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柚子的真面目
“這回可是真的毀容了?”麥太太臉上貼了兩塊小創可貼,坐在病床邊,看着自己女兒陳美美,“媽媽都小心不用那種藥了——當然媽媽是知道你的,和你爸一個樣子,工作至上……怕暴露是吧?怕暴露也不能傷着自己吧……”
滿臉纏滿繃帶的陳美美揮揮手,示意媽媽不要說了。旁邊楊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忐忑得不行。陳美美招呼楊宇過來,拿過紙筆,指使她回部隊該幹嘛幹嘛。
“那……我走了?美美再見,嗯……媽,再見。”
楊宇紅着臉走了。麥太太一臉慈愛地目送楊宇離開,回頭卻看見自己女兒在病床上抖得連輸液管都一抖一抖的。
“還笑!還笑!傷口還要不要好了?”外人一走,又沒有宋靈芝這個盯梢的在,麥太太本性畢露,“臉上一條疤,覺得好看是吧?”
陳美美還只是笑個不停,仿佛把這輩子的笑話都聽完了。
麥太太恨鐵不成鋼地放下陳美美,自己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的傷口。說是不用藥,美容院的“特效藥”多多少少還是擦了一點活死人病毒的擦邊球的。還好不深,麥太太想着,不會在離開孩子前留下個太壞的印象。
“之前跟你說的,讓楊宇去注射的事,她父親怎麽說?”
陳美美不笑了。半晌,她在紙上寫下:同意了。剛才就是去最後體檢的。
“最後”兩字,力透紙背。
麥太太回頭,嘆氣。旁邊的電視裏反複播報着沿海疫情的實況報道,說是一種輕度的免疫系統疾病蔓延,主要來自于生食野生魚類的沿海漁民。麥太太自言自語:“這還能瞞到什麽時候啊……我聽說飛船發射已經列入日程了。楊宇能在那之前進入平穩期嗎?”
陳美美想了一下,在紙上寫:能。
麥太太點頭:“等你狀态穩定了,就結婚吧——我問過了,下個月的會上,就通過同性婚姻法,立即實行。你們……”麥太太笑了笑,“走的時候做個伴。”
陳美美沉默了很久。麥太太知道她哭了,故意嫌棄地說:“還用鹽水去泡……外星人也不會喜歡長疤的女的,我跟你講——”
她擡起頭,想要給女兒擦擦眼淚,卻發現自己的眼淚也怎麽都停不下來。母女倆哭着抱在了一起。
楊先武在辦公室裏等待女兒的到來。辦公桌上放着一對鑽戒,給女兒和陳美美準備的。他一輩子沒買過什麽奢侈的東西,這次一下子花了這麽多錢,竟然還有點不适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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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宇在門口敲門。楊先武叫她進來,沒有回頭看她。但等她真的進來的時候,楊先武還是稍微驚訝了一下。楊宇穿好了改造手術穿的病號服,一套特殊的拘束衣。楊先武本想着自己鐵石心腸,卻發覺自己眼角有些濕潤。他連忙轉過頭去看着辦公室下面的訓練場,只是平淡地表示:“桌上的東西,你拿去吧。”
楊宇走到桌前,拿起盒子,打開看了看,又放下了。
“爸”,楊宇問,“到時候您走嗎?”
楊先武對楊宇自小管教嚴厲,所以稱呼上,楊宇一直用“您”來叫楊先武,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習慣。倒是尊敬的成分少了,反而成了父女間的一種默契。
但談起正事,楊先武還是語氣嚴肅的。他正色道:“這要交給上面裁決,我個人的意願不作數——”
“那您為什麽要給我們戒指呢?爸,現役的特種改造兵能攜家屬上飛船,是真的嗎?”
“沒有根據的話,你不要跟着亂傳。”楊先武厲色訓斥道,“你如果是因為這個才去接受注射,我現在就打電話讓你上不了手術臺!”
“是,楊書記。”
楊宇迅速恢複了常态,俨然一名普通下屬的樣子,除了手中拿着的那兩個,父親給她的戒指盒。
“那爸,我走了。”楊宇在門口敬禮。
楊先武似乎回了一下頭,但還是背過身去,清了清嗓子,然後說:“去了飛船上,是給達官貴人當保镖的,不比現在清閑……你,保重。”
楊宇再次敬禮,然後轉身走了。楊先武背對着緊閉的辦公室門,一聲長嘆。
聖瑪利亞的門口,錢敏打開車門準備上車。梁斌派了一個小分隊來看守現場,具體沒說什麽,只是說如果出事了,控制一下現場,抓緊時間彙報。現在這個小分隊的人正在門口巡邏,其中大多數人都穿着外骨骼。幾個住在附近的小孩好奇,圍着戰士們看着笑着,喊着“變形金剛”,在大太陽低下瘋跑。
錢敏四下一望,都是穿外骨骼的戰士,梁斌、程佑、張帆三人都不在場。錢敏正奇怪着,接到了程佑的電話。
“錢敏,我想回趟家。聽梁隊說你那邊忙完了,能來送我一趟嗎?”
“行啊。是……四號弄堂那個家?”
“不,我在山裏的那個家,我親生父母家。”
錢敏雖然內心奇怪,但她覺得恐怕自己又遺漏了什麽關鍵記憶,所以沒有多問。她驅車去部隊接上程佑,問她往哪兒開。
“西巅山方向,到山腳下停車,咱們爬上去。”
兩人一路無言。
醒過來這麽多天了,從一開始完全的記憶斷層,錢敏已經逐漸适應了當前的人際關系和自己的狀态。程佑,啊不對,柚子,雖然是個陌生的姑娘,但自己的身體似乎已經完全适應了她的存在。無論飯菜口味、生活習慣,還是夜間的互動,錢敏驚訝地發覺自己和這個女孩已經達成了一定程度上的默契。而這種契合感,不得不說,是比印象中和陳美美的要舒心的。
錢敏還記得那天晚上柚子是多麽不情不願地答應自己“試一下”的。錢敏倒是無所謂,甚至還覺得自己撿了個便宜;但柚子的糾結可想而知,因為她無法确定,自己面前的愛人,是不是原來那個真正珍惜自己的人。
錢敏完全忘了自己對于柚子的情感。說實話,她并不覺得自己一定要為她負什麽責任,所以那天晚上,她說:“我不強迫你。整個晚上,你想來就來。”
柚子聞言似乎更加惱火。但她只是說了句“好”,就去洗澡了。
那天的結果則大大出乎錢敏的預料。
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既視感。雖然自己沒有和柚子做過的記憶,但自己的身體完完全全接受了柚子的每一個動作和節奏,甚至有點被她牽着走。不論是錢敏壓在柚子身上讓她嬌喘連連還是柚子自己主動□□她,兩個人都有點“重新戀愛了”的感覺。
“我以前……也這樣?”事後,錢敏有點不自在地問。她以前一向以抽離事外為一種高冷的驕傲感,而這次的投入讓她無所适從。
柚子眼裏有淚:“敏敏,你……回來了嗎?”
錢敏有點心不在焉地開着車,被自動駕駛系統提醒了兩次“前方變道車輛危險”。她一直在回想那天晚上柚子的眼淚,回憶着自己糾結的心情。不論她多麽想說自己回來了,那個飽經世事的錢敏想起了有關柚子的一切,她都不能。因為自己的大腦依然空空。
“前面右拐。”副駕駛上的柚子突然發聲。
“哦……哦!好的。”錢敏從自己的沉思中驚醒,“快到了吧?”
“嗯。咱們以前還來露營過——就在前面停車吧,山腳下插彩旗那裏。”
錢敏找了個遮蔭的樹下停好了車。
“今天這是……過節嗎?”錢敏指着從山腳下一路順到半山腰山窩裏村寨口的彩旗,“還是他們知道你要回來了?”
“怎麽會啊……快走吧。東西我拿、我拿。”
走到不到半程的地方,錢敏才明白過來柚子為什麽說“她拿”:山路崎岖陡峭,左繞右繞。錢敏這幾日總覺得自己的身體的确是比年輕的時候老化了不少,尤其是在現在這種大體力消耗的時候。而柚子身為完美的“特種改造戰士”,體能上自然沒有任何問題。錢敏開始懷疑,自己當年研究改造技術的時候,為什麽不給自己先來一針提提神。快到村口的時候,村子裏傳來人聲合唱的熟悉旋律:雖說熟悉,錢敏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兒聽到過。可能是失憶的時候吧,錢敏想。她現在碰到什麽記不清了,就把它歸為失憶的片段。而現在,她覺得自己失憶的時候應該過了大半輩子。
柚子不由地跟着大夥一起唱了起來。走近村寨,只見破舊低矮的磚瓦房各自尋了山坡上平整的地方散落着,一路走向前,不斷有人驚訝地看着她們的到來,并奔走相告。村子裏的人們穿着節日的彩裝,女孩子們的裙子上繡了彩色的花朵和蝴蝶,相當古樸靓麗。
到村子盡頭那處平整的盆地底部時,似乎全村的人都在看着她們兩人。柚子唱着這支鼓舞人心的歌曲,走向他們。
一曲終了,一個長着長胡子的白發老人走上前,伸出雙手:“孩子,你回來了?”
旁邊一位婦女哭泣着,用手絹抹了抹眼淚。旁邊的壯漢子牽着一個小男孩的手,歡喜地看着柚子。
“族長、爸、媽,我回來了……小虎子,又長高了?”
村民們一個個憨厚地笑着,為他們的重聚高興。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婆婆悄悄抹起了眼淚。
“聽說你上回工作的時候,打了不少‘大貨’!真不愧是獵人的女兒啊!”族長拍着柚子的肩膀,“那位……是你選的女人吧?都說獵人要有個女人的,你爹說讓你做獵人,我還在想怎麽配女人呢……”
大家哄堂大笑。但意外地,沒什麽惡意。
“佑佑偷偷回來的時候,和我們說了!”柚子的父親接過話頭,“家裏是我當獵人,孩子的娘給我包傷口;她倒好,直接找個醫生!”
大家又是一陣恭喜,說這個女獵人有福氣。
“當時咱們派柚子去狩獵,是欠考慮了……不過陳教授,醫者仁心,讓醫院救了柚子,讓她最終能夠康複。這都是咱們的福報啊!”
“是我要去狩獵的,族長!咱們村的孩子,要去山上狩獵‘大貨’,才算成年啊,是不是!”
“巫女婆婆的預言說得不錯,全村的福報,就是要出一個頂天立地的女獵人!”
一個村民起哄起來。全村人一起鼓掌。而這時候,錢敏已經徹底迷茫了。錢敏醒過來之後,雖然喪失了記憶,但還是幫柚子回她的學校辦過幾次手續。學校的老師無一不說柚子可憐,高考後失足受傷被父母抛棄雲雲。而這麽一看,這其實是全村人的陰謀?
這時候,遠處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一隊人從原處山上下來,其中三四個大漢扛着一籠似乎是野獸的東西,還有幾個小青年在旁邊向大家招手。
“回來了!今年的狩獵,回來了!”
村民蜂擁而至,卸下籠子,從裏面捉了一只一人高的野獸出來,幾個人合力按在地上,直接屠宰了,分而食之。
“不……不烤一烤嗎?”錢敏猶豫地問柚子。
柚子轉過頭來,表情有那麽些詭異:“你再仔細看看?”
錢敏躊躇了一下下,決定不去看屠宰的現場,放眼向籠子裏望去。
恰巧一個野獸看了過來。那是一雙人類的眼睛,有着豎直方向上長長的瞳孔。
“你們每年抓的……是、是——”
“是啊。”柚子不知什麽時候,披上了村裏女獵人的铠甲和節日的禮服,“我們村的人,每年都會去西巅山裏狩獵逃竄出來的實驗體。而我……”
錢敏已經不敢聽下去了,但柚子的話語還是鑽進了她的耳朵裏。
“是被秘密研究所的守衛推下懸崖的。”
作者有話要說:
揭秘了揭秘了
作者搞事情不嫌事大了啊
劃重點:飛船、狩獵、女巫的預言
哎,其實思考過這個走向會不會太刺激了點
但咱們畢竟是個末世文嘛。不末世怎麽行呢,是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