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懲戒
“當年父親赴京趕考,身上盤纏不足三兩,他老人家一輩子未曾開口求過任何人,卻想着你是他大哥,骨脈裏流的是同樣的血,這才向你開口求助。可大伯如何做的,大伯對我父親愛答不理,袖手旁觀。”
“後來父親異國守節數十載,得先帝重用獲封文毅侯,緣何要對大伯感恩戴德,要為了從來只是生他卻不養他的溫家而踐踏文人傲骨?”
溫庭弈咬碎一口銀牙,雙眼仿佛淬了毒一般狠狠盯着眼前這個所謂的親人。
他至今猶記得那年父親下獄,他年僅十二歲,終日奔波在父親的同官同僚中,吃盡閉門羹。大理寺的牢房是個什麽地方,進去的人經一番拷打不死也得退層皮,更何況是有人故意構陷文毅侯府。走投無路之際,他只好趕回越州求助親人,卻被殘忍地拒之門外。
那時他身上分文沒有,越州距京城路途遙遠,他沒有錢雇用馬車,就求助了一位心善的老人讓他搭着他的牛車進京。一回到京城他便又開始四處為父親申冤。
幾經波折,他終于求下了暫赦父親的聖旨,可當他滿心喜悅地趕去大理寺的牢房,見到的卻是父親一具沒有呼吸的屍體。
父親一生赤膽忠心,铮铮傲骨,突逢此變故自然不願活着受辱,在他入獄後的第三天他便在獄中自盡,牆壁上是他咬破十根指頭用鮮血寫就的自白書,字字誅心,句句泣血。
溫庭弈求來聖旨的時候父親已經死了七天,七天無人問津,七天屍體生蛆臭惡難當,七天整個大理寺竟無一人知曉。
他當時丢了聖旨去拉去拽想讓懷裏的人活過來,再陪他說說話,再溫聲教導他什麽是國之棟梁,君子之道,再睜開眼睛親口告訴自己,他沒罪,他一生不負先帝不負大楚,更不負自己身上傲骨铮铮。
可是不管他怎麽搖,怎麽哭喊,他爹就是鐵了心不肯再睜開眼睛看他。
那天他抱着父親已經腐爛生蛆的屍體哭到嗓子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節,哭盡了生平所有的眼淚,哭掉了自己所有的怯懦和天真。
他看着周圍的人捂着鼻子一臉的嫌惡突然就明白,這些人就是地底下的腐蛆。
惡心。
肮髒。
那天他也明白了——
原來,人死了,是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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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親,他的英雄,他許諾一生都要敬仰的人,慘死在了獄中,死後還要背上叛國逆賊,死不足惜的罪名!
如今,連溫桓這樣的小人竟也敢聲厲色荏地指責他的過失!
溫庭弈冷笑一聲掃視了一圈祠堂,突然一掀衣袍緩緩跪了下來,說出的話卻讓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如遭雷劈。
“今日珩蕭領罰,只是八十板落下,珩蕭再也不是溫家人,往後溫家生死榮辱,與珩蕭再無瓜葛!”
溫庭弈竟然想要除族?!
除族那可是一般族規中最為嚴重的懲罰,一旦除族,這個人就與整個家族再也沒有了幹系,從此無根可系,無枝可依,就算死後也無法進入族地安葬,要被送去亂葬崗,一抔黃土了卻終生。
溫四叔聞言大驚失色,趕快過去要扶他起來,半道上卻被溫桓攔下。
溫桓拿拇指抹了抹嘴唇,啐了一口,“好啊,有骨氣啊,你想離開溫家,我成全你!溫家留着你才是丢人現眼!”
溫四叔差點沒被溫桓氣死,真心覺得溫桓不把溫家玩死他是不甘心,“溫桓你瘋了!溫庭弈你打不得!”
溫四叔好不容易掙脫溫桓的桎梏剛打算去和溫庭弈好好說道,突然又被溫世休這蠢貨拽住,頓時氣急敗壞地道,“你們這群瘋子,你們是想害死溫家嗎?今天要是打了溫庭弈,汝陽王府怎麽容得下我們?”
溫世休自小就見不得溫庭弈處處比他高人一等,生下來就是個世子,這會巴不得他立刻從溫家滾蛋,連忙開口,“爹,你別聽他瞎吹,世子根本不待見他,說不定把他打一頓世子還要感謝我們呢!”
溫桓一聽溫世休這麽說突然就想通了,他這半天憋了一肚子火,早就想收拾溫庭弈了。現在溫庭弈自投羅網,他怎麽可能放過他。當即一板子重重拍在了溫庭弈的後背上。
這一板子溫桓下了死勁,板子挨到溫庭弈的後背時發出一聲沉重的響聲,溫庭弈悶哼一聲,腰柱被迫彎曲,生生挨下了。
随着這一響,溫四叔的臉色瞬間變的蒼白,掙紮的幅度漸漸小了。
完了,溫家完了!
有了第一下,後面的幾下溫桓打的一氣呵成咬牙切齒,都是下了狠勁,恨不得直接把溫庭弈打死在這裏,讓他再也出不去這個房門。
差不多四十多下的時候,溫庭弈後背上已經顯露出斑斑血跡,額上也是大滴大滴的冷汗往外冒,一張嘴也被自己咬出血,險些倒在地上。
背上的戒板不住落下,溫庭弈疼的鑽心卻固執地死撐,他的眼前已經不大清晰,光影重疊,一片模糊。模糊之間他好像看見了陸綏一身紅衣朝他跑來。
“殿下…”溫庭弈勉強開口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說不出話了,嗓子幹澀,嗓音低啞難聽。
下一秒他就感覺一陣勁風襲來,溫桓直接被人踹倒在地上,吐出一口渾血。
“珩蕭!珩蕭,你怎麽樣,珩蕭!”陸綏把人摟在自己懷裏,看着他小臉慘白,嘴上全是自己咬開的口子,一顆心就像被人拿着尖刀子攪和,疼的要死。
“殿下…臣就知道…”溫庭弈氣若游絲地小聲說話,身上疼得他根本沒有力氣動,只能窩在陸綏溫暖的懷抱中。
陸綏感覺手裏黏糊糊的,騰出一只手一看,才發現自己的手上竟然染上了血,“珩蕭…你流血了…你別說話,我…我這就叫人過來!”還沒說完,就見溫庭弈小臉一歪,暈死了過去。
“珩蕭…珩蕭!”陸綏簡直快要崩潰了,他不過晚到了一會,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溫四叔見情況不妙,連忙掙開已經傻眼的溫世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還沒走近就見陸綏回過頭來,兩只眼睛紅的像一只發了狂的兔子,惡狠狠地吼道,“滾!”
“殿下,府中就有醫人,還是讓他先給世子妃看一下吧。”溫四叔兩股戰戰,額上虛汗冷汗一塊冒,險些就要被吓軟了。
陸綏這才連忙把人抱進隔壁的雅間,溫四叔又連忙叫人去叫醫人。不過片刻,一位白發白須的老人就被請來。老人片刻不敢耽擱,連忙進屋去給溫庭弈診治。
屋外,溫桓捂着方才被陸綏踹了一腳,至今還作痛的肚子立在一邊。陸綏在門口轉來轉去,心想這醫人進去怎麽這麽長時間依舊沒有動靜。
一轉頭就見了溫桓和溫世休父子,頓時火冒三丈,沖過去伸手就攥住了溫桓的領口,直接把人提了起來。
“你們是覺得我汝陽王府好欺負,還是我陸綏好欺負?我的人你們也敢碰?!”陸綏目眦欲裂,擡手又是一拳,直接把溫桓砸到了雅苑門口的廊柱上。溫桓捂着胸口從柱子上滑到了地上。
“爹!”溫世休見狀立刻拖動着肥碩的身軀爬過去,看着他爹半死不活的樣子,吓得一抖,轉過身來不斷磕頭,“世子饒命,再打下去我爹就沒命了!”
陸綏又是一腳直接對着溫世休的胸口把人踹翻,蹲下身子拿手指鉗住他的下巴,冷聲道,“打死你們?本世子今天就是想打死你們怎麽了?”
他加大手勁,溫世休瞬間就感覺下巴快要被捏碎了,只能支支吾吾,模糊不清地開口求饒。
“求我放過你們?好啊。”陸綏摸摸下巴,慢慢起身轉身,沒走兩步突然又是一腳踢到溫世休的豬腦上,“你讓我放過你們?!誰來賠我的珩蕭?本世子放在心尖上護着寵着,平日裏連句狠話都舍不得說,你們竟然敢動手打他?!”
“我告訴你們,你們最好祈禱珩蕭沒事,若是珩蕭有個三長兩短,我扒了你們的皮!”陸綏說完這句,雅間的門就開了。
老醫人走出房門見到眼前一幕吓了一跳,眼觀鼻鼻觀心自動忽視,道:“殿下,世子妃并無大礙,只是終歸傷到了筋骨,而且世子妃似乎自小便身體虛弱,心氣郁結,臣會開幾副補藥幫世子妃調養。”
陸綏聽完,懸着的一顆心才算落地,當然和他一樣松了口氣的還有在場的三人。
陸綏領了藥方叫人煎好了藥送到房裏。床榻上,溫庭弈的臉色十分不好,要不是醫人說了他沒事,陸綏都要以為他馬上就要再一次離開自己了。
陸綏一想起這事就吓出一身冷汗,心裏一陣後怕。他用腦袋磨蹭溫庭弈的手,親了親他的指尖。
突然感覺手指動了一下,陸綏一擡頭就見溫庭弈醒了。
“殿下…”溫庭弈的聲音有些沙啞,十分難聽。陸綏一陣心疼,端來一碗水服侍他喝下,“珩蕭,還疼不疼?”
他問了也白問,肯定十分疼。可溫庭弈只是牽了牽嘴角,“不疼了,好多了。”剛說完不知道哪個動作牽扯到了背上的傷口,疼的他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還說不疼…珩蕭,抱歉,是我讓你一直受傷。”
溫庭弈一愣,見他開口向自己道歉,忙道,“傻瓜,不關你的事,是我不想在溫家呆了。挨一頓打可以換我以後自由自在,我不覺得虧。所以你別自責,這不怪你的。”
大概是陸綏自責的樣子太令人心疼,溫庭弈忍着痛窩在他懷中,笑道,“阿綏,我以後再也不是溫家的人了,以後大千世界,莽莽紅塵,再也沒有親人了。”
“沒事,你還有我。百年之後你還要入住我汝陽王府的陵園,和我同棺共椁,到了陰間,我也要護着你。有小鬼欺負你,我就一拳頭把他們打的魂飛魄散。所以珩蕭,別怕,我在呢,我護你。”陸綏小心翼翼吻了吻溫庭弈的眉心,輕聲說道。
月上中天,滿園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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