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鬼打牆
死了一人,還死了一只大老鼠。
兩具屍體自然不能留在原地。老臭抹了一把臉指揮道:“貓兒弟、賴老弟,搭把手,把它們埋了。”
袁力剛闖了禍,老臭對他沒有好臉色,當然,袁力對老臭同樣也沒有好臉色。銀框眼鏡又是個弱雞,別說扛屍體了,他看見屍體都吓得夠嗆。不知為何,老臭覺得嚴玉骨身上隐隐有些“王八之氣”,自己的嘴巴完全不敢使喚,看了一圈,能用到的人,就只有賴三皮和林避。
林避從包裏找出兩根繩,一根捆着老鼠精的後腿,一根捆前腿,綁結實了,跟賴三皮一人牽一頭,跟着老臭出發。
新娘的屍體由老臭背着,脖子斷得厲害,蒙着紅蓋頭的腦袋以萬分詭異且扭曲的姿勢歪斜着,老臭“啧”了一聲,讓林避和賴三皮幫忙扶着點,省得走到半路,忽然“咕嚕咕嚕”地掉個腦袋,絆着人。
三人往瀑布的方向走。
林避心裏有事,腦袋裏思索着石頭陣。
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為什麽會有石頭陣呢?
石頭陣屬于奇門遁甲之術,專門困人在原地。進去容易出來難,類似鬼打牆。管你是橫着走還是豎着走,反正只要是走來走去的,就出不來原地。
他想事情想得入迷,沒發現身旁的老臭和賴三皮正暗中打量着他,時不時交換幾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到了瀑布處,月亮不知何時從彎鈎變成圓盤,原本慘淡淡的淡白色月光,變得皎潔明亮了起來,映得那潭池水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林避問老臭:“沒鐵鏟沒勺子的,要怎麽葬‘山神’和它的新娘?”
老臭一指瀑布後的岩洞,說放裏頭就行了。
“等等,貓兒弟,先把新娘子給葬進去,‘山神’待會再放。”
林避大約知道老臭要做什麽了,但面上不顯。他點點頭,放下手裏的繩子,接過老臭背上的新娘背在背上,小心翼翼地踩着潭水上的大石,往岩洞走。
他的身影剛一消失在水幕後,老臭便蹲下身,迫不及待地從褲腰上掏出那把鋒銳的小刀給死透透的老鼠精來了個開膛破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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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三皮道:“老臭哥,你也不用防着他,那小哥兒,也是個‘老河’!”他邊說邊撩起長袖,露出左邊手臂上正歡快爬動着的“鼈寶”,“瞧見沒,這玩意還是他們給我救活的。”
老臭手上動作不停,在老鼠精的肚子裏掏啊掏,正尋“寶”呢,看到賴三皮胳膊皮膚下活動着的“鼈寶”,驚奇道:“真活了?”
賴三皮點了點頭,繼續道:“另外一個小哥救活的,就是叫嚴十的那個。也不知道他是什麽來頭,滴了幾滴血進去,我這‘鼈寶’就活了!”
“這麽厲害?”老臭摸啊摸,掏啊掏,“叫嚴十的那小子來頭鐵定不小……”
他話剛說完,就在老鼠精的胸腔處摸到了一顆圓溜溜,有彈性的小珠子!老臭大喜,也顧不得跟賴三皮繼續讨論林避二人的來頭了。
“延壽珠!”老臭樂吱吱的,直接張口把那顆口感類似于珍珠奶茶裏的“珍珠”口感的小珠子吞吃下腹。他嘆道:“本以為這輩子都沒法取得着‘灰仙’肚子裏的‘寶物’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唉,就是到時出山麻煩了。”
賴三皮有些羨慕的望着他說:“老臭哥,這回可真是‘延年益壽’了啊。”
“哈哈哈,不用羨慕,這珠子也只是能吊我一口老命活久點,還不如賴老弟胳膊上的‘鼈寶’來得好!”
而岩洞內的林避,給死去的新娘擺好平躺着的安息姿勢後,又大膽地在洞內翻出一塊扁平橢圓的石碑做墓碑,他想了想,還是掏出藏在靴子裏的龍鱗匕首,在墓碑上刻了一句。
“紅顏勝人多薄命,莫怨春風當自嗟。”
他剛刻完第一句,老臭和賴三皮便提着老鼠精的屍體回來了,林避耳感極為靈敏,裝做沒聽見他們二人的對話,一副聚精會神刻墓碑的模樣。
老臭見狀,還笑道:“看不出來,貓兒弟還是個癡情種!”
林避扯扯嘴角,回複道:“算不上,只是有些可惜罷了。”
老臭安慰道:“這‘豆兒’模樣也就一般,年紀也大,老弟別太傷心,以你這模樣,還怕找不到姑娘?”
放置好兩具屍體後,三人各懷心思往回走。
嚴玉骨和袁力像是在比一二三木頭人一般,一動不動的坐在火堆旁發呆。林避知道,嚴玉骨是在擔心他,等他回來。心下一軟,腳步也跟着有些急切了起來。
“師兄。”他第一次主動拉起嚴玉骨的手,低聲道:“休息吧,下半夜你還得守夜呢。”
兩人重新鑽回帳篷裏,外頭山風大且冷,帳篷暖和卻狹窄。嚴玉骨一米九的個子,躺進去後,只能委委屈屈的弓着腰蜷着腿,林避貼着他的胸膛,聽裏頭砰砰響起的心跳擂鼓聲,飄忽不定的心,終于安穩了下來。
忽然撞見有人死在眼前,對他還是有着不小不大的沖擊。
嚴玉骨摟着林避,跟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後背讓他快點睡。
林避小聲道:“師兄,你也不能有事啊。我還不想沒成親就當了鳏夫啊!”
這是他第一次直面二人之間可以說的算是荒謬的親事。
“不會有事的。”嚴玉骨為了讓他睡覺,滿口答應了,“快睡吧。”
林避閉上眼,漸漸沉入夢鄉,嚴玉骨則在心裏開始制定婚禮賓客名單,閻羅地府的另外九位閻王是肯定要請的,還有四大判官,嗯……酆都大帝也請吧,畢竟是上司,要是請了饕餮,那得要訂多少桌菜才夠吃呢……
一覺睡到天明,林避獨自一人從帳篷裏清醒,率先看手機。時間已經到了九點半,可這山林間還是一片霧氣蒙蒙的,七八點的模樣,一絲陽光都洩不進來。
一夜過去了,除了民俗學四人組外,其他人的睡眠質量都還可以,精神飽滿,唯有小金小銀最慘,整個臉蛋都浮腫了起來,把原本清秀可人的五官給擠了個變形。
出了昨晚那事,八人隊伍有了嫌隙,賴三皮悶聲不吭的走前頭帶路,林避和嚴玉骨手拉手走隊伍最後。
嚴玉骨奇怪他忽然的親近,有點擔心道:“怎麽了?不舒服嗎?”
林避搖了搖頭,抓緊了嚴師兄的手。
八個人往東邊方向走,越走,林避越覺得周遭植被十分眼熟。當賴三皮撥開灌木叢後,林避心頭一跳,這才發現他們竟然走到了小瀑布處!
可明明從出發地點向西走才到小瀑布啊!
賴三皮和老臭臉色一變,停下了腳步,銀框眼鏡覺得奇怪,從他倆身後探出頭道:“怎麽了?”
“沒事。”賴三皮臉色有些凝重,“我帶錯路了,咱們往回走。”
要是放在平時,小金小銀早就叽叽喳喳地抱怨了起來,可現下兩人精神勢頭不佳,恹恹的,什麽抱怨的話也沒說,只是垂着頭老老實實的跟着隊伍往回走。
一行人又往回走,走回到出發地點後,賴三皮嘗試着往西走。
不出意料的,他們再度回到了小瀑布前!
銀框眼鏡驚叫道:“怎麽又回來了!”
其他人皆是一臉凝重,沒人理會銀框眼鏡。林避其實想試試走“禹步”破陣法的。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啊!”雙生姐妹花中的小銀忽然尖叫了一聲,哆嗦着手指,含着哭腔道:“是、是、是昨晚的姐、姐姐嗎?!”
衆人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背上竄起一股冷意,尤其是林避,乍一看到瀑布水幕中伸出的一截紅袖手臂,頓時吓得毛骨悚然,寒毛聳立!
那截手臂耷拉在地上,手掌上四指彎曲,唯獨食指豎立,往東邊撇!
小金小銀有些崩潰了,結結巴巴道:“詐屍了?是詐屍嗎?姐姐在怪我們害死她嗎?”
銀框眼鏡也是一臉蒼白,魂不附體的模樣,要不是大塊頭袁力攙扶着他,估計他此刻都要跌坐在泥地上了。
老臭膽子大,什麽怪事沒見過。伸長脖子,觀察了一會,嚴肅道:“這、這好像是在帶路?!”
帶路?衆人心裏松了一口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賴三皮建議道不如派出兩人按新娘指出的方向走走,探路。
“我去。”嚴玉骨看了一眼林避,搶先主動道,老臭也說他也去。于是二人直接卸了背上的行李,二話不說,輕裝便行的動身出發朝着手指指着的方向走。剩餘的六個人留在原地休息,十二只眼睛死死盯着那段手臂,心髒如擂鼓,砰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好似下一秒,被咬斷脖子的新娘會從水幕中“哔”的一聲竄出!
然而他們眼睛都盯得酸了,卻是什麽也沒發生。
過了十幾、二十分鐘,老臭和嚴玉骨回來了,賴三皮趕忙迎上去,“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老臭看了一眼水幕後,隐約可見的紅色嫁衣新娘,說道:“她是在給我們指路沒錯,但是要想出去,得要她一直指路才行!”
而嚴玉骨也在一旁,向林避簡略地說了剛才的所見所聞。他和老臭按着新娘指出的方向走,的确是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可是沒走多遠,又重新被“鬼打牆”,走了回來。
知道怎麽出去了,新的問題也就來了。
那到底是誰去背那具新娘屍體帶路呢?
幾個大老爺們面面相觑,老臭和賴三皮一個年紀六十多,一個五十多,且老臭方才一來一回的,也消耗了不少力氣。銀框眼鏡年紀跟賴三皮差不多,但是個膽子小又弱雞的人,絕對不可能去背屍體的。于是他一張嘴,眼睛一瞥林避和嚴玉骨,剛想說讓林避二人中的一人背屍體。卻沒想到老臭搶先一步,看着袁力冷笑道,“禍是你闖的,人也是你害死的,不是你背,誰背?”
袁力怒了,腮幫子鼓起。
銀框眼鏡見狀,眼珠子一轉,連忙道:“投票決定,少數服從多數!”然後又道,“林先生、嚴先生還有袁力,沒有投票資格!”他這算盤打得好,心想小金小銀和他一條心,來個三對二。
“選袁力的——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