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馄饨
“啪啦”一聲脆響, 有杯盞碎落的清脆響聲從後廳傳來, 緊接着就是阿楠漸漸清晰的哭聲。
微生玉聞聲, 臉色微變,從座椅上起身,不好意思地微微作揖:“實在抱歉, 下官先失陪片刻。”
他說完, 足尖一轉剛打算離開,突然又轉過身:“府上尚有雅間,若世子和世子妃不嫌棄, 可在府上小住些時日。”
“多謝微大人。”陸綏點點頭,目送他急匆匆的背影漸漸消失, 這才拉着溫庭弈的手,叫了個下人領着他們去了屋子。
郡守府樸實無華,幾間客房自然也算不上雅致舒适, 勉強可以入住罷了。
陸綏把人帶進屋裏,讓他坐在凳子上, 牽起他的手撥開袖口, 面色凝重。
白皙如玉的手腕處赫然一塊鮮紅的牙印,因為用力太猛, 有些地方已經咬破,印子清清楚楚,過了這麽久也沒有絲毫消去。
陸綏看的心口疼, 将溫庭弈的手小心翼翼捧到身前, 從自己的袖中摸出傷藥, 柔聲開口,聲音軟成一泓碧水:“剛開始會有些刺痛,忍一忍,嗯?”
那一個嗯字尾音上翹,如同一只貓爪輕輕撩動人心,溫庭弈卻聽出了幾分不同的意味,抿唇輕輕應了一聲。
陸綏嘆了口氣,認命地替他小心翼翼地塗藥,末了還不忘輕輕吹了幾口氣,似乎這樣做就能減輕自家媳婦的痛苦。
陸綏的動作認真而小心翼翼,低眉之際眼底都泛着心疼與憐惜。
“以前可曾有人說過,殿下有些行為像極了小孩子?”
陸綏擡頭,認真想了想,反問道:“珩蕭可是在嫌棄我小?”
溫庭弈搖了搖頭。
在他心裏,陸綏雖然小他兩歲,但一直以來卻是處處護着他,雖然有些小孩子氣,不過在他看來,這也正是陸綏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他的夫君,從來都是威武非凡,有勇有謀。戰場上可以是催命羅剎,一招吓喝蠻族,退敵千裏。朝堂中也可以以一當十,撐起汝陽王府的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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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他,是他的福,亦是他的運。
陸綏見自家媳婦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一手牽起他的手,一手扣住他的腰身,将人拉進自己的懷抱,在他耳邊勾唇低語。
“我大不大……珩蕭,你不是最清楚嗎?”
說完,陸綏不懷好意地輕聲笑了一聲,熱氣噴灑在溫庭弈的脖頸之間,引來一陣酥麻。
溫庭弈身形僵住,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陸綏話中的大小是指的哪裏,頓時一張臉紅成了天邊的火燒雲。
“殿下!”溫庭弈羞得不知如何開口,索性閉上了眼,轉過了身子。
陸綏一看自己玩過了火,連忙把人拉過來,心道自家媳婦臉皮還是太薄,不得興不得興,連忙哄道:“為夫的錯,為夫賠罪!”
溫庭弈自己緩了緩,回過神剜了一眼毫無悔改之意,一副敷衍像的陸小世子,半晌憋了一句:“白日宣銀……”
“好了好了,我小,為夫甚小!這樣總行了吧…”
溫庭弈聞言,好不容易穩下的心神瞬間就亂了,陸綏不說還好,這樣的妥協讓他瞬間就想到些不該出現的畫面,一時之間不知道怎樣開口。
陸綏很是費解,怎的他承認自己幼稚了,珩蕭還是不看他?
陸綏抱着人蹭了蹭,這才開口道:“小孩也挺好的,珩蕭喜歡小孩。”
溫庭弈愣了愣,緩緩勾了勾唇,一手撫上陸綏的腦袋,輕輕按了按他烏黑的墨發:“臣喜歡小孩子,但臣更喜歡殿下。”
他頓了頓,才異常珍重地開口:
“其他人是臣的珍惜,而殿下卻是臣的唯一。”
恰這時,院中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丫鬟焦急的喊叫聲:“小姐,你慢點,你別亂跑啊…”
一聲過後,輕快的腳步聲漸漸逼近,溫庭弈注意到他和陸綏的姿勢頗為不合禮數,輕聲咳嗽了一聲,陸綏也連忙松手,兩人安安分分地各自坐會原位。
“吱”得一聲,紅木房門輕輕被推開了一個小縫,一個圓咕嚕嚕的小腦袋從門外探了進來,轉了一圈,見了溫庭弈這才咧嘴一笑。
阿楠搖搖晃晃地擡腳跨過門檻,她已經有十三四歲了,可是因為癡傻,記憶永遠停留在了三四歲的時候,行為舉止也會不由自主地學習當時的模樣。
眼看着小姑娘離他越來越近,溫庭弈慢慢伸手,張開雙臂,接住了阿楠的軟軟的小身體,摸摸她的小腦袋:“阿楠,有沒有好好吃飯?”
幾個小丫鬟緊跟着來到房間外,卻被陸綏示意離開,再三看了幾眼,這才如釋重負地逃之夭夭。
阿楠窩在溫庭弈懷中什麽也不說,只是傻傻地笑,笑了一會突然低頭,緩緩拉起了溫庭弈的手,看到溫庭弈手上的牙印,一張小臉皺起,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溫庭弈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開口,柔聲道:“沒事的,不疼,你別難過。”
不知道是不是溫庭弈的錯覺,他竟然覺得阿楠可以聽懂他的話語,因為在他說完這句話以後,阿楠突然捧起他的手,輕輕地吹了起來。
“不疼了……吹吹就不疼……”
這是溫庭弈第一次近距離聽清楚阿楠說的話,她的聲音軟軟的,柔柔的,許是因為不經常開口,嗓音有些沙啞。
溫庭弈揉揉她的腦袋,剛打算問她有沒有乖乖用膳,就聽見她的肚子發出了一聲響聲,不禁低垂眉眼,對着陸綏道:看來殿下,阿楠這丫頭也不乖。”
“那阿楠,可有想吃的,我帶你去吃。”
阿楠擎着腦袋笑了一會,突然拽着溫庭弈的衣袖,把人往外帶。溫庭弈沒拒絕,跟着她慢慢走,陸綏則跟在他們身後。
阿楠領着他們一直到了郡守府臨街的一個馄饨鋪前,咽了咽口水。
大概是生意的确不好,老板娘也沒有閑錢收拾店鋪,任店鋪破破爛爛地擺在街邊。他們去的時候,老板娘正在收拾桌凳,俨然一副關門的模樣。
陸綏連忙上前:“老板娘,等等。”
女人聞聲回頭,先是不解地看了陸綏兩眼,一轉頭看見了溫庭弈和他牽着的阿楠,突然恍然大悟,拿抹布麻利地擦了擦桌椅板凳。
“你們請先坐。”
女人話不多說,撂下一句話後就轉身進了廚房,開始忙活了起來。
溫庭弈一直注意着阿楠,看她彎彎眉眼乖乖等吃,在桌子上敲着筷子,很是期待。
不一會三碗香噴噴的、冒着騰騰熱氣的混沌就端了上來,小巧的圓滾滾的混沌沉在湯汁中,上面覆蓋着金黃的蛋絲,碧綠的香菜,飄着幾片紫菜絲,香氣撲鼻。
阿楠的眼睛亮了亮,端起桌上的小碗小心翼翼地吃了起來。
“敢問如何稱呼您?”溫庭弈問向一旁的女人。
女人用抹布擦了擦手,甩手将其挂到了肩膀,道:“我姓林。”
溫庭弈微微一笑,溫聲道:“林姑娘。”
眼前的這個女人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但是做派豪爽,聲音雄渾有力。
按照先前那個老人家的話,郡裏的青年壯丁消失無蹤,婦女小孩背井離鄉,那麽這個林姑娘緣何不走,要繼續呆在廣澤,守着這麽一個馄饨攤。
“恕在下冒昧,敢問姑娘為何不打算離開廣澤,去別處另謀勝率。”
女人反問道:“我為何要走?嫁到了廣澤,我就是這裏的人,我男人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這一下,把溫庭弈噎住了。
“抱歉,是在下唐突。”
女人擺擺手,毫不在意:“無事,你也不是第一個這樣問的。”
溫庭弈輕輕點了點頭,才道:“那在下能否請問姑娘,廣澤如今的境況。”
“還不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樣,男人死光了,能走的走光了。”她淡淡道。
“廣澤從三年前就已經變成了一座鬼城,裏面的人過得水深火熱,可是長安城卻半點動靜也沒有,怎麽如今知道派人前來了?”
陸綏和溫庭弈都一愣,雖然身份被眼前的女人識破了,但也不算什麽大事。
正在兩人琢磨如何開口時,一旁的阿楠砸吧砸吧嘴,将一碗馄饨喝的連湯也不剩。
溫庭弈将自己面前的一眼推到她面前,卻見女人将面前的粽子糖推到了阿楠面前,而阿楠卻接過了粽子糖,熟練地扒開了糖紙,一口咬下。
溫庭弈面露惑色,就聽女人開口解釋:“別多想,我着看她來我這裏吃了五年了。”
她說完自顧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開口道:“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郡守一家五年前來到廣澤,小姑娘最愛吃的就是我家的混沌,經常央着夫人陪她。”
“三年前小姑娘出了事,以後每天必來我這鋪子,我同她,可比你們熟悉多了。”
"郡裏的男人都消失了,就有人傳言什麽山神發怒,可笑至極。我的男人,除了老娘,還沒人能使喚得動。"女人一拍桌子,驚得茶杯離開桌面,落下時發出一聲響,吓到了一邊的阿楠。
溫庭弈淡淡開口:“我等來次雖不是為了此事,但這事情古怪至極,還望姑娘相助。”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溫庭弈,半晌才道:“不用,我自己的男人,我自己能找到,讓我找到他,卸了他一條腿當桌子腿!”
陸綏:“……”
他拉了拉自家媳婦的衣角,低聲道:“這氣勢…不輸陸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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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昨天腸胃炎加發燒,今天實在難受,更新完了,我贖罪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