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江工的傑作 (2)
住地恐慌焦急,江南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麽驚恐的眼神。
江南站在那裏,頭發有些淩亂,衣服褲子上都沾了些血跡,他顧不上以前的尴尬,一下子沖過來握着她的雙肩;“你怎麽了?有事兒嗎?哪不舒服?”
“緊張成這樣,你女朋友可是大俠,我是受害者好嗎?”那人在一旁呲牙咧嘴地叫道。
秦安易側目一看旁邊那位血腥狼狽的樣子,似乎明白了些,頓時松了一口氣,自覺有些失态,松開了手。
“我沒事。”江南低低地說道,心裏忍不住痛罵文偉,她真不想讓秦安易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偏偏每次遇上他都狼狽得一塌糊塗。
叮咚一聲有短信到,文偉發的;“不好意思,你打電話過來時候,秦總就在我辦公室,他太擔心了,一定要自己過去,沒事兒吧。”
秦安易掏出身份證給派出所登記。
“你和她什麽關系?”
“她是我……校友。”看了一眼江南,他蹦出這兩個字。
那人意味深長地笑了;“這校友真不錯,擔心成這樣兒,咳……”
兩人一前一後的出去了,秦安易在後面看着她的背影,這個可惡的女人怎麽這麽能出幺蛾子。良久,他嘆了一聲。
“楊嘉木呢?怎麽不打給他?”
“他不是本地戶口。”她似乎找個很好的借口。
“那也應該來接你回去啊!”
她沒有接話,到了路邊,秦安易打開車門讓她上車,她執意自己打車回家。
“幹什麽?還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險嗎?等會出了狀況又要騷擾文偉嗎?”他生氣地叫道。
“你也看到了,誰碰到我,指不定危險的是誰!”她故作輕松地笑道。
他砰地把門關上。靠在車邊,冰冷地看着江南。
“不要以為你會點三腳貓的功夫就在外面張牙舞爪,拜托你以後低調一點,不讓我送你可以,現在就給楊嘉木打電話讓他來接你,他一來我馬上走。”
說着他從口袋掏出了江南的手機遞給她。
“還有,麻煩以後不要到處亂丢手機,要丢也拜托設個密碼。”
原來是剛才江南把手機丢在桌子上了,她喜歡丢東西,而且從來不設密碼,因為她也喜歡忘密碼。
江南接過手機,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外面的空氣太冷,江南一會就打了幾個噴嚏!
秦安易再次忍不住打開車門。
“上車吧,算我跑從出租,到了付我50塊。”
江南沒再說什麽,默默地上車了,坐在他的身邊,依舊感覺暖暖的,轉臉看向他,他的側臉很美,長睫毛,挺鼻梁,眼神很專注,她希望他能笑,可是他沒有。握着方向盤的手臂依然有那塊刺眼的白疤。
秦安易,你一定要快樂,她在心底默默地說。
窗外燈光流轉,汽笛聲聲,她希望每一個路口都能遇上紅燈,那樣她就可以在他身邊多呆一會,想起從前天天坐在他身邊的光景,真覺得奢侈。
老天似乎明白她的心,果然是不早不遲,每一個路口都是紅燈,他們就這樣坐在一起,看前方的提示數字由大變小,交通燈由紅變綠,車前的擋風玻璃竟漸漸模糊起來,下雪了!他放慢了速度,車水馬龍中悠悠地穿行。
到地方的時候,江南發現打不開車門,秦安易上了鎖,他自己下來之後,再來這邊幫她開門,不知道為什麽,等他從那邊繞過來開門的十幾秒裏,她的心情無比忐忑。
下車了,還在猶豫要不要掏50塊錢給他,就聽到聽他命令似的說道;“快進屋去!”
“哦”
車頂上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他倚在車門邊,顯得冷冷清清,他就是那麽說,言不由衷地,讓她快進屋去,她就真的轉身走了,沒有一絲留戀,是的,她一直都那麽狠心,他早就知道的。
她踩着淺淺的積雪,一步步往回走,深紅的圍巾在風雪裏飄動,突然,安易大步地追上來,從後面抱住了她,深深吻着她的頭發,他的呼吸令她心疼,她站在那裏,眼淚無聲地掉下來,她沒有讓他看見,也沒有讓他聽見。
“你愛過我嗎?你從來都沒有說過你愛我。”他的聲音沙啞酸澀,到今天,他還是那麽想要一個答案。
“我說過的!”
“沒有,從來沒有,你說過的每句話我都記得,你是個沒有心的女人,你來北京的時候就沒有帶心你知道嗎?你的心一直都在武漢!我活該愛上你這樣的人。”
說完他突然放手,轉身驅車離去,留下她獨自站在那裏。
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一如她的心,愛要怎麽說出口?
煙雨江南如期開業,銀杏大道兩邊擺滿了花籃,煙花放醉了整個天空,巨型LED屏循環播放煙雨江南四季變換的風景,一切都是按照秦安易和江南之前設計的樣子,他一直向着這個目标前進,不聞窗外事,一心等着這一天的到來,今天終于站在這如潮的人群之上,卻再也沒有那份欣慰,沒人分享的喜劇就是悲劇。
江南坐在電腦前,看到被攝像機閃光燈包圍的秦安易,黑西服白襯衫,喜氣的粉紅色領帶,眉眼裏竟然看不出悲喜,只有官方的笑。
他何時竟然變得如此喜怒不形于色。
有記者問;“聽說秦總是為了一個心愛的女人才打造出這別具一格的煙雨江南,請問那位幸福的女人現在哪裏呢?”
這個問題對目前的秦安易有些尖銳,他從未想過這一天她竟不在身邊。
江南緊張的幾乎停止呼吸。
鏡頭前的他突然調皮地笑了,用左手摸着自己的胸口說;“她在這裏。”
江南的緊張是多餘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毛頭小夥子了,應付這些記者,自然是游刃有餘,化解了這個問題,記者們只好轉移了話題,主題轉到商場以後的經營模式來了。
自始至終只有他一個秦總,秦遠山根本就沒有出場,看來他真的已經全權接手安易地産了,他笑着答記者問,笑着致辭,笑着剪彩,只是那麽好看的笑,再也沒有一絲感情的色彩,完全出自于一種職業素養罷了。
江南深嘆了一口氣,總算,他們的夢想成真了,秦安易的付出有了結果,也不枉她死心退出,只是,她已經25了,老爸老媽天天催着問她找對象的事,她幾乎招架不住,老爸老惦記着錢程,說要見面感謝他,要請他吃飯,江南怕露餡了,連忙騙說錢程已經去合肥上班了,這才讓老爸淡定下來。
可越怕什麽,越是會遇到什麽,江南的租住房離錢程很近,當初就是為了方便照顧,跟水星他們三個人的房子都離得近。
那天上午,江南帶着爸媽去醫院複查的時候,她又特意繞開錢程可能會經過的地方,最近都成功繞開了,偏是那天錢程也饒到這條路上了,江南和媽媽忙着說話,錢程和爸爸先打上招呼了。
“小錢啊,南南不是說你回合肥上班了?”老爸一臉的驚喜,像見到親人一般。
錢程一頭霧水,馬上看向江南,江南迅速瞪他一眼,他馬上識趣的配合了。
“呵呵,是的叔叔,這兩天剛好回北京培訓呢!真巧。”錢程俨然已經被江南和水星訓練的撒謊不需要打任何草稿了。
江南馬上露出滿意的笑,打着哈哈,要把他們支開,結果老爸聊得不過瘾,硬是要等錢程回合肥的時候一起回去。
錢程不放心江南自己陪他們去醫院,說上午沒有安排,然後偷偷給公司打了電話請假,又礙于兩位老人在場,不好問起嘉木的事,心裏一直覺得事有蹊跷,看了江南幾眼,江南都懶得跟他對視。
終于等到一個機會,兩位老人都不在場。
“姓楊的怎麽不來陪着?”他冷冷地問。
“不是在上班嗎?”江南頭也不擡地說。
“難道這個時候還不能請假嗎?”
“你回去上班吧。”她怕錢程再呆在這裏,她就會露出什麽馬腳,想快點趕他走。
錢程被她氣得話梗在喉嚨說不出來,站起來走到窗口平複心情,是啊,人家都有老公,自己還在這操哪門子閑心呢!可就是狠不下心來一走了之。
“我就是賤吧。”他對着江南輕輕地說。
江南一下子呆在那裏,在她的印象裏,錢程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他從來沒有任何鋒芒,像個沒有喜怒哀樂的人,從來不在她面前表露任何情緒,以至于她忘了,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男人。
滿心的愧疚一下子湧上心頭。
“對不起錢程,老是讓你操心。”
“我不怕你讓我操心,我就怕你什麽事都不讓我操心。”從上學開始,她的心他是操慣了的。
自從秦安易從美國回來,他操的心越來越少,現在幾乎連面都見不着了,他也不能像往常那樣随随便便就去她的家,他怕萬一讓楊嘉木碰上,給江南添麻煩。
江南看着手裏吳雨給她的深圳的電話號碼,那麽陌生的一串數字。
她忽然不想去深圳了,一想到要去到千裏之外的地方,一個人游蕩,她的勇氣就消失了,她不怕路上遇見那些打劫的小癟三,她怕一個人的城市無邊的寂寞。
若愛着一個人,只要在同一個城市,就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覺得他時刻都在你的周圍。跟見不見面都沒關系,可以感受相同的氣溫,喝着同一家店的咖啡,就算呼吸着同一樣致命的霧霾,也能甘之如饴。就像今天她還能跟錢程偶遇,指不定哪天,她就會在某個角落,看見秦安易,那時的她,一定只是遠遠地看,絕不打擾。
或許,這就是城市的魅力,你留戀一個偌大的城市,僅僅是因為城裏住着那個渺小的人。心懷着希望,那千萬分之一相遇的希望,多少人因為這千萬分之一的希望,奔忙在這鋼筋水泥的森林裏呢。
可是,留在北京,她還是一個人。
“爸爸,我馬上要被調去深圳的分公司了。”江南想試探爸爸的意見。
“那哪行呢,你從沒去過深圳,一個人在那多不好,我跟你媽多不放心啊。”
“北京這邊壓力很大。”
“其實我早就想說,我跟你媽都想讓你回老家上班,剛好錢程不也調回去了嗎?”
聽到回老家,江南忍不住一下子眼淚就掉下來了,她這才想到,她還是有地方可以去的,她還能回老家,可是老家離北京也是千裏之外,當時離開秦安易的時候,她都忍住沒掉一滴眼淚,此時真的要離開北京了,心像被淩遲似的疼,原來割舍一座城市竟是如此地殘忍,她倒在爸爸的懷裏痛痛快快地哭了起來。
爸爸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脆弱吓到了,他猜想女兒一定是在工作上受了很大的壓力。
江南走得時候,水星在火車站抱着她哭得一塌糊塗,7年了,江南陪着她認識了周華,見證了他們的相愛,也見證了離別,陪着她去千裏之外的蘭州只為讓她死心,周華走了,她也走了,長大之後人生就是要經歷不斷地告別,告別愛情,告別友人。
“你怎麽就這麽狠心?安易哪點比不上楊嘉木了!”水星晃着她的胳膊問個不停,她一直為江南放棄安易痛心疾首。
江南無語哽咽,跟她揮手再見。
看着火車外面漸行漸遠的大地和高樓,她想起了慕言的話,秦安易不是你随便就能喜歡的起的,此刻,她覺得慕言的話對極了。
秦安易好幾次都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方向盤,把車開到了江南樓外的梧桐樹下,那裏比較隐蔽,不過他發現自己多慮了,因為早晨沒有看到她出門,晚上也沒有等到她回來。
他這才确定,她已經搬走了,他猜想,她一定是搬到了嘉木那裏,這裏有那麽多他舍不得忘掉的回憶,連九七都對這裏很熟悉了,這只笨羊,她怎麽就這麽決絕呢,原來——她真的從來都沒有愛過自己。
連續去了一個星期酒吧,他要用酒精燒死自己的心,心死了,便再也沒有痛苦了。
白天裏坐在辦公室的時候,有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所有人都在外面猜測,剛剛晉升為太子妃的江南為什麽突然消失了?煙雨江南盛大開業,這成功的喜悅為什麽一點都沒有在秦總的臉上展現出來呢,就算有什麽事,也沒有人敢去跟他彙報,幾天沒人去敲他的門了。
今天總算來了個敲門的,吳雨。
秦安易擡眼看了她一下,示意她随便坐。
吳雨壓根就沒想到,秦安易竟然根本就不相信她說的話,仿佛聽了個笑話似的。
“雨姐,你不了解她,她是個非常狠心的女人,除了那個男人,誰都打動不了她你知道嗎?她就從沒跟我說過一句喜歡我。”
“每個人愛的方式不一樣,不是非得說出來的。”
“哪怕她開玩笑說一次,我都可以當真的,可是都沒有,她一定在心裏感謝慕氏,給她創造了一個這麽好的借口。”他依舊好看笑道。
吳雨愕然,秦安易繼續翻看着手頭的資料,不時地還審批簽字,好像跟吳雨談論的僅僅是個簡單的業務,半響,吳雨離開,輕輕地帶上了門。
秦安易扔下手中的筆,看着門口長舒一口氣,他多麽希望吳雨說得都是真的,他知道自己又要為她的這些話而失眠很多個夜晚,這麽多年了,只要牽涉到她的問題,他就從來沒能淡定過。
又是一個流連酒吧的夜晚,他趴在吧臺上,已經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如果吳雨今天不來找他,他的生活或許已經步入正軌了,所以他再也不願聽到有關她的一切。
他不省人事地趴在吧臺,服務生幫他接聽了手機來電,孫堯趕過來的時候,他依舊沒有絲毫的清醒,像個行屍走肉般任由他給拖着,孫堯把他拖到車裏,打開車窗,讓冷風肆意地吹過來,一會,秦安易打着冷顫醒了過來,看了看旁白的孫堯,又靠在座椅上繼續閉上了眼睛。
“我說老四,你究竟要什麽時候才能正常起來?就一個女人,怎麽就過不了這一關了?老大不都活得好好的,錢程不也照常上班,你就整天這樣折磨自己是吧?再說了,你就算再怎麽樣她也看不見,錢程說她已經回安徽了。”
秦安易一下子睜開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孫堯,仿佛心一下子掉進了冰窟,他昨天還去她住的地方蹲點,今天孫堯就徹底地斷了自己的念想,他只覺得孫堯實在是太殘忍了,大半夜地跑來就跟他說這個嗎?
她終究還是回去了那個他們青梅竹馬的地方,秦安易不禁露出了一絲苦笑。
“你怎麽了老四?”孫堯駭然地問。
“我覺得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