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滅絕師太
這個城市的貴婦淑女們常去的美容院的後門外,有一條狹窄陰暗的小巷子。這是幾乎每個老城區的毛病。美容院為了便捷選擇了市中心的店址,而附近總有一堆拆不盡的舊房子、修不完的路。
宋雲芝冷眼看了看美容院後門争相貢獻自己身體的“特殊人群”們,甚至還認出了兩個老梁他們科室以前的住院病人。
前線的戰士缺胳膊少腿、那麽缺資源,這裏的人想要賣自己的身體組織卻被挑三揀四。這個世界還真是荒謬啊。
宋雲芝裹緊薄外套。外面已經開始升溫了,這條常年籠罩在陰影裏的小巷卻似乎還在初春時節的溫度中徘徊。穿過嗚咽的人群和人們身上難聞的載氧菌過量繁殖的氣味,宋雲芝想要快點到小巷深處去。
是陳院長私下派她到那兒去交接一批藥品。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宋雲芝在醫院裏佯裝和那幫子領導不熟,實則心裏明白陳院長對自己懷有什麽樣的期待。無非幫他們幹一些“髒活”,處理一些雜亂的金錢交易關系,再時不時地,要是你情我願,在病人不多的夜班到領導辦公室“談談話”。
宋雲芝意外地不覺得自己是受害者。
她和亡夫的感情本就平平,女兒出生不久,丈夫就在出海的途中意外失蹤了。這個臨海城市大的漁業公司本來就不多,店大欺客,宋雲芝沒從亡夫單位那裏要到多少賠償。
本就是大齡未嫁,好不容易嫁人了也是高齡産婦,現在又成了單親媽媽。宋雲芝多少也會覺得命運不公。所以當還是鑽石王老五,聖瑪利亞的院長陳季派侄女陳美美來約自己吃飯時,宋雲芝竟然有了一點“熬出頭”了的感覺。
男未娶,女亡夫。要不是這種明顯的上下級關系,兩人完全可以公開他們的感情。也不遠了,宋雲芝盤算着,上回陳季承諾把自己調到市二院的藥房裏,基本上等到下一次人事變動就開始操作。
只是……
常年在人心險惡中摸爬滾打,宋雲芝多少也是知道點人心的。派人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到頭來能得以善終的人,估計沒幾個。所以她從陳季那裏東拿西要的,也攢了一些存款,再加上炒樓得力,算是僅憑一人之力,給幼女攢下了可以撐到大學畢業的錢。娘家那邊已經說好了,自己出了事就把孩子交給他們撫養,而自己一人……就孤魂野鬼地飄着吧。宋雲芝年紀不小了,越像這些也就越心寒,不禁又把外套緊了緊。
宋雲芝看着小巷深處這個隐蔽的小院。不知多少年前的舊春聯耷拉着,寫的生肖已經需要掰着指頭算一陣才知道是幾年前的。宋雲芝敲了一下門,裏面似乎有人在動,她又按照一定的節奏敲了幾下,接着隐到一旁狹窄的小叉路裏。
門開了,一個年輕女子探頭張望了一下,很快把門虛掩着,又藏了回去。宋雲芝果斷上前開門,裏面的女子迎她入院內。
“生意還好吧?”宋雲芝的語氣裏帶着些讨好,“好久不見,又見年輕了,李姐。”
年輕女子自信地一笑:“雲芝今天的衣服真漂亮,小季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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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雲芝不好意思地笑笑。沒錯,她面前就是活生生的,美容院的真正主人。她據傳是城郊駐軍李總參謀的胞姐。宋雲芝現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對方的年齡肯定是遠遠大于自己的。關于李姐的傳聞有很多,其中最靠譜的一條,莫過于她是最早的一批改造特種人,在早期不成熟的實驗中活了下來,躲過無數子彈。後期因為病毒反應強烈生命垂危時,還被陳美美的父親陳芒的回春聖手救了回來,正常生活到現在。
房內保留着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簡單樸素的裝飾和陳設。李姐也穿着老式的白襯衫、長裙子,頭發紮了兩個又粗又長的麻花辮。
“東西都在這兒了,還是放進儲存室吧?”
“嗯。你比較懂,就麻煩你去安置一下了。我去給你倒杯茶啊——”
輕車熟路地,宋雲芝順着窄小的木樓梯來到二樓,在旁邊找到專用的保暖外衣和手套。一番準備後,她按開密碼門,一股冷氣騰出。宋雲芝抱着保溫藥箱進入李姐的低溫藥房。
這裏保存的大多都是一些的身體組織,按照配型分類排序,浸泡在一個個大型液氮罐裏,複雜的标簽貼得到處都是。另外一個區域有一些較低溫下保存的培養好的組織,一片片如薄膜一般漂浮在大試管裏,也是分門別類地排好了順序。這些估計是近期要用的。再往裏,是一個小的藥劑室。宋雲芝在這裏把藥箱放下,小心地數出一定數量的針劑,放進空缺的藥櫃裏。
這些藥品當然是管制的。宋雲芝的手段是,把往美容院送藥的周期,和正常送往別的單位的時間安排在一起。一起領取,一起登記。至于數量上的差別,她把賬平了就行,沒有別的人會追究。
這都是宋雲芝自己想的辦法,陳季院長故意裝作不知。這樣哪怕出了事,只是員工個人犯案,能保下聖瑪利亞,還能保全美容院這邊,不至于傷了聖瑪利亞和部隊的交情。
更不要說宋雲芝自己有足夠的自信,這種被僞裝成普通藥品的針劑,哪怕上面要追查,也得大費幹戈地跳過基層公安系統,嚴格控制知情人員。
也就是說,既然在執行一個秘密使命,那麽就有很多的小動作可以做。被發現了,大不了搭上一條命:反正這個世界,宋雲芝也是待夠了。
回到客廳,李姐給宋雲芝泡了茶。宋雲芝規規矩矩地謝了她的茶,端起來嘗了一口,連連贊美。李姐笑笑不說話,雲芝不禁反思自己是否把話說得太過了,連忙轉換話題:
“看見上面的針劑少了不少。李姐最近生意還不錯吧?”
“算是吧,和以前差不多。這個城市也就這麽點人消費得起……再說,咱們也不能上猛藥,不是嗎。”
“這讓我想起一個孩子,快一年前送來聖瑪利亞,誤診了,注射了半管血清。現在狀況還行,還去李總參謀那兒入伍了。”
“我們這裏一管血清都要稀釋十倍,再按照身高體重适量用的……你看那些太太小姐們,包括那個孩子,陳美美,不是一點點反應也沒有?怕是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美容院給她在用些什麽。”李姐呷了一口茶。
宋雲芝完全相信陳季不會為了保護自己的侄女而壞了和部隊的生意。她笑了笑沒吭聲,一時居然開始感恩起自己臉上漸漸蔓延的皺紋。
“你剛才說的那個孩子,誤診的那個,是個女孩吧?是不是剛成年?”李姐微笑,臉上一絲絲皺紋也無。
“嗯,叫程佑。說來有趣,她和我們那兒的一個醫生好了……”
“哦是嗎……”李姐略有所思地吹了吹茶葉。
待到宋雲芝走了,李姐走上二樓,沒走近藥房,而是靠近旁邊一個隐蔽的多寶閣。小小格子裏擺滿了玉器和奇石。李姐熟練地輕輕一撫其中一個玉猴的頭,多寶閣開始緩緩轉動。
李姐最最喜歡每天閑下來了,等待她的密室緩緩打開。
冰霧散去。這裏和隔壁的藥房用了同樣的制冷系統。不同的是,這裏面陳列的,是一具具身材完美的備用軀體。
當年她在戰場上受了重傷,由于是初代實驗體,一旦藥品斷供,就只能看着自己的身體一天天變得越來越臭、越來越松散。
肉搏戰中,敵軍一個戰士沖上來,一拳打掉了她的一只手臂。她眼睜睜看着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在已然布滿血污的雪地上滾了兩滾,滾下山崖。
對方戰士看上去也還年輕,見到這個場面,也愣了兩秒鐘。
一個同為改造特種兵的戰友被對手摔在地上,脖子斷了,正好滾到李姐的腳邊。
“把我的手……拿去……拿去!”
那人用力一拽,把手臂交給李姐,然後滾下山崖。
太痛了吧,李姐想着,應該是太痛了吧,出征前血氣方剛的小夥子,都被這無情炮火逼成什麽樣了?
陌生的肢體斷口和自己的融合,奇妙的□□感壓過了殘肢的疼痛。另一族群病毒的刺激下,李姐體內的病毒暫停了對于宿主身體的侵蝕,轉而專心與自己的同胞會合——雖說他們并沒有細胞結構。在敵人見鬼般的目光裏,李姐奪過對方手裏的刺刀,奮力一戳,對方的鮮血濺了自己滿臉滿身。
後來好不容易撐到歸隊接受救治,只為男性定制的替換身體“弗蘭肯斯坦”合不上李姐的頸椎骨。當時的主治醫生陳芒做主張,向上面申請了一名年輕的女性死刑犯,用那人的身體為李姐修修補補,算是湊得了全體。
而後來的幾十年間,因着有功,李姐平步青雲。退休之後,她和哥哥商量,承接了中心醫院的一部分業務出來,開了這家醫療美容院。借着美容院的方便,前前後後、明裏暗裏,她搜刮了不少年輕女性的身體作為備用。享受地翻看着一個又一個美妙的身體,李姐完美的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
更不要說,現在,越來越多的女性加入了特種部隊。當戰士就要冒着犧牲的危險,混亂的年代過來的李姐怎麽會不曉得?聽說年輕人流行在就把外面“撿屍體”,而自己如果能撿到那個程佑年輕的身體……
錢敏和程佑的營職房裏,“阿嚏!”,程佑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是不是現在吃冰激淩還太早了?”錢敏拿起旁邊的小毯子給程佑披上,“剛恢複胃口,別太逼自己……”
“嗯……”柚子撅着嘴,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冰激淩碗,小聲咽了口口水。
錢敏看着她貪吃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揉了揉她的頭發。
作者有話要說:
欸嘿,又開了條副線
不要擔心,主角們下一章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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