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戲唱罷
陸綏小心翼翼的領着“溫庭弈”離開, 一離開衆人的視線,懷裏的人當即就像是松了彈簧一樣彈了起來, 陸綏一放手就看他差點身子不穩,摔倒在地。
“你安分一點,這還沒完呢。”陸綏一把拽着他的衣領和拎小雞一樣提溜起來, 沒好氣地開口道。
懷裏的人被他一拉, 當即安安穩穩地落下。花小樓嘴巴一撇,頗為嫌棄地瞪了他一眼:“這國公夫人走的可真慢,有這麽好的金龜婿……若是我,才不肯放他離開。”
花小樓一邊說着,一邊扶着陸綏的胳膊站穩。
昨日陸綏和溫庭弈前去找他商量怎麽逼得國公府主動把禦婚退了,幾人想了半晌最終還是覺得,既然汝陽王府不能當面給南氏母女兩人難看,不如就旁敲側擊提醒他們。
溫庭弈身為王府世子妃,身份自然是要比普通妾室身份高, 不如讓溫庭弈擺出幾分正妃的氣勢, 吓唬吓唬南氏母女。
誰想……珩蕭自來溫潤儒雅,待人親和,讓他擺出這咄咄逼人的姿态比登天還難。衆人無奈之下只好讓花小樓帶着易容面俱頂替溫庭弈來和陸綏演這出戲。
不過, 當務之急卻是花小樓的身高太低,着實無法與身量颀長的溫庭弈相比。面上再像, 一看身高也露餡。
花小樓無奈地跺了跺腳, 踩着腳下的高跷艱難站立。他開口嚷嚷道:“早知是這般累的活計, 我鐵定不幫你。”
陸綏擡頭望天, 等着身後慢悠悠的國公夫人。聞聲回怼道:“別多想,我也是讓珩蕭哄了許久才勉強答應和你一起演戲。”
“你!”
花小樓指骨捏的嘎吱響,給他翻了個大白眼後嘴一撇,不再開口說話。
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真是互相嫌棄到了極點。
如此沉默了半晌,花小樓突然想到了什麽,黝黑的眼珠子滋溜一轉,危險的眯了眯,然後瞪着陸綏不說話。
陸綏被他如狼似虎的目光盯得渾身上下不自在,往身側挪了兩步,挑了挑眉:“你幹什麽,有話快說,別用這種要吃了我的眼神盯着我。”
花小樓邪魅一笑,突然開口問道:“我說陸綏,我這張臉和你媳婦的像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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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綏心中只覺不好,連忙後退一步和他拉開些距離。
花小樓的醫術的确高超,又因為比較喜歡盜墓解剖死人的屍骨來尋找病因,他對人體的骨架構造了如指掌,一刀下去說斷第幾根肋骨絕對一分一厘不差。
也正是因為他對人骨的這種爛熟于心,他做出來的□□不管是薄厚還是樣式都是完美的,以假亂真不在話下。
就連陸綏也差點被花小樓頂着的這張自家媳婦的面皮所迷惑,若不是心中知道眼前之人是與自己見面就對罵的花小樓,或許就連他也認不出來。
花小樓無辜眨了眨眼,然後就這剛才的姿勢輕輕打了個哈欠,登時一雙眼睛水霧彌漫,眼尾暈染上一層胭脂紅,直直地勾人。
陸綏喉結翻滾,咽下一口水後連忙扭頭。
“陸綏,你怎麽了?”花小樓啼笑皆非,輕聲問道。
陸綏內心腹诽,好你個花小樓,頂着珩蕭的容貌出來捉弄他,偏偏他下不去手。
他輕聲咳嗽了一聲,眼睛依舊瞥向一邊,開口說道:“花小樓你适可而止,要鬧就別頂着珩蕭的面容。”
“我偏不。”花小樓回嘴,突然勾唇道:“你媳婦這張臉作用可真大,治你足夠了。”
陸綏:“……”
他有種感覺,只要今天花小樓敢把這張面具卸下來,他一定會把他打到牆上摳都摳不下來……
正在兩人嬉笑間,陸綏突然聽到了拐角處有聲響,連忙收斂心神,用眼神示意花小樓按照事先說定好的計劃行事。
花小樓也收回方才打鬧的神态,面容一板,直直立在原地。
“珩蕭,你且消消氣,聽我給你解釋。”陸綏央求道。
國公夫人一聽是陸綏的聲音,連忙腳下一停,支着耳朵縮在隐蔽的拐角聽牆根。
花小樓眼珠子一轉,笑道:“殿下,方才那大廳裏坐在你身側的姑娘,是何人?”
陸綏摸摸鼻尖,灰溜溜地開口:“咳咳,珩蕭,不過是國公夫人攜幼女來府上坐坐,沒有旁的意思。”
陸綏這句話一開口,國公夫人登時就愣了,卻也不敢發出聲響,只安靜聽他們下文。
這一聲過後,溫庭弈倒是沒有再開口,只是隔了不短的時間後卻傳來了陸綏的痛呼。
“珩蕭,你輕點,疼疼疼……”
國公夫人聽見聲響心中疑惑,微微探出個腦袋,竟然看見溫庭弈伸手揪住陸綏的耳朵,淡淡問道:“殿下,臣怎麽聽國公夫人的意思是想讓那姑娘嫁給您啊。”
陸綏輕輕嘶氣,一只手暗地裏掐住花小樓不放,暗地裏轉了個身正巧用自己的後背擋住國公夫人窺探他們的視線,然後用僅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花小樓你找死,勁給我放輕點。”
剛一說完,卻感覺耳朵上的力道突然增大,他立刻音調拔高道:“疼疼疼,珩蕭,我錯了,你輕點。”
花小樓仗着陸綏替他擋住視線,盯着陸綏這一副龇牙咧嘴的樣子笑得幸災樂禍,小聲說道:“你皮糙肉厚的,我哪兒能捏的動啊?”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況且演戲就要演全套,只能委屈你了。”
他貼近陸綏耳朵,突然笑了笑:“你也不想功虧一篑被逼着娶南阮吧,想想你的寶貝媳婦,忍一忍就過去了。”
他說完還輕輕拍了拍陸綏的肩膀,沒把陸綏氣了個底朝天。
“殿下就直說吧,娶不娶?”
“不娶,不娶,我絕對不娶。”陸綏聞聲高聲答道。
“可臣聽說皇上已經下旨,此事殿下怎麽沒有同臣說起過?”花小樓的語氣中已經有幾分不滿。
陸綏無法,耳朵在他手裏,只能暫時認慫。
“此事是我糊塗,沒有同你細說,珩蕭快松松手,先放過為夫。”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花小樓總算是松手将陸綏的耳朵解放出來,他淡淡道:“皇命不可違,若是殿下不得已一定要迎娶南小姐,臣還是希望殿下能夠記住臣妾。”
陸綏一看他這幅模樣真是氣的牙癢癢,這厮今日慶幸頂了珩蕭的臉害他無法下手,不然一定讓他痛不欲生。
盡管心裏火氣上湧快要将自己炙烤成焦炭,嘴上還是要順着計劃講:“放心,我心中只有珩蕭,旁的女子在我眼裏不過過眼雲煙。你若是不喜歡,我便将她放在偏房,就當多養了個人,你看如何?”
這下子花小樓才算滿意地點了點頭,稍稍往陸綏這邊靠了靠——這個姿勢本身沒什麽,可是從國公夫人那個方向看來卻是兩人你侬我侬地依偎在一起,好個神仙快活。
國公夫人銀牙暗咬,雙手握拳,整個身體都在輕微發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幕。
好啊,好啊,多虧她察覺到兩人不對勁跟了出來,不然這後果不堪設想啊!
她是怎麽也沒辦法想到,陸綏看上去儀表堂堂豐神俊朗,又是小小年紀軍功致偉,竟然是個害怕媳婦的揪耳朵!
瞧瞧這說的都是什麽話!看來這汝陽王府背地裏分明就是溫庭弈大權在握一手遮天,把陸綏吃的死死的。若是讓阿阮嫁進來,苦日子哪裏有個窮盡!
這個親絕對不能成!絕對不能成!
國公夫人氣得全身發抖,身子一轉就打算離去,情急之下一不小心碰到了一邊的花卉也不在意,連忙往回趕去。
陸綏和花小樓聽見動靜,知道成功把國公夫人吓走了,終于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濁氣。花小樓還沒從方才的快活滋味裏緩過來就見陸綏惡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腕,當即問道:“陸綏你要幹嘛?”
陸綏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問道:“你說呢,花小樓!”
“我這次幫了你這麽大的忙……陸綏,你恩将仇報!”
……
國公夫人一路驚魂失措地回到前廳,一進去就看自家愛女端端坐在座位上正同老王爺聊得開心,一雙杏眼閃着靈光,抵唇輕笑時柔美得讓人心疼,登時心中一片苦澀。
她從小養到大的心頭肉,怎麽能夠嫁給一個不愛他的男人!
她自小見慣了母親如何壓制小妾,深知妾室的日子并不好過,嫁給魯國公後潑辣跋扈地不讓魯國公納妾一是自己不願分享自己的丈夫,眼裏容不下沙子,另一點就是她也是個女人,不想為難其他女子。
可如今,她是瘋了嗎,竟然會鬼使神差地冒出讓阿阮嫁給別人做妾的念頭!
這個婚事就是個錯,絕對不能成!
“阿阮!”國公夫人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徑直走到南阮面前拉起南阮的手臂,細細看去就能看到她的手臂在微微發抖。
“母親?”南阮揚起巴掌大的小臉疑惑地看着失态的母親,開口詢問。
坐在上座的老王爺捋了捋胡須,深知綏兒辦的不錯,看魯國公夫人這狀态就知道被吓得不輕。
“夫人這是怎麽了?”老王爺适時開口。
國公夫人經兩人這樣詢問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有些失态,連忙尴尬地笑了笑,福身道:“妾身方才在院子裏轉了轉,如今已然好多了……這才想起府中尚有些事務未曾處理。”
“夫人何不再多停留一會,綏兒馬上便會回來。”老王爺乘勝追擊。
不說不要緊,一提到陸綏,國公夫人就想到了方才撞見陸綏竟然被自己的正妃捏着耳朵教訓的場景,一張臉瞬間就綠了。
“賤婦恐怕要辜負王爺好意,着實不能停留了。”國公夫人拿手帕擦了擦自己額角的漢,連忙拉住了南阮的手:“賤婦告退。”
兩人說完轉身就走,不想剛走了兩步,迎面就撞上了回來的陸綏。
陸綏略微驚訝,問道:“夫人怎麽這麽快就走,陸綏還未有機會與令愛細細交談。”
國公夫人碰見他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多謝殿下好意,賤婦就不多留了,告辭。”
陸綏微微點頭,不再挽留,目送兩人離開後才轉頭,與老王爺目光相對的時候聳了聳肩,重重嘆了一口氣。
老王爺見他這幅樣子,終于忍不住地笑了出聲:“唉,你啊,真是什麽都有你的。”
陸綏一臉淡定地坐下,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忽然想到什麽,也沒忍住笑了出聲。
他放松了手腳大喇喇靠在椅背上,仰頭一聲喟嘆:“總算是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