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從京城到江南,攝政王一行幾個人能安全來,是被引入局。撇下所有的保護者,從江南回京城,無疑不是洗幹淨了脖子趴在劊子手的刀下讓人砍。攝政王如果連這一點兒都看不明白,就妄為一代戰神了。
“她既設局,我們便解局。”該死的老妖婆太後,欺負了我們攝政王整整十年,還想殺了攝政王!霍仙就要讓她瞧個清楚,他是怎麽把太後所有的憑仗一把給搶過來的。
精武山莊差不多都是落兵臺的舊部下,如果霍仙出現,只要控制住主反骨,大勢所趨情義所在,相信大部分人會歸順,至少不會反殺霍仙。現在他們的敵人就剩下太後的人和精武山莊莊主。趙知府是牆頭草,如果攝政王能一舉掌握局面,趙知府絕對反水回來。
“主要是要拿下精武山莊的莊主。右門主,你與左門主相比,功夫如何?”
“不相上下,沒有勝算。”
不相上下就足夠了。霍仙盯着自己的手掌,翻了翻:“荊十八,你覺得太後安排的會是什麽人?”
“應該不會是明面上吃皇糧的人,吃皇糧的兵控制權在趙知府手裏和王爺帶的。”對于趙知府的兵和王爺的兵,荊十八和右門主的說法一樣,“不相上下,沒有勝算。”
“吃皇糧的兵,你打算幾幾分?”霍仙看向攝政王。攝政王保持着看着霍仙的姿勢,沒有反應,他在發呆。
“王爺,王爺……”荊十八叫了幾聲。
啊?攝政王慌忙從霍仙臉上收回目光,故作鎮定的面無表情中透着一絲懵懂。荊十八看着這樣的王爺,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先皇駕崩後,攝政王遇事總是站在首位統領全局,是所有人的頂梁柱主心骨,何時出現過跑神不在狀态的情況?
荊十八驚訝過後,目光慢慢從攝政王身上轉移到霍仙身上。
“那就十和零。”十和零的意思就是攝政王能控制的兵全部用來對付太後的人,防守趙知府的一個不留。這是一場豪賭,賭他們一定能壓倒性勝利,取得趙知府這棵牆頭草的信任。
“這樣會不會太冒險?總要留點兒退路。”荊十八還是看向攝政王。攝政王剛剛錯開的目光又搭到霍仙的身上,接到荊十八詢問的眼神後,點頭。
“十和零。”荊十八以為王爺點頭是有什麽退路,沒想到竟是完全附和霍仙的話。哎呀呀,也不知道霍仙是給王爺灌了什麽迷魂湯?
“如此絕佳的機會,她不會給我留後路的。”攝政王笑笑。在想要殺攝政王的這一道路上,太後是不會給他留後路的。同樣,既然準備反擊,攝政王也不會給太後留退路。攝政王拿出一份折子,順手遞給霍仙,霍仙看後遞回給荊十八:“請太後禮佛的折子,派人送回京。”
攝政王下江南,萬民同慶,直接免了一年的賦稅,今日攝政王到靈山寺與百姓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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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寺。
大殿內正中供奉的金裝阿彌陀佛慈眉善目,兩側威猛忿怒的八大明王分列排開,殿下打坐念經的小彌陀嗡嗡嗡的,站在殿中央舉目望去,有一種極其暈眩的感覺。霍仙和荊十八簇擁着攝政王,上過禮佛香後,精武山莊的莊主帶着将軍走上前來。
上一次見這位莊主是在比武場上,莊主坐的遠,霍仙也沒來得及看清楚。這一次近距離的一瞧,這人滿眼裏藏着陰險狡詐不懷好意,看着就不是一個好人。不過這張臉倒是頂尖的,人已中年,歲月的痕跡更添魅力,随随便便都能迷死一堆少男少女。
霍仙忍不住掃過喬裝打扮的右門主,京城裏唱了十年的紅角花旦,姿色更是不用多說。啧啧,霍仙挺佩服他媽媽的,這麽多年無論在哪,目的始終如一,搜羅天下美男。這麽一比,莊主後邊跟着的跟個驕傲孔雀似得‘遷山公子’就差遠了,他怎麽可能是花落的兒子遷山嘛!
“十年不見,王爺和當年沒變。”莊主上下打量了一眼攝政王,最後定格在他的肚子上,“胖了。”
嘿?這人上來就挑釁。霍仙忍不住上前,被攝政王擋了下來。
“左門主倒是變了很多。”攝政王意味不明地掃過‘遷山公子’,“忠心耿耿的左門主帶着當年的故人,倒成了如今的精武山莊莊主。”
‘遷山公子’心有所動。對啊!他是落兵臺的少盟主,精武山莊應該是他的啊!
“本莊主成立了精武山莊,那是因為我始終銘記當年的滅門之仇。不像某些人甘願做一個躲躲藏藏的懦夫。”精武山莊的莊主提着戰戰兢兢的‘懦夫’将軍,往攝政王這邊推了一把,被荊十八接住安排在後邊。莊主看着站在攝政王身後躲藏的将軍,嗤笑一聲,“一代戰□□號果然不假,我實在沒想到攝政王會想到占領問仙崖。就是不知攝政王站在問仙崖上,感受着崖頂十年如一日的微風,是否能想起來點兒什麽?”
“嘿嘿嘿,那個……”氣氛實在太微妙了,趙知府小心翼翼地挪了出來,“我們今日來,是,是和談的。”
“你閉嘴!我說的還有你,知府大人。”莊主瞪了趙知府一眼,似乎很不屑與之為伍,最後看着攝政王,目光更是不屑,“十年前,你要是能和少盟主一起跳了那問仙崖,我敬你是條漢子。結果少盟主跳了,你卻爬了起來,還茍活到如今,成了威名頂頂的攝政王。若是少盟主泉下有知,定是羞恥跟你在一起過。”
“其,其實……我不是站在這,這裏,嘛……”‘遷山公子’不明白怎麽說着說着,他就變成‘泉下有知’了?
“你閉嘴!”被莊主和霍仙同時喊閉嘴的‘遷山公子’撅着嘴退到了一邊。霍仙站了出來,“王爺頂着無盡的悲痛,世俗的眼光,扛起千萬百姓的責任,退外邦,守護這個國家十年,與那個以死逃避現實的遷山相比高的是境界。如果非要說,那個遷山才是真正的懦夫。”
攝政王渾身一僵,詫異地回頭看着霍仙。霍仙似有所感,回了一個安撫的笑容。有了這個笑,攝政王再看按耐不住的莊主,背後蠢蠢欲動的殺手,廟堂之上坐着的太後,一切的一切,都不算什麽了:“即使天下人負我,有你這一句話足矣。”
慈眉善目的菩薩,緩緩落下一滴血淚。
攝政王閉了眼,擡手落下間,耳邊皆是利劍入肉的聲音,仿佛聽到了小河潺潺流水,綠樹茵茵,問仙崖上的風帶着早起露水的腥甜味道。
十年前,為先皇擋下毒酒的劉巡逃到落兵臺,遷山救了他。兩人在落兵臺躲了幾個月,劉巡覺得其實這樣也挺好,直到他見到了遷山的母親,原來是逼着他皇兄喝毒酒的人,也就是劉巡身中奇毒是遷山母親所為。最重要的是,遷山是他皇兄一直争搶的長子,他的大侄子。
真是命運弄人,劉巡傷心而去,遷山追了出來:“你既覺得活着沒滋味,我跟你一起。”
兩人相約跳問仙崖。關鍵時刻,趙知府卻趕來了,兩人被繩子拉着,懸在半空。劉巡正準備割繩子的時候,趙知府說皇帝得了重病,只求見王爺最後一面。
長兄如父,皇兄是劉巡這世上唯一放不下的親人。劉巡看向身旁的遷山,遷山點頭後,劉巡就被拉了上去。結果拉着遷山的那根繩子卻斷了,劉巡眼睜睜地看着遷山掉入萬丈深淵。
劉巡堅持着回京見皇兄最後一面,再追随遷山而去。皇帝确實得了重病,小皇侄只有四歲,外邦入侵,皇帝跪下懇求劉巡為天下黎民百姓活着:“十年,等着劉臨大婚親政,朕準許你追求自己想要的。”
劉巡清楚記得,他含淚扶起皇兄,被皇兄逼着發毒誓,若他不再活十年,皇兄将在地獄裏享煉獄之苦,永世不得超生。劉巡喝下誓言酒,又眼睜睜地看着皇兄在他面前,慢慢地阖上眼睛。
劉巡為退外邦披甲上陣時,落兵臺的盟主花落突然趕來,帶着藥王谷的谷主司馬儒,确診了劉巡得了‘斷子絕孫’的毒。花落有些失神,對着出征在即的劉巡,幾經欲言又止,最後在皇陵發了一通脾氣,直接消失了。從此落兵臺解散,劉巡煎熬了十年。
“劉巡,為昔日的落兵臺拿命來。” 當!右門主出手将精武山莊莊主刺向攝政王的一劍擋了下來。莊主握着劍,忍着虎口發麻,看着突然出現的右門主,“是你!”
右門主背着劍,風采不減當年,從容不迫的氣度,讓莊主生出幾分忌憚:“落兵臺的右門主,仇人當前,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花盟主從沒要尋仇的打算,再說當年真相如何,左門主心中有數。落兵臺的仇,算不到攝政王頭上。”
“右門主叛出落兵臺,我不攔你。但是你不該阻我!”莊主又提一劍,用了十成的功力,打算速戰速決。強勁的劍氣掃得大殿上的黃幡破碎,漫天飛舞。霍仙眼快,及時将攝政王拉出戰圈。趙知府狡猾,趴在地上滾了兩圈,雖然狼狽也逃過一劫。其他人卻沒有這麽幸運了,尤其是站在莊主身後的‘遷山公子’,被毫不留情的劍氣所傷,連連吐血,最後還是被落兵臺的老部下救下來了。
本來打算出手相幫左門主的落兵臺舊部下,突然猶豫了。右門主和左門主打了起來,左門主一劍又将遷山公子傷至如此。他們加入精武山莊是念及當年落兵臺之情,左門主今日所為,卻與他們的本心背道而馳。
“判出落兵臺的是你。”右門主吃力地擋下莊主來勢洶洶的殺招,為了顧及其他人,避開劍鋒,朝着莊主的側身打去,遠攻變成近搏,“若你真是有心重塑落兵臺,怎麽不奉遷山為主?”
“對啊!”‘遷山公子’被老部下扶着,聽着右門主的話,挺了挺胸膛。莊主回頭看了一眼,吓得他直往老部下身後躲,模樣可憐又可笑。
“遷山,以你落兵臺少主之命,讓右門主退下。”
“那你把精武山莊之主的位置還給我。”看到莊主殺人的目光,‘遷山公子’秒慫,直往老部下背後縮去。
“別怕。”老部下擋在‘遷山公子’面前,對着與右門主打的難舍難分的莊主道,“右門主說的不無道理,少主既已成年,左門主斷然沒有一直霸占着落兵臺之主的位置的道理。”
功成在即,莊主被突然冒出來搗亂的右門主和這一幫老頑固氣得火起:“精武山莊不是落兵臺,遷山也從來不是什麽少盟主。”
“原來如此。”右門主挽了一個劍花,攻勢更猛了許多,“左門主既然這麽說,我落兵臺的舊部,斷然也沒有聽命精武山莊的道理。今日與左門主之戰,是我與他的恩怨。段老,護好少主。”
被稱作段老的老部下一番猶豫,拉着‘遷山公子’又退了幾步。
“趙知府還不将叛徒拿下。”荊十八拿出調兵虎符,“将軍與精武山莊內外勾結,王爺早有防範,江南六部兵力已控制住精武山莊餘孽。”
“這,這……”趙知府一咬牙,“拿下!”
“唱了十年戲的戲子,還想勝我?右門主,十年前你與我還有得一戰。今日,你該認清現實了。精武十式,斷劍!”只見莊主厲喝一聲,一股真氣注入到他的劍當中,青銅古劍立即光芒大盛。分列在大殿兩側的八大明王,镂露在外的胳膊應聲而碎,殿內功夫淺的人紛紛吐血。
“小心。”霍仙長袍一掀,将攝政王抱着轉了半圈,用背擋在他前邊。攝政王看着在風中獵獵作響的長袍慢慢落下,他被緊緊地按在懷裏。撲通撲通直跳的心跳聲透着它主人的極其緊張與不安,“你沒事吧?”
攝政王的腦袋呆放在霍仙的肩膀上,一動不動。
“怎麽了,受傷了?”霍仙急忙分開,握着攝政王的手左右檢查,“傷到哪了?”
攝政王呆立着,緩緩擡手,按在了霍仙的心口上。噗通,噗通……
霍仙喜笑顏開,激動地一把捧住攝政王按在自己心口的手。在捧在掌心的纖長四指上落下一吻:“好生顧着自己,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