲,不就是子為父綱,妻為夫綱嗎?難道不就是渴望着以後可以嫁給一個不錯的夫婿,在家相夫教子嗎?
看着她們兩個還是不太明白的樣子,溫素心也不強迫,只等着未來她們可以懂得一二。
“素心姐姐!——”
外頭熟悉的聲音響起,溫玉成準時地跑過來拿他的字帖,看着外頭一箱一箱的東西大吃一驚:“素心姐姐,你發財了?”
“噗,沒有,是你姐姐好心得好報了。”
溫玉成卻絲毫沒有反對這句話,反而重重地點頭,看着比自己還矮了一寸的溫素心:“素心姐姐人美心善!”
溫素心一愣,笑着拍拍他,從箱子裏面拿出了好幾匹布料出來塞給了溫玉成,強迫着他收下,給自己和他親娘都可以做幾身衣裳。
溫玉成紅了紅眼,這個姐姐總是對他這麽好,自從上一次落水之後,不僅還開始教自己寫大字,這次還給自己這麽好的布料。
他在內心裏面暗暗下定了決心,以後不管多少年,他都一定會讓自己變得更強,保護他的親生娘親,也保護這個善良溫柔的姐姐。
仿佛拿着珍寶一樣捧着溫素心給的布料和大字,溫玉成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早上的事情也總算是完結了一部分,溫素心帶着紅豆和小琴去到了京城的商行。
在她賣食材和藥材之後不久,暫時屯出來的銀子就開始放在了商行裏頭,用于囤積一些貨物糧食之類,今日到場,商行依舊如往常般喧嚣熱鬧,老板對這個瘦小的小老板也有所印象,記得這個姑娘雖然看上去年幼,可屯出貨物的收支平衡都做得非常冷靜穩妥,如今在商行裏面囤積的貨物價格并不算少。
“溫姑娘,又來了嗎?”
“嗯,我來看看又有什麽好東西了。”
“啊!——”
吵雜尖利的喊聲劃破天際,門口突然來了幾個持着武器的男子,或者是拿着刀,或者是拿着匕首,或者是拿着木斧頭。但無一例外的,都是面色陰暗,臉上有着淩亂的胡渣,渾身酒氣,滿眼通紅,表情猙獰。
“我囤積的東西不可能虧的!定是你們商行搞鬼!”
“客官……我們都是正經做生意的……”
“什麽正經的!”裏頭有人嘶喊道,“只要跟銀子扯上關系,誰能是白的!”
仿佛全然聽不進去,突然一名男子高高地揮起了手裏的斧頭“你們害我傾家蕩産……我——我要殺了你們!”
手起刀落,突然一個婦人的背後就被狠狠地砍傷,慘聲尖叫!
幾個已經眼紅了的男子頓時一陣低吼!
一時間商行都混亂了起來,尖叫聲怒吼聲不絕,溫素心心頭一凜,趁着混亂,趕緊把剛剛被砍傷的婦人悄悄扛了過來,撕開自己的衣服給她包紮了起來。老板也非常迅速地冷靜下來,趕緊讓店員幫着護住了溫素心讓她可以安心幫人包紮,一邊讓大力的下人阻攔住這個男子。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上方傳來一陣風,一個英姿飒爽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的面前,仿佛成了一道莫名的光。
卷二十 商行混亂安慶現 素心遭難幸被救
安慶一把沖了出來,飛快地一個翻身,後腳跟勾住一名持刀男子的脖子,猛地摔在了地上,接着就是一個華麗地甩腿踢飛左邊沖上來的男人,男人被扔飛在一邊,頓時人群散開,亂作一團!
不少的人被仿佛發狂的持兇器的男子砍傷,全都被商行的下人扶到了溫素心處,掌櫃的從裏屋裏頭拿着平日家常備用的藥箱出來給溫素心負責療傷。
畢竟是自己的鋪子,若是出了人命就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了。
安慶和幾個健壯的下人都在奮力着,卻似乎莫名其妙地發現這幾個男子看上去不像是什麽普通貧苦人家,這招招看上去孤注一擲的模樣,卻似乎暗地裏藏着不少的門道。安慶心道一聲不好,突然就被旁邊的一把匕首刮到了肩膀,整個人的步伐頓了頓,然後眼前一腳飛腿把他踢後退了好幾步!
只見外頭一陣混亂,溫素心拿着紗布的手也有些微微的顫抖,只能拼命地在心裏面讓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
別說這是她為數不多實踐幫人療傷的經歷,這仿佛現代恐怖分子的殺人事件她也是第一次深陷其中,她害怕自己的手中會不會多了幾條人命,旁邊因為痛楚而溢出的呻吟讓她覺得有些害怕。
有的人已經趁亂逃了出去了,恐怕官府很快就會過來,只要再支撐一小會,這些施暴者應該就能被抓住了。
這裏,她是唯一的醫者,如果自己不冷靜下來,還有誰能在這後盾裏面支撐?
想到自己,溫素心咬緊牙關,強迫自己的手安定下來,給幾個特別重傷的患者施了幾針止痛,然後一點點用藥水包紮。
直到這個時候,那群人才突然發現了溫素心的存在,剛剛她一直在店小二們的包圍下護着,而且人又長得瘦小不容易看到,這個時候因為混亂的原因,已經有不少的下人被人群擠散開來,露出了溫素心拼命包紮塗藥的模樣。
“抓住那妮子!”
“啊!——”
“小姐!”
紅豆和小琴同時驚叫着出聲,想要沖上前,卻被倆男子狠狠地一腳踢開,當場被踢暈在地。
安慶這個時候才突然發現了這裏還有自己的熟人:“溫姑娘!”說着就想要沖過去救下人來,卻被兩個拿着斧頭的男子周旋其中,竟然脫不開身!
他咬了咬牙,更加飛快地踢開了兩個人,想要往前奔去。
溫素心只覺得自己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扯了上來,朝着街上走去,她突然心生警惕:這樣的力道,根本就不像是這個人表面上看上去可以用得上來的!
可以使用這樣力道的人,定是習武之人!
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麽因為錢財敗光來鬧事的普通百姓,就是專門找個地方過來傷人的習武者!
皇位争奪!
溫素心的腦海裏面突然出現了這四個字!
不行,他們這樣的功力,自己到他們手上了還有救嗎?!
想到這裏,溫素心心一驚,仿佛能聽到自己心髒跳動般“撲通撲通”的聲音,心生一計,小退猛地往後狠狠一擡!正中那男子的命根子,只聽見後面一聲慘叫聲,自己領子上的力道似乎立馬輕了,溫素心趕緊趁機掙紮摔在了地上,朝着外頭就飛奔!
這個時候,自己跑出來,說不定還可以吸引一波他們的注意力,然後商行裏頭的百姓,還有紅豆和小琴就能脫身了!
她沒有回頭看剛剛被踢飛的紅豆和小琴,也不敢回頭看剛剛自己治療的病人,不顧一切地往前奔跑,衣服都已經被潑上了一層髒兮兮的灰塵,因為有扯出來當包紮的布子而導致現在破破爛爛的,濺着半夜還沒完全幹涸的春雨水灘子,頭發也是因為剛剛的掙紮而淩亂不堪。
但是她忘記了,她現在穿越的這個身體,不過只是一個小孩子,哪裏來的力氣跑得過成年習武的男子?
就在一個小巷當中,她就已經被人提了上來了。
溫素心差點後悔得咬斷舌頭,好跑不跑非去小巷子幹什麽,不是擺明了跟別人說“我這裏沒有人噢,快來抓我”嗎?
“哼,不知量力的死丫頭!”
溫素心只得用着仿佛殺人的眼神看着他,整個身體被提了起來,而她剛剛在奔跑的時候就已經消耗了體力,現在竟然沒有絲毫可以掙紮的力量了。
“哎喲,這眼神,還挺烈?”
為首的男人賤笑着,後面有兩個男的看着溫素心,卻奸笑了起來:“此處無人——不如?”
“噢?”
“瘦黃是瘦黃了些,可這小手……”
溫素心感受到仿佛一條毒蛇般的觸感碰到了自己的手背,頓時掙紮着縮了回來,她感覺到惡心。
那猥瑣的男子淫笑了起來:“小是小了些,不過肉沫子——不也是肉?”
溫素心終于意識到了他們想要做什麽,內心的恐懼一下子布滿全身,沉進去了心海的最深處,一雙美目怵然瞪大,驚恐萬分,竟是硬生生地擠出了力氣來拼命掙紮!
“放開我!光天白日之下,你們也不怕王法的懲治!”
“哼!本大爺就是王法!”
眼前的人混着油臭,用他那惡心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臉,溫素心猛地對着他的手就是一咬!只見那人吃痛了一聲,狠狠地罵了一句“槽!”一揮手就把溫素心的頭甩到一邊,卻因為正好他們把人壓在了小巷子的牆邊,這一撞讓溫素心頭昏腦漲,只覺得後腦勺火辣辣的疼,眼前的事物都模糊了好幾分。
歹人見溫素心有機可趁,抖了抖褲子就壓了過去,那油膩膩的嘴唇親了溫素心的臉頰一口,溫素心只覺得頭痛欲裂,昏昏漲漲,卻覺得剛剛臉上的一抹濕潤讓她惡心到難以複加,死命抵抗着來人進一步的侵犯!
就在這歹人的嘴唇快要覆上溫素心的唇的剎那間,他所有的動作都停頓了!
“找死!”
背後冷冷地多了一句,只見除了這個男人以外,其他人都已經是暈倒在地。
點穴!
他居然中招了!
全身不僅動彈不得,就連想要轉身看一下究竟是誰做的事情都沒有辦法知道。背後突然一陣劇痛,只見這男子仿佛斷線的木偶一般突然倒地。
溫素心已經是渾身乏力,夾雜着頭部難以忍受的劇痛,迷迷糊糊似乎看到有人,卻已經沒有力氣再睜開雙眼……
……
“主子。”
“人救了嗎?”
“在客房裏,現在溫太醫在幫忙看着。”魯蘊單膝跪下,把剛剛看到的情況逐一禀報給了尉遲甫,包括剛剛看到那些男子全程是如何對待溫素心的……
即使是身為暗衛,同為女子,看到這般的場面,而且溫素心還是這樣小的一個女孩子,還是會覺得非常同情,所以剛剛看到這一面的時候,就已經十分憤怒,出手也非常重,給帶頭的那個男子點的痛穴,怕也已經可以足足讓他受半年的苦了。
一邊聽着魯蘊的禀報,尉遲甫的眉頭愈加漸深,生生擰成了一個“川”字,聽到最後,竟是覺得心口辣辣地疼,脫口而出:“夠了!”
“主子?”
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尉遲甫的聲音沉了沉,假意咳嗽了一聲掩蓋自己真實的想法:“咳……無事,你下去吧。”
“是。”
待魯蘊一走,尉遲甫想了想,下了床,他身上的傷還沒有好,此時還是穿着純白的寝衣,披着一條藏藍色外衣走去了客房。
撩開珠簾,朦朦胧胧的床幔紗帳裏面躺着緊閉着雙眼的溫素心,溫太醫轉身看見來人,趕緊一個行禮,卻見尉遲甫暗示安靜,表示免禮即可,走上前笑聲地問:“她如何了?”
“七皇子,這位姑娘身上有些磕磕碰碰的傷痕,不過問題不大,只是頭上受了撞擊,恐怕需要……”
“無妨,我屋內有兩顆金治丹。”
溫太醫正是想說這個東西,頓時恭敬地行禮:“七皇子仁慈寧厚。”
“可還有需要注意的?”
“并無大礙了,靜養即可。”溫太醫說完,思量了片刻,“七皇子,這姑娘……怕是之前被人下過長期的慢性毒。”
尉遲甫點了點頭,這個事情,他早就在姬谷山的口中得知了,也不奇怪,便耐心問道:“那太醫……?”
“是,臣這就寫幾個單子,姑娘的身子已經看出是逐漸恢複的了,定是有妙手神醫為她調理,在飲食上多加注意,均衡膳食即可。”
“勞煩太醫了。”
“臣的本分。”
溫太醫應了一聲,就出去把單子交給王管家了。尉遲甫坐在床邊,看着溫素心那擰緊的雙眉,看着鬧心,竟然神差鬼使地伸出了手給她撫平了來,繼而頓了頓,覺得自己是不是瘋魔了。
他這是什麽時候……?
尉遲甫坐在一旁守候了良久,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曾經,他還一直以為溫素心不過只是個對自己有所圖謀的女人罷了,可如今他這一副狼狽的模樣又是什麽?
思量片刻,尉遲甫對着外面吩咐了一聲:“王元在否?”
王管家的聲音響起:“皇子。”
“去把尉遲靈喊過來,說最近殷王府多了幾只雀兒,邀請靈玉公主過來小住幾日。”
“是。”
卷二十一 巧用計素心暫留殷王府
“嗯……”
頭痛欲裂。
溫素心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只覺得眼前的景色陌生不已,心生奇怪,正好此時一個端着水盆的丫鬟走了進來,看到溫素心之後大喜:“姑娘?”
“……你誰?”
“哎——姑娘醒了!姑娘醒了!快來人!”
那丫鬟安全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一臉興奮地沖了出去,只見不一會兒,她逐漸熟悉的王管家和許樂天都走了進來。
“王管家?許大哥?”
“溫姑娘……可還有不适?”
到處都挺不适的……你們在這個地方她就更加覺得不适了!
溫素心在心裏面吐槽着,審視着眼前的這個景色,上好的紅木床,罩着一層薄薄的床幔,看上去就是非常名貴的金溶水雲紗,自己之前的衣服也已經被換成了另外一套寝衣,非常柔順的棉質,比起自己平時穿的衣服恍若天地之別。
她心中有數:“這是……殷王府?”
“正是。”
“……我睡了多久?”
“兩天。”
“你說什麽?!”溫素心大吃一驚,兩天!整整兩天!溫府那幾個幺蛾子知道自己在殷王府裏面住了整整兩天,還不得把她撕爛了!
想到這裏,也沒有在意到自己頭上還纏着厚厚的白布子,掙紮着就想要起身回府,結果身體輕輕一動,竟然覺得疼痛無比!
居後趕過來的溫太醫看到自己的病人還想要掙紮着起來,氣得趕緊多走了兩步:“哎喲姑娘喲,您這是逞強個什麽勁兒呢!趕緊躺着!躺着!”
“不不不!我要回家!”
“哎姑娘!您先冷靜!——”
“你們都別攔着我啊我要回……”
“都在吵什麽?”
尉遲甫緩緩從紅廊拐進房子裏面,只見他依舊穿着米白素色寝衣,披着月青色的外衣在身上,一頭青絲如瀑落下,稍稍微亂地在鬓前被步伐帶上的風撫亂,年紀輕輕,就已經有着一股子的雍容閑雅,一股來自皇室的,渾然天成的高貴。
溫素心覺得,雖然他不過十三歲,卻好看得讓人移不開雙眼,仿佛全世界的光芒都盡是藏在了這個人的眼眸裏面。
只怕自己也會因此看呆了去。
房裏的幾個人面面相觑,特別是剛剛端着水盆的丫鬟,看着尉遲甫面露難色,七皇子可是專門叮囑過自己要照顧好這個姑娘的……
“嗯?怎麽了?”
“七皇子……我得回府。”
“不用,”尉遲甫朝着王元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在溫素心的疑惑之下,飛快地走進了幾抹明亮的身影。
“小姐!”紅豆和小琴一下子撲了過來,看着溫素心頭上的白布撲簌簌地落下淚來,仿佛一下子成了一個淚人:“小姐你可還好?還有哪裏疼嗎?”
“額……沒有。”
不是,誰來跟她解釋解釋啊!
聰慧的紅豆這個時候終于看見了溫素心眼中的疑惑,耐着性子解釋道:“小姐你暈倒了,是七皇子的人給您帶到殷王府裏頭療傷的。”
“這個我已經看得出來了,”溫素心皺着眉頭擔憂地說,“所以我就更是要回府了。”
尉遲甫聽到這句話,突然覺得心裏有一股刺紮着,也跟着皺了皺眉頭,衣袖裏面的拳頭沒由來地握緊,只聽他遣散了房內的人:“你們先出去吧。”
等到這客房裏面只剩下了尉遲甫和溫素心兩個人,他冷着臉坐下來給自己倒茶:
“怎麽,我這王府還放不下你這尊大佛?”
“這瞎亂說的什麽鬼,”溫素心無奈地笑了聲,仿佛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堂堂溫府小姐,夜不歸宿,還被殷王府撿了回來,溫府的人該如何看我?我父親又該如何看我?您以為我府上那些個庶女姨娘是好對付的嗎?七皇子,你是想害死我嗎?”
尉遲甫慢裏斯條地喝完了茶,溫素心不由得欽佩,果然是皇室中人,喝個茶的優雅和從容,從發絲一路追溯到指尖的優美姿勢,怕是普通百姓如何都沒有辦法鍛煉出來的吧。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尉遲甫緩和了一下臉色,對着外頭叫了聲,“去叫公主進來。”
話音剛落,下人還沒有來得及去叫,曹操就已經到場了。
只見飛快地竄進了一抹粉色的倩影,尉遲靈輕輕松松地走進來,帶着一抹期待的眼神一把擁住了溫素心:“素心妹妹!”
“靈玉公主?你怎麽來這?”
“我來給你打掩護,”尉遲靈朝她眨了眨眼睛,“皇兄說府裏多了兩只雀兒,讓我過來府裏小住一段時間玩耍,正好可以和皇兄一起聽課,我說一個女眷住在殷王府不方便,讓皇後允了溫府四小姐前來陪同我一起小住,僅當這段時間的陪讀書童,皇後準了。”
聰明如溫素心,哪裏聽不懂這就是為了讓她可以光明正太躺在這個地方而找來的借口,霎時對方才自己的行為感到了些許抱歉:“七皇子,我……”
“好了,你們倆敘舊去吧。”尉遲甫站起來,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在溫素心擔憂的眼神下走出了房門,臨走前還不忘叮囑,“玉兒,不可呆在這太久,打擾溫姑娘醫病。”
“知道啦皇兄,我做事還能沒分寸嗎?”
“我就沒多少次見過你做事有分寸。”
“皇兄!”
尉遲甫雖然看着高冷,卻似乎對這個皇妹非常寵溺,無奈地笑了笑,什麽都沒有說就離開了。
尉遲甫前腳剛走,尉遲靈後腳就興奮了起來,出門跟門外的丫鬟說着:“你們都退下吧,本宮要和溫姑娘說些體己話!”
然後把門窗都關了,一臉八卦相地看着溫素心:“你可以啊,聽說我哥的病,你?”
溫素心點了點頭:“你怎麽知道的。”
“找許樂天問不就好了,況且七哥的事情大多都不會瞞着我。”
“你這公主做得可真享受啊。”
尉遲靈白她一眼,“瞧你說的,就這段時間,我什麽時候死都不知道呢。”
“亂說什麽!”
溫素心一聽就慌了,這才剛認識一個覺得可以交心的“同鄉”朋友,後一秒就沒了,她才不想見到呢。尉遲靈一看她這麽緊張,心裏暖暖的,好聲好氣地哄着:“呸呸呸,不說不說,哎,來說說看,你什麽時候會的醫術?”
“來這裏之前,我就是中醫學院的,”說到了現代和自己一直學習着的醫術,溫素心也打開了話匣子,“來這裏的時候也沒怎麽忘,就去書院或者溫府的書房各種找書來看。諾,你還記得上次金國寺嗎?那個時候有一位好心的長老也給了一本非常好的醫書給我,最近正在鑽研呢。”
“哇大學霸呢,我可沒你這麽厲害。”尉遲靈唉聲嘆氣道,“哎,我現在天天去皇學府,聽得頭都大了。”
接着突然眼睛一亮,尉遲靈一把挽住了溫素心的手臂:“皇兄可是說了的,你是我的陪讀小書童!就這段時間,你要天天陪我去皇學府聽課!”
溫素心笑着點了點頭,應了下來,反正如果接下來為了個頭天天呆這裏也能瘋掉,還不如去聽聽課學些東西。
一瞬間,溫素心想起來這裏還是尉遲甫的府上,想起了他的傷口,便想着要起身換衣服。
“哎哎哎,你起來幹嘛?”
“給你哥看病啊!”
……
尉遲甫披着外衣坐在書桌前,心緒覺得有些混亂,一支毛筆已經停在宣紙前良久,不管是作畫還是描字都提不起興致來。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女子的面貌上來,明明不算好看,可明眸秋水,晃人心弦。猝不及防地,尉遲甫的雙頰多了一抹緋紅,原本因有傷而蒼白的臉色倒是顯得好多了。
他雖然年僅十三,但對于本就早熟的他來說,這些男女情愛之事早已窺知一二,更何況以前他的皇兄們在十三十四的時候早就開始定親,或者塞了好幾房的同房宮女,迎娶側妃了。
可是,他的心,有這麽容易被蕩動波瀾嗎?
第一次在燈市上見她,還記得她的一手簪花小楷功力極深,宛如妙手生春。
第二次在京食樓見到她背着一籮筐的東西,一個一個把她的人參放在自己的桌前,不曾想過她年紀小小,實則也只比自己小了四歲,卻扛着一副五歲的身體,去西山挖瓜采草地給自己賺些許的醫藥費,好養養身體。
那時的他,是否有一些淡淡的心疼?
見她大展身手給客人療傷,見她在錦繡坊的風波,見她在金國寺的相遇……
原本以為,她不過只是千萬個想要依附着自己權利攀爬而上的女人之一。薄涼不過皇室中人,在宮中的紛争中他見過了太多太多,在尉遲甫的內心裏,早就已經把女人看成了毒蛇蠍子,只要自己稍稍一大意,就能被吞噬而盡。
所以他怕,也因此,他在宮中也受到不少宮女的贊揚和仰慕,覺得七皇子不近女色,為人正直,卻不知他是怕了這些女人,早早地讓皇上給自己封了個王,逃出來殷王府裏頭,至少還清淨一些。
而那一次她被自己激怒,表情嚴肅,一字一句地背着她的《大醫精誠》,仿佛就是一個虔誠的教徒,在信仰的驅使下完成她的救治,學習她的醫術,尉遲甫竟然覺得,那個時候的她,眼睛裏頭仿佛有着他很久都沒有過的光芒,閃爍得那般美好,熠熠生輝。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的,一個女人不是帶着計算和谄媚靠近自己,會對着他如同一個普通的平民男子般生氣,想到什麽鬼主意的時候會像小狐貍一樣笑笑,一雙靈動的黑色眼睛沽溜沽溜地轉。
“叩叩叩。”
“誰。”
王元的聲音從外頭想起,帶着些許的猶豫:“王爺,額……溫姑娘在外面等着說要進來,王爺您看?”
尉遲甫的眼睛突然多了幾抹別樣的光,“讓她進來。”
卷二十二 素心厲聲訓王爺 尉遲甫初窺春心池
“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是……”
立秋顫顫巍巍地跪着,上頭的薛孤萍一雙宛如毒蛇的眼睛盯着她,仿佛此時此刻的立秋就是溫素心一樣,火辣辣的眼神都快要把她全身都刺穿了。
“這個小賤人!怎的就這麽好命!”
一旁的溫素春不服地跺腳,不多時,只聽見“嘭”地一聲,伴随着青瓷碎片的粉碎聲,一個茶杯又慘遭死亡。
薛孤萍嘆了一口氣,可眼神裏面沒有絲毫的絕望,“好孩子,我們最近要沉下來,不要跟那人鬥了。”
“為什麽!娘,我就是看不慣她那一副惺惺作态的賤人樣!”
“住嘴!”
薛孤萍突如其來的厲聲,讓溫素春吓了一跳,轉而委屈地落下來淚了,她的娘親,什麽時候這般吼過自己!
都是溫素心那個賤人的錯!
薛孤萍看着溫素春楚楚可憐的一副模樣,心軟地擁了過去,“最近她能結識了靈玉公主,你父親和祖母定是會百般看護好她的,現在并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娘,那我們應該……?”
“聰明的女子,一定要學得會忍。”
她薛孤萍可是從青樓千萬女子當中跻身而出嫁給溫淳榆的,她謀劃了這麽久,決然不會放棄,不過一個庶女,哪裏鬥得過她!
……
“七皇子。”
“怎麽了?不好好躺着,頭不疼?”
“七皇子我來給你看看你的傷。”
溫素心出門前在房間裏面找到了自己随身帶的姬谷山給的銀針,對尉遲甫又是一陣感激,想必是他們特意幫自己留下來的,見尉遲甫沒有反對,她也搬個張小椅子坐在了尉遲甫的旁邊,順手就把他的手牽了過來。
尉遲甫被她這一番舉措怔了怔,手跟着一頓,溫素心卻沒有在意,雖然是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幾個月,可溫素心終歸還是現代來的人,這耳濡目染之中也一時沒有意識到古代嚴謹的男女有別。
感受到了手裏的那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愣了愣,溫素心疑惑地問:“怎麽了?”
“不用紅線?”
“噢,我忘了,”溫素心這才想了起來,誰想得到那麽多呀?
她側了側頭:“可我摸也摸了,七皇子你介意的話讓人現在去拿一條紅線來?”
這一幕乖巧的模樣到底惹笑了尉遲甫,他搖了搖頭:“就這樣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書房裏面沒有什麽聲響,溫素心的指尖熟練地搭在了尉遲甫的手腕上,只覺得這個人的手非常好看,屬于一雙好看的男人的手,說不定等尉遲甫長大了,跑去現代裏面靠這只手就能吃飯了。
真是上天給飯吃的人啊。
尉遲甫的手腕傳來絲絲冰涼的溫度,他皺了皺眉頭,溫素心的手其實有些冷,但現在也快要接近春末,天氣也一天天熱了起來,這樣的冷在這個季節裏面也不能說是非常正常。
“你的手為什麽那麽冷?”
“噢,宮寒,姬神醫不是告訴過你我被下過毒。”
“內宅的女人,原來也這麽可怕?”
“看人吧,有的人貪欲過盛,被沖昏了頭腦,就确實可怕。”溫素心一邊說着,一邊縮回了手,“七皇子你的身體恢複得很好,這傷再過一周就差不多沒事了。就是……”
“嗯。”
話音剛落,尉遲甫又咳了兩聲,溫素心趕緊給他順了順背,一雙小手在背後輕柔地撫摸着,讓尉遲甫覺得有些不适應,一張蒼白的臉也不禁多了兩抹極淡的緋紅。
“我沒事。”
“我還沒說完呢,七皇子你有些感……不是,受了些風寒。”
“我知道。”
尉遲甫完全清楚自己的狀态,畢竟當他知道溫素心受到了那樣的危險之後,不顧王管家的阻攔,親自去到了那條巷子從魯蘊的手中接過了溫素心,在她第一天昏迷的時候也基本是全程看護着,這幾天也沒有怎麽睡,大概是夜半風涼,就受了些寒。
“知道你還不注意?”
知道自己的病人知道病了還不自己多留心,溫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