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五年,太後密旨,問仙崖下百裏村莊十二歲至十五歲少年強征入伍,無一生還。十年,落兵臺少主長生燈複燃,傳太後旨意在江南征召十八歲青年入京修葺聖德廟,運料途中突發爆炸又無一生還。”霍仙看着精武山莊的莊主,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太後對落兵臺少主恨之入骨趕盡殺絕早已不是秘密。精武山莊莊主與太後為伍,怕是早已有将落兵臺取而代之的心吧。”
“豎子猖狂!”莊主看着突然站出來的霍仙,危險地眯起了眼睛。這人該死!撇下右門主,莊主一劍朝着霍仙掃去,陣陣疾風,打的霍仙連連後退。霍仙拔劍相擋,人群中‘啊’了一聲,西子劍的紅衣女子瞧見了,那是她的劍。
與昔日獨當一面的落兵臺高手相比,霍仙畢竟稚嫩,精武山莊的莊主壓得霍仙毫無反擊之力:“因你西子劍是盟友,兩次三番來挑釁我都忍了,如今還敢來放肆,斷然饒不得你。”
莊主應付右門主的空檔,一劍朝着霍仙砍來,勢要将霍仙一舉斬殺。從見着霍仙開始,他就有一種預感,這人留不得。
嘭,現場呲出一長串火花。莊主來勢洶洶的一劍,竟是被同道給擋下了:“該死的,你幹什麽?你對我西子劍的大小姐下死手是什麽意思?”
“老瞎尼,你哪只眼睛瞧他是你們大小姐了?”
“老瞎子,他拿着我們大小姐的劍,不是大小姐也是大姑爺。是你答應讓遷山做我們西子劍的女婿我們才來幫你的,今日瞧着你那‘遷山公子’窩囊的很,不想他當我們西子劍的女婿了,打你咋滴?”
精武山莊的莊主是真的沒想到這麽關鍵的時候,他的一大助手西子劍竟然臨陣反水了。氣得他血壓飙升,既然西子劍毀約在前,就別怪他無情!
“精武一式,橫掃千軍!”莊主持着劍在地上一個橫掃,打倒了一片。趁着混亂,一招斷劍再次祭出,竟是朝着紅衣女子而去。
卧槽,他是瘋了嗎?霍仙将手裏的劍朝着莊主的劍上扔去,奈何莊主注入內力的劍實在是霸氣,西子劍劍穗上邊墜着的可愛小貓咪鈴铛啪嗒碎在地上,紅衣女子眼眶裏一包淚,就在原地傻站着也不知道躲了。霍仙在戰圈之內,離得最近,情急之下,一掌朝着莊主沒有持劍的另一邊胸膛拍了過去。
本以為杯水車薪無甚作用的一掌,沒想到打的莊主連退數十步,一口老血噴出,右門主就勢将劍搭在了莊主的脖子上。
想他精武山莊莊主的一世英名,竟然敗在了這一名不見經傳的小屁孩兒手裏,不甘心吶!莊主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瞪着霍仙:“你是誰?”
“老瞎子,他是我西子劍的女婿,這你都看不出來?”
還處在狀況之外的紅衣女子呆呆地點頭,又搖頭。看了看霍仙,最後羞澀地點頭。
……
漫長的夏天似乎快要過去,清晨起來終于感覺到一絲秋意。池塘裏的一大朵荷葉枯了一半,露出裏邊藏着的一顆碩大蓮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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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兩人在路邊遛彎,攝政王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霍仙立即會意,快跑兩步走到池塘邊楓楊樹下的那只搖椅旁,拿袖子做抹布将搖椅上的露水擦了幹淨,然後鋪上一層兔毛毯子。一切準備就緒,霍仙想伸手扶着攝政王往搖椅上躺,卻被攝政王一巴掌拍開。小小失落的霍仙站在一邊搓手手,突然感覺一陣疾風襲來:“有刺客!”
霍仙抱起攝政王,一個旋轉,兩人一起摔倒在搖椅上。搖椅有點兒小,躺着兩人有些勉強,霍仙緊緊地捁住攝政王,嘴唇從耳朵擦過脖子落在鎖骨中間。
一只戰勝的秋蟬得意洋洋地從樹上飛落在搖椅的扶手上,瞪了霍仙一眼,知了一聲又飛走了。
空氣靜止了幾秒。“就,就就,就……”霍仙臉上爆紅,就,就什麽呀?
“蟬。”
“對對對,就是蟬!”霍仙呼出一口氣,“這蟬真是煩人的很,從入夏叫到了秋天了。真是煩人,煩人!啊哈哈哈哈……”如果有一面鏡子,霍仙覺得此時的自己,一定傻透了。
“嗯。”攝政王的腰被霍仙的雙手捁着,兩人窩在一張小小的搖椅上,就這樣抱着。霍仙不想放手,攝政王糊塗着當不知道。
一只火紅色的蜻蜓在荷葉上一起一落,沾着清晨的露水喝。遠處送了一陣風過來,蓮蓬左右晃着,這麽大一個腦袋瞧着都擔心它把脖子給搖斷了。
“我們就一直這樣,長長久久的,好不好?”
可惜沒等到攝政王回答,趙知府那個沒眼力見的求見。
精武山莊莊主狼子野心與太後勾結加害攝政王,落兵臺昔日部下自認識人不清都退隐了,太後敗落,十年來暗害落兵臺舊人和攝政王的證據錘實,被請去禮佛了。趙知府彙報完正事後,卻沒有離開。
“還有事?”
“遷山公子王爺打算如何?”
“從哪來回哪去。”本就是秦樓楚館買來的假貨,還能如何?
“王爺,這個遷山不處理,只怕還有一個遷山等着。雖然這個遷山是假的,不如就把他當做真的,送入京城交由聖上定奪。”
“趙大人可真是好打算。”攝政王面色不好,趙知府看得出來,知趣地退下了。
“我給你惹麻煩了?”霍仙看着趙知府離開的背影,“其實趙大人說的辦法也挺好的。遷山這個身份确實挺麻煩的。”
“你就是你。”在攝政王決定和霍仙在一起的時候,就從沒有打算過委屈霍仙隐瞞身份,攝政王便是要全天下都知道遷山便是霍仙,“太後已經伏法,我拟了一道選後的折子,待皇帝大婚後,就公開我倆的事。到時候……”
“到時候怎樣?” 霍仙敏銳的察覺到,攝政王臉紅了,是真的臉紅了!“到時候你就完完全全是我的喽!”
“嗯。”本以為如此耍流氓的話,攝政王這麽正經的人,就算不反對,也不會承認。沒想到霍仙話落後,攝政王竟然點頭了,“此次回京處理好朝堂上的事,我就是你的。”
“這……”霍仙簡直驚訝地合不攏嘴:“這,這是你說的?”我的天啊,他一定是在做夢吧?一定是在做夢!
走水路回京快。船上的第一夜,今夜月色正好,攝政王準備寬衣,房門吱呀一聲,偷偷地從外邊打開。攝政王勾起衣服,剛拔劍,竟是霍仙悄悄地探出一顆腦袋。
“別緊張,是我。”霍仙溜了進來,轉身将房門踢上。端着一熱氣騰騰的木盆向着攝政王床邊走去。攝政王向外邊看了一眼,霍仙道荊十八他巡夜去了。
“荊十八倒是越來越會自作主張。”
“老婆大人你先別生氣,看我給你端來了什麽?”霍仙将攝政王按到床上坐着,一邊給他脫靴子一邊介紹木盆裏邊的藥水,“藥足浴。我飛鴿傳書咨詢的司馬儒,裏邊加了十八種藥材,去浮腫的。這有身孕的人啊,肚子越來越大的時候,腳和小腿就容易水腫。”
攝政王看着霍仙娴熟的動作:“你以前也給別人做過?”
“想什麽呢?這種伺候人的活,我只心甘情願給你一個人做。”霍仙拿毛巾蓋在木盆上,這樣散熱慢。然後偏着頭,開始檢查攝政王小腿內側的浮腫,“為此我還背會了穴道大全,有去浮腫的,有輔助睡眠的,我給你試試?”
“你拿我做實驗?”
“一回生二回熟嘛!”霍仙一把拉過攝政王的腿,指腹順着小腿內側開始游移起來。
“不正不經。”攝政王耳根紅透,輕踹了霍仙一腳,換得他更加得寸進尺不老實。
“這十年你在另一個世界都學了什麽?”
“我呀?”霍仙看着攝政王酸唧唧的臉,笑了起來,“我在那邊可是萬人迷,追我的人能從江南排到京城去。”
“那邊這麽好,你回來後悔過嗎?”
“後悔啊!”在攝政王生氣之前,霍仙驀然擡頭,看着攝政王,滿眼都是星星,“因為這裏有你,就舍不得回去了。”
霍仙看着攝政王,攝政王也看着霍仙,兩人突然深情對望,噼裏啪啦,空氣裏炸着浪漫的小火花。
“咳咳。”攝政王将腳抽了回去。目光躲閃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水有些冷了,我叫人清出去。”
丫鬟将東西都清走了,霍仙淨了手,在房間裏東摸摸西看看,不太想走。
攝政王褪了外衫,在床上躺下,偏頭看了一眼瞎鼓搗的霍仙。“睡吧。”
“真的?”霍仙歡天喜地,一路小跑,這是成功入住老婆房間了?三下五除二地扒了衣服,霍仙試探着在攝政王外邊躺着。兩人一起仰頭看着天花板,“那個,我滅燈了。”
等了一會兒。“嗯。”
耶!霍仙內心雀躍,一指風過去,房間裏暗了下去。
……
“花盟主。”出征前夜,劉巡的房間裏,悄無聲息地站了一個人。劉巡看清來人後,便放棄了掙紮。落兵臺的盟主花落,眉眼帶笑勾人的目光輕易間讓人泥足深陷,劉巡看着她,她也在打量着劉巡:“你就是我家仙兒時常提起的劉巡?”
劉巡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身中奇毒,朋友慘死,經歷如此變故,看到我還能這般淡定,果然有泰山崩于頂而面不改色的氣度。”看着劉巡僵硬的勾着唇,面色發青,卻忍着沒有發作。花落輕笑一聲,“我來,有兩件事。第一,你皇兄駕崩前給你的那道聖旨希望你永遠不要打開。第二,對不起。”
“你什麽意思?”劉巡叫了一聲,面前的場景變換,卻是到了皇兄駕崩之前。
皇帝重病,卧床一個多月吊着最後一口氣就是等着劉巡回來。皇帝跪在龍床上,劉巡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我發誓,十年,一心一意輔佐新帝,以天下黎民百姓為己任。如若我做不到,皇兄,皇兄……”
“朕将打入十八層地獄享煉獄之苦永世不得超生。說!”
“求您了,皇兄不要逼我。”
“桌上有一杯酒,你去喝了,朕便當你答應了。”
一杯烈酒入喉。“皇兄!”劉巡悲痛地嘶吼一聲,面前場景再次變換,最後來到了問仙崖。
“它叫問仙崖,傳聞可以問仙。我們今世的仇怨注定無法解的,不如我們從問仙崖上跳下去,如果真的有神仙,我們就重新開始。如果沒有,希望問仙崖能結束了我們之間的誤解恩仇。”
劉巡看着霍仙站在崖口,對着他微笑:“我走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攝政王猛地坐了起來,原來只是夢魇。攝政王伸手在身邊摸了摸,空蕩蕩的床邊,已經沒了溫度,霍仙不見了!
毒酒,問仙崖跳崖,被逼發毒誓,過往的場景一例一例在眼前晃了出來,攝政王捂着腦袋。頭,炸裂的疼。
“你怎麽了?”
冰冷的身體慢慢有了溫度,攝政王勉強睜開眼睛,看到是霍仙,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要!”
“怎麽了?”早上霍仙從門外進來,就看到攝政王捂着腦袋,臉色蒼白,暈了過去,可把霍仙吓壞了,“是不是暈船?”
攝政王搖頭。依舊緊緊地抓着霍仙的手:“不要。”
“不要什麽?”霍仙将攝政王扶了起來,“你暈倒了,可吓死我了。”
“你去哪了?”
“噢,這個。”霍仙端着一碗粥和兩碟小菜,“我去給你做飯了。新摘的蓮子,早起熬的粥。還有我看你最近喝水多了些兒,我給你加了百合。知道你不喜歡吃大油,特意為你炒的兩盤小菜,一盤烏江榨菜炒黑豬腰間肉和一盤薤白油麥菜。”
霍仙将飯菜放在床邊,給攝政王背後墊了一個靠枕:“吃飯吧,我喂你。”
“以後不要做,這些有下人。”
“這怎麽能一樣呢?”霍仙端起百合蓮子粥,“你沒聽說過,當一個男人願意為你下庖廚是為什麽嗎?因為他喜歡你啊!”
霍仙笑嘻嘻的以為攝政王會罵他一句沒正形,卻攝政王看着他,一直看着,也不說話。這個樣子的攝政王讓霍仙有些害怕:“你究竟怎麽了?”
“不要。”
“好了好了,以後不做了。”霍仙笑着将粥遞了上去,“那我們把這頓吃了?”
荊十八覺得他們王爺變了,變得他都不認識了,這不是他們王爺。他們英明神武冷面無情的王爺,竟然學會了折騰人,尤其喜歡折騰霍仙。
霍仙不在就不吃飯,只要霍仙不如他意,就自虐,身上磕着碰着的傷一塊青一塊紫的,還一直追問西子劍是怎麽回事,等等,等等。幼稚的就像一個争寵的小朋友。而跟霍仙在一起的時候,就恢複正常,又變成了他認識的那個寵辱不驚的霸氣王爺。
“不太好,我已經飛鴿傳書告訴司馬儒了。”霍仙站在甲板上望着前途的江水,嘆了一口氣。
“啊?您是說王爺他,病了?”
“是。”霍仙憂愁地點頭,“心理疾病,分裂了兩個人格。”
“心理疾病是什麽病?”
霍仙轉頭看着一臉茫然的荊十八。是啊,現代都束手無策的心理疾病,在這裏他們連這個意識都沒有,他該怎麽辦?
“先找病因吧。”霍仙覺得可能還是跟十年前的事情有關,在攝政王心裏産生了心結。而且在江南了解到的事情真相并不是真相。十年前的事,可能還另有隐情。
……
明日便抵達京都了,在船上的最後一個晚上。兩個人躺在床上,各自看着天花板。
“今日荊十八說你下令減慢了船速,不想回京嗎?”
攝政王沒有回應,淡淡地看着天花板。
幹躺着一個時辰,霍仙轉身看着旁邊攝政王依舊雙眼圓睜。“睡吧。”
六個多月,正是孩子多動的時候,最近晚上睡覺越發的不安穩,攝政王睡不安穩,就折騰霍仙也睡不安穩。霍仙剛閉上眼睛,旁邊就開始要喝水,鬧騰了十幾次,最後霍仙發現了他是故意鬧得。
已經是後半夜,更深露重。再一次鬧之前,霍仙突然翻身壓在攝政王身上,手附在他肚子上:“寶寶,別鬧了。”
霍仙一只手輕輕地壓在攝政王肚子上,另一只手撐在他耳邊,四目相對,兩人屏住呼吸看着對方。最後霍仙慢慢低頭,嘴唇印在了攝政王唇上:“乖,你也別鬧了。有事回京我們一起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