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文設計
從那天晚上睡着到回到北京，餘水星再也沒說過一個字，也沒有再哭，回來之後，依舊像往常一樣，讀書學習，偶爾掙些外快，然後大方地請大家吃飯，大家一起K歌一起打牌，誰也沒再提起周華，他仿佛在她的生命消失了，再也沒人叫她貓尾巴，她也沒有再用那些花裏胡哨的網名，就改成了水星。
江南快畢業的時候，大家玩得愈發的瘋狂，除了白天和萱萱，孫堯找了個小她2歲的學妹，剩下的一群全是光棍，大家輪流請吃飯，每次狂歡之後，心底卻無比的空蕩，4年過得很快，轉眼就只剩下幾個月了，話說那天是白天請大家吃飯，說是要迎接一位久違的朋友。
大家都只想到或許又是他什麽時候的同學，現身的時候，都大大吃了一驚，尤其是朱琦玉，因為來人竟然是文偉，他出現的一瞬間，朱琦玉差點兒叫起來。文偉依然是從前的樣子，悠然沉穩，一點也不張揚的笑容，連白襯衫都沒有變，他跟在坐的每個人一一打招呼，包括熟的和不熟的，他不像那些從國外回來的人，講話時不時夾着幾個英文單詞，還是純正的京普，仿佛從來沒有離開過似的。
看他一切安好，朱琦玉覺得無比舒心，低着頭安靜地笑，她總算明白了常聽到的那句話；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不過，轉念，心底還是生出了那一股埋藏已久的怨念，她恨他當初就那樣潇灑地走了，三年也沒有一句問候。
“阿文越發的帥了哈，以前都沒發現他這麽迷人！哈哈！”萱萱笑着跟旁邊的朱琦玉開玩笑。
朱琦玉只附和地笑了笑，沒有言語。
“那是因為當年他旁邊有我，我那光輝，完全掩蓋了他！”白天馬上接到。
“白天就等着你畢業了知道麽？都沒見過這麽想結婚的人。”文偉岔開話題，跟旁邊的陳萱說道。
“沒出息，生怕人跑了。”江南笑道。
說到這，白天馬上要敬江南朱琦玉和水星；“我就沒出息，麻煩你們三個一定幫我給看好了，直到她嫁給我為止。”
據說畢業是分手的高峰期，所以白天一定要萱萱一畢業就結婚，他早就去見過丈母娘了，也乖巧的取得了岳父岳母大人的信任，所以現在只等萱萱開口答應。
白天是本地人，父母都是公務員，爺爺奶奶就他一個孫子，雖然算不得什麽有錢人，但是房子早給他買好了。畢業一年了，他一直在努力賺錢買家裝。
“萱萱，我已經見過白天的新房了，據說全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就等你去驗收了。”
“幹嘛就這樣扼殺我的大好前途，琦玉和水星都準備考研呢，我就這麽嫁人了麽？”陳萱不甘心地反抗道。
“哦？琦玉考研準備報哪個學校？”文偉問道。
“沒想好。”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一種怕被看穿的感覺，從前總是她咄咄逼人，時隔三年，再見到他居然說不出的膽怯。
“江南呢？”他又問。
“我很好，應該能順利畢業，并已經領薪水多時了。”江南知道文偉的善意關心，所以全盤彙報。
白天一晚上都在不停地慫恿大家互相幹杯。
“對了，阿文，你應該跟琦玉喝一杯，你們以前是老搭檔，你走後，她還經常問你的情況呢？”他又開始把目标鎖定文偉了。
“真的嗎？”他拿起杯子看向朱琦玉，一臉不相信地笑道。
朱琦玉恨不能過去掐死白天，平時話不多，今天怎麽成話痨了。既然他都這樣說了，自己也只好豁出去了。
“他說得沒錯，我一直很關心你，我曾經的拍檔，我可不像某些人，善于制造人走茶涼的場景，久違了！”說完叮得碰了一下文偉的杯子，一飲而盡。
“讓您挂念！實在受寵若驚。”他也一飲而盡，依舊是波瀾不驚地笑。
“我的挂念實在太微不足道，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看到文偉一點也不相信自己會挂念他，朱琦玉心底微怒。
“什麽情況？上學吵，分開幾年，一見面還吵，你們倆就這麽見不得面！”白天納悶地說。
“對不起，破壞了你們的好心情，不奉陪了！”朱琦玉出門了。
“抱歉！”他尾随了。
夜風微涼，月色如水，知道他追過來，她便這樣不緊不慢地走着，像3年前一樣，她不跟他講話，他默默地跟在身後，時光就這樣重合了。
不知不覺，又走到了BG水吧。
文偉幫她點了她曾經最愛的柚子汁了，她卻改喝奇異果汽水了，他知道朱琦玉不是個輕易變換口味的人。
“換了？”
“3年前就換了。”她說着已經吸完了一杯，又要了一大杯，她貪杯的樣子讓文偉又情不自禁露出了好看的笑。
他就這樣愉快地欣賞她喝果汁，沒有聊太多的話題，他們之間一向如此。
“我在芝加哥的時候，遇到過秦安易……”良久，他忽然說道。
“我說過3年前就已經換口味了，我早就不喜歡秦安易了。”
“哦！那誰是你的奇異果汽水呢？”
她很想把果汁狠狠地潑到他臉上，滅了他那一臉淡然的笑容，然後把他掐死在對面的座位上揚長離去，低頭一看，第二杯也已經被她吸幹了。
她挂念了三年的人，此刻在她對面竟是如此的雲淡風輕。
朱琦玉啪地放下杯子，丢下他一個人坐在那裏。
文偉這次回來已經跟白天策劃好了，要聯合成立一個工作室，主要做網站設計與編輯，工作室正式挂牌開業那天，大家都過來捧場了，辦公室設計的簡約時尚，辦公用具一律是銀灰系的色調，讓這些沒進過辦公室的土老帽有種高端大氣的感覺，背景牆上四個藝術體的“天文設計”天馬行空。
兩個人都西服襯衫，頭發油亮，英姿勃發，躊躇滿志，一群人在笑談Z大曾經最帥的兩位迎賓一下子晉身為老總了，一口一個文總，一口一個白總的叫着，場面好不歡樂。
正說着，文偉的手機就歡樂地響了起來。大家馬上調笑說文總生意來了！
他聽了一下電話，便過去開門，卻見了一位不速之客，她燙了大波浪，染了西洋人的金黃色，戴着藍色美瞳，像一只性感的波斯貓。
“慕言。”文偉驚詫地叫出她的名字。
她熱烈地過來擁抱了他，責怪他這麽大的事都不通知自己。
“要不是文叔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打算讓我知道。”她撒嬌地說道。
說着便叫後面的人把東西擡進來，是一對巨大的花瓶，青花瓷的清明上河圖，擺在天文設計背景牆的兩邊，頗有一種鎮店之寶的感覺，果然是大手筆。
看到被她搞得有點錯愕的文偉，白天馬上過來跟她道謝，說破費了之類的。
“hello白天，早就知道你了，就是沒機會認識，呵呵，我跟阿文可是從小一起長的，你要跟我說謝謝就太見外了。”
文偉搞不清她為什麽要不請自來，她的世界裏不是一向只有秦安易嗎？難道是為了彌補從前的不愉快。盡管如此，他還是任由她挽着自己的胳膊。
朱琦玉的厭惡感油然而生，而且文偉居然跟她這麽熟，這個陰險的女人，文偉顯然沒有一絲嫌棄的表情。
她想起當年文偉在Z大公告欄前說，他的離開跟自己沒有任何關系，現在她知道了，原來是為了她，自己竟然還可笑地以為他都是為了自己，為她心疼心碎，真是傻得可以。
兩位老總請吃飯的時候，琦玉證實了這一點。
她在洗手間遇到了慕言，慕言一如當年在秦安易身邊一樣，對她露出居高臨下的笑，而她也早已不是從前那個毛毛躁躁的小丫頭，她禮貌地回她一個淡淡的笑。
“現在還去BG水吧喝果汁嗎？”慕言笑問。
“？”
“阿文是不是告訴你奇異果汽水最好喝？”她繼續問道。
“你都知道？”
“這個水吧的法人是我，店名是阿文幫我取的，之所以開在Z大旁邊，是為了安易哥。”
“謝謝你！”她是真心真意地謝謝她，謝謝她把文偉沒有告訴她的事情告訴她。原來她才是他心中的beautifulgirl。
眼裏有淚，她仰頭看着天花板，深呼吸，又平靜地走了出去。
接下來的N天裏，朱琦玉都郁郁寡歡，她等了3年，竟等來了一個誤會，她這才發現自己不适合被愛，她沒日沒夜地看書，很快，她跟陳萱順利地考上了本校研究生，餘水星本來是最有希望考上的，但從周華那回來之後似乎一直力不從心。
反正她也不愁找不到工作，她有那麽多的工作經驗，她把從前的作品裝訂成了一份厚厚的簡歷書，很快就應聘去了一家大型的建築集團公司，過起了那種朝九晚五所謂的白領生活，她變了，變得不吵不鬧安安靜靜，不悲不喜一切随意，她留起了長發，偶爾也塗塗指甲油，跟江南逛街，喝咖啡。經常還帶着錢程，幫他們拎包。
年紀大了，她們又似乎變得臉皮更厚了一些，聊天的時候完全忽視旁邊還有個男人，比如誰今天不能吃冰淇淋，因為來了大姨媽，吃什麽能減輕疼痛，或者哪種姨媽巾更加好用，又或者最近哪個減肥，腰沒有減掉，胸部卻瘦了一個罩杯。
以至于後來，江南正準備吃冰淇淋的時候，會冷不防被錢程奪走，并警告她生理期将近，別到時候嚷嚷肚子疼，或者是水星肚子疼的時候，錢程會從包裏翻出一盒芬必得。及時地解救她，他成了這兩個女人的生活顧問加保姆。
偶爾的時候，錢程會抱怨說，江南你男朋友到底什麽時候過來啊，他過來了我就可以甩掉一包袱了，天天帶兩累贅我累啊。
餘水星總會不屑地說，你那小心思，我還不知道，你是想打聽她男朋友到底什麽時候來，她男朋友真來了，你就哭吧。
被他們這樣念叨念叨，嘉木就真提着大包小包徹底投奔江南來了。他在一家大型珠寶公司當法律顧問，朝九晚五，偶爾也加班，周末便加入到江南的小圈子，大家也其樂融融，可是餘水星卻怎麽也不看好楊嘉木，就像當初江南一直不怎麽相信周華一樣。剛讀研的時候，朱琦玉常住到小姨那裏，那天晚上吃過飯，小姨有事，讓她自己先開車回來，走到飯店大廳的時候，她仿佛聽到萱萱的聲音，循聲望去，白天和文偉都歪倒在沙發上，萱萱拿着杯子喂白天喝水，又回頭對不省人事的文偉說她先把白天送出去，然後再來接他。
朱琦玉一下子就心疼了，萱萱真是過分，怎麽能把他一個人扔在那裏，他睡着的樣子絲毫沒有平時的沉穩淡定，完全就是個小孩子。等白天被拖走了，她過來使出吃奶的勁，把文偉扶到了車上，她不知道他家住在哪裏，想了想就把他帶到了天文設計。
把他放在沙發上，準備離開，又聽見他咿咿呀呀說着什麽，湊過來聽，又聽不出名堂，想讓他早點醒酒，就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19樓的風分外涼爽，站在陽臺上，看向南邊。她似乎還看到了Z大的路燈。好快，4年一眨眼就沒了，如此風華正茂的4年，她卻用了3年在等待。
“有什麽發現麽？”他起來了，站在她身後，一點不像剛醒酒的樣子。
“我發現站在這裏，可以看見Z大的路燈。”
“不僅如此，白天的時候，還可以看見你們宿舍樓呢。”
“這個辦公室一定是白天選的，又想監視我們萱萱。”她就知道白天能幹出這樣的事。
“我選的，是為了可以看見你……。”
“你喝多了麽？”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撞懵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她的表情，以為她被吓到。
“已經醒了。”
“你不是已經有了心中的beautifulgirl了嗎？”
“曾經是，3年前也換口味了，不過結果都一樣，我總是愛上不愛我的人。”他苦笑。
朱琦玉一下子釋然了，原來他也一樣，懷疑對方不愛自己，誰愛上別人，自己都會變得不自信，她覺得自己已經夠明顯了，他卻依然看不出來，感覺不到。
所有的委屈一瞬間都得到了釋放，3年，無數次看着地圖上那個叫做芝加哥的地方，想着那個孤單的背影現在過得好不好。他就這樣完好無損地回來了，還帶着一顆依舊愛她的心。又有一種要流淚的沖動。
她開心地笑了起來，拉着文偉要去喝酒，文偉酒剛醒，又覺得她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跟客戶喝得已經夠多了，你就別再湊熱鬧了。”
“如果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呢。”她眨着被眼淚浸泡的水汪汪的眼睛說道。
“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也喜歡我。”
她飛快地在他的臉頰上印了一吻，代表回答。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吻搞得頭暈目眩，果然，所有的付出都在這一刻得到了結果。他抱着她，幸福就這樣被緊緊地攥在手裏的感覺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