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入夢也
三更天時, 壽康宮內。、
古黃色的銅鏡內映照燈火明滅, 拖地的輕紗床幔輕搖,将一切籠罩得影影綽綽。鬓白年邁的老禦醫一手搭在榻上人的素手上, 輕撚長須
,半晌輕嘆一口氣搖了搖頭, 起身攏了攏袖子。
身旁服侍的婢女攏起一角床簾,送老禦醫走出了床帳。
祈帝在大殿裏坐立難安, 身邊氣壓驟降,就連安在山也不敢随意上前,遠遠地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如何?太後究竟怎麽樣了?”
祈帝瞥了一眼老背佝偻的老太醫, 開口沉聲問道。
“啓禀陛下, 太後娘娘只是脈象虛弱,身體倒無大礙,至于何時清醒, 微臣也不清楚。而且微臣實在無法查明太後為何會有吐血之症, 還請陛下恕罪。”老太醫如實回答。
祈帝眉宇蹙成一個川字:“既無大礙,為何太後沉沉昏迷?”
“這……微臣不知。”
“不知?”祈帝挑了挑眉,冷聲道:“朕看你們是不把朕看在眼裏!口口聲聲太後無恙讓朕寬心, 卻連她為何昏睡都不知道, 朕要你何用?”
“昨日晚上還好好的, 怎會突然這樣。朕不論你用什麽方法,務必給朕治好太後, 若是太後出了什麽意外, 你們整個太醫院也就不用留着了, 都給朕統統滾去投胎!”
老禦醫心一寒,連忙磕頭求饒:“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太後娘娘身子一直不大爽利,臣鬥膽猜側,太後昨日大抵是……回光、回光返照……”
一句話還沒說完,祈帝重重的一腳已經飛身而上,老禦醫被他一腳踢出老遠,捂住胸口低聲咳了起來。
“大膽,你竟敢在朕的面前口出狂言詛咒太後,給朕拖出去!”祈帝一雙眼睛猩紅,摔了桌上杯盞,厲聲道:“若是有人再敢如此詛咒太後,朕便誅他九族,還不給朕滾出去!”
滿殿的太監宮女聞言,大氣不敢出,皆是小心翼翼地行過一禮後蹑手蹑腳地離開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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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在山戰戰兢兢地杵在一旁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擡頭正巧看見文妃對他使了個眼色,登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文妃緩緩勾笑,撫着祈帝的胸口小心替他順氣,柔聲勸道:“陛下莫要動氣,太後吉人自有天相,必定會沒事的。”
祈帝此刻肝火大動,哪裏能夠聽得進去。他煩躁地擺了擺手,突然好像是被燙到了一般開始全身痙攣起來,咳嗽不停,呼吸也呼吸不暢。
文妃見狀,花容失色,連忙大喊到:“快來人,去取陛下的丹藥!”
安在山連忙手忙腳亂地讓人去取皇帝的延年益壽丹,又捧來了一碗水,伺候着祈帝吃了藥丸,才看他漸漸平緩下來。
文妃拿帕子擦了擦他額頭的虛汗,連忙寬慰道:“陛下可莫要吓臣妾,陛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臣妾可該怎麽辦。”
話還未說完,幾滴香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正巧滴在了祈帝的手上。
祈帝縮在文妃的懷裏緩了緩,感覺到先前的勞累一掃而空,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這才拍了拍文妃的手,示意她寬心:“這般大的人了,哭什麽。朕好好的,無礙。”
文妃這才破涕為笑,抿着唇道:“臣妾還不是擔心陛下,陛下可知,若是陛下出了事,臣妾斷然是沒有活下去的心思。”
祈帝癡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伸手撫摸上她的臉頰,鄭重地點了點頭。指尖一路向上游梭,最終停留在眉眼下的那顆淚痣上,嘆了口氣:“都說眼角有淚痣的女子慣是愛哭,朕寵了你這麽多年,最怕的便是看着你流淚……你呀,怎生不知滿足一下朕。”
文氏雖然已将近年過半百,卻依舊風韻動人,猶是一雙深邃雙眼和高挺鼻梁,與衆不同。歲月不曾苛待于她,縱使年歲不再,容貌依舊動人。
豔冠後宮二十多年,三千恩寵集一身。
文妃緩緩笑了一下,順着祈帝的動作,縮在了他的懷裏。
“愛妃,朕心裏着實怕極了。”祈帝茫茫然擡頭苦笑一聲,輕輕嗅了嗅文氏發間的淡香,喟嘆道:“朕真怕朕一眨眼,母後就沒了。”
就像是幼時的那一個雨夜,他聽着宮殿外嘈嘈雜雜擾人清眠,一睜眼就是鋪天蓋地的血色與滿地縱橫的屍體,他找遍了皇宮裏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縫隙,都沒有找到他的母後。
季君之亂,宮中人人自危,他的母後卻抛棄了他,和自己的親胞弟逃出生天。
把他留在了這片水深火熱的地獄,讓他步步為營,刀尖舔血地活了八年。
而如今,他的母妃也是這樣一聲不吭地,又要離他而去。
“陛下……”文妃斟酌着開口,一派欲言又止的樣子。
祈帝雙手環着她,聞聲低頭應道:“怎麽了,愛妃可是有話對朕說。”
文妃從他懷裏起身,輕聲道:“臣妾愚見,陛下不妨讓欽天監的人來看看,臣妾似是心有感應,總覺最近這宮裏頭不幹淨,怕是什麽邪祟困擾。”
祈帝沉默了半晌,正猶豫不決時就見安在山也上前提醒道:“陛下……再過些日子,便是四皇子的生辰了。”
四皇子的生辰意味着什麽,這個忌諱宮裏頭無人不知。
果然,聽到安在山的提醒,祈帝面色巨變,沉聲道:“傳欽天監的人速速來壽康宮。”
縮在他懷裏的文氏緩緩勾唇,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而此時此刻的另一間宮殿,陸綏一行人也是坐立難安。
眼看着天都要亮了,壽康宮內卻被皇帝的侍衛圍的水洩不通,禁止任何人進入。外面的人進不去,裏面的消息也沒人傳出來。
陸綏一顆心七上八下,眼瞅着一丁半點的消息也沒有,當即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就要硬闖。
“站住!”
老王爺雙目輕阖,緩緩轉動手中的碧玉珠子,半晌緩緩睜眼,沉聲問道:“安生坐回去。”
陸綏腳步一滞,對此充耳不聞,擰眉繼續踏步打算往前走。
老王爺眉峰輕挑,下一秒一陣輕風飛過,陸綏已經被陸邈按住了手腳,乖乖地坐回到了座位上。
“爹,你這是做什麽!”陸綏掙紮不脫,沖着老王爺嚷嚷道。
老王爺緩緩合上眼,氣定神閑地開口道:“有功夫在這瞎嚷嚷,還不如閉上嘴靜上一會。”
陸綏猶自氣不過,胳膊一掏,卻又被陸邈制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陸邈你放手,你究竟是聽誰的!”
“抱歉,屬下恕難從命。”
溫庭弈眼看兩人之間氣氛愈來愈僵,連忙勸陸綏:“殿下您先冷靜冷靜,您此刻再着急也于事無補。臣總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跷,您這樣不僅自亂陣腳,也會讓王爺分心。”
溫庭弈上前一步,示意陸邈松開,然後輕輕拉住了陸綏。
陸綏果然安靜了下來,只是手腳冰涼,渾身僵硬,不知道該怎麽辦。
皇奶奶就是他的一處禁忌,他重生以來,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以為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珩蕭,老爺子,還是皇奶奶,一定會安然無恙地陪着他。
可是就在不久前,皇奶奶就倒在他的面前,生死未蔔。這讓他一直以來的幻想統統碎了。
他擔心上一世的情景會再度出現,他身邊的人又會一個接着一個地離開他,最後扔下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孤身闖蕩。
“哥。”
殿門外突然傳來一聲,緊接着就是葉寶璋小跑着進來,在看見陸綏的那一瞬間眼神都亮了起來:“哥,原來你們在這裏。”
陸綏聽見葉寶璋的聲音,這才緩緩回過神來。
他用手撐着眉心,一臉疲倦地問道:“寶璋,怎麽了?”
葉寶璋知道他關心壽康宮的消息,笑了一下開口道:“哥,你別擔心,太後雖然依舊昏迷不醒,但是已經無恙了。”
陸綏聞聲,猛然擡頭,似是不确定:“你說的是真的?沒有騙我?”
“哥,我怎麽會騙你呢。”他咧嘴一笑,快步上前走到他身邊:“安公公親口說的,不會出錯。我知道你一定十分擔心,這才馬不停蹄趕過來告訴你。”
陸綏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終于安安穩穩落回肚子裏,呼出一口濁氣:“沒事就好……寶璋,多謝你。”
葉寶璋嘿嘿一笑,撚着扇子擋住了嘴角:“哥你同我還說什麽謝謝,我的用處也就這一點,能幫你我已經很知足了。”
“你方才說,太後昏迷不醒?”溫庭弈問道。
葉寶璋點了點頭,道:“嗯,太後雖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太醫院也無法确定她究竟何時能夠清醒。陛下因此大動肝火,已經下令讓整個太醫院想辦法了。”
老王爺緩緩嘆息一聲,對着身邊的吳叔小聲道:“看到了嗎,本王的好兄長還是這樣。”
“自己承受一分痛,便要讓別人受十分。”
“太後生死攸關,他還有心思折騰本王,當真不知道該說他一片孝心,還是說他睚眦必報愚昧無知。”
此時此刻的欽天監,叼兒啷當翹着二郎腿躺在搖椅上悠哉悠哉的欽天監司使還沒從做完美夢,就被人一把拽起,拖着就往外走。
“诶!誰啊,放開我!”
等他一看來人,登時吓得軟了腿,連忙開口:“公公……公公找在下有何吩咐,您請說……”
面白無須的小太監獰笑一聲道:“司使大人好久不見,我家娘娘讓小的代她向您問好。”
他緩緩蹲下身子,略顯蒼白的嘴唇貼在那人的耳邊緩緩吐出幾句話,就見那人大睜雙目,旋即磕頭在地:“公公,這……這是死罪啊……這,這是要誅九族的大罪,臣,臣實在不敢。”
“大人怎麽現在不敢了,以前陷害屈美人和四皇子時,膽子不是挺大的嘛?”
司使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我……我……”
“大人,識時務者為俊傑,您可莫要讓娘娘失望。”小太監也不多做理會,傳了話也便離開了,只留下司使一個人,心涼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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