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西巅山裏的秘密
錢敏是從她們分開的地方追過來的。那地方出來小的岔路不少,但一旦對楊宇的想法有所了解,錢敏代入自身,找了十來分鐘,就找到了兩人。然而既然自己能找到,別人也可能發現兩人過于親密的關系。錢敏站在廊邊假裝看着窗外,小心地觀察四周的動靜。
這就是惺惺相惜吧?錢敏想着。
當年在東瀾島上,病毒洩漏後,自己的第一反應是和別的醫生一起穿上防護服撤退,整個中心醫院的團隊裏,只有陳美美主動留下來配合戰士消毒、排查。此前因為家裏不同意,兩人早就暗生嫌隙,此次東瀾島的事件發生後,兩人的關系更是直接降到了冰點。不久之後,調查結果顯示錢敏玩忽職守、需要負主要責任,直接被中心醫院辭職,兩人就此一拍兩散。
當年的調查有沒有黑幕,錢敏已經不在乎了:她自知沒做什麽錯事,但天降的黑鍋還是要背的。陳美美暗示過這件事情不只這麽簡單,但她也不知道更多。
然而這件事很能說明兩個人性格的區別:陳美美看似柔弱,實則頗有俠肝義膽;而自己,不外乎一個貪生怕死的普通人罷了。陳美美斥責楊宇帶傷訓練,楊宇批評陳美美擅闖訓練場,但真的把她們換到對方的角色裏,恐怕她們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通訊器震動了一下。錢敏摁下通訊器旁的按鈕,把投影燈對着白色的牆壁。是柚子,擔心她為何突然想起去拿包裹。錢敏不方便說話,空書幾個大字:回去再說,半小時,點擊了發送。回頭,兩人已經擦好眼淚,重新啓程了。
“有什麽話不能去醫務室好好講……”錢敏嘟哝着趕上兩人,“陳醫生,楊女士的腳傷不是三十公斤的裝備勒的嗎?不急着處理嗎?”
陳美美翻了個白眼,把楊宇的胳膊攬得更緊了一點。楊宇朝着錢敏不好意思地一笑,露出一嘴亮白的牙齒。錢敏笑陳美美氣量小,但還是跑前跑後幫兩人在醫務室安置了下來。
特種部隊的特效藥作用下,第二天,錢敏就在班上見到了活蹦亂跳的楊宇。她幾乎代表着戰士中的最強戰力,一進訓練場就受到各位大兵哥的熱烈歡迎:捶肩、擊掌、拍背,那力道錢敏看着就疼。但楊宇看上去完全适應這種打招呼的方式。
平常那種對于這位“公子哥”議論似乎少了一點。訓練事故的原因也在調查過程中,衆人私下各執一詞,有說嫉妒的人伺機報複的,有說楊先武書記的政敵斷其後代的。當然,這個班的第一名張帆同學和吊車尾錢敏醫生一向是躲到一邊喝茶,不參與讨論的。
而因為昨天的事情,楊宇居然從大兵們的包圍裏突圍,沖到兩個外人面前坐下,端起他們泡茶的茶壺噸噸喝完:“好茶!”
舉着空杯子的張帆頓時看上去要打人。
一天的課結束,久違的休假開始了。輪休的人拿着假單去單位門口辦臨時離院手續。楊宇想要約陳美美出去玩,意欲讓錢敏和柚子同往。錢敏沉思片刻,拒絕了她的邀請。
“帶她去海邊看海豚吧。兩個人……進展快一點。”錢敏壞笑着靠近楊宇,“她最喜歡……”
楊宇一下子羞紅了耳朵。
“加油啊!”班裏最弱戰力錢敏趁班裏人類最強楊宇反應過來之前,迅速逃離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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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小車子一騎絕塵,奔出大院。錢敏接上柚子,載着行李,打開車子的天窗。由于不是法定節假日,高速上空曠無車。臨近省界,西巅山脈連綿從平原升起。再往遠處,依稀有常年積雪的山頭隐藏在迷霧中。那是兩人此行的目的地。
柚子受傷前就是住在那座山腳下的。她剛結束高考,身心俱疲,睡不好覺,卻還要一大早上山撿柴給家裏用,一個腳滑摔成了重傷,被父母遺棄在聖瑪利亞臨終關懷中心的門口。
錢敏和柚子談過這件事,她覺得柚子心裏還是有一道坎過不去:父母估計是為了弟弟的未來而選擇性放棄了柚子。所以兩人一直沒有回去探望;就算這回特意選在臨近的山上野營,也不打算繞路回家瞧瞧。
兩人到了山腳的停車場,背上行李物資,準備登山。行前害怕柚子的身體沒有專業的照顧會吃不消,錢敏特意通過陳美美詢問了部隊醫院裏負責柚子的主治醫師。對方答複,增強和修複的關鍵期已經過去,平穩狀态一般可以維持一個月以上。
換言之,他們已經對柚子完成了改造。錢敏嘆息,好在柚子最近又能吃下點東西了,估計藥物反應的餘波正在緩緩褪去;錢敏暗自希望柚子能夠恢複睡眠,畢竟早上醒來,身邊空蕩蕩的,總不是滋味。
然而升級版的柚子還是很能幹的。比如兩人的行李,兩個半個柚子那麽重的大登山包,她一手一個平舉着就開始爬山,看得景區管理人員直瞪眼睛:畢竟穿上長袖長褲,柚子的小腱子肉不容易被看出來。
錢敏對此秉持着“她變成什麽樣我都喜歡”的原則,甚至還默默留戀這層薄薄肌肉的手感。她這時候突然想起來自己前兩天癡情地舔着柚子的馬甲線的場景,頗有些害臊。她不禁懷疑自己其實是個受;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家的小野獸實在是太可愛了,以至于可以讓人忽略攻受。錢敏自然也從不在意這些。
“哎——”柚子在原處山路的拐角呼喚錢敏,兩個巨大的登山包被她揮舞着,如若無物。錢敏汗顏,趕快追上柚子。
兩人在清晨的薄霧中緩緩進入山脈腹地,四周的高樹上的小鳥在微涼的空氣中嬌聲鳴啭,只是因為隔着些距離,只能聽個依稀。
柚子怕錢敏走不動,特意放慢了速度牽着她爬山。一路上她興致很高,也可能是童年就在這片山裏度過的原因,柚子很熟悉這裏的地形:哪裏有奇石,哪片能摘到野花野果等等。錢敏在城裏長大,也不好動,從沒體會過這種野外的魅力;聽柚子這麽繪聲繪色地講了一路,居然也沒覺得累,就已經翻過了兩座小山。太陽漸高,兩人稍事休整,脫下外套,輕裝上陣,又把淡鹽水放在了手側方便取用。
汗水被當頭的太陽催了出來,氣溫卻并不逼人,樹蔭裏甚至還有一些寒意。柚子擡頭看了看方位,一滴汗珠從臉上劃過。她胸膛上盈亮的薄汗給人以性感的既視感;年輕的面龐回頭一笑,又是坦蕩又清純的青春勝景。
兩人終于在下午一時時分左右到達露營地,一處平地湖泊旁。兩人先用野炊爐煮了一點食物,錢敏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人半份的午餐,柚子也盡量吃了一點。
熟悉地形的柚子帶錢敏來到附近的一處山洞。
“小的時候,如果上山撿柴遇到打雷下雨,就會找這種山洞躲着。”
錢敏仔細地查看山洞整齊的開鑿痕跡:“這些山洞是人工的吧,裏面……”錢敏向前方走了沒兩三米,就到了盡頭,“不是連通的啊……”
兩人挑了個幹淨的山洞,把帳篷紮在了裏面。
趁下午陽光最烈的時候,她們鑽進帳篷納涼。錢敏鑽進睡袋午休,柚子在一邊翻着一本小說,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給錢敏扇着扇子。
錢敏的印象中,自己只合了五分鐘眼睛;可當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似乎已經是黃昏了。
柚子一如既往地不在,書本和扇子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旁邊。錢敏鑽出帳篷,四處張望,伸了伸懶腰。她拿起登山包大概查看了一下,沒有物品遺失;順便還找出漱口水清新了一下口氣,掬湖水洗了把臉。
晚風帶着些白日的燥熱吹來,錢敏的臉和額發很快被微風烘幹。這時候她看見了柚子,在不遠處的山崖上,只穿了短袖背心,黝黑的皮膚,一看就是在太陽下面戲耍了一下午。
“敏敏——!”柚子呼喚着,揚了揚手中的戰利品,似乎是一只野斑鸠。她輕巧地從五米高的崖壁上順勢滑下,在快要落地時對着側壁奮力一蹬。一聲悶響,石頭出現一條裂痕,柚子也得以借力快速奔來。
斑鸠早就被扔下,柚子降下速力,輕輕投入錢敏的懷抱,眼裏都是不加掩飾的笑意和歡悅。錢敏想着四下無人,又實在被此情此景深深觸動,捧住柚子的臉,深深吻下。
兩人的接吻似乎從來沒有如此深情,絲絲細微的快感深入腦髓。兩人在湖水中的倒影糾纏在一起,久久沒有分開。她們的背後是如血的殘陽,遠方,一群不只為何被驚起的鳥兒淩空騰起。
此時此刻,指揮中心觀測站。
“有人闖進西巅山那些山洞裏了?下午就有人了為什麽現在才報告?”還在值班的梁斌心情不是很好,他指揮手下道,“把錄像調出來看看。”
隐蔽的攝像頭啓動,四周一瞄,只照到一頂帳篷。
“轉一轉,往外面看。”
柚子和錢敏擁吻的場景被拍了個正着。梁斌把嘴裏的茶水嗆了出來。
“這個……錢醫生不知道山裏也做過實驗吧?”
梁斌一邊擦着辦公桌,一邊搖搖頭:“她是從第三次實驗啓動之後,才進中心醫院實習的。山裏的是第二次實驗。後來出了問題,缺乏戰力,上面才提出招收……額……我母親入隊。”他皺眉。
“報告!東瀾島南岸附近出現可疑船只!”
梁斌一個激靈。
監視畫面放大,穿着比基尼的陳美美坐在小艇的船頭,背對着東瀾島,估計還沒看見島上熟悉的地形;而穿着T恤和沙灘褲的楊宇似乎在疑惑地看着海域圖。小艇停了一會,楊宇似乎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陳美美也過來看着船頭不遠處那個地獄般的島嶼,似乎認出了這裏。兩人看上去商量了一下,很快開啓小艇離開了。指揮中心的人看着兩人離去,心裏不禁松了一口氣。
而西巅山這邊,之前的戰士覺得非禮勿視,把鏡頭切走了,而現在兩人似乎已經開始如若無人地默默轉向三壘。當然,對她們來說,附近的确沒有人。
沉思片刻,梁斌打開通訊器,請求和楊先武書記通話。
視頻連線接通,楊書記的全息影像被投射在指揮中心。
“書記,有人闖進了西巅山脈的舊實驗區域。出現場要您的調令,您看……”
“哦?什麽情況,那裏一般人到不了吧?”楊先武皺眉,“第二次試驗後的搜救滞後,主要也是因為選址偏僻。”
“實際上,書記,是咱們自己人……”梁斌暗暗示意戰士不要把畫面切給楊書記看,“兩個戰士去野營,之前不知情,走深了點。”
楊先武沒有深究:“先聯絡兩人撤退吧。你和李參謀通報一下,也帶一路人去接。你全權負責”
“是!”
戰士很快報告:“兩人的通訊器都戴在手上,都有信號!”
梁斌合掌,心中暗自感謝技術部強力的信號覆蓋。他不再猶豫,調至兩人的頻道,直接呼叫:“錢敏,程佑,你們的位置很危險,請迅速撤離!你們的位置很危險,請迅速撤離!”
兩人在監視中的身影頓時分開,分別進行了肯定的回複。十分鐘後,兩人的身影從視野裏消失,梁斌也領人前往迎接。
楊先武在辦公室裏踱着步。他大概猜到了是誰不小心走進了西巅山的實驗室。程佑那個孩子,比自己的楊宇還要小好幾歲,還不是因為迷路了擅闖禁地,才被人推下山崖。她不記得了,有人比如楊先武卻記得清楚。
而西巅山的實驗,哪怕出了嚴重事故,也從未停止過。中心醫院害怕名聲受損,不方便大張旗鼓,就交給聖瑪利亞接力完成。
楊先武電腦屏幕上,就放着大山腹地秘密實驗室的畫面。老友陳芒,陳美美的父親,聖瑪利亞臨終關懷中心的創始人,正在一如既往地忙碌着。又有一個年輕人進來,是孫思典。他的管理崗只是個噱頭,他本應出現在臨時的醫院交流,實則被派來協助秘密的實驗工作。
他們面前的實驗體正發着狂躁,拍打着附近的山岩,驚起了又一群鳥兒,正如錢敏她們方才看到的那些。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寫着寫着就寫high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