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意料之外的邀約
錢敏在自家廚房外面的天臺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睡不着,就披了外衣出來。天氣漸暖,和風細雨的,倒也不覺得凜冽;但錢敏更願意相信說,這是自己的感官出了幻覺:仿佛回到了剛離開陳美美的時候,那麻木的幾年。
錢敏至今還留有彼時痛覺的殘存和後遺症。比如說,她度假不敢去海邊,更不敢和柚子兩個人去;更比如說,雖然柚子的到來為她暫時緩解了症狀,但一旦柚子有離開的跡象,比如去外地讀書,想發展自己的事業等等,錢敏就會覺得有些悵然若失。
更不要說,種種跡象表明,聖瑪利亞正打算把柚子培養成特種部隊的一份子。
減毒血清是否濫用,錢敏也思考過。但柚子就是她親手救回來的。雖然一開始預處理注射血清屬于預診失察,但是其後給她帶來的快速愈合和奇跡般的主動免疫效果無疑給她減輕了許多的痛苦。可偏偏這一成功的病例,會被他們盯上……
錢敏不禁有點憤憤:陳美美就這麽看不得柚子好嗎?
錢敏覺得自己早有預感:決定是否和柚子在一起的時候,除了憐憫,她其實想得更多的是“這麽好的姑娘別被別人糟蹋了”;雖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夠格,但起碼知道自己不會為所欲為;半年多過去了,果然,這個天資優異的女孩被各個方面的人輪番盯上。
如果自己不在聖瑪利亞工作,甚至了解不到這一點。錢敏呷一口手邊的mojito,不禁想,如果柚子遇到的是一個比自己離真相中心更近的人,那麽她的未來會不會稍微光明一些呢?
柚子的睡眠越來越潛。
她有意瞞着錢敏這一點,所以有的時候會小心地爬起來幹點活,再輕輕躺回去。她找了些寫文案的兼職,時不時能有幾百的小收入;既然睡不好,她就經常起床完成任務。錢敏也許總有一天會發現家裏的臺式機開機時間不對,但她一直都沒有提出來,就說明沒有問題:錢敏一向直腸子;更何況,自己也不是在做什麽壞事。
至于晚上睡不着有沒有什麽問題,柚子覺得是有的。她總感覺自己身上會散發出一種奇怪的氣味,但又說不清楚是不是今晚給金魚換完水忘了洗手;雖然不覺得有多疲憊,她發覺自己總是意外地游離自己的精神,似乎清醒的時間被均勻地分散在了所有沒睡着的時候,然而由于總額不足,她會時不時陷入自己的白日夢中。
不安,不滿,只能用拼命上課和工作來彌補。
這一天,柚子正想像往常一樣起床繼續自己的文案編輯工作,突然發現躺在旁邊的錢敏的手機屏幕亮着。不但屏幕亮着,還在變着顏色,仔細聽還聽得出手指劃過屏幕的聲音,時不時還在打字。
柚子詫異,但也只能假裝睡着。
柚子沒等多久,錢敏就搶先起身了。她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去天臺了吧,柚子想。她猶豫了一下,偷偷跟出來。她看見錢敏在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東西,調了調,然後端着杯子走向天臺。
柚子看錢敏坐了下來在吹風,自己偷偷溜進書房,打開電腦。
錢敏背對着自己,沒有動靜,只是時不時默默地喝着自己的mojito。柚子知道錢敏常喝這個,所以才學到了這個雞尾酒的名字。柚子沒覺得這個有什麽好喝的,但她願意時不時稍微喝一點為錢敏助興。但她不覺得自己能在這種時候去打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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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子漸漸沉浸進自己的世界中。她在自己的戰線上稍微收了點線,把這周要交的工作基本上打包了,又看了看明天專業課上要學的課本。
淩晨四點了,柚子心想着去天臺那邊看看錢敏。從這邊看過去,她依然躺在天臺的躺椅上。更深露重,別感冒了啊,又不是能自己修複的……這麽想着,她靠近家裏的天臺。
錢敏果然是睡着了,披着的外套已經有一半滑到了地上。柚子一直覺得她在睡着的時候最好相處:可能是因為以前的經歷,錢敏平時無論從觀點上還是行動上總是殺伐決斷、雷厲風行,只有在熟睡時才能夠保持完全的柔軟和溫和。
柚子俯下身,把錢敏裹着外套打橫抱起。她一個月來的訓練讓她已然可以勝任這點小體力活。
錢敏睡得很熟,但這也不排除是因為柚子的手很穩,沒有驚動錢敏。平時開玩笑,柚子有時候會說錢敏懶,不運動,要中年發福了——現在抱起來,柚子才發現,錢敏恐怕因為工作的辛苦和某些說不出的心病,體重只減不增。柚子一陣心疼。
“啪嗒”一聲,柚子吓一跳。
懷裏的錢敏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沒有醒來。柚子松了一口氣。似乎是錢敏放在外套口袋裏的手機掉了出來,遠遠地一瞥,屏幕沒有裂。
柚子還是決定先把人安頓好。
她小心翼翼地用腳把卧室的門打開,又輕輕地側身把錢敏送了進去,再小心地放在床上,稍微搭上一層薄被子。柚子有點舍不得離開,她希望自己也能陪在錢敏的身邊,和她一起陷入酣睡。但她不能,身體上奇怪的變化讓她睡不着。
終于,柚子還是想起了錢敏那只掉在天臺上的手機。她輕手輕腳地帶上卧室門。
天臺上有人!
做出這個判斷的一瞬間,柚子已經隐蔽到了家裏廚房隔斷的後面。待到藏好了,她閉上眼睛,天臺上走動的黑影才在視網膜上凝結成像。
柚子抄起手邊的剁肉刀,緩緩向天臺挪去。
從體型上看,是成年男子,健碩身材。可能打不過……但自己現在的力氣非同尋常。只是——
柚子在天臺門前停了下來,舉着刀的手也垂了下來。對方穿着訓練員的衣服,和自己在中心醫院穿的是同一種。對面大樓的光污染此時此刻恰如其分,中心醫院白底紅字的訓練服正好能被認出來。
原來是自己人。
柚子還不知道來者何人,但警惕已經稍微放松了下來。她放下刀,走出天臺,拉上門。
那人在吸煙,一股煙味,外加明明滅滅的紅色光點,能夠很好地佐證這一點。
柚子的語氣很輕快:“請問您是哪位,為什麽來拜訪?”
那人不說話。
柚子繼續着問話:“您是中心醫院派來的嗎?是黃老師叫您來的嗎?我這裏……”
“砰”的一聲悶響,柚子原地起跳,湊到來者的耳邊,猛地剎車。
“我這裏,沒有美酒。”
話音未落,柚子已經出擊:原來她在袖子裏還藏了一把小水果刀。
來人卻不驚慌,輕輕松松一閃,毫發未損。
柚子回身,正想追擊,沒曾想那人走到天臺通向內室的門上,把手搭在門把手上。
“把刀扔了,跪下。”那人仍然含着煙。
柚子咬牙。那人見柚子不從,作勢要把玻璃門砸碎。柚子馬上跪下,水果刀扔到了天臺的另一頭。那人及時地收住了手。
“小姑娘,我不是壞人。”那人扔過來一本證件。柚子撿起來,是一本□□。
“您就是老梁伯伯的兒子,特種部隊的梁隊長?”
對方不置可否,只是指着門說:“別把後路留給敵人,記住了啊。”
“對不起,之前不認識您,不小心唐突了”柚子端來熱茶,“您喝點東西,消消氣。”
梁隊長擺擺手。他的煙快到底了,就剩一點煙屁股。柚子把梁隊長請到天臺的躺椅上之後,自己也拖了一條小凳乖乖坐着。
“請問您來,有何貴幹啊?”
“不用這麽客氣……我呢,聽說你這邊訓練挺有成果的,來看看能不能把你挑走;樊晨那兒我剛去過,他差點沒把我生吞活剝了——你這已經很友好了啊。”
柚子偷笑。
“我的隊裏一直缺人……一般人不敢去,像你和樊晨這樣的又不多。我就想來提前問問你的想法。”
“我其實……”柚子看看室內,“我其實孤家寡人一個,沒什麽牽挂;當然如果她算一個的話……你們認識的吧?”
梁隊長點點頭。
“但她不也是知情人士嘛……我主要想着,要是能幫你們抓活死人,錢敏他們就不會那麽辛苦……但是——”
柚子頓了頓。
“——但是如果她不同意,我就不去。”柚子似乎下定了決心。
梁隊長吐出最後一口煙,思索了一下,說:“東海離岸不遠的地方,有個島。中心醫院的研究項目曾經在那上面做過實驗。而現在,大批的感染人體從那個方向游到岸邊。”梁隊長用手掐掉煙,并毫不在意地抹了抹燙傷的表皮。而燙傷的表皮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這……這跟我,暫時還沒有直接關系吧?”柚子一時有些不明白,“我還沒有入隊,這麽向我透露,真的好嗎?”
“沒有關系?”梁隊長掏出一片薄荷糖含着,笑了笑,又說,“那麽我問你,你知道當年在上面做實驗的,是誰嗎?”
“中心醫院的……醫生?”柚子不知道梁隊長想要問些什麽。
“嗯,課題組的負責教授,相關的醫生,後勤……還有,兩個實習生。”梁隊長細長的眼睛看向柚子,柚子本能地向後退了退,“錢敏,和陳美美。”
柚子皺了皺眉頭。
“她……沒跟你說過,她們是怎麽分手的吧?”
柚子搖搖頭。
“你想知道嗎?”
柚子愣住了。實際上,對于錢敏一直諱莫如深的當年,柚子一直是很好奇的。但這樣一來,相當于答應了梁隊長的入隊邀請。害怕嗎?不害怕,逃竄的活死人在自己面前咬碎過一位老人的雙手;只是覺得可惜,可惜這個使命的到來,是在自己和錢敏在一起之後。
梁隊長沒有等柚子的回答。他躍上天臺的欄杆,說:“有意向的話,下周三傍晚幫我點小忙。就在你們學校保衛處等我。走了。”
他縱身一躍,不見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恢複了正常的寫稿節奏
最近時晴時雨
希望周末能出門浪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