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part.8
玉龍山莊失蹤半年的少主言嵩出現了。
據說他回來時滿身染血,稱縱天罡已被邪教衆人竊走,他也是死裏逃生——本以為這位年輕的少主怎麽也得好好休息一段時間,誰料他在“休養”期間不僅清理了莊內奸細,更查出他的父親壓根不是病重,而是被人下了毒!
當下正道群情激奮,皆聲稱要讨伐邪教教衆,讓他們交出下毒者,更要交出縱天罡!
通過系統進行圍觀的吳謝表示,最後一個理由估計才是衆人聲讨邪教的根本原因。
言嵩顯然也是這麽想的。
在沒進清溪谷以前,他是意氣風發的山莊少主,縱馬高歌的快意少年,他有家門顯赫,有和藹雙親,有恩師好友,更有天下八方結交的各路神通——但當他被邪教追殺,最終被人算計,擄進清溪谷中,卻發現這世間從來寂寥,行至山窮水盡處,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此刻他端坐主位,沉默不語地看着座下因出力多少而争執不休的各路幫衆,內心除卻冰冷的譏哨以外,還有綿密複雜的考量。
不過區區半年,他收起自己周身所有的率真,溫情,爽朗,灑脫,轉而戴上溫和的面具應對四方。他看着面前熟悉的人,聽着熟悉的話,卻意外發現自己能夠輕易窺破對方想法,乃至那一舉一動中,流露出來的弦外之音。
這一切,都是半年前的他不曾“看到”過的。
“世侄,你意下如何?”
着玄衫雪襯的青年聞言慢慢擡眼,他略顯青澀的面孔如今已顯出幾分老成之态,屬于少年人的天真意氣從眉目間剝落,唯剩令人心服的穩重:
“當年叔祖父将縱天罡一分為四,修習縱天罡的起始口訣尚未被盜走,如今武林大會在即,晚輩打算将這冊口訣作為鳌頭,引蛇出洞。”
“世侄說得有理,這次我柏家定然将那邪教老巢連根拔起,要他們不得好死。”一位白面素衫的中年人沉聲發言,引來衆人一陣附和。
言嵩露出敬佩之色,拱手道:
“此江湖存亡之際,能得各位叔伯出手相助,晚輩感激不盡,更欽佩不已。”他微微擡手,“此次若真能引賊人現身,言家絕不藏私,縱天罡餘下三冊,盡可拓印。”
在座衆人俱皆愣住,那白面中年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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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侄,你可當真?”
“自然當真。”言嵩露出慷慨之色,“此番若能拔除邪教,便是救玉龍山莊于危難之中,嵩乃晚輩,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既然事情由此物而生,也就由此物而絕吧。”
中年人顯然是了解這位言少主認真性子的,當下也不多勸,又對武林大會上的布防事宜讨論一番,衆人各懷心思,有人時不時拿眼神去觸這位言家少主,像是想看出他的真實意圖,但卻只能收到這人琥珀色眼瞳中,滴水不漏的溫和。
少部分人內心不屑于他拿出來的條件,只覺這位言家少主是為父報仇沖昏了頭,但更多人意識到,這位失蹤半年的言家少主,雖然表面上與過去無異,但卻有什麽東西,已經悄然改變了。
他不再穿玉龍山莊标志性的銀紋雪裳,而是換成了玄衫雪襯的素淨袍子,周身連一片花紋都沒有,腰間玉龍劍也換成墨鞘,樸素得不像個少莊主,倒像是在血雨腥風中拿捏人命的無情劍客。
只有慣會受傷或殺戮的人,才喜歡這種濃郁到無法化開,足夠遮掩一切髒污的顏色。
好在他目前,還不過是個晚輩而已。
将真面目隐藏在溫和面具下的言嵩早已勾起嘴角笑意,他設下一個寬宏大量的套,用縱天罡将所有魚兒網羅入庫——人的貪欲是沒有窮盡的,他願意分享,但卻不見得所有人都樂于看到他攤開書卷,讓世人皆共享這曠世奇珍。
他們更喜歡将奇珍吞入自己腹中,寧可毀掉,也不願意除自己之外的人擁有它,這是從根骨裏帶來的占有欲,言嵩明白,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
所以他十分清楚,這樣的人會有多危險。
要守住玉龍山莊,外除邪教自然是第一要務,但內除隐憂,也刻不容緩。
以前他不懂,有個人卻手把手教會了他,盡管那過程令人厭憎,但結果還算不錯。
想到那個已經被束縛在自己掌心的男人,言嵩臉上的笑意更加耐人尋味。
是了,縱天罡不算什麽珍寶,這個世界上唯一想讓他塞入腹中,又不肯分享的私有物,唯吳謝而已。
被七八根大鐵鏈子限制住的吳謝壓根不知道男主在想什麽變态的事情。
自從武功被廢,他在棺材裏無知無覺地躺了幾日,醒來之後痛得不行,然而還沒等系統開全身麻醉,言嵩就“體貼”地逼他喝下一碗麻沸散,連續灌了不知道多少天,他成天渾渾噩噩,連行動都變得遲緩起來,直到他能夠下地,言嵩這才沒有再繼續用重藥。
吳謝沒心情琢磨男主這是在折騰他還是在呵護他,他正在跟系統進行頭腦風暴,快速思考之後的兩個事件該怎麽完成,以及任務道具該怎麽拿。
現在的他不在清溪谷,男主也沒有必要裝瘋追殺謝知薇——畢竟他這個下蠱的正主都已經被綁進玉龍山莊了,小命都被男主捏在手裏,還有個屁的必要去裝瘋。
最關鍵的是,言嵩是真憑實力悄無聲息逃出清溪谷的,也沒有因體力不支裂心蠱發作等等原因倒在泥地裏讓人來救,而是帶着他躲躲藏藏一路回了莊子裏……也就是說,男主沒有遇到女主,男二也沒有遇到女主,劇情到這裏,已經是崩得媽都不認識了。
“我知道你為什麽叫‘崩壞系統’了。”吳謝一臉深沉地說,“劇情崩壞你們完全不管的,都讓治療者自己來圓,這個甩手掌櫃當得可以,很高級。”
“劇情崩壞是宿主造成的,與系統無關,請宿主正視自身問題,不要把鍋推給系統。”腦內電子音再次強調。
“行,幹正事。”臉色一肅,吳謝看着面前做了筆記的屏幕,詢問道,“你剛才監控到謝知薇已經到達玉龍山莊,而言嵩打算在武林大會上用縱天罡秘籍來引誘邪教的人出現?”
“是的。”
吳謝沉默片刻,忽然道:
“那我問一下,言嵩當天遭遇刺殺的幾率有多高,哪幾個勢力最有可能對他出手?”
“言嵩遭遇刺殺幾率100%,刺殺成功率43%,勢力未知——正在進行二次檢測,請稍後。”
系統盡職盡責地搜索地圖數據,除男女主角外,系統無法對其它世界人物進行監控,所以只能在已經探明的地圖上搜刮新誕生的數據來進行分析。
“滴滴,宿主請注意,女主身邊出現清溪谷勢力,該勢力正在與女主攀談。”
吳謝瞪大眼睛,第一反應是清溪谷的人怎麽會在這裏。
“勢力鎖定,焦點人物分析。”系統的電子音發出檢索音,“滴滴,焦點人物,清溪谷二當家,柏擇。”
吳謝愣住了,随即他意識到,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他立刻沉聲道:
“監聽對話。”
系統很快照辦,而吳謝也總算從對話中找到了些許原劇情的影子。
女主謝知薇雖然沒有救到言嵩,但她卻救了一個孩子,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什麽來歷,她在路上就被邪教追殺了,誤打誤撞之下,被下山來找吳謝的柏擇所救。
聽聞武林大會提前開始,她決定離開清溪谷,柏擇得知言嵩已回玉龍山莊,料定言嵩綁架了他家谷主,于是也一起跟了過來,正暗中尋找吳謝的下落。
“他們住在哪裏?”吳謝問。
“地圖掃描中,請稍後。”系統很快彈開玉龍山莊的地圖,“滴滴,目标定位:玉龍山莊左院客房右數第三間。”
吳謝:“……不錯,挺詳細。”
這份可以顯示玉龍山莊的地圖就像GPS軟件一樣,可以定位,可以導航,甚至還能幫忙規劃路線,好用是好用,但吳謝掃了眼當前定位和目标定位上顯示的“步行預計38分鐘”就打消了下山尋人的念頭。
不甘心地抖了抖渾身沉甸甸的鎖鏈,不想回棺材裏躺着的吳謝走到窗前——這也就是鎖鏈長度的極限了,言嵩趁他迷迷糊糊沒有力氣的時候特意把鎖鏈加長了一下,讓他能夠在屋子裏走動,但也僅限于夠到窗子邊,再遠就別想了。
用指甲在軟木上刻着無意義的條形紋路,吳謝開始思考如何聯系到柏擇。
他現在的處境雖然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但對于推動任務進度沒有任何助益,尤其是謝知薇的骨哨,這個骨哨是謝知薇祖父臨終前留給她的遺物,她從小戴到大,不可能随便送人。
吳謝原本想在認識謝知薇以後,利用謝知薇對言嵩的感情進行一次公平交易……結果男女主面都沒見過,這個計劃自然就泡湯了,不過好在柏擇已經把場子穩住,讓他有了另外一個想法。
但不管是什麽想法,他都必須要先見到柏擇,至少要想辦法跟他說上一兩句話,或者利用某些方法把消息傳遞出去。
“系統,解藥完成度怎麽樣了?”
“解藥研發進度已經達到60%,預計再過39天12時36分研發完畢。”系統回答。
“進度能再加快嗎?”吳謝問。
“目前是最快進度。”系統說,“除非像之前那樣有男主作為标本協助。”
吳謝于是沒再說話,這個解藥是他剛入世界就自動開啓的項目進程,關系到通關要求中的最後一個事件,即——喚醒言嵩。
他最初不太明白這個事件的意思,系統解釋說,言嵩在修煉到縱天罡第三層時雖然不受裂心蠱牽制,但也無法完全驅逐它們,實際上只是壓制了裂心蠱,而在原文當中,“吳謝”死掉以後女主找到了他留下的裂心蠱·真解藥,這才消除了威脅言嵩性命的最後一道坎,成就了HE結局。
而現在的吳謝作為清溪谷谷主,自然也肩負着給男主送解藥的任務,只是因為他的藥理知識不足,才由系統代為研發。
“系統。”吳謝忽然開口,神色冷靜,“你要知道,現在裂心蠱标本不止男主一個,還有我。”
系統難得沒有馬上回答,滋滋了一會兒才用電子音說:
“宿主的确可以進行标本協助,但宿主目前體質無法負荷标本加速的取樣,請宿主安心養傷,多喝熱水。”
吳謝:“……謝謝啊。”
裝逼失敗的吳謝看着通關要求好一陣沉默,正打算回棺材板裏好好養傷,回頭就看到一個人形幾何正站在不遠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自己。
還沒等吳謝出聲詢問,那人形幾何就用言嵩的聲音問道:
“阿謝,你想出去嗎?”
吳謝:???
大兄弟,這是道送命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