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母親
前臺小姐被送去醫院洗胃了,宋燕飛剛出警局沒多久,現在又進去一次做筆錄。
這次鬧得動靜有些大,宋燕飛準備出警局時門外埋伏了一大批記者,無奈只好又打電話給經紀人忠哥救援出警局。
忠哥驅車趕道警局看到外邊大批記者,已經能想象到明天報紙上會胡編亂寫什麽東西了,于是頭更痛了:“燕飛,後門,快上車!”
宋燕飛一見忠哥,臉色蒼白的道:“忠哥,有人想給我下蠱。”
“啊?”忠哥咬煙欲抽地手一頓,“下蠱?”
宋燕飛疲倦地點點頭,問忠哥要了一根煙,一邊抽一邊道:“那個前臺小姐,肚子鼓起來了,她吐的血很腥臭,是中蠱的人才有的味道。”
忠哥驚疑不定,“燕飛你怎麽知道?”
宋燕飛長吸一口香煙入肺,好半天才緩緩吐出一個個煙圈來,“忠哥,我當初沒有告訴你全部的事情,我其實……”
宋燕飛出生成長在山裏的一個小山村中,這個小山村貧窮落後,裏面仍然保留着一些“封建迷信”的行為——村民們供奉巫醫。
一旦村內有人生病,不管是大病小病,從來不下山找醫院醫治,而是背着米和禽畜敲響巫醫家門,找巫醫治病。
而宋燕飛的母親就是村裏的巫醫。
宋燕飛的臉龐在煙霧中蒸得虛幻起來,聲音變得有幾分飄渺,她凝視着車窗外飛速而過的夜景,陷入了回憶中。
宋母被村裏人尊稱為巫醫。從外形看,她與村民無異,五官端正,只是平日裏不茍言笑,總是陰沉着臉。
宋燕飛打小就沒有見過父親,小時候還會哭着鬧着問宋母父親呢?宋母被問煩了,便随意一指山野林中道:‘尋了個地方殺了,你要找他,自己晚上點個燈籠去,說不定還能?布?? ?
“我母親治病從來不讓別人看,只有她和病人在一室內相處。”宋燕飛彈了彈煙灰,緩緩道:“我七歲那年,偷偷躲在房間裏偷看了她治病。”
宋母救治的房間中放着許多瓦罐,窗戶上糊着發黃的報紙,一關門關窗,裏邊就成了密不透風的囚牢。房間角落處擺放着一口大缸,四周的壁櫥上還堆滿一只只烏黑瓦罐,大概有百來只,罐上用黃紙朱砂封緊,十分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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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歲的小燕飛因為好奇,藏身進屋內大缸後邊偷看。
求醫者是位二十來歲的壯年人,在山上砍柴取藥的時候,忘記帶上巫醫給的驅蟲粉。不慎被山中蟲蛇咬了幾口。身上鼓起一顆顆血紅泛膿的惡瘡,面色發青,嘴唇發紫。家裏人抗到宋母前求救時,已是氣出不進的狀态了。
那位壯年人六十歲老母和年輕妻女在門外苦苦哀求了半個小時,宋母才開門同意救治。
“我母親房間中央有一張四柱石床,那人被放上去後,還被皮帶綁住手腳,固定在石柱上。”宋燕飛比劃了床的形狀:“病人躺好了,接下來要挑‘藥’。”
待其他人都退出房內後。宋母口中默念蠱咒,被召喚的蠱蟲便會在瓦罐裏給出回應。走到第四排的壁櫥時,一個瓦罐發出了敲擊聲回應宋母。宋母将其取下,放在那位壯年人身邊,一開瓦罐,便是一股腥臭味。
瓦罐裏鑽出數條,身形肥厚,長着斑斓條紋的水蛭!蠕動着笨重的身體,嘴裏發出叽叽吱吱的詭異叫聲!
宋母輕柔的将一條條水蛭托起,放上求醫者身上的膿包處,水蛭們血口一張,立刻津津有味的吸允起來。
黃紅色的膿血立刻從求醫者身上流淌下來,同時還有求生者痛苦的慘叫聲一齊從身上流出。而宋母聰耳不聞,坐在一旁搗鼓草藥。
忠哥覺得毛骨悚然起來:“有……有顏色的水蛭……該不會是有毒的把?”
宋燕飛搖搖頭,“無毒,我母親豢養的蟲蛇中,大部分都無毒,是作為醫治別人的藥引用的。”
治療過程大概持續了半個小時,那人的慘叫聲漸漸微弱下來,空氣中彌漫開一股血氣味道。宋母低聲念咒,那群水蛭才戀戀不舍的離開求醫者的身體,蠕動着吸飽鮮血的肥胖身體爬回瓦罐內。
宋母将研磨成粉的綠色草藥澆灑在傷口上,又取來繃帶,将人包成嚴嚴實實的“木乃伊”狀後,才打開門對外面擔心不已的家屬道:‘可以擡回去了。’
又囑咐道:‘失血過多,回去後用烏雞紅棗炖湯,喝上個七天,再來找我換藥。’
方才那人進去前是氣出不進,現在被擡出來雖然胸口起伏微弱,好歹是有氣入體了。那家人千恩萬謝,放下大米三袋,雞蛋一籃,母雞兩只後才回家去。
待那家子人離去後,宋母從大缸後揪出小燕飛,冷冷問道:‘看夠了沒有?’
小燕飛一臉驚懼地望着宋母:‘伊是阿媽還是挪挪婆?’
宋母先是一愣,随機冷笑起來,點了點她的腦袋說道:‘即是伊阿媽,又是挪挪婆。’
忠哥不解:“挪挪婆?”
宋燕飛大略的講了一下“挪挪婆”的故事,手中的香煙已燒盡,只剩一個短短的煙屁股,“後來我十八歲那年,她說傳我巫術,我就起了下山的心思。”
十八歲的宋燕飛,趁宋母上門醫診,壯着膽子再次走進母親那昏暗烏黑的房間裏,在床上翻找宋母收藏好的錢袋。剛翻找出錢袋,就聽黑洞洞的角落裏發出一聲異響。
角落裏的大黑水缸不知何時打開了,裏頭鑽出一對豌豆大小的油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宋燕飛。
宋燕飛大駭,慌張中摸了兩百塊錢後跑出了宋母的房間,直奔出山。後來的事情,不用多說大家都已經知道了。
宋燕飛嘆道:“出來以後見多識廣才知道,我母親根本不是巫醫。用現在的說法,她其實就是蠱婆。”
“那個女孩子吐出的鮮血氣味和我母親養的蠱物味道一致。”
忠哥道:“那你有沒有回去見過你母親?”
宋燕飛苦笑着搖頭:“沒有,我怕我一回去她給我下蠱,我連後來寄錢回去,都是托人幫我送回去。現在不同當時,前陣子我還聽說,村子裏通網通電話了,沒以往這麽愚昧落後了。”
“那你說現在有人要對你下蠱,有沒有可能是你母親?!”忠哥突發奇想地說道。
宋燕飛一怔,面色慘白了起來:“虎毒不食子……我母親雖然對我從來沒有過好臉色,但是!”
也不至于害我。這句話哽在喉間怎麽也吐不出來。
忠哥的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宋燕飛平日性格好,圈中好友多,得罪的人少,目前得知有人欲給她下蠱,懷疑宋母也并非無道理。
“算了,你先去我家住一晚,明天我陪你去取酒店裏的東西,我們再另尋住處。”忠哥停下車,柔聲安慰道:“燕飛,只有調查清楚并且捉到背後那位幕後使者,這件事情才算結束。”
宋燕飛心亂如麻,胡亂的點了點頭。
忠哥又道:“對了,之前那個拿去化驗的頭皮結果化驗出來了,的确是小助理的頭皮。”
第三日,到了宋燕飛和朋友約定時間。
朋友直接接宋燕飛到懷秋路的四合院處,信誓旦旦:“絕對靈!你放心!”
兩人剛出車門,大門立刻打開,一位面如白紙,臉上塗着兩抹豔紅的古小童,甜甜笑道:“先生已在屋內等候多時,宋小姐請進,另一位小姐麻煩在外等候。”
這是什麽真人還是紙人?是什麽咒符機關催動的嗎?宋燕飛僵硬着跟小童走入四合院內。
院子大且漂亮,一片春意盎然,桃紅柳綠的,種植了許多花卉,最妙的是院內還有一棵碗口大小的銀杏樹,樹下是一汪粼粼水池和一座簡易古樸的木亭。
亭內坐着兩位青年,一位清秀端正,另一位十分漂亮,二人正一面下棋一面鬥嘴。
正是林避和嚴玉骨。
“不來了不來了!”一見小童領着宋燕飛過來,林避趕緊一推棋盤,被嚴玉骨血虐了一早上,現在終于解脫了。
嚴玉骨好脾氣的收起棋盤棋子:“圍棋你不會,五子棋你也不行,不然我們下次玩飛行棋?”
林避搖頭如撥浪鼓:“不來不來!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嚴玉骨眼中含着笑意,将桌面棋盤收拾幹淨後,宋燕飛也随着小童到了亭前:“宋女士請坐。”
宋燕飛摘下面上的口罩和墨鏡,走進亭子內。“天師,我……”
“你身上有蠱婆的味道。”嚴玉骨直接打斷了她,“很重。”
宋燕飛呼吸一窒,将古怪莫名的鮮花、錄制節目時收到的頭皮及前夜中蠱的前臺小姐事件全盤托出。
“而且每次發生事情,我的身邊總會出現一個壽衣老太太的鬼魂。”宋燕飛說道。
嚴玉骨手指輕輕敲打着石桌,若有所思:“宋小姐,你有沒有想過,老太太的鬼魂出現是在提醒你什麽。”
宋燕飛呆楞住了,回憶的片段在腦海中閃爍。仔細想來,那位壽衣老太太從來沒有真正對她下過手,反而是在她每次出事前出現,總想警醒她什麽。
林避在一旁道:“宋天後,你錄明希主持的訪談節目的時候,我們也在現場。你身後一直站着一位壽衣老太太,”
“她一直看着觀衆席不知道再看什麽。”
宋燕飛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我不認識她啊,她、她為什麽要幫我呢?”
嚴玉骨抿了口茶水道:“我們先解決了蠱婆的問題,再說壽衣老太太的問題吧——宋小姐,請你老實回答我,你認識的人中有沒有人是學習蠱術的?”
“我認為那蠱婆三番兩次找上門來,并非要致你于死地。”
“她是想要給你傳蠱,也就是說——她想讓你當新一代蠱婆。”
宋燕飛道:“我母親會蠱術。”
“那她老人家何在?身體安好?”
“應該還在老家,只是我很久沒和她聯系,我也不知道她的身體怎麽樣。”宋燕飛有幾分尴尬,怕被誤會,忙又補充:“我每月定期都會寄錢回去給她。”
嚴玉骨只是“唔”了一聲,不甚在意。
宋燕飛忍不住道:“天師……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我母親給我下蠱?”
嚴玉骨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來:“不如我們問一問她老人家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