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鴻門宴
欽天監司使屁颠屁颠趕去壽康宮時, 皇太後還在昏迷中, 祈帝中途喂過幾次湯藥, 不消片刻便被盡數吐了出來。眼看着母後的臉色愈發蒼白,他第一次體會到束手無策的無奈。
文妃在一旁耐心安慰了許久, 皇帝的怒氣依舊深厚,只是被一根弦繃着,未見發洩的時機。
司使混跡深宮多年,眼力勁還是有的, 看着皇帝緊蹙的眉宇,不用人提點也知道自己說話得掂量些,不然指定豎着進來橫着出去。
“臣叩見陛下,陛下萬歲。”
祈帝沒有耐心看他繁文缛節, 直接開門見山問道:“黃善鐘,朕今日叫你前來只為一件事。”
他擡手指了指層層帷幔之後的榻上人,眉宇之間可見深深不耐:“太後鳳體有恙,太醫院如今毫無頭緒,朕要你給朕一個解釋,太後究竟如何了。”
黃善鐘微微低眉,颔首領命:“臣遵旨。”
皇帝耐心有限,他哪裏敢有半點耽擱, 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随意拍了拍袖子, 剛打算邁開腳, 就聽身後傳來文妃帶着笑意的聲音。
“司使大人, 當年屈美人誕鬼胎一事你辦的不錯, 陛下和本宮都很信任大人的能力。”她頓了頓,忽而展顏,一手不輕不重地替祈帝揉捏肩膀。“此次太後無辜受難,陛下與本宮都分外重視,大人可莫要辜負本宮與陛下對你的期望。”
黃善鐘背對兩人暗吸了一口涼氣,轉過身子時立刻換上了一幅笑眯眯的神色,頗有幾分自信地說道:“陛下放心,臣侍奉天神虔誠至善,天眼一開,定然能幫陛下查明是何方鬼祟侵擾了太後鳳體。”
黃善鐘悄悄擡頭瞧了一眼九五之尊,見他閉上眼敷衍地擺了擺手示意他離開,身旁的文妃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連忙将腦袋沉下去,佯作鎮定地退到一邊。
也不知過了多久,床簾才被重新掀起,黃善鐘彎腰走出,輕喘了口氣,這才腳下抹油飛快地走到祈帝面前,人還沒走進,已經“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呼求罪。
祈帝聽見動靜睜開眼,見他這幅模樣,緊張問道:“太後如何?”
黃善鐘一臉悲戚,嘴巴張張合合不知從何說起。
“你倒是說話,告訴朕太後究竟如何?!”祈帝目眦欲裂,一腳将人踢到一邊,冷聲道。
文妃斜眼看向黃善鐘,複又開口道:“司使大人有話便講,不管你說了什麽,陛下都不會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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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文妃這句話,黃善鐘才悲悲戚戚地抽噎一聲,心有餘悸地開口:“陛下,不是臣不願說,只是此事乃天家大事,事關龍氣……臣實在惶恐洩露天機。”
祈帝一聽事關龍氣,當即神色一凜,不确定地問道:“你說什麽?你在給朕說一遍,什麽叫做事關龍氣,又何來的洩露天機”
黃善鐘小心翼翼地擡頭窺視,耳邊聽祈帝說道:“你只管說,無論今日朕聽到了什麽,都不會怪罪于你。”
“陛下聖查,太後娘娘此前身體康泰,此次突逢此難,并非是普通疾病,而是龍氣削弱致使四方惡靈無所忌憚蜂擁而來,這才令太後邪氣入體,纏綿病榻,致使昨日吐血昏迷。”
這句話說完,祈帝卻沉默了。
黃善鐘滿腦門的冷汗,生怕自己說錯一句讓喜怒無常的皇帝治他個禦前失言的罪過。只是皇帝不出聲,他只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
“臣這幾日觀天象,察覺紫微帝星雖略有暗淡,但天府星卻已失去光彩,天際另有一煞星光彩奪目,實為不詳。若是微臣所觀不錯……皇後與太後娘娘恐近日均有一劫。”
“本來若是龍氣旺盛,紫微帝星的光芒足以照亮天府,只是……龍運衰微,如今只是兩宮娘娘受劫……”黃善鐘眼睜睜看着皇帝的臉色越來越差,識趣地閉了嘴,後面大逆不道的話再也不敢說出口。
可祈帝卻聽懂了他所有的意思。
紫微星主帝,天府星主後。紫微帝星光芒暗淡,豈不是暗示他龍位不保江山不在?
祈帝想到此處,突然覺得一口氣徒步卡住,氣血卻急劇向腦袋沖去。他一手撐住額頭才能勉強不讓自己暈倒。
鳳儀宮的消息他早已封鎖消息,皇後病重一事絕不會傳出鳳儀宮,若是如此,那黃善鐘所言必定是真真切切上天的旨意……
祈帝突然暴躁起來,他遭了那麽多的苦才拼了全力在吃人的皇宮活了下來,如願執掌江山稱霸天下,他自己争來的皇命,誰敢同他搶?
他猛地一把揪住黃善鐘的領口,目眦欲裂,雙眼猩紅地如同一只急了腳的兔子。他一字一句問道:“朕要你如實告訴朕,你口中所言可有半句假話?”
“咳咳……臣不敢欺君……”
“朕問你,是何人敢搶了朕的皇命!”
黃善鐘被祈帝這麽一吼,腿都軟了,再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只好把頭埋得低低的,顫抖道:“陛下息怒,這還需臣在細心觀察數日才好下定論……只是,龍氣向來只由同宗同族之間傳遞。”
祈帝身形一僵,半晌突然勾唇笑了一下,低聲重複了一遍:“同宗同族啊……”
他輕聲笑了,陡然冷了音調:“那汝陽王的星勢如何啊?”
黃善鐘拿袖子擦擦汗,悄悄擡頭看了眼皇帝,正對上他滲着刺骨寒意的眼睛,結結巴巴地說道:“陛下……”
這幅姿态,哪裏還用開口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罷了。”祈帝突然伸手止住了他的話,眼光一流轉冷笑一聲道:“朕不用知道了。”
“宣汝陽王府衆,朕許久未同這位胞弟談談心了。”他端起桌子上的一盞青花,突然雙手開始顫抖,只好用另一只手按住發抖的這只,湊到嘴邊啜飲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哈……”
黃善鐘埋頭輕籲了口氣,看皇帝的這幅瘋态不知所措,只盼望他不要遷怒別人。
汝陽王府衆人匆匆趕到壽康宮門口的時候,黃善鐘已經布置好了宮內的陣法,明明是青天白日,偌大的宮殿卻圍了一圈的宮女,手捧金座蓮燈,端端站立。
指尖血一滴落入陣法的法眼中,整個陣法才算真的完成。
他吮了吮自己的指尖,畢恭畢敬地湊到祈帝面前:“陛下,陣法已然布置妥當,只待汝陽王府衆人一來,臣便可知曉是何人的煞氣繞了陛下的龍氣,傷了太後的安危。”
祈帝單手支着額頭斜靠在雕花木椅上,聞聲點了點頭:“此事若是做好了,自行下去領賞。”他頓了頓,睜眼瞥了他一眼,饒有意味道:“可若是口中有半句虛言讓誤了朕與汝陽王的和氣,你便自行告老還鄉吧。”
黃善鐘連連稱是,乖乖站在陣法的一邊等待。
也恰是這個時候,有個小太監步履匆匆地走進來,跪地磕了個響頭禀告道:“陛下,汝陽王攜府衆已經侯在殿外了。”
祈帝打起了精神,将身子從椅背上起來,攏了攏衣袖,将先前的疲勞和崩潰一并收起來,勉強拾起了幾分帝王的威儀。
一路上,溫庭弈都覺得心裏慌得厲害,心髒跳動不停,讓他不禁擔心壽康宮又會有什麽陰謀詭計在等着算計他們呢。
他拉了拉陸綏的衣袖,小心提醒道:“殿下,臣心裏不安,總覺這次除夕入宮肯定不會那麽簡單。”
陸綏以為他多心,柔聲安慰道:“珩蕭,別多想,這裏畢竟是皇宮,皇帝他就算想要做什麽也要有所顧慮。”他輕輕刮了刮心上人的鼻子尖,笑道:“珩蕭最近怎麽總是多心,難不成是我讓珩蕭不放心?”
溫庭弈縱然明白在宮中的諸多忌諱,可是心裏的慌亂卻讓他手腳大亂。他突然攥緊了陸綏的手,颔首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殿下,臣……”
将說出口的話還未說完,唇便被陸綏用手指封住,陸綏眨了眨眼,與他額頭相抵,兩人貼得很近,幾乎鼻息相聞。
陸綏一開口,熱氣噴湧而出,在兩人面前綻開一朵朵乳白色的霧花。
他拍拍溫庭弈的肩膀,道:“沒什麽可擔心的,珩蕭,你信我。”
溫庭弈看着他的目光,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只能将內心的慌亂暫且壓住,且随他去了。
真正讓溫庭弈覺得背後生寒的是步入壽康宮的那一瞬間,看見地上的陣紋以及滿殿圍繞的手捧金蓮的侍女。他瞳孔微縮,毫無意外的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欽天監司使,黃善鐘。
心念鬥轉之間,溫庭弈突然明白過來了這究竟是一場怎樣的鴻門宴。
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就在他們踏進殿門的那一瞬間,誰都沒有注意到,一臉溫柔笑意的文氏輕輕挑了挑眉尾,從嘴裏發出一聲輕哼。
好戲才剛剛開始。
進了壽康宮,哪有那麽容易放你們離開?
衆人方方站定,就見黃善鐘突然睜開眼睛,口中念念有詞,說着些旁人聽不懂的咒語,他雙手合一,視線從一衆人身上掃過去,最終——
停留在了,溫庭弈的身上。
“煞星,還不快快顯形!休要再霍亂蒼生颠倒龍運!”
一聲過後,原先站在溫庭弈身側的兩個持燈婢女突然發出一聲無比凄慘的嚎叫,衆人慌忙去看,但見眼前火光一片,兩個婢女身上早已被豔紅的火焰包裹,兩人疼得在地上四處打滾。
身旁的侍衛連忙一桶冷水潑上去,火焰熄滅後,只剩下了兩具焦黑的屍體。
溫庭弈驚魂未定,陸綏更是難以置信。
黃善鐘收回雙手附與身側,手持浮塵裝模作樣道:“陛下,煞星業已查明。”
他緩緩轉身,盯着溫庭弈一字一句道:“正是,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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